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锋虎着脸说：“又不是给你的，让孩子买点家里用的东西。剩下的钱扯点布料。快过年了，得做衣裳。你要是不拿，等爱国回来，我就跟他分家。”刘香花一听，也不能真分家呀！就笑着说：“那成，我再添点儿钱，买布回来，先给您二老一人做一身新衣服。”
老人体谅她，她也不能让老人吃亏。五块钱买完东西，剩不下多少，买不了几米布。干脆她再添点，先给公公婆婆做一身新衣裳。
陈书宁和陈家旺，早就出去了，从家里翻出两只麻袋，跑着去大队那边。分粮食好说，都是一个囤里的粮食，没有谁好谁坏那一说。
但是菜不行，土豆和白菜有大有小，有好有坏。去晚了，好的就让别人家挑着走了。
陈书宁跑过去时，大队里围满人。陈书宁从陈家旺的手里拿过麻袋，指着仓库的方向，说：“二哥我去领菜，你去领粮食。”
陈家旺不跟她争，领菜这事，真得让书宁去。书宁可不是吃亏的性子，村里没人敢惹她。陈书宁拨开人群，拼命挤到最前面。
“林书记，我们家能领多少菜？”
林石头低着头，他算这么久账，头晕脑胀，听到陈书宁说话，抬起头说：“呦，书宁快点，我就等着你呢！”
“大家伙都让让，让书宁过来。她算账快，让她来！指着我这把老骨头算账，得算到明天早上去。”
陈书宁不怕干活，不过她有条件：“让我帮忙算账也行，不过我得先把我家菜领了。”
村里人早就等着急了，一听就这么个要求，马上催促道：“先给书宁算，把她的弄清，再给我们算。”
“书宁你算快点啊！我都快冻死了。”
陈书宁也不怯场，大手一挥说道：“我算术学的好，保证速度特别快！但是啊，大家伙得排队。”
这围成一圈，先给谁算，后给谁算啊？来的早，算账晚，那不是制造矛盾嘛？
“按时间前后排队，来的早的人排在前面，不许插队！插队留到最后算。”
村里人知道陈书宁说一不二的性子，倒也听话。
“赵婶儿，您来的最早，您站前头吧！”
“三爷，您站我前头，你比我先进门。”
陈二赖子来的不晚，听到陈书宁说的话，大大咧咧的问：“书宁，我领两份行不行？还有瞎婆婆一份呢！”
陈书宁瞥了他一眼，板着个脸说：“你可以领瞎婆婆那份，但是我不放心你。王思民来了没有？王思民？”
王思民蹲在墙角里，听到陈书宁的声音，站起来应声：“我在呢！”
他的处境尴尬，来的早也不敢排到前头去，怕别人说他是资本家做派，又被批斗。
陈书宁指了指陈二赖，对王思民说：“你们俩一起领菜，领完菜之后，你跟陈二癞走。亲眼看着他，把菜给瞎婆婆送过去。
他要是敢私吞，你回来告诉我，我绝不饶她。你要是敢替他瞒着，这笔账我就算到你头上。”
王思民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憨憨的说：“我知道，保证完成任务。”
王思民知道，陈书宁这样安排是在帮他。不然，他一定是最后一个领菜的。别人挑剩的菜，哪有好的？
这话听到陈二癞耳朵里，就刺耳了：“书宁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改过自新了。”
陈书宁把自己家应得的分量算出来。林石头对了一遍，没有问题，拿起陈书宁的麻袋，到后头装菜去了。
“陈二癞，不是劳动人民不相信你，是你有前科呀！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也得看看你表现，才知道你改没改。”
陈二癞脸上没有笑意
，看样子是受到打击了。
陈书宁灿然一笑，说：“你别拉着个脸，我们要是真放弃你，就不会同意支书去公安局保你。好好表现！只要你是真心悔改，时间长了，大家会重新信任你。”
村民们也跟着说：“是啊！二赖子，书宁说的对。我们也得看到你的表现呀！”
“你要是还犯老毛病，就真让我们寒心了，你得改！”
陈二赖子见大家并没有嫌弃他，咧起嘴角笑了：“哎！我这次是真心悔改。”
陈二赖主动把王思民拉到身边，笑着说：“王思民同志，你跟着我走吧！也让村里人看看，我二赖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大家伙对我好，我不能再干对不起大家伙的事。”
二赖子在派出所里，可没少受教育。尤其是那个叫郭君山的公安，没少给他上课。
他本性不坏，干出偷鸡摸狗的事，还是因为缺乏管教。他爸死的早，妈扔下他改嫁，他是野着长大的。
王思民挤出一丝笑意，眼里有点点光芒。他到陈家村这几年，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群众中间。能抬起胸膛做人，真好。
陈书宁算账快，村里每个人的情况她都知道。遇到不认字的，还会把计算步骤说出来。
大家都觉得陈书宁办事细致。不过，他们摸不准陈书宁的脾气，不敢开口夸她。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再让她撅回来，那多没面子。
“陈书宁同志，我是马兰芝，麻烦帮我算一下。”马兰芝说话很客气。
陈书宁应了一声：“马知青啊，你等下，我找找……你的名字在这呢！我算算……你看一下，没有问题，拿着条子去里头领菜吧！”
马兰芝低头确认一遍，没有问题，道完谢，去找林石头领菜。
许青山排在她后面，看到陈书宁脚边的大麻袋，问了一句：“书宁，我给你把菜送回去吧？”
第41章
陈书宁指挥陈洪录
陈书宁头也不抬，直接回绝：“我二哥马上就过来，许知青，你赶紧领菜去吧！领完菜还得去领粮食。卖辣椒的钱刚结回来，你去办公室领。”
许青山是知青，他自己的口粮都没领完，怎么帮陈书宁把菜送到家里去？人家客气几句，陈书宁没自大到，觉得别人都应该围着她转。
许青山也不坚持，怕村里传闲话：“行，那你忙吧！”
有陈书宁帮忙，林石头的工作，进展很快。两个小时，账都算清楚了。陈书宁看林石头那边没剩多少人，过去打招呼想回家。
林石头抬起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陈书宁，笑着说：“书宁，你去办公室，帮着杨老师算账去。他那边账目不好算，村长帮不上忙。”
陈书宁听到陈洪录在那边，有些迟疑。见陈书宁不动，林石头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家的菜，指着门口说：“你妈过来了，书宁，让你妈把菜弄回去。”
“怎么了？书宁，不是算完账了吗？怎么还不走，咱们家菜呢？”刘香花来过一趟，办公室里人多，她就出来了。
帮着陈家旺把粮食弄回去，又在家待了一会，这才过来。
林石头指了指办公室，对刘香花说：“弟妹，让书宁去办公室帮着算账吧！靠杨老师一个人，速度太慢。”
陈书宁指着桌子底下的大麻袋，说：“咱们家菜在这。妈，咱们俩一起弄回去吧！”
陈书宁看到陈洪录就觉得膈应。她打算糊弄着跑回家，回去之后，坚决不过来。
“书宁，你去办公室。咱们家的钱也没有算出来呢！你去正好，先把咱们家的钱领。菜你不用管，你二哥跟许知青马上就过来。去吧！”
刘香花无视女儿求救的眼神，坚持让陈书宁过去。不就是那点事嘛，这世上脏事多了，你都能躲开？
“弟妹，你们家书宁有出息。我后头看着她干活，你还别说，这派头比我都强！”
林石头认为，陈书宁是当官的材料。敢想敢干，不怕得罪人，脑子活络，知识面广，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村里的刺头，都得乖乖听她的话。她往那一坐，谁都不敢咋呼。
这话可说到刘香花心坎里去了，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子女有出息啊？她谦虚的说：“支书，你也太抬举这孩子了。”
“书宁，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让你干点活儿，你怎么这么磨叽？”
陈书宁压下心底的不情愿，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我这就去。”
办公室里，乌泱泱全是人。
大家都等着领钱，但杨国庆算账没那么快，。他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扯闲篇。
屋里实在是太吵了，杨国庆算完账，还要扯着嗓子跟村民核对，心里早有不满。他跟陈洪录说了好几次，让他出面维持秩序。陈洪录嘴上答应，可根本不行动。
陈书宁走进来，看到杨国庆皱着眉头。再看他旁边的陈洪录，跟没事人一样，揣着手跟大家伙扯闲篇，陈书宁的火上来了。什么玩意儿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村长应该怎么当？
陈书宁环视四周。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村民，看到陈书宁后，声音不自觉的小了很多。他们让陈书宁吓怕了，她发火不管不顾。王二秀挨的那几巴掌，他们想起来就疼。
“安静！都给我排好队！”陈书宁一声娇喝，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陈书宁拨开人群，挤到办公桌前，对围在这里的村民说：“有没有规矩？赶紧排队，不排队不发钱。”
陈洪录见是她，不悦的说：“陈书宁你过来干嘛？领钱是大事，让你家大人过来。”
“让我妈过来干嘛？跟你似得杵在这里唠嗑啊？”陈书宁一点面子都没给陈洪录留。
她走到陈洪录身旁，拍着椅子靠背，说道：“起来，我要坐在这里算账。林支书那边早忙完了，你们工作怎么做的？这个点还没弄完。”
陈洪录没动，笑话，他是村长，怎么能让一个丫头片子撅了面子。
陈洪录的声音很大：“我在这干活呢！你去那边搬把椅子过来，一天天没大没小的……”
“你干什么活了，我看看？”陈书宁看陈洪录不顺眼。
陈洪录一时语塞，心想：这死丫头，一天天光盯着我，一点不对，她就敢撅我一顿。
杨国庆在心里给陈书宁竖起大拇指。真解气！
陈书宁指着桌子前排好的队伍，对陈洪录说：“村长，你又不会算账，上外面维持秩序去，别在这里添乱。”
说到这句时，陈书宁还在心里加了一句：杵在这里给我添堵，看见你就烦。
“没看到大家伙都排好队了吗？别耽误大家伙时间。”
陈书宁说完，陈洪录觉得不好意思，灰溜溜站起来，帮着维持秩序去了。
被她撅了就撅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再赖着不走，别说面子，里子都得让她掏出来。
陈书宁拍着桌子，大声喊着：“都听我说，大家把队排好，不许插队，不许瞎嚷嚷。太吵了！要是算错账，算你们的还是算我的？”
李宝珍难得向着陈书宁说话：“书宁，我们不吵吵，你赶紧算吧！天太冷，再这么冻着，我可受不了。”
杨国庆勾起嘴角，加快计算速度。这女同志真不错，她一来，工作都顺利很多。
陈书宁瞥了一眼杨国庆，问道：“杨老师，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啊，大队会计呢？”
蒋立春插了句嘴：“会计跟魏主任，在那边仓库里发粮食呢！”
陈书宁嘟嘟囔囔的说：“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杨国庆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是知青人，外来户，不敢贸然掺和进去。
他发现陈书宁计算速度特别快，有心跟她较劲，速度也提升许多。这下村里人高兴了，大冷天，谁乐意在这里干冻着？
等陈书宁忙完，外头的天都黑了。陈书宁抬头看着明亮的灯泡，感叹道：“不容易，今天居然没停电。”
去年陈家村通电，但是一到晚上就停电。一个月偶尔有那么两回，晚上电灯能亮。但是要交电费，很多人舍不得开。
杨国庆笑了，附和道：“是不容易，我来这么久，都没有看到电灯泡亮过。”
杨国庆把东西整理好，对陈书宁说：“陈书宁同志，今天谢谢你，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不会干这么快。”
“客气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村里的事，大队有会计，不应该让你过来。”陈书宁觉得这样安排不合理。
学校只有一位老师，他要管那么多孩子，哪有功夫跑过来干这活儿？
杨国庆苦笑一声，说：“没办法，要服从组织安排。”
陈书宁说：“你不要怕他们，给干部提意见，也是我们群众应该干的事。”
杨国庆愣了一下，看着陈书宁说：“我发现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没有那么泼辣不讲理对吧？”陈书宁笑着问。
笑容晃到杨国庆的眼，他跟着笑：“是。”
陈书宁翻了个白眼，低喃道：“他们没有从我手里占过便宜，才说我不讲理。”
第42章
郭君山拜访陈锋
杨国庆嘴角翘起，这位女同志，头脑清醒的不像话。
“杨老师，你赶紧去找村长吧！别耽误时间。”陈书宁提醒道。
杨国庆看着外面的天色，对陈书宁说：“嗯，那我先走了，陈书宁同志再见。对了，学校要选新老师，你有没有兴趣？”
陈书宁歪着头思索片刻，说：“到时候再说，我最近在忙其他事。”
陈书宁复习功课，这事她不会到处说。恢复高考的事，说到底还在提议阶段，到底能不能成，没有人知道。
陈书宁锁上门，揣着手往外面走。转过弯，听到胡同里有细碎的声音。
“你给邢芳草送过去吧！为了这几个肉包子，我挨了一顿骂。”
察觉到是陈洪录，陈书宁停下了脚步，猫在胡同口。
“洪录我不甘心，咱们就这样任由她拿捏？我都没有吃过几个肉包子，凭什么让她吃？”
魏春红不情愿，今天邢芳草跟她要新棉袄之后，这种不满达到顶峰。陈洪录也不愿意，可是有什么办法？把柄让人家捏住了，不顺着邢芳草行吗？
陈洪录哄着魏春红：“你先吃一个，反正我也没有答应她，具体给几个。”
魏春红噘着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肉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魏春红嘴里有吃的，说话含含糊糊：“洪录……棉袄，怎么办啊？那个……邢芳草也太贪心……”
“她还想穿新棉袄，她怎么不上天啊？这个死丫头……”
陈洪录知道这件事后，一直琢磨，从哪弄新棉袄出来。家里的钱都有数，买肉包子的钱，是他硬着头皮从家里拿的。杨大平臭骂他一顿，，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提起这件事，陈洪录心里有气，恶狠狠的说：“明天把她约到树林里，我亲自跟她说。”
陈书宁听了个大概，猫着腰，悄悄往前走几步。确定陈洪录没有发现，撒开脚丫子往家跑。
陈书宁心想：怪不得邢芳草把棉袄，还给魏春红。合着是想要件新的，胃口真大！
陈书宁想的入迷，转弯时跑的太快，一头撞进杨国庆怀里。
“哎呀……”陈书宁脚一崴，差点摔倒，还是杨国庆反应快，一把拉住她。
“陈书宁同志，你小心点。”
陈书宁站稳，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杨老师我跑的太快，没有注意到你。哎？你怎么还没回知青点？”
杨国庆无奈的说：“杨大平同志，说村长还没回家，我没找到他。陈书宁同志，你过来时，看到村长了吗？”
杨国庆不敢把账本和剩下的钱带回知青点，那边人多眼杂，万一丢了，他有嘴也说不清。
陈书宁指着大队的方向说：“杨老师，你去大队门口喊几嗓子，他可能串门去了。”
陈洪录就在大队旁边的胡同里，但陈书宁不敢说看到他了，他没真本事，但他小心眼。
陈书宁可不是邢芳草那个缺心眼的，为蝇头小利，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邢芳草那天要是不出现，这事不了了之，有魏春红盯着陈洪录，他不敢把邢芳草怎么着。可谁能想得到，邢芳草那么贪心，一把好牌打的稀烂。
“我去找村长，陈书宁同志你先回家吧！慢点，看着点路。”杨国庆夹着公文包，往大队的方向走去。
陈书宁捂住脸说：“丢死人了！怎么能一头撞进人家怀里呢？”
“书宁，是你吗？不回家在那杵着干嘛呢？”
陈书宁应道：“二哥，我刚刚摔了一跤，这就回家。你出来干嘛？”
“家旺不放心你，我们俩说去大队接你呢！”这是许青山的声音。
陈书宁不好意思的说：“许知青也在啊。”
陈书宁往前走几步，这才看到陈家旺和许青山的身影。他们藏在黑暗里，如果不出声，根本发现不了。
许青山笑着说：“摔哪了？没摔疼吧？”
陈书宁更尴尬了。
陈家旺关切的说：“要是摔坏了赶紧说。”
陈书宁尴尬的说：“也没摔倒，刚刚杨老师路过，扶了我一把。”
陈书宁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来的，说谎又怕被拆穿，拆穿只会更尴尬。
“没事就好。走，回家吧！”陈家旺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