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何春梅坦诚以告,“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她呀除了步步糕其他都差不多。”哪个孩子会不喜欢步步糕呢。十几岁的孩子不都任由家长安排么!
何春梅:“我问过英英,步步糕的女工搅面和面需要力气,凤金还是差点。”做不来重活。
思路收回,林婉婉翻阅几张简历,“行,通知他们两日后来上工。”
赵金业:“好。”
正事办完,林婉婉又担心起杜乔莫测的前途和杜若昭未知的命运。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钱财不负理想。
半晌后把稀奇古怪的想法丢出脑海,这会还没定论,提心吊胆有什么用。有用之身不如多做有用之事,比如给徒弟们搞个随堂测验。
第二天柳恪来得最早,进门找了一间休息室趴了进去。
杜若昭路过时瞧见,问道:“柳二哥,哪里不舒服吗?”
柳恪摇头,“无事,心累。”
杜若昭在杜乔身边见证了柳恪水深火热的国子监求学生活,顺便跟着他的同窗们见识了“生龙活虎”的一面。
济生堂,国子监打架闹事指定收治医馆。
杜若昭不以为意道:“行吧,好好休息。用不用送些点心来?”
杜乔想去去不了的国子监,生生把好学的柳恪逼到厌学。
柳恪摇头,“不用,待一会就成。”
不一会儿,林婉婉顾盼儿联袂而来。
顾盼儿摆足长姐的威风,“你又逃课?”
柳恪抬起头来,“姑父布置的文章,我都写了。”他学习靠的是顾嘉良私下开的小课。
国子监的风气,顾盼儿焉能不知,顾嘉良授课都不指望学生能听进去多少,不影响其他人就行。
于顾盼儿而言,心心念念不已的,只有国子监少年们青春的皮囊。至于里头的灵魂和才学,恐怕十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
林婉婉:“这么早来作甚?”
柳恪:“听听消息好心安。”
昨日回国子监打了个转,照理说低品级的官员是国子监学生最可能的出路,如果有风声不可能不露出来。
可惜一切如常,该睡觉的睡觉,该口角的口角,该打架的打架……
今日早到,不光听听林婉婉的消息,也想看看白湛孙无咎有没有进展,他们的社交面更广也更高端。
顾盼儿:“什么消息?”会让柳恪如此心焦。
林婉婉:“和你没关系。”最坏的结果无非柳家损失一个优质房客。
顾盼儿担心表弟继续焦虑下去,“早上人多事忙,你无事帮我看着点小玉。”
在顾盼儿看来,顾小玉堪称解忧良药。
柳恪答应道:“好。”
不一会儿,仆妇将顾小玉从花想容后院送到休息室来。
顾小玉一落地立刻扑进柳恪怀里,“二舅舅。”
顾盼儿没有亲生的兄弟,轮到表亲这儿,顾小玉称呼时连“表”字都省了。
柳恪一把将人抱起来,掂量一番,似乎比不上同时期的柳三郎。将宝贝外甥放在矮榻上,简单问些吃穿的家常事。
顾小玉懵懵懂懂,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柳恪并不介意,当着外甥面念起《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他小时候就是这么和柳三郎交流感情的。
顾小玉同样不意外,在家祖父也是这般说话陪他玩的。鹦鹉学舌道:“天地地璇璇……”
只不过顾嘉良念的是,“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
孙无咎进来时见柳恪正教小孩说话,感慨道:“从哪儿得来的小金童?”
顾小玉日日跟着顾盼儿出出进进,见着陌生人没那么害怕,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两个生人。
柳恪将外甥往怀里一捞,“我外甥顾小玉。”
白湛瞬间弄清楚人物关系,“是三姐提过的顾家小郎吧,果然玉雪可爱。我以后也要生个这般乖巧的儿子。”
孙无咎不理会白湛发癔症,他以后的儿子别说安安静静听念书,别青天白日上树就好。
白湛凑过来问道:“小玉,今年多大啦?”要不是柳恪避让得快,他得上手。
顾小玉伸出三根手指,奶声奶气道:“小玉三岁啦!”这个问题回答多了,条件反射。
白湛一时语塞,上上下下打量,“这是三岁的个头?”
柳恪:“虚岁三岁,实岁不到一岁半。”
孙无咎:“虚的也太多了吧!”翻一番。
柳恪:“年底生的,过年就算一岁。”
柳恪将外甥递给外间等候的仆妇,让送到顾盼儿身边去。转身问道:“有消息了吗?”
两人齐齐摇头。
孙无咎:“没有确切消息,但感觉里头迷雾重重。”单搭进去一个冉智明定然不够。
只是他们没找到切实的证据,长安的纨绔依着出身、亲缘、爱好……分成无数堆,他们三人或许刚巧避开涉事的圈子。
白湛:“无论成与不成,都会派个人来传信。”这是大户人家通行的规矩。
三人百无聊赖,窝在里头无聊,出去不方便。
白湛见柳恪携带书囊,“你又逃课出来?”
柳恪近来和一帮二世祖混在一处,无理搅三分的功力进步颇多,“今日没去国子监,算哪门子逃课!”准确点,叫逃学。
语气一落,“想到日后朝廷官员将由我的同窗们担任,只觉灰暗无比。”
天凉国破!
孙无咎连句安慰话都说不出来,比如传说中的国子监没那么差。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能不知道国子监是什么货色!
白湛担忧道:“总不能日日在外游荡呀!”万不敢叫上人一块玩耍,柳恪身体一般,行猎马球……这些激烈的活动,或许会出事。
第902章
一个不回
实怪不得白湛杞人忧天,柳恪平日病恹恹的样子,给人一种活不长的感觉。虽然常在一块“团建”,知道人吃喝行动不受限制,比自已还没忌讳。无奈固有印象太深刻,尤其知道此人格外好强,不得不为他捏把汗。
柳恪半点没觉出白湛的“嫌弃”,“我不游荡的时候,在国子监的藏书楼看书。”那儿才是他常待的地方。
国子监再乱,藏书楼还是有规矩的,安静祥和。正适合他这种没兴趣当街溜子的好学少年。
白湛孙无咎齐齐无语,他俩读书侧重功能性,勉强加点好胜的念头,和单纯的好学宝宝不在一条道上。
林婉婉在外敲门,进来省却寒暄,直言道:“刚刚陈家嬷嬷来了,道是信已送到骆家。骆尚书提了一句,炎夏将至,家里或可准备一些夏衣,再寻时机送去。”
作为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关心本部门员工自无不可。但将冉智明一事套进去,意味大不一样。
柳恪从自身感觉出发,“春衣和夏裳没多少区别。”杜乔出发时,根本没想过会在文城逗留到盛夏,两卫也不可能将战事拖延到那时候。
孙无咎喉结耸动,推测道:“长林在盛夏前都回不来。”再往后入秋穿春装,到了冬天傻子都知道添衣裳。
四人说不清道不明不妙的预感。
林婉婉:“怎么办?”
孙无咎武断道:“长安吏部这边走不通了!”这是一种直觉。
骆闻的未尽之言背后是何意,孙无咎不明白,但直觉他在坐视某件事发生。不知这位吏部尚书是何感受,冷眼旁观亦或无奈放任?
可惜他们与骆闻无甚交情,也没有拿的出手的利益用以交换。
二十多位官员为公事同赴文城,加上护军本该万无一失,为何户部吏部连连发出不好的信号?
柳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快些回来为上。”若真是为国为公便罢了,但整件事笼罩在重重迷雾中,连骆闻都坐视不管。
林婉婉主动道:“不如我去骆尚书那儿走走关系?”
白湛摇摇头,“不妥。”挟恩自重不符合林婉婉治病救人的准则,而且未必有效果。
柳恪出一个大逆不道的主意,“不如让伯母称病。”官面上走不通,但侍母疾,孝道加身走到哪儿的都有话说。
天知道,柳恪是一个从不用病假逃学的乖孩子,他一般直接提脚走的。
孙无咎并不认可,说到底是一个临阵脱逃的主意,明眼人都明白。“说得上话的不只骆尚书,还有陆侍郎。”
至于和白家七拐八拐能扯上关系的郑奇文,孙无咎从未指望过。二房姻亲找大房姻亲办事,跌面。
林婉婉:“你认识?”
孙无咎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他爱卫巨山的字。”刚打听出来的,“我手里刚好有一幅。”
林婉婉满脸懵懂,“那是谁?”
孙无咎掐住七寸,“卫玠之父,尤善草书,其字纵任轻巧,流转风媚。”
林婉婉脑子转了半天,才明白孙无咎的办法,我帮我朋友行贿。“人不在长安,送他家去?”
孙无咎:“送去文城,他们一行必然去行营拜会河间王世子。”
不待商量,孙无咎拉开门,召来自家随从,“良平,你回家找娘子取《往来帖》,收拾行囊往文城走一趟。”
高良平没有片刻犹豫,拱手应道:“是。”
孙无咎:“二郎。”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湛果断道:“我派两个人拿白家的名帖领路。”
孙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平时节远行问题不大,但现在兵贵神速,片刻耽搁不得,还是白家的名头更好用。
林婉婉迟疑些许,“那什么《往来帖》是古董吧!”
孙无咎:“死物哪有活人重要。”
文城局势复杂,乱军、饱受压迫的百姓、势力庞大的河东世家,虽有两卫大军在侧,看起来勉强安全。但吴越和两卫不是第一次和造反沾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一有心人从中挑拨,无事都得沾一身腥。没看之前洛阳门第借杀俘一事大肆发难。
孙无咎此时的想法尚且简单,《往来帖》对症下药,让陆德业高抬一手,最好借公务之名派杜乔返回长安。算算日子高良平等人将东西送到时,他们差不多刚刚到达。
不伤名声,稍许气节问题,孙无咎将前因后果在信中写清,选择交给杜乔来做。
柳恪尚未正式迈入仕途,平时多做学问,疑惑道:“总不能将几十个官全留在外地吧!”
不说长安衙司的运转,哪有十全的理由将十来个有名有姓的京官全派外任。
林婉婉不通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需要这么严阵以待吗?”
孙无咎:“本来不用的,只是骆尚书那句话,让我有不祥之感。”不是不妙,是不祥了。
林婉婉:“作为大上司,向未必认识的下属展示温情……”竟上纲上线到如此地步。
高良平一行人带着字帖和书信出发,长安众多亲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没两天一则消息震动朝堂,吏部尚书骆闻上书乞骸骨,说人话就是这位老爷子想退休了。
骆闻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林婉婉短暂的接触来看,不像有野心的人。但在这个节骨眼辞官,很难不让人想多。
柳恪让书童挨个将人约出来,家里不合适,上有老下有小人多眼杂,直接将人聚在春风得意楼。
柳恪进门时人已聚齐,顾不得养生,一杯茶水牛饮入口,歇了半晌气,“我找到人了!”
孙无咎:“找到谁?”杜乔的事不是已经找到破局之法了吗。
柳恪:“一位学兄即将出仕,补刑部的缺。和户部那位一样,缺上有人,去了文城。”
这几日没钻进藏书楼读书,而是和国子监的朋友们混在一处,打探监中有没有人将要出仕。他始终觉得国子监内肯定有人掺和。
柳恪:“他们说,这次去文城的人,一个都回不来。”
第903章
抛砖引玉
孙无咎嘴角抽抽,“你确定这句话是国子监学生,不是南衙军土说的?”
文城地界上,有能耐放话让几十个官一个都走不脱的人,只有吴越。但照过去的表现,他虽手握重兵,却非肆意妄为之人。
林婉婉看不惯吴越,但公道话得说,“世子不是那种人。”一口气杀几十个官,想造反吗?
白湛:“怎么个回不来法,人回不来还是命回不来?”
柳恪只摇头,他和孙无咎面临同样的困境,似是而非获得一个擦边的消息,限于没有绝对的权势暴力无法深究。
林婉婉:“性命该不成问题。”只要进入文城境内,旁人想动手,也要问问吴越手里的剑同不同意,再者段晓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杜乔陷入险境,祝明月跟在吏部队伍后,岂不是她也面临危险。
林婉婉在桌子上随意画着队伍行进的路线,关中、河洛、河东,都是熟地,换言之地方态势稳定,不可能简单粗暴杀一队钦差嫁祸哪家。
孙无咎:“吏部、户部、刑部是此行派出官吏去文城公干最多的衙司,户部刑部的小官官缺被人顶了,吏部尚书请辞。”
尤其最后一条,其他小鱼小虾不足称道,骆闻却是实打实的大佬,一举一动牵动全局。
白湛笃定道:“真相不远矣。”
无需特意打听,人心浮动之下,真相必然展露于人前。只是不能抱有太高的期待,能让几乎奋斗到最顶尖的高官激流勇退的内情,必然不会令人愉悦。
林婉婉起身道:“我去知会伯母一声,近来紧闭门户,不要出门。”做好装病的准备。
白湛:“我回去问问父亲。”六部的小官不在白隽的眼里,但骆闻的级别,必然要关心一番。
林婉婉柳恪共同敲响西院的大门,杜家门房见两人一同来心中惊疑,还是将人请进来。
杜若昭先迎出来,“师父、柳二哥,你们来啦!”说着挽着林婉婉的手告饶道:“师父,我作业还没做完。”
林婉婉:“作业慢慢写,不着急,你娘在家吗?”
杜若昭:“在后头。”
说曹操曹操到,张法音从后院出来,问道:“刚好做夕食,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饭。”
林婉婉:“伯母,饭食待会再说,我和二郎今日来,是有件事要麻烦你。”
张法音笑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两位客人和杜家三口坐在西院正屋中,杜谦杜若昭年纪虽小但晓事,没必要瞒着,有些事需要他们配合。
林婉婉直入正题,“长林离京公干,我们打听到些消息,当地局势恐有些不妙。伯母这几日先不要出门,万一有变,即刻生病,重病,将长林召回来。”不出门是为生病埋线,进可攻退可守。
张法音想起临行前杜乔的安慰之言,路上有东院的邻居、部中的同僚照应,到了地方还有段晓棠,路途虽长却并不艰难。
张法音早年随夫当过许久的县令夫人,官场上道道略有耳闻。亲母重疾,以孝道为退路,可见事情有多棘手。
张法音果决道:“自今日起,我不出卧房。”做戏便做得像些,连儿女这几日都暂停读书留在家中。
林婉婉:“伯母,暂且不用到这一步,白二、无咎已经派人去了,过两日就有回音。”到时随机应变。
张法音右手悄然捏着裙角,镇定道:“幼娘师父、二郎,到底怎么回事?”
柳恪:“我们打听到,与长林同行的几个京官,官缺被人顶了。”
张法音:“那他们人呢?”是死是活。
柳恪摇头,“不知。”
张法音寄希望于长子能重振门楣,甚至让杜家更上一层楼,但关键时候慈母心占上风,“活着就好。”这官做不做都行。
杜谦:“大哥安危最重要,大不了我们回老家去。”
林婉婉安慰道:“只是有个预备,事情并没有那么坏。无咎已经派人去了,说不定就是转机。”几日时间,足够打听出卫巨山字帖的价值。
张发音欠身道:“是我家欠他人情。”知道孙无咎其人,但他与杜乔的交情到底差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