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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顾嘉良活着一日,他们就不可能真正撕破脸。顾嘉良离世,顾盼儿能不能守住家产就成了问题。

    论才学,顾盼儿不弱于那些世家子,但受女子身份所限,她不可能有如尹金明一般有冲破枷锁的机会。

    顾嘉良的仕途不可能再有多大进益,且一日一日老弱,能不能等到顾小玉长大都是未知数。

    顾盼儿握住家产的根本,不在于她是招赘的承嗣女,而是她有一个姓顾的儿子。

    林婉婉直言不讳道:“鸿门宴啊!”

    顾盼儿叹一口气,“父亲拒了,说是人老了经不得繁琐。”

    顾嘉良年轻时几乎脱一层皮才从本家出来,后来成家入仕立业都没指望过家族助力,直到后来一直生不出儿子,这才招来了豺狼的觊觎。

    他们三个大人还好,顾小玉年纪幼小,人多眼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婉婉心底暗暗叹气,人势强时宗族可为我所用,势弱时就得谨防被宗族吞噬。

    拍拍顾盼儿的肩膀,安慰道:“若有需要,你说句话。”

    这个场子,说什么都要帮好闺蜜镇住。

    顾盼儿微微翘起嘴角,“我是不会同你客气的。”

    心底也明白,林婉婉只是一个在坊间颇有名声的大夫,真正借势的是段晓棠,虽是武将,与顾家不搭边,到底是朝廷的中阶官员。

    林婉婉牵起顾盼儿的手,“走,去看看我们的小钱钱。”

    花想容再如何看起来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受规模和行业限制的,在收入方面都比不过恒荣祥。

    明年恒荣祥会经历一次重组,本年度的分红提前到年前。

    鉴于各位股东身份复杂,不好去恒荣祥和万福鸿,祝明月直接将人聚到家里。

    连带徐达胜等人的述职报告也将在此处完成。

    年底每个人都事多,偏偏还都不是正事,想把一帮人凑齐也不容易。

    但说起来也不是多正式,从李君璠把李弘安带过来就能看出来。

    毕竟大家的主题只有一个——分钱。

    孙无咎的关注点不同,“林娘子呢?”

    他家有个即将临产的孕妇,格外在乎大夫的下落。

    孙无忧回应道:“林姐姐自然是在济生堂。”

    孙无咎暗道自已关心则乱,恒荣祥生意出面的一直是祝明月,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旁边。

    李弘安手里捏着一个玉米面馒头,趾高气昂地对围墙上的两只猫喊话,“下来,下来!吃馒头!”

    富贵和吉祥见惯了这只两脚兽,一点不带搭理的,踩着小猫步,优哉游哉地向前行走。

    孙无咎打趣道:“这孩子真好养活。”

    最喜欢的食物是馒头,最喜欢的玩具是藤球。

    李君璠半点不走心地附和,“是啊!”

    初看到黄馒头,还以为加了鸡蛋,后来知晓是玉米面做的,本就是这个颜色,白吓了一跳。

    白秀然连忙招呼两个男人,“快拦着,安儿要上墙了!”

    李弘安不过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哪能爬上围墙?不过是身体使劲在墙上蹭罢了。

    李君璠连忙发挥老父亲的本分,把儿子提溜回来,扭头嫌弃道:“刚换的新衣裳,又脏了。”

    从出门到现在,有一炷香时间吗?

    说“新衣裳”也不全对,都是王宝琼从各个表嫂处搜罗来的表侄的旧衣。

    李君璠从前万分不理解,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又不是供不起,凭什么剥夺他穿新衣裳的自由。

    如今看来,贤妻颇有远见。

    李君璠提着李弘安后背的衣裳,递给乳母,“带小郎回家,换件干净的衣裳。”

    额外交代道:“外头给他穿件罩衣。”

    李弘安这好动的性子,就不适合穿得光鲜亮丽。

    祝明月偷偷附在白秀然耳边笑道:“幸好李家不是李三洗衣裳,不然有得哭了。”

    白秀然也不会亲手给徐六筒洗衣裳,颇有几分何不食肉糜之味,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问:“何以见得?”

    祝明月淡定道:“因为他会有洗不完的衣裳。”

    父慈子孝是什么,压根不存在。

    张法音匆匆过来,险些以为自已迟到了,见众人站在院子中闲话,才知时辰尚早。

    祝明月解释道:“恒荣祥今早有几个重要的客人,掌柜和管事们会稍微晚到一些。”

    第

    1449章

    先决条件

    徐达胜等人坐着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就来到了小院。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作坊里还得有人看着,保证日常运作顺顺利利,不能出乱子。来的只有徐达胜、娄禀和何春梅。

    人员一到齐,祝明月立刻将人请到东厢,夏天摆在院中乘凉用餐的长桌搬进来,充当临时的会议桌。

    徐达胜作为发言代表,立刻进入角色,对着一众股东翻开账本,眉飞色舞地细数今年恒荣祥取得的成就和发展。

    张法音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轻轻搭在裙摆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杜乔离京公干走的匆忙,更没想到会一去不回。她只知晓有这门生意,过往去恒荣祥买过毛线,除了祝三齐没人认识她,更不知晓她是股东中的一员。

    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除了喜悦,更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

    她所认知的正当钱帛来源,无非俸禄、田产、地租,在来长安之前,从未想过自已会有当塾师的一天,更未敢奢望能拥有如此丰厚的资产。

    此刻,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财富,她虽不动声色,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复。

    李君璠则是暗自羡慕李君璞,不枉在云内当了小一年的羊毛销冠。往日除了做毡的羊毛,竟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财富。

    尽管股东们一个个都故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可徐达胜凭着商人敏锐的直觉,还是感受到了他们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

    谁能不开心呢,想想那即将到手的分红,再想想作坊上下那丰厚的年礼……

    总数虽然丰厚,但出于往后的安排,有一部分利润不会拿出来分红,比如预备明年去并州大规模收购羊毛的资金,就需要提前预留出来。

    虽说是分号,但建设资金不需要总号出一文钱,全由白家承担。但亲兄弟明算账,买货的钱总该结算清楚。

    尽管如此,分红的部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为了方便转运和保管,祝明月决定将这部分利润全部兑换成金饼。她依旧选择了白秀然名下的金银铺进行兑换。

    生意做得熟信誉高,金银铺光是做关系户的生意,收些火耗钱,就足够维持它的日常运营了。

    股东们装模作样地传看账本,除了张法音,其他人早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得七七八八。

    见众人无异议,祝明月便先让徐达胜等人去东厢房稍作等候,然后转头对何春梅说道:“春梅,把样品取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何春梅从胳膊上的口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样品,在桌面上摆好,分别是几朵洁白如云的棉花、一张质地柔软的手帕,以及一件只做了一半、特意露出内里的棉衣。

    介绍道:“这些都是用棉花,也就是白叠所制。”

    白秀然等人去四野庄上游玩的时候,曾经见过棉花,如今的印象已经模糊,更别提它的成品。

    没想到过去快两年时间,成品终于出来了,几人互相传看。

    孙无咎随手捏起一朵棉花,感受着它柔软的触感,说道:“如今倒比挂在枝头时,更似云朵。”

    当初段晓棠抓壮丁,让白湛孙无咎去摘棉花,谁知道他俩怕苦怕累偷溜了呢!

    孙无忧和张法音打量手帕,不同于丝绸的柔滑之感,手帕的质地显得更加朴实无华。

    张法音判断道:“该是更加吸汗吸水。”

    白秀然则看着棉袄的切口,回忆曾经模糊的介绍,猜测道:“同样是御寒之物?”

    祝明月缓缓点头,“纺织、御寒皆可。”

    孙无咎直言不讳道:“恒荣祥不做羊毛了吗?”

    祝明月笃定道:“做,但也可以考虑开发一些新产品。”

    恒荣祥既然把路子蹚出来了,棉纺产业自然可以借用它的渠道和资源,没必要现在分家。

    孙无咎选择继续当初没问完的问题,“产量如何?”

    祝明月报出数据,“一亩地产棉约百斤,去除棉籽后所得约半。”

    孙无咎用粮食的产量来比对,“有点低了。”

    祝明月提起没做完的半件棉袄,“你猜,这种保暖效果不逊于丝绵的棉袄,五十斤棉花能做多少件?”

    这方面李君璠格外有发言权,眼前的是一件短上衣,提起来一掂量,“三斤左右,若是外袍,至少得五六斤。”

    手伸到棉袄中间试探,“应当是暖和的。”

    冬衣厚重,众人顾忌礼仪,都没有脱衣一试的欲望。

    祝明月扭过头对白秀然说道:“还记得去年过年,我们穿得那些怪模怪样的衣裳吗,就是棉袄。”

    凡是年节期间来过小院的,谁没见过那几件怪衣裳,真人验证,的确可以御寒。

    孙无咎终于忍不住问道:“祝娘子,你想我们怎么做呢?”

    祝明月先示意何春梅离开,随后双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缓缓说道:“如今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原材料。”

    孙无咎念念有词,“白叠原产于西域……”太远了。

    祝明月打断他的思路,“四野庄既然可以种出来,至少说明关中气候可以种植棉花。”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足够的土地来大规模种植。”

    四野庄哪怕扩张过几次,但土地依旧有限,且它另有生产任务,不可能大规模种植棉花。

    祝明月仿佛诱人误入歧途的女巫,用充满诱惑力的口吻说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将名下的田产庄园拿出来,种点棉花试试?我真金白银地收。”

    这个先决条件一出,将一大片人排除在外。

    最后只剩下白秀然和帮李君璞代持股份的李君璠。

    第

    1450章

    心生不安

    祝明月的要求不可谓不苛刻,名下有土地,且强调这些土地的用处,本人能够说得上话。

    对于孙家兄妹而言,无论本家、夫家有多少田产庄园,和他们本人都没有一文钱关系。他们更像是站在家族财富的边缘,望着那片金碧辉煌,却无法真正触及。

    杜家的田产则远在济州,且与关中气候有差,不确定能否种植。

    祝明月淡淡一笑,继续说道:“种子和种植技术,我都可以提供。”

    白秀然在前几次合作中尝到甜头,且东家为旗下产业供应原料本就是常事,远的有在并州收羊毛的商队,近的有四野庄,无不都是类似的例子。

    白秀然沉吟片刻,“我先拿一个庄园出来试试水。”

    众人的目光转向李君璠,后者迟疑片刻,谁知道帮兄弟代管生意,会转到种地上去了。

    李君璠斟酌一番,“那我也拿一个田庄出来,但具体的田亩数,需要回家翻一翻簿册。”

    平时都是妻子和仆役代管,李君璠对自家,或者说自已这一房的财产总数只知道一个大概。但此刻,为了与祝明月合作,不得不亲自过问这些琐事。

    祝明月也不追问,李君璠拿出来的到底是他的,还是李君璞名下的。她更关心的是能否顺利推进这个计划。

    李君璠之前没见过棉花,因此问得格外仔细,“种棉花的土地有什么要求?”

    祝明月简单概述,“土地平坦,光照和水分充足。”

    李君璠点点头,用更加具体的词语形容道:“上田。”

    祝明月微微颔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话音一转,“甜菜我也收,不限量。”

    白秀然追问道:“这也和棉花有关?”

    祝明月故作高深道:“没关系,是我个人的事。”

    祝明月拍拍手道:“待会找璎珞签字把分红领了就行,祝大家过个好年,一年胜一年。”

    随着祝明月的话音落下,这场股东大会圆满结束。

    众人坐在一处,心中都激动不已,但出于土族的矜持,并未一窝蜂地往正房涌去。

    虽然每个人最终能到手多少,直接就能估算出来,但还是应当讲究一下风度。

    白秀然所占股份位居第二,且早已领过数次分红,在赵璎珞准备的簿册上签字画押,清点过箱子中的金饼无误。吩咐随从将箱子抬上马车,和诸人简单道别后便登车离去。

    白秀然琢磨着回家给徐昭然做几件新衣裳,徐六筒也可以适当做两件,他现在只会爬,不像李弘安能跑会跳,衣裳不禁穿。

    张法音最后一个结算分红,赵璎珞指着字据上的文字,轻声道:“伯母,你看仔细了。”

    张法音将字据拿在手中,只见纸上简单列明了事由和款项,姑且可以称之为一张收条。确认内容无误后,便在纸张末尾签上了自已的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张法音先前以为只是简单开个会,没想到会分得如此多的钱帛,只当串门似的独身过来,并未带任何随从。

    赵璎珞见状,立刻道:“伯母,我叫几个家丁帮你送过去。”

    白秀然等人都是将箱子放到马车上,遮掩耳目。

    唯有住在附近的李君璠和张法音直接抬着箱子招摇过市。

    张法音想到家中只有几个老仆,接受了赵璎珞的好意,“那便多谢了。”

    赵璎珞从门房处叫来两个人,让他们将箱子抬去西院。另从厨房端了几碟糕点,装在食盒中提在手上,扶着张法音的胳膊一道过去。

    李君璠敢大摇大摆的随意使唤自家两个门子过来抬箱子,那是笃定没人敢抢他的。杜家小门小户过日子,自该小心几分。

    今日张法音不授课,两个孩子出门上学,院中除了几个做活的老仆,显得格外清净。

    箱子放在正房中,赵璎珞放下食盒,说道:“伯母,我先回去了。”

    张法音挽留道:“璎珞,先别走,我们说会话。”

    赵璎珞示意两个家丁先回去,待仆人上茶退下后,方才轻声问道:“伯母,有什么事吗?”

    张法音的声音异常平静:“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赵璎珞淡定道:“说来都是身外物,能换得一时惊喜也不错。”

    张法音却显得有些不安,“这门生意多亏祝娘子照顾,但我们不该拿这么多的。”

    她心中明白,凭借杜乔的家世背景和前程,对羊毛生意没有半分助益,除了最初出的本金外,再无其他任何付出。长久的生意和合作,不该这么维持下去。

    日积月累,贪心不足,难免生怨。

    赵璎珞怎能不明白张法音的顾虑,恒荣祥参股绝大部分原因,的确是感念杜乔的帮助。但话又说回来,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利益交换,而非单纯的感恩戴德。

    赵璎珞换个角度劝解道:“伯母不用多虑,令郎入股自有他的用处。”

    张法音苦笑道:“长林远谪去了绛州!”

    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赵璎珞挪动位置,坐到张法音旁边,低声道:“我不知伯母是否认真看过认股书,亦或知晓各个股东占比。”

    “上次和白家商谈并州分号事宜,明月不是特意找你要了授权,让她全权代理处置么?你们站在同一边,她才能从容地和白家谈判。”

    虽然卡在中间这件事上,李家发挥的效果更大,但杜乔不是在稀释股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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