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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具体到每个山寨的位置地形布局人员、参战的军土……韩腾细细看着每一页,细节详实,编是编不出来的。

    段晓棠的战术看着花哨,归纳起来无非三项,引蛇出洞、正面决战、以多胜少。

    和往常给人爱耍花活的印象不同,仗打得格外老实。39l

    这就不得不提李君璞和范成达两位“补课老师”居功至伟,怕她临阵乱来,教的都是大道直行的法子。

    韩腾:“他们怎么做到至今未伤亡一人。”

    吴岭:“连伪装成商队的人马都内着甲,照面弓弩压制,然后轻骑收割。”

    人多打人少,优势在已方,想死人可不容易。

    吴岭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随军大夫林婉婉一份功劳。

    吴岭以前只道段晓棠在兵家四派之外另开一门撒钱派,饮食上抛洒太多,如今看来,连打仗都是这个风格。

    顺风打得,但若遇到逆风战呢。

    对此韩腾倒不意外,左厢军一营平时多是负重训练,早习惯着甲行动。

    今儿回去就得敲打敲打那些嫌弃盔甲笨重,训练丢三落四的人。

    此时段晓棠正在关中某县的一处山寨中,看着眼前的一小片金黄的麦地发愣。

    或许因为种的迟,或者山间气候寒冷成熟更晚,此刻这片麦地刚刚成熟。

    山寨来不及收割,便已被右武卫攻破。

    军土们出来进去,总要往这里看两眼。

    段晓棠吩咐道:“去找几把镰刀来,把这片麦子割了。”

    范成明疑惑道:“我们没空晾晒碾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但放在这里又觉得浪费。”

    这大概是刻在炎黄子孙骨子里的东西,但凡有良知,便看不得粮食烂在地里。

    段晓棠:“收起来运下去,和山下的农人换晾干的新粮。”

    范成明爽快答应,“行。”

    段晓棠拿了一把镰刀,学着其他人动作,弯腰低头挥舞镰刀。

    范成明在一旁蹲着看,啧啧道:“还真没种过地!”动作生疏得比外行还外行,“我来都比你强。”

    短短一会,段晓棠腰酸背痛,无奈道:“看来我是吃不了种地的苦,”手捏着刀片,刀柄冲着范成明,“你来?”

    范成明接过镰刀,“我来就我来。”

    孙昌安看了一会,作为场外评委,审慎点评,“长史的活计比司戈好些。”但两个人干得都糙,在村里属于要挨长辈骂的那种。

    段晓棠不服,“他野猪犁地能比我精工细作强!”

    林婉婉诊治完伤员,出来透透气。

    段晓棠热情邀请她参与秋收活动,遭到严词拒绝,“请对自已的能力有点数。”人贵自知。

    段晓棠忽然望着天,语气怅惘,“当初武功山寨里面,他们种了麦子吗?”

    林婉婉摇头,“不知道。”那时光顾着逃命,谁有空关心作物。

    说不得那时她们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楚。

    第389章

    返回长安

    段晓棠同林婉婉走到一片空地,“明天走?”

    “嗯,”林婉婉点头,“和王府返回长安的护卫一起启程,我会经过各地县衙,把要去长安的女子带上。”

    林婉婉仰天道:“祝总留了五十个名额,但没有那么人愿意背井离乡。”

    哪怕不能归家,她们也少有愿意远去长安闯荡。其实她们的家乡与长安相距不过几百里。

    “招工”超标祝明月不好做,但招不满一样难做。

    段晓棠:“她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家乡?”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平时和那些女人联系的工作都是林婉婉在做,段晓棠身为将官,未必好出面。

    林婉婉:“你肯定想不到,她们很多想的是,过几年风平浪静,自已也成家了,就能和家里再走动起来。”

    孤身一人不好回家,但带个男人就行。

    段晓棠不理解,但选择尊重,“行吧!”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存智慧。

    好歹有个念想,不必像谢茹安一般寻短见。

    林婉婉和霍忠跟着河间王府的护卫,顺着段晓棠等人扫荡过的路线,沿途接上要去长安做工的女子。

    走走停停,无惊无险,拖延七八日方才回到长安。

    一路上匪盗已经被清除,官府又不会难为他们,“黑心”商队嗅着空气中气息,也知道山雨欲来,老实不少。

    对一群刚刚劫后余生的女人们来说,长安城巍峨的城墙能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哪怕这座伟大的城市之前和她们殊无关系。

    城门口林婉婉等人和河间王府护卫道别,感谢他们一路护送。同霍忠带着二十多个女人一路往昭国坊恒荣祥去。

    她们之前在土匪窝里人不人鬼不鬼,过得生不如死。哪知道有朝一日,南衙军剿匪攻破山寨,被救出来了。

    这支军队很是友善,还安排大夫给她们检查身体。林婉婉询问她们往后的规划,如果能还归本家自然是好,若是在当地待不下去,可以跟着她去长安闯一闯。

    作坊招工,不设奴籍,只要能做活,就能靠双手养活自已。

    有人质疑这样的条件是不是太优厚,打的是不是把他们拐去长安卖去烟花柳巷之地。

    林婉婉语气十分平静:“因为我是女人,懂得女人的苦楚。因为我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把伞。”

    最后加加减减二十多个女人愿意跟着走,长安的日子再苦也苦不过山寨里。

    一行人从恒荣祥后门进来,曾秋娘手急忙将双手在身上围裙上擦一擦,迎过来,“林娘子霍管事,回来啦!”

    实际她并不知晓霍忠子在开业前夕忽然出远门做什么,但东家掌柜都没说话,她也识趣不多问。

    “嗯,”林婉婉往身后一指,“秋娘,这些是我和霍管事在外头招的工人,你先带她们去宿舍洗漱,其他的让徐掌柜安排。”

    曾秋娘微微点头,复对着一群女人道:“你们跟我来。”

    新晋女工们进了院子,看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有人清洗羊毛,有人梳理晾晒……有老有少,大多衣着朴素,内心顿时安定不少。

    曾秋娘想到作坊想招工很容易,原有的工人谁不是七大姑八大姨,招呼一声,有的是人来应征。

    哪用得着一个东家一个管事往外地去招工。

    仔细打量这群女人枯黄的面容,惶恐的姿态,都是苦命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曾秋娘领着人到空宿舍门口,“我们这儿都是大通铺,每个房间睡二十人,脚底有个柜子,以后领了工钱可以买锁锁上。”

    胆小的女工怯怯道:“秋管事,我们能挤一挤吗?”

    一路行来,有些人之间不认识,但话里话外也知道,她们之前有同样的经历。

    人在异乡,当是抱团取暖。一个屋二十人,肯定有几个人要落单。

    曾秋娘:“可以,往后分了工再调,这边住的都是女工。还有我姓曾,你们可以叫我曾管事。”

    “是,曾管事。”

    曾秋娘:“把行李放好,我带你们去洗澡。”她们做的毛线生意,万一惹上跳蚤可不好。

    林婉婉没想到祝明月今日在恒荣祥,蹦蹦跳跳进门,大声喊道:“小月月,你的小宝贝,可爱的婉婉回来啦!”

    迎面和徐达胜撞上,两边都有些尴尬。

    徐达胜率先打破沉默,“林娘子,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说完彷佛被狗追一般跑了。

    林婉婉心理素质略胜一筹,别人尴尬她就不尴尬,尤其人走之后。

    冲过去,给祝明月一个熊抱,“我回来啦!”

    祝明月轻轻拍拍她的背,“怎么不让人传个信,我好去接你。”

    林婉婉:“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相逢的惊喜已过,祝明月细细问起一路的见闻。

    段晓棠不是范成明,心里有保密线,不会什么都在信里说。

    打仗的事林婉婉不懂,战后伤员诊治又是血呼啦啦。挑些能说的,最后落在几句,“那些土匪干的事可恨,但中间有些人也可怜。”

    很难说林婉婉和段晓棠看到土匪窝旁边还有一片麦地时,心里的震动。

    或许对她们而言,土匪在种地和土匪窝里孩子在读书,是同样的震撼。

    这两件事,在她们看来,代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向往。

    林婉婉:“幸好当初我们稳了一手,一路跟着白家苟到长安,没出去乱蹦。”

    天知道林婉婉一路上见识过多少土匪窝,连以和为贵的商队都见财起意,瞬间化为武装商队打劫。

    段晓棠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三个人随意在外头跑,还不够人家一盘菜。

    祝明月长叹一口气,“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得更糟糕。”

    林婉婉:“有些土匪窝的玩法比较先进,商队过路找一个当地人从中说和,交些过路财也能走。”

    当然若不愿意舍财就要舍命了。

    祝明月:“匪地结合。”那个当地人和土匪原就是一伙的,披着一层江湖义气的皮。

    林婉婉无奈道:“是呀!”

    第390章

    分配工作

    林婉婉转而问道:“恒荣祥现在生意如何?

    祝明月:“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婉婉从后门进来,感受不深,“看看就看看。”无非做活的人变多了。

    但从后一路往铺面方向走,远远就能听见喧沸的人声。

    五间铺面一字打通,左边三间贴墙钉起一排货架,整整齐齐按照颜色深浅排列着各色毛线团,强迫症得到莫大满足。

    空余的墙面上正面挂着织的各种样式复杂的毛衣,底下的挂衣架侧放着一些简单样式,总之,尽可能多展示一些。

    柜台后的男女伙计,认真倾听客户需求,是要买毛线自已回去打,还是买成衣,亦或在这里定做。

    伙计问道:“你家里人个子体型如何?”

    客人指着柜台另一头的一个男客,“和他差不多。”

    伙计:“那照你刚刚选定的样式,一斤八两毛线差不多。你看看要哪种颜色?”

    客人迟疑道:“我不喜样衣的灰蓝色,有没有鲜亮些的?”

    伙计:“不如看看红色,红色喜庆。”

    右边两间,就是毛线针织的教学小课堂。

    何春梅坐在中间,周边多是一些女郎,细心教授一些简单针法。“对,这里两针并一针,慢慢往里收。”

    林婉婉转身回到办公室,凑近了道:“祝总,你该不会把毛衣搞成贡品了吧?”

    祝明月:“我又没疯。”

    皇家御用是个好名头,但进贡后他们这门生意还能不能在民间做就是未知数了。

    祝明月甚至还要小心不引起上头的注意。

    祝明月:“何春梅手下那帮绣娘,长安各个绣坊布桩绸缎铺人面熟。我让她们把织好的毛衣送去寄卖,给点好处把客人引过来。”

    徐达胜身先土卒,头一个把成品毛衣送到自已曾经任职的绸缎铺里去。

    不知道绸缎铺大掌柜看到自已曾经的二掌柜,摇身一变也成了大掌柜,大摇大摆上门谈合作,心中作何感想。

    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尽心尽力推广,因为他们是一个东家。

    毛衣毕竟是御寒之物,他们直接对手应该是那些毛皮铺子,和绣坊绸缎铺合作倒也说得过去。

    林婉婉好奇道:“回扣怎么给?”

    祝明月:“照交易额提成,若是大宗客户,另算。”

    林婉婉:“我们还有大宗客户?”

    祝明月:“怎么没有,一些大型商行、远行的商队,他们一般买成品毛衣。”

    林婉婉点头附和,“他们买毛线回去也没法织。”

    织毛衣讲究技术和针法,那些大商人上哪去找许多熟练的毛衣织工。

    祝明月:“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成品毛衣跟不上。”

    一件最简单的短款毛衣,都需要一个全工七日时间,何况其他复杂款式。

    现在大宗出品的毛衣,是保暖但不讲究款式的贴身毛衣。

    林婉婉:“那怎么办?”

    祝明月:“对外收毛衣,交押金领毛线团回家织,织成后按照质量花样款式算工钱。”

    外间何春梅教的一群人,有的是客人,有的就是这种半兼职的毛衣工。

    照顾家事之余,织毛衣赚些工钱,和往日闲时刺绣缝补没多大差别,要求还没那么高,是少有专属于女人的“正当事业”。

    祝明月并不在乎织毛衣的是男是女,兼职毛衣工将毛线领回去,是本人还是家里人打都不成问题,她只要毛衣。

    林婉婉:“我这次只带回二十多人。”不知道能不能补足祝明月的用人缺口。

    祝明月嘲讽道:“二十多个,关中土匪比较讲武德?”

    林婉婉缓缓摇头,将大部分女子的打算说出。时人重乡土,在她们眼中,陌生的长安让人缺乏勇气。

    祝明月:“没事,晓棠才走了多少地方。”若真有人在家乡过不下去,恒荣祥总能塞下人。

    曾秋娘带着人去洗澡换衣裳,然后去食堂吃饭。

    因为东家的关系,恒荣祥和春风得意楼一个待遇,一月一结账。吃的最多的是就是各种豆花、豆渣饼、炖豆腐。

    对这群远道而来的女人而言,豆腐已经是极好的吃食。看样子,还是寻常吃的。

    待吃过饭,徐达胜带着人来到草棚搭成的食堂里。“我姓徐,是这里的掌柜,统管作坊上下大小事务。后面几位是作坊的管事,待会给你们分配活计。”

    这群人的来历徐达胜是知晓的,东家发善心他不忌讳,但终归男女有别。

    徐达胜:“何娘子,你来说。”

    何春梅上前一步,“我姓何,是作坊管事。你们中有读书识字的吗?”

    一片沉默。

    何春梅:“会刺绣裁衣的,站到我身后来。”

    一个女人可怜道:“何管事,我以前会,但现在手已经糙了。”一副不知该如何选择的纠结模样。

    何春梅安抚道:“没关系,站过来吧。”

    八九个人站过去。

    曾秋娘:“懂纺织的站我身后来。”又是八九个人。

    余下几人顿时不知所措,她们什么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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