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余天鹰颤抖着唇,他知道余维安说得出做得到。此时他终于害怕起来,甚至恨不得丢掉自己的尊严对余维安摇尾乞怜。而余维安则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他,像个掌控着他生死的审判者一样,对他道:“我用我母亲和肖寒的生命起誓,我会让你带着凄厉的哀嚎,痛苦不堪地死去。”
余天鹰战栗的眸子,终于彻底被恐惧填满。
清明,天上下了雨。
阴雨绵绵的天气,一般都会让人心里生出抑郁的情绪。
但今天这个扫墓的年轻人,貌似心情还不错。
他买了一束新鲜的菊花,像给爱人献玫瑰一样放到了一座墓碑的前头。
雨水打湿了墓碑上的相片,而他轻轻地伸出手,将那上面的水迹擦去了。
他轻轻地哼起了歌,那是一首时下流行的情歌。
他反反复复地哼唱着其中一句,似乎就是为了哼给九泉之下的那人听的一样。
那句歌词是:
“我宿命的爱人啊,我相信我们终会再度相遇……”
第205章
失信之人(十二)
余天鹰对于小时候的余维安来说,就像是一个神秘人一样。
他总是在难以预料的时间出现,也总是在难以预料的时间离去。
有时候他会给余维安带一些礼物,每次余维安都会很高兴,而这种喜悦随着年岁渐长,也渐渐消失淡去。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尽管他不常陪伴在他们身边但他一直在。
那时候余维安是很喜欢他的,他觉得爸爸这种存在,就是为了给他和妈妈依靠,会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将他们护在身后的。
在那场变故到来之前,余维安都是这么想的。
而他也亲眼看着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一个人爬上车子,将他们两人抛在身后,活像带上他们对他而言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一样。
只有妈妈将他抱在怀里,为他挨下了所有该射到他身上的子弹。
会给他热牛奶的妈妈,会教他识字的妈妈,就那样在他眼前停止了呼吸。妈妈的血流淌在他身上,滚烫的液体渐渐变得冰冷。
余维安吓得连哭也忘了,他伸出小手,抚摸着妈妈的脸庞,即使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而他的声音湮灭在枪声里,再也听不见了。
刺杀余天鹰的人或许没有想到这被无情抛弃的人是余维安的情人和儿子,并没有在他们身上花费多少心思,直接抛下他们去追余天鹰去了。这给余维安留下了一条命。
后来余维安没死成,余天鹰也回头来找他,把他带了回去。
余天鹰到处留情,可他最爱的只有两个孩子,余盛阁与余盛苓。除了这两个孩子他宝贝得不行,其他的大多是放养了。像余维安这样的,能给口饭吃,能记起来他的名字,就算不错的了。
余维安跟余天鹰的关系不亲近,他恨他,却又会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而对他表现出依赖。
他真正入了余天鹰的时候,是余天鹰让他去卧底的时候。余维安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他会选自己去,或许是因为自己沉稳的性格,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游离在余天鹰的势力范围之外……但余天鹰的选择,让他遇上了肖寒。
肖枫眠的宝贝儿子,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余维安初见他的时候,惊讶于他的容貌,羡慕他的家境,他的任务是监视肖寒的同时,将关于肖枫眠的情报传输给余天鹰。
尽管他知道自己是个条子,跟肖寒怎么说也不会有结果,却还是渐渐喜欢上了他。
或许是肖寒先对自己动心的,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总是想方设法从自己身上找乐子,但只要余维安表现出什么都答应什么都顺从的态度,他就不好意思继续欺负他了。
余维安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古罗马时期的骑士和王子,他想拱卫肖寒,甚至想变成他的附庸,却总会在温柔的旋涡里,想起自己的身份来。
他们生而对立,却又相互吸引。
他艳羡肖寒,肖寒也喜欢着他的顺从。
他们的爱情是如此地顺理成章,当他吻上那人润泽的唇的时候,他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也忘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眼里只剩下他的小少爷,那个有着小虎牙,笑起来比蜜还甜的精灵。
肖寒对他很好,即使时不时欺负他,却也是真的把他当成爱人来看待的。那人告诉他,他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他从小到大,跟任何人都不太亲近。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头看着余维安,启唇说出如魔咒般诱人的话语,他说:“余维安,我喜欢你,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余维安低头凝视他的时候,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爱恋,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而这个影子却拥有着一颗充满罪恶的心。
他该如何跟他的精灵解释呢,他对他的爱是假的,对他的好也是假的,他表现出来的顺从也是假的,只有那抵在肖寒身上的枪口是真的。
宿命使他们两个人相遇,也最终导致他们两个分离。
余维安在自己的余生中无数次想起自己跟肖寒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泛黄的回忆,是他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慰藉。
他这半生迷茫孤苦,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无数次地向余天鹰示好,用伤害自己心里头那个人为代价,换取余天鹰对他的另眼相待。他终究还是骗了肖寒,他对余天鹰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恨,他同时也渴望着来自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的承认。
那是他从出生起便渴望着的事情,渴望余天鹰能摸着他的头,夸一句:“我的好儿子。”
他渴望余天鹰能将满意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被余盛阁两兄妹占据全部心思。
可直到被抛弃在那艘船上漂泊到岸边,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他才终于想明白,自己永远做不成余天鹰心里最好的儿子,在他眼里,自己也就是个工具而已。
余天鹰或许真的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他的好并没有给予余维安和他母亲,而是给了余盛阁和他的母亲。那是个到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的男人,亦是他导致了余维安一生的悲剧。
肖寒死于那艘帆船之上,他的死换来了余维安的生存。他这样选择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不甘心,以及恨意。
用伤害自己的手段来使余维安就范,这是他使出的最伤人的手段。
他说余维安不配和他一起死,他逼着他发下誓言,逼着他继续挣扎在这泥沼般的世间。
余维安是爱他的,尽管这份爱情,在最初到最后的时候都不足以超越余维安对自身的爱意,所以余维安才会一次次地做出与肖寒渴望的背道而驰的选择,也一次次走向他自己编织成的囚牢。
最终这戏剧般的一生落幕,余维安作为这出戏最后的看客,拥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金钱,权势,都成了他囊中之物。
他活成了万众艳羡的人,也活成了一具空有肉体没有灵魂的皮囊。
肖寒用残酷的手法在他心里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纠缠成了他永世难忘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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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和他的牵绊在五年前便终结,那肖寒说到底也只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而已。可他偏偏再度与之相遇,于是这白月光酿成了他眉间朱砂,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忘不了,却偏偏已失去,即使无数美男美女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他能轻易获得这些,却终究再找不回当初最纯正的那一份美好。
清明的时候他去看了肖寒,这一次他完成了他的誓言,亲手送余天鹰上了路。
于是他在那墓碑前挺直了腰杆,对着他说:“我曾答应你带你离开,不过我失信了。这一次我实现了诺言,你在地底下给我留个位置,等我来找你。”
雨浇在余维安的脸上,那雨冰冰凉凉的,他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余维安踩着余天鹰的尸骨,达到了比他还高的高度,却又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只身一人离开了。
他那位妻子在整理他的物件的时候,曾翻到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那日记前面是一位她所不知道的人写下,翻到最后,却是她丈夫的字迹。
上面用苍劲的力道写着这样一句话:“辗转数年,终不见君,现举身赴尔身亡之地,只愿魂归同处,再不相离。余维安。”
后来这个叫王香月的女人改了嫁,带着她丈夫留下的万贯家财,过上了极其富贵奢华的生活。
当她老时想起那个曾与她有过一段短暂婚姻的男人时,亦会想起他们曾经达成的那个小小承诺。
“你跟我结婚,婚后我们互不干涉,等我死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王香月并没有经商的头脑,但多亏了这个人,她做了最成功的一笔交易。
时光老去,岁月无常,横亘在墨笔之间的人物皆已在书页之间失去了颜色,唯有那湛蓝的海,依然碧波万顷,似乎永远都不会因任何事物的消亡而掀起波澜。
然而这海上在多年前仍然死过一个人,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那一片海洋里。他已经忘记那人身死的时候是在何处,船带着他在海面上漂浮,最后只剩下一天一地一船一人。
他带了酒,尽数倾倒在海中,然后他下了船,坠入了海里。
海水吞没了他的躯体,而他却在死亡到来的时候,获得了如母亲怀里时一般的温暖。
他心道,我来了,等我。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余维安喜爱值达到100,后悔度100,任务达成。】
【系统奖励:经验值奖励20000,金币奖励100万。稀有货币赤金奖励x5。】
温斐坐在按摩椅上,看着那抹被海水吞没的身影,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却染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扭头对毛球说:“下一个世界的候选整理好了吗?”
毛球捣鼓了会屏幕,将页面调出来,推到他面前,说:“好了。”
温斐在屏幕上翻了一会,最后在按下了他的选择——女帝的宠臣。
死亡并不是终结,重生才是。
展逐颜,我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第206章
女帝的宠臣(一)
无论燃了多少盏烛火,都驱散不掉这里的肃杀与血腥之气。
这里是天牢,姜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墙壁上每过十步左右便固定着一盏油灯,那光线是明亮的,可那光照不到每一个幽暗之处。
牢房最深处,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拷打。
今日站岗的女兵似乎是第一次见这般惨烈的景象,听见那里头传来的凄惨哀嚎,饶是她们见惯了血腥,此时也有些发怵。
她白着脸,问旁边一同当值的同伴:“今日来的,是哪位大官啊?”
姜国有不少手段严苛的行刑者,只是这些人无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她刚轮换,还未跟那人打过照面,便只好小声问旁人那人是何来历,以免自己哪天不晓事理冲撞了,里头哀嚎的便成了自己。
旁边的女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她看了看最里头那间牢房,眼里也带着些许恐惧之色。她说:“那人无官无职,只是一个男人罢了。”
先前发问的女兵那一张脸顿时又白了几分,她牙关颤颤抖着声问:“莫非里头那位,就是那穆安邦穆大人的公子?”
“嘘,不要命啦,竟敢直呼穆大人的名字。”年长的女兵连忙出声喝止道。
年轻女兵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了,她反反复复看了那牢房半晌,心里虽然惧怕,却还是没敢再出声。
最里面那间牢房,一向是用来刑讯的。
这房间四面无窗,空气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这是长年累月的血味积累凝结成的味道。
靠墙壁的地方绑着个女人,捆绑她四肢的铁链上沾染着她的血迹,而她身上的衣裳,也早在数日来的严刑拷打下,变得破败不堪。
破开的布料里,可以窥见里头伤痕累累的皮肤,已被鲜血染透,看不出原本面貌。
而她对面站着几个行刑的女官,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一个年轻的男人。
如今这时节,虽只是刚入冬,那公子却早已披了件厚重的披风,似乎很是畏冷。披风上端缝制着一圈雪狐毛,毛茸茸的一大圈,护着那小公子的脖颈。
而他一张白皙的脸,就藏在雪狐毛里头。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显露出他一截尖尖的下巴,却是瘦得可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温斐。
温斐来到这世界已有一月有余,在这一月里头,
他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这是个女尊世界。
女尊,既是女子为尊,从皇帝到文武百官,无一不是女子担任。除此之外,女子三夫四君亦是常态。
这一次,他的名字叫做穆襄仪,是太傅穆安邦的幼子。
温斐初来之时,还因为这里独特的风气闹了不少笑话,不过他适应能力十分强悍,现如今已基本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被吊在那里的女人是一名从二品的官员。十天前女帝外出造袭,尽管最后并未伤及女帝,仅仅给她身边的三皇女造成了轻伤,但这事还是引起了女帝的密切关注。
十几名刺客在行刺失败之后大多咬舌自尽,也有一两名没来得及自杀便被人抓住了的。便是从那几人嘴里,咬出了这名从二品的官员,古如钩。
从二品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官,既然敢行刺女帝,上面定然还有更高的人指使。只是古如钩的嘴比那些刺客还要硬,连日来的刑罚也没能撬开她的嘴。
这种情况之下,女帝只好让穆安邦前来拷问。
穆安邦是太傅,本是文官,这事本不该她出面。不过,穆安邦成为太傅之前,就已经是姜国赫赫有名的刑官,在她手底下就没有不说实话的人。
但这一次穆安邦出面之前,却是先派她的儿子过来,看看情况。
女子为尊,穆襄仪身为男子,本不应干涉这些朝廷之事,不过他自来聪慧,温斐来了之后,更是处处彰显出自己非同一般的智慧来,让他母亲对他刮目相看,这才对女帝请示,派他来审问这名罪犯。
温斐知道自己母亲喜欢的是干脆果断之人,不喜欢那些文文弱弱的孬种,便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显露自己的狠辣来。
他前几天才帮着穆安邦处理了一件案子,这也是让穆安邦看重他的契机。
姜国女子为尊,他知道自己身旁这些人对自己的恭敬多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他自有他的手段。
古如钩抬头看了穆襄仪一眼,道:“刑部没人了么,怎么派了个男人来。”她这话里含了十足的轻视,显然并未把穆襄仪放在眼里。
穆襄仪倒也不恼,只是信步走到她面前,又绕开她去,从墙壁上取了样刑具下来。
那是个尖锥状的东西。穆襄仪一手拿着它,一手将古如钩的手摊开按在捆着她的十字架上,对着她中指中心便扎了下去。
他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下手却又黑又狠,锥子扎穿了古如钩的手指,从她指甲里顶出来,钉在了木板里头。
十指连心,古如钩登时便疼得惨叫了一声。
她疼得抽搐起来,半晌,习惯了这疼痛以后,她的眼神变得不屈起来。她死死地瞪着穆襄仪,道:“你就这点手段?”
穆襄仪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可此时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好惹的。
他说:“自然不是,我只是试试手而已。”
说完他又转身回去,走到那几个跟随着他的女官面前,吩咐道:“去搬把椅子来给我。”他说完又转向另一人,道:“去把她丈夫和女儿带过来。”
女官们被他那一手骇到,便也点点头赶紧出去了。
古如钩闻言脸色大变,忙道:“颖儿他们在你手里?”
穆襄仪再度转身,面向着古如钩,道:“你把他们藏在枯井里,想让他们顺着里面的暗道走。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躲的地方不是很隐蔽,一下子就被我查出来了。”
穆襄仪道:“实在抱歉,我有一个灵敏的好鼻子,他们的味道隔着老远我都闻得到,在我面前自然也是躲不了的。”
古如钩瞳孔一缩,看向穆襄仪的眼神终于带上了些许畏惧。
女官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带来了他想要的东西和人。
古如钩的丈夫和女儿很快便被带了进来,穆襄仪留下了两个女官在侧,挥挥手让其他的人都出去了。
他端庄地在椅子上坐下,冲着古如钩道:“好了,现在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真正手段了。”
一个时辰之后,穆小公子用宽袖掩着鼻子,似乎受不了这里头的血腥气,脸色略有些苍白地走了出来。
门外候着的官员忙迎了上去,扶了他一把。
穆襄仪吐出肺中的一口浊气,道:“招了。”
扶他的女官好奇地往里头瞅了一眼,从门口正好能看见被吊在那里的古如钩。如果说之前这人还只是皮开肉绽,那现在简直就是看不出个人形。再往旁边看上一眼,那古如钩的家属亦是一身的血,也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古如钩的。
女官手一抖,差点失手将这穆小公子给摔下去,亏得是她见惯了大世面,这才没有过于失态。
穆襄仪的状态,七分是装的,三分却是真恶心。
他迅速离了牢房,一路跑到上头,将自己拷问出的结果告诉了侯在那里的文官,这才作罢。
这次刺杀,是北狼王指使的——这就是穆襄仪拷问得出的结果。
北狄是姜国以北的民族,素来民风彪悍,与姜国经常是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的。北边很难耕种,少良田,大多放牧为生,所以一到冬季,便常常有北狄的人过来抢粮食的情况发生。
穆襄仪本以为这次的行刺是因为姜国内部夺嫡导致的,却没想到还能咬出境外势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