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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尽管曲静云极力掩饰,可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曲静云出身不好,家境贫寒,没读过多少书,除了容貌身材,几乎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为人表面端庄大气,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其实私底下他也听到过不少次她责骂佣人时尖酸刻薄的话语;

    更别提她如今引以为傲的副团长位置,当初也是祁明远为了给她找个事做,免得一天到晚缠着他而找关系硬塞进的文工团;

    所幸这个单位的工作性质倒是适合她浮华的性子,这些年干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大错,还越发游刃有余起来,连带着人的气质也确实有所提升。

    换句话说,曲静云的这些缺点祁明远早已心知肚明,可他并不在乎。

    只要她替他照顾好两个儿子,在家把他伺候舒心,带出去也不给他丢人就行了,他对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多苛刻的要求。

    这么十几年相处下来,曲静云表现一直都不错,以至于有时候她偶尔流露出与祁盛之“争风吃醋”的表现,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她计较。

    或许是他一直太过轻视曲静云,把她当做一只翻不起风浪的家畜圈养着,才一时没留意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和獠牙!

    第181章

    关门看书

    祁明远看向站在原地踟蹰不前的曲静云。

    她虽已年近四十,可那张标准的瓜子脸因为保养得当仍旧紧致光滑,连眼角都看不出有细纹的痕迹,模样与十几年前相比不见衰老,反倒是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唯有那双上挑的凤眼看上去比年轻时多了许多复杂不明的情绪,此刻正试图躲闪着逃避他的视线。

    曲静云被他盯得后背发毛,又迟迟听不到他发问,心里越发慌张起来,总觉得下一秒祁明远就要暴起对她喊打喊杀。

    正当她紧张得手脚发麻之际,祁明远终于开口了:

    “静云,你知道盛之婚礼上的那些照片是哪儿来的吗?”

    听他问起照片,曲静云心上不自觉一抖,虽然祁明远的语气远比她想象中温和,却莫名让她心里有种非常不安的压抑感觉。

    她强自稳住心神,假装不解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盛之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有人故意在婚礼上捣乱?不过好在只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祁明远看着她面不改色地应答如流,心里倒真是希望自己误会她了。

    不过明天丁助理就会把人带到他面前来,到时候是不是误会就一清二楚了。

    “静云,这些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祁明远忽然话锋一转,问得曲静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忙开口道:

    “明远,你对我当然好了,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一直觉得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祁明远点了点头,眼底释然:

    “那就好,你也觉得我没亏待你就行,行了,你先回房睡觉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曲静云半惊半疑地离开了书房,除开不用面对祁明远锐利目光的压力,她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

    她怎么觉得祁明远最后说的那句话,像是给他们两人之间做了一个总结,让她产生了一种要被抛弃的感觉!

    一时间曲静云心乱如麻,手心直冒冷汗,脑子里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别先自乱了阵脚。

    今天杜安平没有如约出现在人民公园半山腰的凉亭里,就说明他肯定已经出事了,明天丁助理就算是找上门去,也没办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有关于她的罪证。

    而且,她和祁明远做了十几年夫妻,也算是有多年的深厚感情,更别提他们之间还有个儿子......

    对!儿子!

    曲静云像抓住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忙忙上楼往祁光耀房间走。

    祁光耀的房间和祁盛之的房间都在三楼,可祁盛之平时极少会留宿祁家,所以通常三楼都只有祁光耀一个人住。

    曲静云走到祁光耀房间门口,却发现他房门紧闭,门缝里却透着光,可见祁光耀还没睡觉。

    她眉头一拧,面色不虞地抬手敲门,想着叮嘱祁光耀几句,让他这几天务必要在他爸面前好好表现,千万不能惹他爸生气,再教他几句话找机会在他爸面前提一提,说不定祁明远一心软,就不追究这个事了。

    谁料敲了好几下,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半天不见祁光耀来开门。

    曲静云心中不快,不耐烦地边敲边喊道:

    “光耀,是我,开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祁光耀才顶着一头有些杂乱的头发打开了门,见到曲静云的那一刻神情明显有些慌乱:

    “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儿?”

    曲静云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把推开房门,几步跨进房间里四处查看,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她挑眉厉声道:

    “敲了半天不开门,你在房里干什么?”

    与她对祁盛之的刻意放纵恰好相反,曲静云对祁光耀的教育一直很严格,从小到大每天耳提面命的都是要他好好学习,一切以学业为重,所有心思都要花在学习上,不许他交朋友,也不许他出去玩。

    用曲静云的话说就是现在祁光耀身边的人都只是学生,看不出谁将来会有出息,祁光耀就算要交朋友也要交像他爸爸那样优秀的人,才会对他的人生有帮助,目前的学生阶段就不是交朋友的时候。

    所以祁光耀平时除了去学校上课,回家就是做作业、看书、陪父母说说话,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见人夸的乖孩子。

    而他的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更加称得祁盛之的脾气乖诞、荒唐不堪,让祁明远一见到祁盛之就先起三分火。

    要是两个孩子起了矛盾,祁明远也总是下意识地相信祁光耀说的话,觉得祁盛之是在欺负他弟弟,时常训斥他没有做大哥的样子。

    一开始祁盛之还会不服气地辩驳几句,这时候曲静云就会出来拉偏架,一个劲儿地责怪祁光耀不懂事,可话里话外让祁明远听着却觉得祁光耀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顿时对祁盛之更是大动肝火。

    曲静云越是“维护”祁盛之,祁明远越是“教训”得厉害,久而久之,反抗无用的祁盛之也“学乖”了,与其被祁明远误解,不如干脆就成为他口中那样的人,还乐得轻松自在。

    可随着祁光耀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想法,这两年曲静云明显觉得祁光耀没有之前那么听话了,对她虽说还算言听计从,可时不时也会流露出一丝反抗的情绪。

    就像她之前明明说过,除非晚上睡觉之前,其他时间都不允许他把房门关上,可这已经是她最近一个月来发现他第三次关门了。

    在曲静云看来,三楼就他一个人住,要是他在房间里学习或者看书,根本就没有关门的必要,祁光耀几次三番的关门肯定就是在房里干什么与学习无关的事。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祁光耀眼神躲闪,心虚地盯着地板小声答道:

    “我没干什么,一直在看书。”

    “看书?”

    曲静云满脸不信,她几步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桌面上摊开的书本问道: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看的这页在讲什么?”

    第182章

    人走了,出来吧

    祁光耀被问得一愣,桌上那本书是他刚才匆忙间随意打开的一本,他哪里知道那页上写了什么内容。

    曲静云见他一脸呆滞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连撒谎都圆不回来,哪里遗传到了她一分一毫的聪慧。

    不过转念一想,像他这样笨拙的人又能背着她干出什么大事来?

    这样一想,曲静云的心情倒没刚进门时那么紧张了。

    她将书重重拍在桌上,呵斥道:

    “连撒个谎都撒不明白,还不老实说你刚才躲在房里干什么坏事了?!”

    祁光耀满脸涨红,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显然想用沉默对抗曲静云的质问。

    “好!不说话是吧?!”

    曲静云心里的火腾一下被点燃,本来在祁明远那儿就已经够她担惊受怕的了,没成想自己生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也开始跟自己做对。

    “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等着!”

    曲静云的目光快速在屋里扫过一遍,视线很快落在祁光耀的床上。

    床上的被子虽然叠在床尾,可明显叠得歪歪扭扭,完全不像家里佣人整理之后的样子。

    床单看着也不平整,床中央还有好几道没捋平的褶皱。

    她狐疑地回头再次打量祁光耀,果然看到他也神色慌张地看向床铺的方向,再一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曲静云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突然两大步就走到祁光耀的床边,还不等他来得及反应,抓起他床上的枕头、被子就是一阵猛抖。

    下一秒,果然从散开的被子里掉出一本书来。

    祁光耀见状连忙扑过去想抢书,可无奈曲静云下手更快,一下就把书拿在了手中,定睛一看,顿时气得面红筋胀——

    那封面黄皮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金瓶梅》!

    饶是曲静云没念过几年书,可她也认得这几个字。

    原来在杜家的时候,杜安平没少拿着这书来骚扰她,一开始假装说教她识字,教着教着就开始动手动脚,那书里的内容更是不堪入耳。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祁光耀的房间里发现这种书。

    “你!你......”

    曲静云一只手攥紧书,一只手指着祁光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手指尖都在发抖。

    “你哪儿来的这些腌臜东西?!”

    祁光耀羞愧得将头低得快埋到肚子里,似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脸答话。

    曲静云气得抡起那本书就使劲往祁光耀的身上砸,一边砸一边撕,撕下来的碎片捏成团又扔到祁光耀的脸上。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送你去最好的学校学习,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些腌臜货?!你那脑子里一天就想的这些东西?!”

    她边砸边骂,直把手里的书撕成了碎片,胳膊也砸得没了力气才不得不喘着粗气停下来。

    祁光耀这时候已经被她砸得狼狈地蹲在地上的纸屑堆里,把头埋在两腿间呜呜地哭着。

    曲静云见他只会没出息的哭更加来气,奈何已经打不动了,只能不解气地一脚把他踢坐到地上,指着鼻子骂道:

    “你还有脸哭?你有本事再哭大声一点,把你爸也引上来,让他看看他的好儿子关着房门在看些什么?!”

    这话一出,祁光耀的哭声骤然小了不少,只看见两个肩头在不停耸动,显然他也怕再把他爸引来。

    曲静云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阵胀痛,恐怕再多看祁光耀一眼都能把她血管气炸,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将手上剩余的书残页用力扔到祁光耀头上:

    “把你这些腌臜东西全都给我一把火烧掉,再让我看见一次,看我不把你手打折!”

    她丢下这句话,压抑着满腔怒火愤然甩门离开。

    等了五分钟,哭得满脸泪痕的祁光耀这才抬头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将扔了一地的纸屑捡起来,扔进铁皮垃圾桶里,再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火柴,划上一根扔了进去。

    眼看着火苗燃烧起来越来越旺,祁光耀沉默着,脸色在火光中明暗不定。

    一直等到垃圾桶里的残页都烧成了灰烬,他才如回过神来一般直起身子,缓缓走到房间角落的衣柜旁敲了敲柜门:

    “人走了,出来吧。”

    ......

    夜色中,广阔无垠的平原上一列火车鸣着笛向前疾驰。

    昏暗狭窄的火车车厢里人满为患,过道上也堆满了乘客携带的各种杂物,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行李架上倒是钻上去了两个身手敏捷的小伙子,可没过一会儿工夫就被列车员发现赶了下来。

    角落里,十几只鸡鸭被装在狭小的竹笼里一阵扑腾,旁边的蛇皮口袋也堆成了小山,鼓鼓囊囊散发着一股粮食的味道,他们的主人就靠在那堆蛇皮口袋上,站着都能睡着。

    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人的汗味、家禽的味道、食物的味道全都交织在一起,人们的交谈声、孩子的哭闹声、动物的叫声,还有火车行驶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哐当声也吵得人难以入睡。

    韶惊鹊挤在一个靠窗的位置,那双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干出神,月光下的田野显得格外静谧,与拥挤嘈杂的车厢内像是两个世界。

    坐在她身旁的小战士努力撑着桌板稳住身形,尽量不让坐在外面的乘客再一个劲儿往里挤,毕竟此时原本只能坐三个人的位置,已经挤了四个人。

    小战士见韶惊鹊还没睡着,只当她是不习惯火车硬座车厢的恶劣条件,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道:

    “不好意思,嫂子,咱们走得急,实在买不到这趟火车的卧铺票,这一路上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咱还是得尽量休息休息,毕竟下了火车还得再转几道车才能到指挥部,不休息好怎么赶路呢?”

    韶惊鹊回过神来,对小战士笑着感激道:

    “不委屈,是我自己要坐的火车,能帮我买到火车票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你。”

    姚文彬本来已经向军区申请了一辆吉普车送她去豫省,不过当韶惊鹊听说因为暴雨冲毁了绝大多数公路,他们需要绕行至少一个星期才能赶到指挥部的所在位置,当即便果断选择了坐火车再周转的方案,这样最快可以在三天内就赶到目的地。

    小战士面上一红,挠了挠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车厢另一头传来一声惊叫——

    第183章

    她骂人怎么了

    “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

    “谁偷了我的钱!那是给我爹借的救命钱啊!快还给我啊——”

    “你们看见是谁偷了我的钱吗?刚才钱都还在我包里,现在怎么不见了呀?!救命啊,那是我爹的救命钱啊!”

    一声接一声的哭喊声从车厢的另一头传来,周围人纷纷站起身子看过去——

    忽明忽暗的车厢中,只见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姑娘正红着眼睛一遍遍地翻找着全身的口袋,一边找一边惊慌失措地喊着,她身边的人纷纷露出同情可怜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答话。

    小战士表情严肃地回头对韶惊鹊说道:

    “嫂子,你坐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哪知韶惊鹊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小战士想了想点点头,一起去也好,火车车厢里鱼龙混杂,一眨眼的工夫就能丢个人,他也担心留韶惊鹊一个人在这儿会出意外。

    有穿着军装的小战士在前面开路,两人倒是很快从拥挤的过道里挤了过去,正听见有人在问那丢钱的姑娘:

    “你光哭有什么用,丢了多少钱啊?”

    那姑娘哭得泣不成声,手还不停在身上翻找着,一抽一抽地答话:

    “丢,丢了一百五......全,全是我找亲戚朋友借,借的......我爹还在医院等,等着这些钱救命呢......”

    听说丢了这么多钱,身边立马有人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你们这些小姑娘做点事也太不靠谱了,你爹的救命钱能随便放包里吗?我瞅你刚才还睡得挺香,心咋恁大呢!”

    刚才小姑娘问有没有人看见小偷时没人说话,这时候批评小姑娘身边人倒来了精神,立马又有人接话道:

    “就是,要是我身上揣着这么多钱,别说是睡觉,就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要我说,你爹摊上你这么个闺女也是倒霉,救命钱都能弄丢,这下别说治病了,你爹要是知道丢了这么多钱,气都能气死!”

    本就慌乱无助的小姑娘听到旁人一个个都在指责她,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原本丢了钱就焦急,现在更觉得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边哭一边解释道:

    “我,我昨天晚上就没睡觉,刚才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那么一会儿,就几分钟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围观群众打断道:

    “几分钟也不能睡啊,姑娘!这可是你爹的救命钱,跟你爹的命相比,你少睡个几分钟都不行吗?”

    “就是,还是不够孝顺,没把她爹的命当回事......”

    “......”

    韶惊鹊越听,脸色越沉。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在关心小姑娘,纯粹就是看热闹,再幸灾乐祸地过两句“爹味十足”的嘴瘾,故意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看着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那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得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她听不下去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说的是人话吗?!搞搞清楚好吧?是她的钱被偷了,你们不谴责偷钱的人,倒谴责起她来了?!”

    “她睡得挺香怎么了?火车上规定不能睡觉吗?睡觉就该被偷吗?”

    “你!我也不要你表演几天几夜不睡觉了,你就现在给我表演一个十分钟不眨眼,我立马掏腰包给你拿一百五!”

    “还有你!你是她爹吗?咋代入感这么强呢?还气都气死了?等你躺床上了,看有没有这么好的闺女到处借钱给你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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