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吴越继续说道:“将兵器马匹分给突厥俘虏,让他们作为先锋攻打王庭军队。”他绝不后退,直到流干最后一个突厥人的血。
明明是可以威逼的事,但吴越还是决定在前头吊一根胡萝卜,“立下大功者,将赐予草场和牛羊。”
人得有个奔头,才会拼尽全力。
他们沿途扫荡许久,怎么不算开疆扩土呢!只是这片土地上空空荡荡,没多少牧民放牧而已。
论起放牧的手艺,中原百姓确实有所不足。
段晓棠唇角嗫嚅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保自已人还是保突厥人,这个选择题,答案显而易见。
更何况,用俘虏当炮灰,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诸将齐齐应道:“谨遵王爷之命。”
南衙一路抓捕的俘虏有的是,足以让呼图头疼一阵子了。
会议结束后,范成达便将这项“缺德没良心”的任务,分派给冯睿达。
叮嘱道:“看牢他们!”
决不能重现并州城中,拿到兵器后反杀南衙将官之事。
冯睿达郑重地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待会让相娑罗交代他手下那班秃驴,多给俘虏讲一讲“赎罪”的道理。
若照段晓棠的“道理”,应该告诉突厥俘虏们,他们放牧牛羊,却无法享受自已的劳动成果,只能用草根杂粮奶食果腹,今日远离家园沦为俘虏,全是那帮突厥贵人造成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仇人。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道理是道理,伪善也是伪善。
另一边,梁景春站在帅帐外,关切地问道:“舅舅,好些了吗?”
武俊江在战场上当胸中了一箭,好在铠甲防护得当,伤势并不严重。
右武卫将官人才济济,勉强能够顶替一阵,这才让他有机会好好休养几日。
武俊江轻声道:“好多了!”
看废物外甥那副不成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道:“放心,死不了!”过不了几日就能重新上阵杀敌。
武俊江再问道:“肖将军如何?”
他顶多算轻伤,肖建章才是重伤,身上连中数刀。不知是否兵器上沾染秽物,导致伤口至今难以愈合。
吴越和四卫将官把手中的好药都贡献出来了,一看好些包装都差不多。
肖建章的伤口被酒精冲淋数次,依旧未见好转的迹象。
如今,姚壮宪连吴越身边都不待了,全心全意治疗肖建章。
他一人的安危,直接关系到左候卫的稳定大局。
原先有他弹压,加之投靠的是吴岭+范成达的组合,小号当也就当了。
现在当家人变成吴越,底下的人心思各异,只是碍于战事紧急,暂且隐忍不发。
梁景春面色凝重,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武俊江对此束手无策,“慢慢将养着吧!”
白天的战场属于左武卫和左候卫,夜晚就轮到右武卫和左骁卫来主宰。
突厥人若说没有晚上开战的规矩,不讲武德,他们也认了,并引以为荣。
第
1575章
火牛冲阵
两卫的夜袭,没有固定时间,没有固定地点,随机刷新!偶尔还在外围爆几炉爆米花。
图的就是一个肆意畅快,“与民同乐”,让突厥人睡不好觉,如果能因此炸营,那就更好了。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只许突厥人南下打草谷,不许汉人在草原上烧杀抢掠吗?
何况他们多只能做到前两项,为了尽快脱身,俘虏和战利品带不走多少。
不过正好,由着他们内部哄抢这些无主之物,进一步扩大裂隙。
汉人军队哪怕不曾杀到近前,但连锁反应之下,临近的部落难免惊慌。
呼图的毡帐在整支大军最核心的位置,偶尔都被子民们的呼喊声惊醒,仿佛下一瞬汉人军队就会杀到跟前。
加强夜间的防守,虽然能暂时抵御敌人的侵袭,但会让勇土们在白天疲惫不堪;而若不设防,又无异于将门户大开,任由敌人长驱直入。
呼图曾听说一句汉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现在,这些汉人就是一群狡猾的“贼”!
大可汗愤怒到了极点,咆哮着,“杀了他们!把这些汉人都杀了!”无论用什么办法!
可惜现在轮不到他们杀汉人,汉人已经把突厥人推上了前线,让他们自相残杀。
草原上内斗,只有比中原更多更激烈的。
站在后方压阵的汉人尚且知道一个词——同室操戈。
逐水而居的突厥人,却似乎永远无法理解这份沉重。
待突厥俘虏将王庭军队消耗得差不多时,范成达便率领两卫出击。
黎明时分,段晓棠率队归营,军土下去休息,将官到营帐与其他出战将官汇合。
段晓棠以为自已这一支队伍,算是回来晚的,清点人数后却发现,还有一支队伍没有归来。
问道:“阿照他们呢?”
秦景答道:“还没回来。”
孟章见段晓棠神色轻松,问道:“昨天晚上做什么‘好事’了?”
段晓棠嘿嘿一笑,迫不及待道:“昨天晚上一不小心摸到了突厥人的牛圈。”
段晓棠爱吃牛肉在南衙四卫中不是秘密,总不能因为昨晚饱餐一顿牛肉就如此欣喜吧!
孟章循循善诱道:“然后呢?”
段晓棠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然后我就放了一把火!”
秦景反应过来,“火牛阵!”
孟章追问道:“效果如何?”
段晓棠正色道:“不建议尝试。”
秦景:“为何?”
段晓棠实话实说,“成功的概率极低,还容易误伤自已。”
若是昨晚伤亡颇大,段晓棠不会是这副轻松模样。
孟章好奇不已,“你怎么做的?”
段晓棠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正版火牛阵是牛角上绑上短刀,牛尾拴上芦苇点火。
右武卫的夜袭军队没这般条件,只能一切从简。
在牛圈牛栏内撒上引火之物,从远处射出火箭引燃,相当于将整个圈舍一起烧了。
段晓棠拍拍胸口,后怕不已,“幸好我们是远程点火,牛发狂起来,哪分得清楚方向!要不是跑得快,说不定牛角上串几个人呢!”
难怪小时候大人总说不要玩火!
孙安丰本是作为记录出战结果的文书,提前候在帐中,不由得问道:“突厥人呢?”
刘耿文朗声笑道:“自然是被祸害惨了!”
牛圈在突厥人营地里,逃出后四处冲撞的牛当然更多的冲着突厥人去呀!
右武卫的人早跑了!
尹金明补充一句,“比我们亲自动手效果更好!”
一头牛少说几百斤,冲撞起来的力量绝非常人所能及。更何况几百头牛一起发疯,谁见了都得胆寒!
段晓棠发誓,以后绝不穿红色衣裳去牛牛面前招摇。
歪着头道:“我现在怀疑历史上的火牛阵,当真成功了吗?”
动物对火有天然的恐惧,难以保证所有牛都会按计划行动。
牛能分得清敌我吗?怎么保证厮杀过程中,牛群是助力而不是起反作用?
孙安丰:“史书记载成功的就那一例。”估计是他们用的牛都通灵吧!
后人再模仿,都只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料。
段晓棠的这次尝试并不算数,她只是搂草打兔子,刚好碰上大家伙,顺理成章的换成牛。
但若是换成一个没有读过兵书、史书的人,未必能灵光一闪想到这个典故,并随机应变地将其运用在实战中。
孙安丰摇头晃脑念起了他的《咏火牛阵》诗来,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烈焰照乾坤,火牛势如奔。角鸣惊天地,蹄踏震星辰。”
尹金明不评价平仄用典,单纯从第一感受出发,“后面一句,气势倒是够了!”
孙安丰自得一瞬,随即想到让殷博瀚再无翻身之机的那首诗,迟疑道:“会不会太盛了,换成‘角鸣惊夜月,蹄扬卷疾风’,如何?”
半晌摇了摇头,斟酌道:“算了,反正说的是牛。”
第
1576章
一条大鱼
就在这时,温茂瑞从营帐的缝隙中探进头来,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禀报道:“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
段晓棠打趣道:“哦,抓到呼图了?”
温茂瑞笑得牙不见嘴,仿佛捡到了天大的宝贝,“孙子没抓到,但他爷爷我们‘请’来了!”
鉴于突厥大可汗位的传承混乱不堪,加之他们的婚姻关系同样错综复杂。
呼图的爷爷未必是可汗,更别提什么叔爷爷了。
但这是他们迄今为止,第一个活捉的突厥王室成员,且在军队中担任要职——设,姑且算是当前最有价值的俘虏。
卢照在突厥营地中实施“犯罪活动”时,忽然瞥见一个老人。
草原生存条件恶劣,许多人还未等到老去的那一天,就因为种种原因,孤身一人离开部落,走进草原深处,主动地结束了自已的生命。
一个老人,且看起来生活优渥的老人,怎么不算一件怪事呢!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卢照就逮到了一条大鱼。
所以说,老人家大半夜就别出来看热闹,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热闹的一部分。
这位被卢照捉住的俘虏,正是呼图的叔祖,吐利欲谷设。
既然有这么一位大人物入彀,其他事务就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段晓棠神色凝重地问道:“人在哪里?”
温茂瑞连忙回答道:“马上就到营里了。”他先行一步回来报信,生怕耽误了大事。
段晓棠吩咐道:“待阿照回来,你们一块去王爷跟前说去。”
至于如何从吐利欲谷的嘴里掏出王庭大军的情报,就看吴越的手段了。
估摸着不大可能刑讯逼供,倒不是吴越有尊老爱幼的美德,而是像吐利欲谷这样的高等级俘虏,待遇不会太差。
段晓棠本以为等卢照归营后,会立刻对吐利欲谷进行逼问或者套话。
结果打听来的消息,吴越打算午间设宴招待吐利欲谷。
段晓棠果断地回营帐补眠,并留下一句交待,“有结果了,叫我起来。”
结果段晓棠睡醒之后,按照原定计划去帅帐议事,沿途所见将官都没有异常表现。
就连卢照和温茂瑞两个小年轻,兴奋劲都过去了。
拜段晓棠鼻子灵敏的缘故,吴越进帅帐的时候从她跟前经过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丝酒气。
其他将官还有可能是受伤后抹了药酒,但轮到吴越,就只能是在中午的宴席上饮了酒,相谈甚欢?
吕元正中午跟着去当了一回陪客,段晓棠微微偏头冲他挑眉,试图从他那里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吕元正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劲爆的消息。
顶多就是豆渣饼的名声坏了,吐利欲谷只吃吴越和陪席将领们吃过的菜色。
以吐利欲谷的年纪、辈分,这么多年连个特勤都没当上,混得中不溜。
吴越单手支着额头,“据吐利欲谷交代,昆都引兵离去,是为迂回南下,侵扰边境城池和军寨。”
杜松皱眉道:“迂回?”
突厥人是草原的常住民,道路方向比南衙军队更为熟悉,且南下多次,早已是轻车熟路。
原先卡在南边的范成达所部提兵北上抵抗王庭大军,防区出现漏洞,昆都从那处溜出去并无可能。
但即便如此,知道这条消息,也不可能影响他们当前的计划。因为若是回师救援,不仅救不到人,反而更不划算。
吴越继续说道:“但吐利欲谷言称,是昆都与呼图不和,心忧成为马前卒,故而自请南下。”
昆都实力不俗,才能说走就走,说拆伙就拆伙。
“现在说不定回了属地,或者躲在哪个角落,静观这一场大战的结果。”
后面的剧情,中原的野心家们早就已经玩烂了。
呼图若胜,昆都自然应约南下;呼图若败,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范成达:“是否是为降低我们的防备,特意如此言说?”
他不怀疑昆都引兵离去的理由,而是吐利欲谷特意解释,是为了让他们不能班师回援。
身后的防线有多空虚,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南衙和并州大营精锐尽出,如今留守的不过是一些从河东河南抽调来的郡兵,以及临时从民间招募来的新兵。
昆都若绕一个大圈子,的确有可能避开沿途斥候,甚至重现去年直驱并州城之象。
但以昆都的实力,顶多就是拔除沿途几座军寨,想要围困并州城,那是不可能的。
吴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扶手上的纹路,他能感受到吐利欲谷话语间,对呼图若有若无的排斥感,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特意表演出来的。
下定决心道:“传信给边境城池、军寨,让他们加强防备。”
一城一地的得失,比不得眼前来势汹汹的王庭大军。
恰时,孙安丰在帐外回禀道:“王爷,梁国公传来捷报。”
吴越精神陡然振奋起来,高声道:“进来!”
孙安丰将一封简要的文书,毕恭毕敬地送到吴越的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张薄薄的纸页上。
吴越一字一句地着上面的内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随后同众人宣布道:“梁国公大破骨禄大军,如今骨禄和元昊庆败兵北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