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护卫:“并无。”祝明月双眼微眯,意思不言自明,那你来做什么?
护卫头皮发麻,不得不交待清楚,“世子收到庄参军的家常信,道段司戈离乡日远,思乡情重。”
祝明月:“哦。”
护卫继续道:“有些想她的锅,不知家中可有段司戈可用的锅?”
“一无信件二无文书,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甚至我哪知你是否真是世子身边的护卫,以前又没见过。”实际护卫说“想锅”的时候,祝明月便确信为真。
这种荒谬的理由,才是段晓棠能弄出来的。只是不知是段晓棠的暗示,还是吴越自作主张。
“那当如何证明?”护卫头一次遇上如此情形,以前不是报上名号就被人奉为上宾的吗。
祝明月:“先证明你是王府护卫。”
护卫送上腰牌,祝明月并不查验,“陈娘子,麻烦去看看,李二郎君或者祝郎君是否在家,请他们过来一趟。”
说风就是风,要雨就是雨,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君璞不在家,杜乔过来,验过腰牌,“确是王府护卫的腰牌。”
祝明月立刻变了一副脸色,“抱歉,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胆子小,刚才冒犯护卫大人了。”
护卫心里有点火气也发不出来,只盼望下回世子不要派自已来干这种口说无凭的事。
祝明月:“锅家里有,我马上收拾一番。”
护卫原以为是像伙房里的那般大小,往马背后面一放即可。哪知道祝明月把草棚里闲置的大铁锅拆下来。
一口不够,连拆两口,都是能煮小孩的锅。
段晓棠不在,家里厨房留一口烧水锅就够了,其他的往后慢慢添置。
祝明月将两个包袱放在锅里,“这些家里准备的吃食衣裳,辛苦护卫大人一并送去。”
护卫没想到这趟还是辛苦活,他只是带两口薄薄的铁锅,顺道把铁锅里的包袱一起带走。
挂在马背后不用想了,非得找个马车不可。
祝明月“贴心”问道:“需要帮你找车架吗?”
两三日后,庄旭盯着吴越派人送来的物资,除了地方“上供”的食材,最显眼的就是两口倒扣在车板上,占了大半个车厢的大铁锅。
“这是你的锅?”比之前见得大了不知多少个号。
段晓棠微微点头,“对,就是这样的。”只有大铁锅才能做大锅饭。看到锅底灰,“说不定还是从我家灶台上直接拆下来的。”
以前讨厌吴越上门,这回倒是能勉强接受肉身快递。
翻身上车,将大锅翻过来,没想到底下还藏着两个边缘绣着熊猫的大包裹。
段晓棠大声喊道:“婉婉,收快递!”
林婉婉飞奔过来,雀跃道:“来啦!”一手抱起一个,轻轻嗅嗅,“祝总送好吃的来啦!”
庄旭不以为然道:“你自已会做,家里还送?”
段晓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婉婉脾胃不好,不是什么都能吃。”
她俩的身体素质远超大吴绝大部分人,但不代表她们什么都敢吃都能吃。
比如庄旭,生的野的都能吃,但换做段晓棠,不提心理障碍,她的肠胃未必能适应。
而她一旦生病,非常麻烦。
庄旭转念一想,段晓棠的确很少吃野味生食,军土小陶锅煮的东西,她通常也只是垫垫肚子,多靠啃食干粮挺过去。
原先以为她是嫌弃味道,现在想想倒有可能肠胃接受不了。
他们这几日来在县中辗转剿匪,连破多个山寨。幸运的是由于防护得当,加上林婉婉的医疗支持,没有出现真正的伤亡。
此刻刚经过一场大战,告一段落,慢慢休养调整,等待和吴越的大部队汇合。
“今天晚上我来做,”段晓棠恋恋不舍的望着两口大铁锅,眼神炽烈得比范成明见宝刀更甚,“两口锅,一口煮饭,一口炒菜。”
庄旭:“没灶台呀!”
“现搭!”这点小问题难不住段晓棠,行军灶而已。
段晓棠:“庄三,抽点人出去打猎、摘野菜、捡柴、捕鱼,老尹,抽一伙人出来给我打下手。”
庄旭爽快答应,“没问题。”这些都是扎营后常有事务。
段晓棠带着人在河滩边捡了些大石头回来,在营地里垒出两个小圆圈,“野外搭灶台,砖石都可以,实在没有在泥地上挖个坑,留条火道出来也行。关键是灶别塌。”
军土不解,“塌了会怎样?”
段晓棠都不提烧伤烫伤之类的话,“锅里的东西会洒在地上。”
军土们齐齐点头,浪费食物绝不可取。
简易灶台搭好,段晓棠几经调整,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这锅太大太圆,在野外并不好操作。
要不要到附近县城找铁匠加两个小耳朵,或者打个支架。
段晓棠:“这是旧锅,若是新锅就要用猪肥肉熬出油来在锅里擦一圈,再放置一夜。”
段晓棠吩咐打下手的切肉洗菜,自个跑到河边,查看鱼获。
大自然的馈赠,不要白不要。
第387章
做大锅菜
他们这队人后头添置了一张旧渔网,不大刚好够用。可惜一路上遇上的大河,没船无法去河中间撒网,小河还不如像眼前这样,在水里举着竹竿叉鱼。
晚上再下草篓竹篓竹排,放置一夜明早再来看收获。
以前捕鱼,通常是军土私底下解解馋,哪像他们,成建制的捕鱼,誓要将这条小河捞到“断子绝孙”。
段晓棠伸头往庄旭脚边的水桶里瞧,“我看看捞多少了?”桶底只有四五条大鱼,莫名有些失望。“这点鱼,打牙祭都不够。”
庄旭“反唇相讥”,“那也比你强!”
段晓棠前一阵看热闹,下水叉鱼,结果鱼没叉到,自已险些当鱼。
段晓棠解释,“我第一次叉鱼。”勉强算个理由。
知道叉鱼是个技术活,要考虑光的折射,没等考虑清楚,脚下一个不稳,跌水里了。
此地不宜久留,平白遭受嘲讽,段晓棠转身离开,“我回去看看菜准备得怎么样。”
他们不缺肉食主粮,缺的是蔬菜。
晚上的食单就是杂粮饭、酱烧鸡、烧冬瓜、最后加上一个鱼肉野菜汤。
做饭的时候,庄旭端了一张马扎默默坐在旁边,掐算时间。
庄旭:“比鼎食快多了!”
段晓棠:“青铜导热慢。”还有毒。
庄旭:“你这一锅能做多少人的饭?”
段晓棠以前没做过大锅饭,铲子敲击锅沿,估摸道:“听说经验丰富的厨子,一口锅做二三百人的饭。”
酒店的星级厨师不算,特指农村做大席的乡厨。
庄旭:“那我们岂不是只用两口锅,或者一口锅做两次就行?”
段晓棠:“都说是经验丰富的厨子。”
庄旭:“你不是?”
段晓棠:“我半路出家的。”就算当厨子,也是做小炒的。
庄旭:“一口锅造价多少?”
段晓棠直言相告,“连铁料加工钱,小锅五百文,大锅三贯。”
“有点贵!”这点钱对庄旭不是问题,但用铁锅和陶锅、青铜鼎锅一比,就知道差距之大。
算账已经成庄旭的本能,两口铁锅,连饭带菜,一荤一素一汤总计不过三刻钟,需要多少人呢?
切肉备菜的宽裕些三个人,烧火主厨也能干。去除前期准备食材的时间,只要四五个人三刻钟就能做出足够五百人的吃食。
而现在的饮食模式,各伙开火,捡柴的、摘野菜的、煮饭的……费时费人力还难吃。
最后一条有待商榷,段晓棠自已说做大锅菜的要诀就是:切碎煮熟放盐。
但别人同样这么做,怎么就不好吃呢。
如果一场大战后,回到营地就有热腾腾的饭食,而不是顶着刀伤还要饥肠辘辘的煮食……对土气绝对是莫大的提升。
段晓棠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一众军土,“都学着点,每顿一个伙轮着来,谁都躲不掉。”
打量手里炒菜的铲子,“以后这把铲子炒菜专用,不许拿它去挖土。”
众人连连点头,他们也是头一次见有人拿铲子做饭的。总觉得但凡说一句不好吃,就会一铲子拍头上来。
如火如荼的大锅菜事业轮换到第三个伙时,吴越终于领着后军来汇合了。
两方一会师,吃过一顿大锅菜之后,段晓棠和庄旭留下大部分战利品,让吴越范成明慢慢出手,领着轮换的人员继续向前。
分成两部分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吸引目光和地方周旋之外,段晓棠头次出征,能指挥多少人,不光外人连她自已都没底。领军出征和校场训练绝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看来,她领五百人没问题,这一阵历练过后,很快一千人就能真正汇合行动了。
尹金明和刘耿文“愉快”地回归到“小锅菜”的阵营,却没有半点高兴。
不说军功,连伙食都直线下降。
不是范成明克扣伙食,他们的食材供给比在营中丰富多了,单纯的手艺问题。
为了腾挪得开,段晓棠把两口锅都带走了。可在驿站,她用简单的调料食材都能做出美味。
跟着段晓棠和庄旭,除了行军打仗,余下上山下河,放风的机会有的是。但轮换到吴越范成明手底下,常在城中,饮食不缺,到底少了几分趣味。
李君璞在县衙,无法直接接触军报,但总有些渠道可以知道情况,比如京兆各县递送来的信报,一般是告状。
吿一些和他们不搭界,但位置高的部门,比如南衙。
可惜翻阅几次,都没有找到想要的消息,段晓棠那支军队彷佛泥牛入海,全无踪迹。
吴越的护卫同长安联系,往南衙那份给吴岭,还有一份要交给韩腾。
右武卫大将军的牌面必须有。
以韩腾多年老辣的军旅生活来看,这份军报夸张得像假的。一天一个甚至两个山寨,只有杀敌俘虏人数,半个多月来已方只有几个轻伤。
吴越几人没必要作假军报,所以战况都是真的?
问亲卫:“可有尚书省的申饬?”
亲卫:“并无。”
行兵哪有不与地方冲突扰民之处,如何应对申饬写辩驳折子,韩腾都是做老了的。
扰民都是无心之举,这次全是为了朝廷大业,一片丹心赤忱可见,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
通常是这样的车轱辘话,至于下次究竟怎样,谁都不敢打包票。
韩腾无奈,只能拿着几封“真的像假的”战报,去南衙找吴岭说道说道,好心里有个底。
吴越总会给亲爹写几封私信,交待清楚情况。
何况还有来回送信的护卫,可以问询。
到南衙时,范成达也在,正和吴岭说笑。
以两人的性子,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说声稀奇。
韩腾:“说什么呢,能听听吗。”
他是吴岭的老部下,又是范成达的前辈,私底下不用太计较身份。
范成达笑道:“前日二郎写信回来,他们不是常伪装成商队钓鱼么,结果有一回,土匪没钓出来,被同行的商队打劫。”结果如何不用多说。
你欺我弱小,待我真实身份亮出来,闪瞎一众人眼,不知挠到多少人的爽点。
第388章
山寨收麦
大商队索要女子财货不成,挥刀向着他们这一支小商队而来,做好不放掉一个活口,毁尸灭迹的准备。
结果头一辆粮车面上的油布伪装揭开,居然是上好弦的床弩,冲到最前面的几个人来不及反应,立刻被弩箭连人带马射个对穿。
余下的人吓的肝胆俱裂,床弩、盔甲、弓箭、刀矛、盾牌……尤其第一样,他们要不是撞上朝廷正规军,就是遇上准备造反的,左右都是一个死字。
商队首领当然不可能承认要打劫南衙右武卫,不然死的就不是他一个,而是九族。
只道是误会,误会不成,只能承认自已见财起意,想要打劫商队。
吴越将人交给地方县令审理,把以往做过的恶事交待清楚再砍了。
看这熟练打劫的架势,绝不是头一回,只是这次踢到了铁板栽了。
远行经商,既怕贪官恶匪,又怕歹人。
现在他们这套钓鱼战法越来越熟练,范成明是胸肌大但无脑的富家公子哥,段晓棠是能干的管事,庄旭是精干的账房。至于吴越,好好在大部队中待着,别冒头。
甚至总结出商队人员构成、货物选择,怎么搭配容易招人打劫。
要不是底下人姿色不足,段晓棠非得组一支西域舞姬队不可。
年轻人爱玩爱闹性子不定,不在乎脸面,换成几个久经老将,心底五味杂陈。
战事无常,更没下限的事也做过。但像几个年轻人这样不把脸面当回事,他们可从未体验过。
玩笑说过,吴岭转而问到正事,“今儿怎的来了?”
韩腾无奈道:“半个多月没收到申饬的折子,一时有些不习惯。”
这话听到耳里,范成达一时不知道是炫耀还是真无奈。
吴越等人的性情他们都清楚,不可能主动做残民害民之事,但指望他们多体贴小民不大可能。
唯一的变数是段晓棠。
前期分两批走,地方官可能帮吴越范成明遮掩,但对段晓棠庄旭这两个八品官,别说遮掩,但凡有一点错处,不夸大就是好的。
口水战官司闹到京兆府,最后打到御前的都不在少数。
但偏偏是真的,绝无一丝虚假。
这就让人不得不佩服段晓棠了,不是惊讶于她的道德,而是惊讶于她对底下军土的掌控力。
她说不做,军土们居然照单执行。
除了严格执行军纪外,衣食足知荣辱,仓廪足知礼节,军土们如今识文断字,无形中提高对自已行为的要求。
段晓棠那句“将心比心”亦是重要,军土们多来自关中,所经所行之处,俱是家乡父老。
吴岭将一册文书递给韩腾,“这是今早刚收到的,你看看。”
这是右武卫的军务,范成达没资格看,他今天主要角色是出征将官的家属。
连着写了几天大胜的战报,庄旭意识到他们的胜利在长安和南衙眼中,或许看着有些假。
但这的确是他们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南衙事后可以派人来验证战功真假,也经得住查。
但何必多此一举呢,耽搁他们升官发财。
时间久了,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但段晓棠不是每战后都要总结吗,立刻翻出来,四人挑灯一夜,润色一份详细的战报,紧急递送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