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其他人一时欣喜不已,眼前压力骤降。唯独冯睿达格外不满,“怎么就让姓元的跑了呢!”
白家父子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拦不住。
本来他在这死磕呼图,哪知道呼图将元昊庆派去攻打白隽。
怎么,看不起他这个姓冯的,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姓出身!
范成达:“战场无常!”
晓得冯睿达的心结,安慰道:“他们虽向北逃,但终归是要来与呼图汇合的。”
吴越轻轻垂下眼帘,再度审视纸上字句,随后将这份文书递予左右两侧的将领们逐一浏览。
显然,这封信是在白隽接到求援消息之前发出的。
说求援并不对,因为南衙大军尚可支撑。准确地说,是吴越以北征大元帅的名义,让白隽派遣军队前来,共同抵御呼图的大军。
当白隽收到吴越名为调遣,实为求援的信件后,内心并未经历激烈的挣扎。
连范成明都明白的道理,宰执死在地界上,路过的狗都得挨两脚,更何况一个亲王。
河间王府拼到如今,吴越的结局唯有两种,要么老死床榻,要么战死沙场。
第
1577章
抓耳挠腮
前者姑且不论,后者固然令人崇敬,但难免让人心头发凉。
吴杲现在没想暗害,甚至希望吴越能赶快立起来。
白隽没必要赌上白家的荣华富贵和名声,放生自已的顶头上司。
一个失去兵马的元昊庆,让他在外面蹦跶几天又能怎样?
关键在于,并州大军确实追不上他们,更无法找到两人的踪迹。难道化身野草藏起来了!
白隽召集诸将,让他们召回在外搜寻的兵马,整兵南下与吴越汇合。
白经武不解道:“三伯,骨禄和元昊庆还没有捉到。”
前者是突厥的首脑人物之一,后者是整个白家的大仇人。
白隽淡然道:“此乃军令。”
从大局给众人分析,“此时南衙四卫独自应对王庭大军,一旦他们撑不住,呼图可就直驱并州了。”
吴越不在乎并州的安危,白隽却极为在意,帅帐内的其他人同样关心。
白湛问道:“父亲,八叔那边怎么办?”
白隽:“让他逐步向南移营,彼此间有个呼应即可。”
白智宸若是一直按着原定路线前行,可就是孤军在外,照顾不了了。
好歹是并州大营底子,不能不顾。
数百里距离,信使疾驰只需一日夜,轮到大军拔营,至少需要三日时间。
双方规矩不同,统属各异,自然不可能混营。
并州大军在南衙驻地以北二十里外扎营,形成犄角之势,好似之前在并州城中一般。
突厥的王庭大军的前锋,就在他们西北方数十里之外。
吴越作为南衙公认的软柿子,竟然将突厥人堵在这里十多天寸进不得。
白隽过营时,没了并州城中亲随打扮一致的盛况,衣着低调,细看才能明白背后的底蕴。
简单总结起来,就是和吐利欲谷一般,留心一看就知是一条大鱼。
只是这条大鱼现在混进鱼群里,不那么显眼了。
吴越在营门口亲迎,“国公一路辛苦了!”
白隽笑容满面道:“都是为国尽忠,为了家乡父老。王爷在此奋力支撑多日,才是真的辛苦!”
吴越:“全赖诸位将军鼎力支持。”这绝不是客气话。
两人从营门口一路并骑至帅帐,沿途谈论着数月来的事情。
白隽:“听说肖将军受伤了?”这可是他选定的未来合作伙伴。
将领但凡还能上阵杀敌,就不可能传出受伤的消息。能传出来,就代表伤势沉重。
吴越不由得叹息一声,“现在由姚太医照料着。”
白隽:“我带了些好伤药,待会给他送去。”
吴越:“我替他多谢国公一番好意。”
帅帐内摆下宴席,欢迎远道而来的并州诸将。
菜色都极为简单,不复并州城内的奢华。
也是在席上,白隽才知道许多战报上不曾记载的内容——南衙四卫这段时日把突厥人折磨得不轻!
白湛仗着年纪小,举着一杯薄得不能再薄得水酒满场敬酒。
段晓棠怀疑,这酒要不是偷了全永思岳家的秘方,要不就是周水生在水里掺了酒。
白湛满场转了一圈,最后没去白隽跟前尽孝,反倒坐到段晓棠旁边。
段晓棠见身边投下一片阴影,抬眼道:“白二公子,现在可以啊!”
在南衙,二世祖排不上号,多的是三世祖、四世祖,进来混个资历就行了。
但在并州大营,手里没两把刷子的人,压根不会进入军中,因为真的会丢掉性命。
并州诸将官过去对白湛友善,是看在白隽的面子上,把他当作后辈子侄看待。如今多了几分尊敬,都是白湛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搏回来的。
白湛挺起胸膛,满脸骄傲,“我也觉得我可以。”
转而问道:“你们的拘那夷怎么搞的,无咎在那儿急的抓耳挠腮都没想明白。”
欺负孙无咎本人不在场,我的朋友就是我。
段晓棠看着桌案上的简单菜色,迟疑道:“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不怕败胃口。
白湛百无禁忌,“好奇。”
段晓棠故作高深地说道:“这都是范二将军的功劳。”
范成明人虽不在战场,但每一分军功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这事瞒不住人,毕竟在长安时,是范成明出面搜罗拘那夷树,其他人哪怕不嫌弃这军功脏手,也顶替不得。
白湛惊讶道:“原来是他。”
原以为是段晓棠提议的,毕竟拘那夷的药效没人比林婉婉更清楚。
如果是范成明,似乎也不意外,这人向来不走寻常路,且有给人下药的前科。
白湛追问,“怎么做到的?”
段晓棠微微扬起下巴,“那就是右武卫的不传之秘了!”
真要传出去,估计以后没几个外人敢吃右武卫的饭菜。
周水生背锅已经够辛苦了,没必要再增加负担。
白湛见在段晓棠嘴里掏不出实话,转头去缠卢照,“阿照,你说呢?”
卢照端起酒杯,对着白湛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我不干这活计!”无可奉告。
所有安排环环相扣,庸脂俗粉们将加料版豆渣饼送给突厥人,卢照负责领兵破阵,检查食用效果。
说他不沾这件事,倒也有几分道理。
任是白湛抓耳挠腮也没用,只能无奈仰头,望着帅帐的顶棚,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往后若晓得,大约只会有原来如此之感慨。”
最高端的战术,往往只采用最朴素的手段。
卢照早已参透全局,“你想的没错。”
白湛纠结不已,“我差哪儿了,为什么想不通呢!”
人都快魔障了!
卢照一点情面不留,到底顾忌这是南衙的地盘,范成达在场。
靠在白湛耳边,小声道:“因为你脑子没病,有底线。”
白湛一时怔愣,这是夸奖吗?
恰时,陈彦方引着一人入内。
卢照撇过头望一眼,“孙二怎么来了?”
孙无咎本应留守大营,怎么突然来南衙大营?
白湛见孙无咎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心中疑惑不止。于是连忙起身,重新回到白隽身边。
孙无咎站在帐中,朗声道:“启禀王爷、国公,方才接到白将军传信,其部已拦截骨禄溃军,生擒骨禄,斩首五千,俘获敌军三千余人。”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自从骨禄逃脱后,白隽搜寻两日无果后拔营南下,几乎等同于将他们的性命寄存在草原上数年。
第
1578章
先报喜信
谁能想到,他们逃亡之时,竟鬼使神差地闯进白智宸的防区。
冯睿达初心不改,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问道:“元昊庆呢?”
孙无咎咽咽口水,激动道:“活捉了!”特意将这一“好”消息单独宣布。
白隽以手抚胸,仰天长叹,“叔父,你在天有灵,看见了吗?八弟抓住那贼子了!”
若非此刻身在南衙大营,白隽非得吩咐人摆香案。他们终将要用元宏大满门来偿还这笔血债。
冯睿达咬紧牙关,脸上呈现出一种将哭未哭、将笑未笑的扭曲表情,追问道:“白八何时把人押来?”
他的横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说来说去,骨禄作为可汗继承人之一,突厥的叶户,竟然还不如一个叛将元昊庆来得重要。实在是太没有排面。
吴越怕继续说下去,白隽和冯睿达会讨论将元昊庆清蒸还是红烧。以他们的家族经历,怎会轻易放过这个叛徒!
不过那边有白智宸这个苦主,想来元昊庆的下场不会太美妙。
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他们如何捉住的?”
孙无咎:“白将军特意派信使前来说明。”
随即一名军土踏入帅帐,若是和白智宸相熟的人,或许能认出来,这是他的亲兵。
亲兵同众人见礼后,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一路疾驰到那儿,不过半个时辰,刚喘匀了气,骨禄就撞到跟前来了。”
新时代守株待兔的故事?
白智宸拜的哪路神仙!
范成达质疑道:“你们在何处遇见骨禄的溃军?”
亲兵老实应道:“二碛口。”
帅帐内哪怕宴饮,但舆图始终未曾撤去,只是被挪到了边角的位置。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那幅看了千百遍,早已熟稔于心的舆图。
杜松:“二碛口并不在白将军的防区之内。”
哪怕白智宸领兵出去散步,也不可能散出去几百里吧!
亲兵:“李参军说能在二碛口堵住骨禄的溃军,将军便领兵过去了。”
即便是溃兵,也有近万之众。白智宸此番调动,几乎是将手中大半的兵力都调了过去。
吕元正听闻一个陌生的人物,“李参军?”
亲兵:“便是先李大将军的次弟,云内李县令。”
说起这个身份,南衙将官们就熟悉多了,不就是冯睿达的表弟,段晓棠的好朋友李君璞吗!
原来他还在并州大营挂了一个职务。
吕元正自动将故事补全,“那就是从俘虏口中,得知了骨禄的逃亡路线。”
亲兵不敢直接否认,只是低着头,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接到国公传信后,将军本打算散出兵马四处搜寻,但李参军看了一会舆图后,说骨禄将从二碛口借道,那是我们唯一能拦截他的机会。”
白智宸的心路历程自然不是一个亲兵所能探究的,他所能说的,也只是最后的结果而已。
“将军考虑一番后,就带着一万人马从营中直扑二碛口,然后……”
亲兵抬头望向首座的吴越和白隽,“骨禄就带人到了!”
若非李君璞和骨禄两人,绝无勾结的动机和时间,众人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里应外合之计。
范成达眉头紧皱,看向舆图边角地方,不起眼的三个小字。“这不是南下和呼图汇合的路线。”
亲兵垂头道:“属下不知。”
这就是白智宸特意派亲兵前来报信的缘故,虽然缘由一时说不上来,但战功和战果是真的,其他的暂且放在一边。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部分缴获的旗帜、令符作为佐证。
吴越和白隽同看白智宸递送来的文书,笔触很是匆忙,想来那时白智宸的心情是激动与慌乱并存。不知是该先请功还是先了结私仇!
亲兵从怀中取出一封私信,“这是李参军让我转交给二公子和段将军的。”
迟疑一瞬,“他说,你们或许能明白他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本该和李君璞最相熟的冯睿达身上,亲表兄弟这么见外吗?
冯睿达当众翻了一个白眼,总不能说,他从小就和这帮奇葩说不到一块去吧!
白湛利落地接过信,将信纸缓缓摊开。段晓棠凑过去瞄了一眼,很快便将眼神挪开。
时间紧迫,李君璞的字都快写成狂草了,实在为难她的眼睛。
只要在职场混过的人都知道,报捷的消息越快越好,免得功劳被旁人占了,顺便让上司开心开心。
唯有在捅出纰漏的时候,才会字斟句酌地写报告,纠结屡战屡败还是屡败屡战的字眼。
李君璞还是太高估段晓棠对他大胜以后,随心绪抒发字迹的接受程度。
虽然她自已的字也写得不好看,但同样鄙视那些写得不工整的人。
伤眼!太伤眼了!
白湛没有障碍,索性拿着信纸在舆图边比划出几个节点,看了好一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段晓棠对着舆图架环手抱胸,姿态十分闲适,“还有一些细节尚待补充,恐怕只能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再做询问。”
纸短意长,一页纸不能尽诉。
李君璞在霎时之间所写出来的思路推导,究竟是充分不必要还是必要不充分条件,留待日后再做讨论。
总之,他本人的思路是理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