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许青山顿住，低声说：“书宁，你走前面吧！我在你后头。”陈书宁点头，抬脚跟上陈家旺。许青山的眸光闪烁，抬脚跟上去。
还没有进院里，陈书宁就看到屋里透出来的灯光，她狐疑的说：“今天家里开灯了？新鲜呀！”
陈家旺点头应道：“今天家里有客人。”
陈书宁小声问道：“谁来了？都这么晚了还没有走？”
“是公安局的郭君山同志。”陈家旺对郭君山印象很好。
“非亲非故，他上咱们家来干什么？”
李珍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推开门，探出头来问：“书宁是你回来了吗？赶紧过来吃饭。”
陈家旺催促道：“奶奶叫你，你快过去吧！我跟青山去看书了。”
陈书宁应了一声，抬腿走进正屋。灶膛烧着火，陈书宁坐到板凳上，伸手烤火。
李珍掀开锅盖，把温着的粥和窝窝头端出来，放到八仙桌上。
“书宁，快吃饭。”
陈书宁刚坐到椅子上，眼前就冒出一双手，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灯光下看，有几分诱人。
这双手把桌子上四四方方的油纸包拆开，拿来一块桃酥，递给她。
“我买了桃酥，味道还不错。”
陈书宁顺着胳膊往上看，看到郭君山那张英俊的脸。不考虑性格，他比桃酥更诱人。
陈锋从屋里走出来，说：“君山，这桃酥你拿回去吧！”
陈书宁呆呆的说：“不用，我吃这个就够了。我吃的少……”
郭君山把桃酥掰成两半，塞进陈书宁手里。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肌肤，传来一阵酥麻感。
他傍晚时过来，故意磨蹭到现在，就为等陈书宁回来。陈家照顾爷爷，他买点礼物是应该的。至于陈书宁，郭君山感谢她，为爷爷做棉衣。
郭君山转身对陈锋说：“陈爷爷，这点东西对我不算什么，您不要客气。咱们进去说话，我还有几个问题。”
“不是客气，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不拿东西，我也会配合你工作。”
李珍走过来，碰了碰陈书宁的胳膊，轻声说：“快吃吧！”
屋里，郭君山再次拿起笔，问道：“陈爷爷，所以说您和王思民同志，很久之前就认识？”
陈锋点头答道：“我们以前在一个连队。不过，他被下放这几年，我们可没有往来。”
郭君山无奈的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这老爷子，要不是他知道实情，肯定会让他骗过去。
“您不要紧张，我不是革委员干事，不会批斗谁。我过来就是了解一下王思民同志的情况。上头下达指示，说要重新核实，王思民到底是不是资本家出身。”
陈锋松了口气，人当然要帮，但是这恩情不能认。
“王思民同志的生父，确实是资本家。不过他……”
陈书宁慢条斯理吃着饭，顺便听爷爷讲王爷爷的事。
“说起来，他比普通的老百姓过得都苦。生父那边只给了姓氏，从来没有管过他。”
郭君山心里苦，他怪爷爷，为什么不肯说出真相？就他这身世，怎么能算资本家？
第43章
众人搭伴去大河镇
郭君山心里有计较，他要联系朋友，找到王家后人，证明爷爷不是资本家。他资本家强占良民，生下的孩子，他是受害者。
这样一来，爷爷可以摘掉资本家的帽子。哪怕不能官复原职，也能离开陈家村，回到京市。
陈书宁把最后一口桃酥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粥，这才吃饱。擦干净嘴巴，她起身进屋里，对郭君山说：“郭君山同志，像王思民这种情况，可以摘掉资本家的帽子吗？”
郭君山抬起头看着陈书宁，柔和的灯光下，陈书宁少了几分锐气。
“陈书宁同志，你要帮王思民申诉吗？”郭君山故意问道。
陈书宁嘴巴紧的跟蚌壳一样，她装出不屑的样子，气呼呼的说：“我才不要呢！我跟资本家势不两立。”
郭君山冰山一样的脸上，有一丝笑意，陈书宁真嘴硬。怪不得这些年，她偷偷照顾爷爷，没被人发现。谁能想到，经常斥责辱骂王思民的人，私下里偷着帮他？
郭君山不再和陈书宁搭话，低头将东西装进公文包里。
“陈爷爷，时间太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郭君山起身往外面走。
陈爱国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走：“郭君山同志，我送送你。”
面对陈锋和陈爱国时，郭君山表情柔和，他低声说：“陈叔叔，不用送我，外面冷。我来过村里几次，路我认的，您留步！”
陈爱国大手一挥，大大咧咧的说：“大老爷们儿怕什么冷？我送你一段。”
“这就走啊？君山，有空就来家里坐。”陈锋还没跟他待够：“以后上午来，中午在家吃饭。”
陈书宁跟在陈爱国屁股后头，往外送了几步，送到大门口，停下脚步。
敲了敲陈家旺的窗户，陈书宁说：“哥，我今天不学习，你们学吧！”
“书宁，你早点睡吧！我跟你哥再看会书。有几道题不会做，明天我问你。”许青山的声音干净。
陈书宁笑着答道：“嗯，明天见。”
一夜大雪，陈书宁推开门，看到银装素裹的大地。
“雪停了，太阳也出来啦！”
“二哥！你起来了吗?快点，我想去镇上。”
陈家旺难得睡个懒觉，妹妹在外面吵，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含糊说：“起，马上就起。”
陈书宁一听就知道，陈家旺还没睡醒，嗓子还哑着呢！
“二哥，你再睡会儿，我先收拾着。”
“嗯……也行吧！”陈家旺很晚才睡，舍不得温暖的被窝，翻身进入梦乡。
陈书宁抱着一捆柴火，钻进正屋，点着火烧热水。陈锋刚起来，坐在椅子上编竹筐。
抬头看了陈书宁一眼，笑着说：“今天起的早，你爸都没动静呢，你就开始烧水了。”
“嘿嘿……爷爷我想去镇上逛逛。”陈书宁早就想去，一直没找到机会。
“书宁，去把你爸叫过来。他今天不上班，让他起来扫雪。”李珍掀开门帘，对陈书宁说。
陈锋补充一句：“让他快点，干完活儿，去瞎婆婆那边，给她清清院子。”
陈书宁脆生生说：“知道啦，我这就去喊他。”
陈爱国被陈书宁喊起来，心里不平衡，站在院子里喊：“老二，老二你怎么还不起？太阳都照屁股了。快起来把路清出来。一天天就知道睡，这么懒怎么娶媳妇？”
陈锋从屋里走出来，背着手喊：“你嚷嚷啥？孩子昨晚看书看累了，多睡会怎么了？让你干点活，你喊这个喊那个，磨磨唧唧……”
陈爱国哑了火，拿起铁锹铲雪。
陈家旺叹了口气，起身穿衣服。这懒觉啊，还是明天再睡吧！
陈书宁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等水滚开，端起半碗玉米碴子撒进去，左手撒，右手拿着勺子不停搅。
李珍从柜橱里拿出一小撮碱面，顺手撒进锅里。
“奶奶，您歇着吧！我自己干就行。”陈书宁厨艺不好，但熬粥没问题。
李珍也不跟她抢，就着盆里的温水洗把脸，坐到板凳上，和陈锋一起编竹筐。
天寒地冻，干不了别的活儿。多编几个竹筐，交到大队里，也是一笔收入。
刘香花收拾好屋子，站在院子里，看陈爱国父子俩正在铲雪，拿起扫帚跟在他们后面扫。等粥熬好，陈爱国他们三个，已经清出来一条小路。
早饭就是稀粥，外加一小碟咸菜。昨天大队刚分了粮食，他们不敢敞开肚子吃。那些粮食要吃到开春，算起来还有好几个月，省着细着吃都不一定够。
他们家情况算好的，陈爱国是正式职工，每个月都有工资。别人家全靠这点粮食活命，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吃完饭，刘香花从兜里掏出钱，又拿出三张布票，递给陈书宁。
“书宁，家里盐不多，你多买点。其他调料，你看着买吧！剩下的钱去扯布。我打算给咱们几口子，每人做一件新褂子。”
陈书宁接过钱和布票，掏出手绢裹好，塞进兜里。她笑着说：“那我去啦！二哥推车，咱们走。”
陈家旺看着陈爱国，伸出手：“爸，给我钥匙。”
陈爱国从兜里掏出自行车钥匙，递给陈家旺，不放心，叮嘱道：“遇到不好走的地方，下来推着走。”
“爸，我们推着去，买完东西放到车上，再推回来。我们比你爱惜……”
陈爱国讪讪的说：“嘿嘿……爸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别骑太快。”
陈锋抬头看着陈家旺，低声说：“家旺，好好看着你妹妹，镇上人多。”
“我知道，爷爷您在家等着，我给您买好吃的，嘿嘿……”
陈家旺扒拉陈书宁，催促道：“快点吧！青山说他们也去，咱们搭伴。”
刘香花擦干净桌子，转身将碗放进锅里，三两下刷干净，擦手说：“爱国，咱们俩给瞎婆婆扫扫院子去。爸妈催了好几次。咱们赶紧去，不然她干什么都不方便。”
陈爱国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拿着咱们家铁锹跟扫帚，瞎婆婆家没有。”
刘香花低头跟在陈爱国后面，夫妻两个离开家。
李珍看着手里渐渐成型的竹筐，感慨道：“哎，你说老嫂子也是命苦，就一个女儿，含辛茹苦养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提她了，赶紧编吧！编完筐咱们积酸菜。年底了，也不知道老二、老三能不能回来。”
陈爱华和陈爱党有两三年没有回过家。做父母的，哪能不想孩子呢？
“家旺，家旺我们在这呢！快来。”
许青山看到陈家旺兄妹，拼命挥手，招呼他过来。
陈家旺笑着应道：“哎，我来了。”
“青山，你等半天了吧
？不好意思，我在家扫雪来着，耽误了。”
陈书宁从后座上蹦下来，笑着打招呼：“许知青你好。哎？马知青，王知青也在啊！”
马兰芝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说：“嗯，我听许知青说，你们要去镇上，就想搭伴儿一起去。”
王娜有些胆怯，她们跟陈书宁没有交情。陈书宁名声不太好，她怕陈书宁不愿意，给她们脸色看。
“陈书宁同志，你不介意吧？”
第44章
陈书宁结交新朋友
“我当然不介意。咱们一起去，我正愁没伴儿呢！”
陈书宁确实没有朋友，高中毕业之前，她除了读书就是帮家里干活，哪有工夫找小伙伴玩？
她经常骂王思民，说话直，谁的面子也不给。同龄女孩子，都不喜欢跟她玩。
“怎么着？我不算伴儿吗？”许青山笑着调侃道。
陈书宁回了一句：“你是我二哥的伴儿，可不是我的。哈哈哈……”
马兰芝拉了王娜一把，王娜那话说的，容易让人误会。王娜反应过来，刚想道歉，又被马兰芝一个眼神制止。
马兰芝笑着说：“陈书宁同志，我们走吧！”
陈书宁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嗯，咱们仨一起走，让男同志推着自行车。”
“哎？陈书宁同志，你们有自行车，不骑着走吗？”王娜好奇的问。
自行车可是大件，谁家有辆自行车，那尾巴翘得，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不骑着走，怎么显摆啊？
陈书宁淡定的说：“推着走吧！要不是为载东西，我都不想推自行车出来。到镇上，你们想买什么就买，只要自行车能装下，我就都给你们带回来。”
王娜眉开眼笑，娇声说：“书宁你真好，我正发愁东西怎么拿回来呢！我想买点粮食，发的那些不够吃。”
陈书宁不过是和王娜说了几句话，她就发现，王娜没心眼。
“书宁，我们可以这么叫你吗？王娜这个人憨厚，她没有坏心眼，有什么说什么。”马兰芝比王娜有分寸。
“可以呀！你们叫我名字就行，我也叫你们名字。同志来，同志去，显着生分。”
陈书宁不是看到谁撅谁。马兰芝和王娜跟她没有矛盾，陈书宁态度很热情。
“我喜欢你们俩，直来直去没坏心眼。哎？兰芝、王娜，我看你们衣服挺好看，是自己做的吗？”
城里来的知青，审美比陈书宁这种农村姑娘好很多。平时穿的衣服，也比陈书宁过年穿的衣服漂亮。
马兰芝很自然的挎住陈书宁的胳膊，笑意盈盈，说：“嗯，是我们自己做的。”
王娜打量了陈书宁几眼，诚恳的说：“书宁，你的衣服太肥，要是再做新衣服的话，你过来找我们。让兰芝给你设计款式，我裁布。到时候你按照我们画的线缝就行。”
陈书宁也不跟她们客气：“那太好了！我这次去镇上，就是为了买布做新衣服，我不太懂这些，我的衣服款式都很土。
我喜欢你们知青穿的衣服，洋气。你们要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麻烦你们了。等买布回来，我去找你们做衣服。”
马兰芝其实想接做衣服的活儿，她有手艺，可是她没有缝纫机。单靠手缝，几天才能做出来一件。这种速度，她怎么接活儿？
要是有缝纫机就不一样，现在猫冬没活干，她过年之前能做不少。光收手工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想到陈书宁她爸在镇工作，马兰芝问：“书宁，你回去帮我问问陈大伯，能不能给我弄张缝纫机票？我不白让你们帮忙，我可以给报酬。”
马兰芝声音很低，许青山和陈家旺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没注意后面的动静。
“你客气什么啊？我回去就让我爸给你问。不过，兰芝，这票不好找，价格可能高一点。你能接受就行，乡里乡亲，不过几句话的事，我们不要报酬。”
王娜和马兰芝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这事要能成，她们俩以后不愁没钱花。
马兰芝坚定的说：“我能接受，书宁这事就托付给你啦！”
陈书宁看了看马兰芝，又看了看王娜，有些好奇：“我看你们俩这么熟悉，你们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嗯，我跟兰芝是好朋友，从小就在一起。”王娜嘴巴快，陈书宁问完，她就说了。
陈书宁羡慕的说：“真好，我要有这样的朋友就好了。”
马兰芝好奇心被勾起来，她问：“书宁，我看你跟陈书意挺好的呀！你护着你姐姐那劲，我都觉得眼热。你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呢！”
王娜附和道：“是呀！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真心护着自己的好姐妹不容易。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提起陈书意，陈书宁昂起头，骄傲的说：“那是！我小时候，都是书意姐哄着我玩儿。我长大了，谁敢欺负我姐，我就揍她！哎，你们不会觉得我粗鲁吧？”
马兰芝摇头说：“我们理解你，谁要欺负王娜，我也不能忍，一定会打他个满脸开花。”
“哈哈哈……我也是。”
许青山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她们几个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陈家旺回头望了望，平静的说：“谁知道啊？女同志的心思我不懂。走吧，快到镇上了。”
郭君山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
杜鹃推开门，看到一幅美男赏雪图，她看的入迷，直到郭君山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
“杜鹃同志，你找我有事吗？”这样的目光，郭君山见过很多，他早已麻木。
杜鹃回过神来，盯着人看被正主抓包，她脸一红。
“啊！工商局的同志打电话过来，让我们配合他们，联合执法。”杜鹃的声音有些羞涩。
郭君山叹了口气说：“联合执法，他们那边又缺人了？”
杜鹃嗯了一声，说：“嗯，大家都在猫冬，日子过不开，就想去黑市卖东西。上次刚抓了几个典型，这才没几天，线人说黑市又起来了。”
郭君山没吭声，说来说去还是穷闹的。要是大家伙能吃饱饭，谁也不会冒这个风险。抬手拿起军大衣，郭君山太累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