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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非是想为寒门张目,他常与世家豪族结交,本就是站在限制寒门这一边。想的是通过此事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合力,让有意提拔寒门与世家对抗的皇帝认识到,寒门不可倚重。

    前程有什么说法?明文昭示,寒门出身的官员最高只能做到几品,顶多一个中阶的刺史。

    只要世家同心一致,全无阻力,皇帝不得不答应,为何?

    寒门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代表人物,哪怕有一二冒出头的,也会通过联姻联宗等手段,极力向世家靠拢,生怕人想起他裤脚上沾的泥。

    白隽苦口婆心教导儿子,“大郎,寒门与白家人的前程不在一条道上。”他们的起点,是许多寒门子弟终其一生到不了的终点。

    “白家是世家,但与五姓七望等又不一样。”白家比空有名望的世家实力更强,除了家族传承的底蕴外,还因为他们的权势一部分来源于皇权的器重。

    比起那些暗地里想给皇帝一点颜色瞧瞧的世家,白家称得上“保皇党”,所以白隽当初毫不犹疑把杨胤卖了。

    白隽:“大郎,你娶了一个郑家的娘子,但你是白家子。”

    这话却是有点重了,白旻只能低头,“儿子受教。”

    白隽:“早几十上百年,这种事做便做了,那时候皇帝是世家手里的傀儡。他们依旧沉浸在旧日的辉煌中,却忘了一件事。”

    白旻不解,“忘了何事?”天下改朝换代?

    白隽:“皇帝、皇室有兵权。”早不是以前被随意拿捏的傀儡皇室。

    白隽早看明白了,政治平衡有用,关键时刻还得看谁拳头够硬。

    吴岭这么多年蹲在太平坊,左卫右卫清洗多少次,儿子一个接一个死,都拦不住他要掌控南衙诸卫的决心。

    吴氏手里有兵权,世家却还按着老调做事。也就皇帝好面子,才没掀桌子。

    白旻醍醐灌顶,立刻摆正姿势,迟疑道:“父亲,此事还有一位郑家子弟卷进去。”说的是郑奇文,据高良平从段晓棠那儿得来的消息,人被吴越看管起来了。

    白隽:“郑家子同白家有何干系!”当年给长子定下这门婚事,图世家女的教养,更多的是想给自家贴金,难不成真指望一门婚事让荥阳郑氏与白家荣辱与共?

    世家枝干繁茂,不说郑奇文此举是受家族指使还是起了私心,真出了事也不该白家操心,郑家有的是能人。

    若真是出于郑家指使,就不得不让白隽对他们的评价再下调一个等级,鼠目寸光,眼界窄小。

    白旻拱手道:“儿子明白了。”

    白湛从外头进来,行礼后与父兄同坐。

    白隽问道:“信送过去了?”

    白湛点头,“嗯。”

    白隽叹息一句,“他家根基浅人口少,若想一家团聚,你便派人护送一趟。”这件事即使不交代,重情义的次子也会做。

    白湛:“长林家人留居长安,暂且让晓棠他们照应着。”

    白隽:“她常年出征在外,你平日多看顾一些。”好事做到底。

    白湛:“儿子明白。”

    白隽:“他家人如何?”

    白湛:“林娘子先前或多或少透露过一些风声,如今接到准信,尚算平静。”

    白隽不要钱的安慰话随口道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若是能历练出来,前程自当远大。”

    若熬不过来,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土壮志难酬,不多此一个。

    若说白湛这几日的情绪,归结起来便是被愚弄的愤怒。

    杜乔才干不弱,仅仅因为出身缘故,就被“发配”千里。若如那些候补官员一般摆明车马讲清楚还好,偏偏他们是被骗过去的。

    他这几日的经历,堪称混乱。孙无咎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拿不准只能找妹夫商量。

    白湛听到的第一反应,荒谬。

    两人头对头盘算来盘算去,确定官位“耍”脱的人只有冉智明,甚至对他如何丢官的办法都是雾里看花,比如找个由头将人官职削了。

    他俩太有底线,想不出出差变常驻这么不要脸法子。

    第899章

    酒楼集议

    想知道更多内情,孙无咎不得不再找上那位纨绔朋友探问一番,却没问出新东西来。

    纨绔之所以成为纨绔,绝非本人想上进,可能是家人有一颗希望他上进的心,譬如孙无咎那位朋友,一问三不知。只道家人让他近来收敛些,别闹出大事来,一切都已打点好,过段时间走马上任即可。

    非是孙无咎诱供话术不过关,纯粹事情太敏感,问的多了自已说不得要陷进去。

    白湛孙无咎与冉智明素不相识,犯不着为他劳心劳力。全因他此时与杜乔在一处,多年名利场打滚的经验让两人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孙无咎摩挲手指,“长林的事,得找个人问问。”他们与杜乔是私交,但对他在衙门中的作为和待遇并不清楚。

    白湛:“找谁?”心底已经开始琢磨在吏部有哪些人脉。

    孙无咎果断答道:“柳二肯定知道。”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公事说了也不明白,那平时杜乔这些话能与何人说?杜乔柳恪说来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实则亦师亦友,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柳恪接到帖子时疑惑不止,他与这郎舅俩一块吃过饭打过猎,但私下没多少来往。说来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才聚在一起。时间压的这般紧,显然是急事。

    次日一早,柳恪到约定的时间前去春风得意楼,进包厢见郎舅俩在桌前正襟危坐。

    白湛笑道:“抱歉柳二,这么着急请你出来。”他们的交情不到直接上门的地步。

    柳恪乖顺地坐下,“没事,我也是逃课出来的。”

    白湛孙无咎松一口气,国子监逃课算大事么,那叫正常。

    孙无咎开门见山,“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长林在吏部情况如何,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柳恪心知二人不会无的放矢提及此事,正色道:“我不曾听他提及在衙门中有何困扰,”顿了顿,“依长林周到的性子,想得罪人也不容易。”

    白湛:“他与同僚关系如何?”

    柳恪:“还不错。”

    如孙无咎猜测的,柳恪真认识几个杜乔的同僚。有些人好贴金,会将自已在职场上的表现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但同事的态度做不得假。杜乔在吏部做事,并非锋芒毕露,而是不显山不露水。

    柳恪:“此次尚有一位好友,与他同行。”

    孙无咎急道:“冉智明,户部九品官,听说过吗?”

    柳恪摇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无咎:“冉智明是京官,和长林同在长安诸多衙司派遣去文城的队伍里,但他的官职被人预定了。”

    有没有可能冉智明回长安后因为有功官升一级,孙无咎打听过他的履历,九成九没这么好的运气。

    最简单的结果就是,冉智明守不住金贵的京官职位。最后落在何处,尚未可知。

    柳恪明白言外之意,怕只怕冉智明的遭遇不是个例。但他能说的也不多,“长林出发时并无异样。”

    说了同没说一般,孙无咎当然知道,冉智明走的时候也没有异常表现。

    白湛说出他们调查的结果,“我们查了其他人的底细,除了两个领头的吏部郎官,其他都是寒门庶族出身。”

    这种组合往日并不鲜见,苦活累活脏活总得有人做。但若将冉智明的遭遇放在其中,可以想见这些人的共同点,三代之内没有一个高官显贵,没有一丝“抗风险”能力。真出了事,连说句话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白湛不吝于将情况想的更坏些,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这会换成三个人一块坐蜡,千头万绪找不出一丝出路。

    随从在门外说道:“郎君,林娘子来了。”

    林婉婉只是到春风得意楼开荤,段晓棠不在家她日子难过。见白家孙家的仆役站在外头,知道白湛孙无咎在此来打个招呼。仆役通报也不在意,足够白湛把嘴巴擦干净。

    孙无咎:“请进来吧!”

    林婉婉是东院三人中最不干仕途经济的,但亦非不通外事的闺阁女娘。关键她是杜若昭的师父,在杜家能说的上话。

    林婉婉进门瞧见这个组合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混在一块?”桌上还没摆上大鱼大肉。

    白湛:“因为长林的事。”

    林婉婉:“他出差能有什么事,到了地界有晓棠照应着。”

    孙无咎不卖关子,“我们发现一位和长林同行的户部官员,官职被人顶了。”

    涉及编制的问题,林婉婉不得不正视起来,“个例还是通例?”

    孙无咎无奈道:“不知!”

    柳恪:“长林近来并未结过怨得罪人。”

    林婉婉不解道:“十几个官不可能都打发了吧,人走了活谁来干?”

    不用特意说明,这些人在各自衙门中都是老黄牛的角色。

    孙无咎:“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可惜除了一个纨绔朋友,再未找到其他参与者。

    白湛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得找个法子试探一二。”

    柳恪:“怎么试探?”

    白湛牵出思路,“某件事必须得长林回京出面才能办妥,譬如找只有他知道的某份文书档案。”

    柳恪:“有点难办。”他们不是杜乔的同僚,不清楚吏部内部事务,唯一相熟的耿鸿也走了。

    在职场上万事留一手,多么重要。

    林婉婉另辟蹊径,“我倒有个法子。”

    孙无咎:“什么法子?”

    林婉婉:“吏部尚书的女儿曾是我的病人。”

    白湛印象不得不深刻,“剖腹取子的。”

    林婉婉点头,“对。”

    柳恪并不赞同,“从那位娘子那儿走人情恐怕有些困难。”

    时人多推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者林婉婉和杜乔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么。

    林婉婉也知事情有些牵强,“试探一下,通过骆娘子把消息送到他爹案头,看看什么反应。”

    白湛:“骆尚书在部中权柄并不重。”

    孙无咎:“只是看看背后有没有勾当。”骆闻哪怕只是个人形图章,眼皮底下的事不可能连点风声都不知道。

    第900章

    招聘药工

    孙无咎亲自操刀安排,一个时辰后,林婉婉坐在陈家花厅内。

    寻常大夫上门算不得好事,但林婉婉不是旁人,是骆凝华的救命恩人。哪怕没有提前递帖子也畅通无阻。

    林婉婉先替母子俩看过一遭,身体强健无甚大碍,慢慢说起来意。“今日不请自来,是想请娘子帮忙。”

    骆凝华爽快道:“我们什么交情,林大夫尽请直言。”

    林婉婉:“我小徒弟,个子最矮的那一个,她兄长在吏部做事,出差去了文城。”

    骆凝华来来去去见过几个徒弟,印象最深的无疑是帮她开刀的朱淑顺谢静徽,说起个子矮,反倒有点印象。

    骆凝华:“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文城,河间王世子是不是去了那儿?”她对外头的消息不甚敏感也不在意,心全拴在自已的小家上。

    林婉婉:“对,就是那儿。平民乱打仗,小徒弟前两天做了噩梦,这几日神思不属。我想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偏偏心结解不开。你说这心定不下来,学业怎么办?”

    骆凝华心知林婉婉对徒弟们好但也管得严,落脚点在学业上,果真符合她一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人设。

    林婉婉从药箱里拿出一封信和一个荷包来,放在桌子上。“信写了平安符也求了,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只能托到娘子你这儿来。能不能拜托令尊,夹带到吏部传递文城的公文里送过去。”

    信自然不是杜若昭写的,孙无咎在春风得意楼现借的笔墨,模仿幼童笔迹口吻写的问候信。

    平安符也不是在寺观求的,孙无咎现场鬼画的,细致到没有用同一种纸张。真多才多艺。

    杜乔只要收到信,自然能明白。

    骆凝华暗地里松口气,她也怕林婉婉帮人求官,别到时事办不下来反坏了她俩的交情。果断答应道:“没问题,待会我就派人送去娘家。”

    衙司信使传递公文之余帮人带信是常事,杜家差就差在当家人离京一时找不到门路,只能由林婉婉出面托请。

    林婉婉拱手致谢,“多谢骆娘子。”

    骆凝华恳切道:“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杜家的仆役到衙门跟前拦个好说话的官员,将缘由道明,人家也会帮忙的。”

    林婉婉:“我家那位在南衙,杜家老的老小的小,朝堂上的事两眼一抹黑,哪能想到呢。”

    骆凝华的话听听也就算了,真那么好办,就不会有官字两张口的说法。或者只是尚书家的事好办,杜乔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二人再寒暄几句,林婉婉返回医馆,看着杜若昭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不禁为小徒弟的前途发起愁来。

    若杜乔回不来长安,杜谦无论在哪儿都有书读,但杜若昭怎么办,做失学儿童?

    赵金业敲门进来,递上几页纸张,“林大夫,人选已经确定,你看看。”

    近来庄子上的事告一段落,祝明月抽走不少人,让赵家爷孙俩忙活好一阵子。好在人手迅速补充上来,赵金业终于从田间地头抽出身来,回到济生堂继续站药柜。

    不愧是走传统学医路线从药童做起的,他在药柜做事,就是比朱淑顺几个临时被抓壮丁的干得漂亮。

    济生堂又要进新人,这次进的不是大夫,也不是徒弟,而是药童。

    济生堂制药业务不断扩大,仅靠他们几个忙不过来。林婉婉郑鹏池等人要看诊,朱淑顺几个要学习,不可能全心全意扑在制药上。

    赵大夫出了一个主意,招药童亦或称之为药工,专门负责炮制和制药。特别提醒,最好不要从各个医家里招,找身家清白的或者直接买人都成。

    林婉婉先在各个作坊铺子放出话去,通过老员工的关系大网捕鱼,敲定时间统一面试。

    药工不能不懂药理知识,单以传承论,朱淑顺等人算内门弟子,药工们顶多算外门甚至记名弟子。

    前者是师徒关系,后者更多的是雇佣关系,学不着高深的医学知识,但不似前者那般限制颇多。

    林婉婉看着首页一个熟悉的名字——高凤金。

    首批招五人,三女两男,都没有医药基础。搓药丸子不见人,又是个细致活,默认女人家更细心。

    外头招女子的铺子作坊少,济生堂有林婉婉亲自坐镇,不用担心其他。故而许多员工家都将女孩送来应聘,多给家中赚一份钱帛也是好的。

    高凤金是个老实孩子,面试时林婉婉问她,“怎么来这儿了?”

    高凤金:“我娘叫我来的。”

    林婉婉看着她长大,为人踏实懂事。这个年纪的孩子,志向规划都是虚。问道:“不女承母业做绣娘吗?”记得她几岁起,就帮何春梅打下手。

    高凤金垂着脑袋,“娘说我差点灵气,单靠做绣娘养活不了自已。”

    高德生何春梅家里靠不上,两口子全靠自谋生路。加上只有两个女儿,婚事上指望不得,想的就是让她们有一技之长先把自已养活。

    专业范畴内的事,林婉婉不做评价,反正比她们几个强多了。

    家长等候在院中,事后林婉婉找到何春梅,问道:“怎么想着把凤金送来?”

    何春梅实话实说,“她年纪大了,刺绣只能做点家常的东西,再学门手艺总不错。”

    跟在林婉婉身边,哪怕不是正经学徒,多少通些医理,给自家看个头疼脑热不成问题,许多乡下郎中也就这水平。

    高德生私下说过,谢静徽几个私下哭的老惨了。知女莫若母,何春梅深知自家大女儿实在吃不得这份高端的苦,不如踏踏实实当个小药工,按月拿工钱。

    何春梅在恒荣祥是大管事,高德生只能回避到其他地方做事。但高德生在济生堂只是普通的安保人员,高凤金进来犯不着回避,父女俩还能一块下工回家。

    在大吴一家子全为主家做事,是忠诚的表现。和三代烟草人、三代电力人的权力滋生不可同日而语。

    第901章

    逃学逃课

    林婉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优先在自家产业中放出消息。今日来应聘的,家中多多少少和自家产业有些关系。

    即使不看何春梅两口子的面子,林婉婉也愿意把人收进来。高凤金认字,性情沉稳,做事踏实,除了年龄小没有其他缺点。但在长安她的年纪足够出嫁,没人追究使用童工的罪责。

    林婉婉:“凤金愿意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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