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林婉婉扶着脖子,“有点沉。”祝明月头上更多,尚能稳住,“还行。”
她们精简装饰,已经觉得头大如斗。习惯披头散发或者一个马尾打天下的现代女性,深深懂得大吴贵妇人的不易。
林婉婉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一年搞一次差不多,”缓缓转头问道:“晓棠,怎么样?”
段晓棠实话实说,“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尤其祝明月满头珠翠,根本不敢靠的太近,生怕勾着头发衣裳,或者不小心被珠宝边缘划到。
林婉婉轻摸发鬓,“自已美就行。”
段晓棠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我们出发吧!”
段晓棠找的领路人是昭武校尉宁岩的母亲,河间王府外人来车往,不方便汇合。
她们先去宁岩家里,然后跟着宁老夫人一起去王府。
南衙将门居住集中,宁家与范家相距不远。
祝明月和林婉婉盈盈一拜,宁老夫人夸赞道:“好俊俏的两个小娘子。”今日之后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右武卫段司戈家里有一对漂亮的小姐妹。
宁老夫人原以为年轻娘子容貌冶丽,必然好高骛远,想着攀高枝招贵婿。
见小姐妹两眼神清明,便知道不是轻佻人,愈加和善两分。
林婉婉好奇道:“老夫人,王府的饭菜好吃么?”
祝明月轻轻握着林婉婉的手,取笑道:“她呀,长了一颗吃心。”
宁老夫人:“滋味当是不错。”还是个孩子心性,只惦记着吃食,但谁人赴宴只为一口吃的。
段晓棠挂名王府护卫,今天头一次到王府。
范成明和几个南衙子弟在门口当迎宾,拉着段晓棠胳膊交待道:“进去找庄三就行。”担心第一次来王府失了礼数。
段晓棠轻轻点头,“明白。”
女眷的马车一路到二门停下,祝明月和林婉婉一左一右扶着宁老夫人下马车,缓步走进宴会厅。
相熟人家的女眷上前问候,“老夫人,从哪找来的两个标志人?”
宁老夫人笑呵呵道:“是我们营里段司戈的表姐妹,祝娘子林娘子。”再给两人介绍,“这是左武卫的梁夫人,她娘家兄弟是营里的武将军。”
时人称呼已婚女子,有称夫姓有称父姓,不一而足。
祝明月林婉婉位低先行礼,“梁夫人安。”
梁夫人笑意盈盈,“哪位是祝娘子,哪位是林娘子?”八品司戈都能进入王府正宴,段晓棠果然很受重视。
门口一番寒暄,几人相携进入宴会厅。
宁老夫人再引荐几位几人,多是右武卫的家眷。今天主要带两人露露面认认脸。
祝明月没有出风头的想法,安安静静坐在宁老夫人身后,听她们说起各家的婚丧嫁娶添丁进口,暗暗分析亲疏远近,时不时附和两句。
林婉婉听到一个看起来只二十五六的年轻女人说道,她女儿今年定亲明年出嫁。
冲着祝明月微微挑眉,以前说不定以为是后娘,照现在的情况,十之八九是亲娘。
差几岁差一辈!
祝明月挑眉回敬,她有个鬼的年龄焦虑,走到哪里都是老娘最美。
林婉婉坐得久待不住,和几个年轻小娘子去院子里看歌舞。
王府安排许多歌舞伎在庭院中表演,胡旋舞,心应弦,手应鼓。
胡腾舞的舞者有时如小鸟展翅急蹴环行,舞步飘逸如同车轮旋转;有时反手叉腰,身体后仰,姿态如弯月悠扬。
绿腰舞的舞姿轻盈,疾徐变化,舞步灵动,犹如翡翠在兰苕中嬉戏,又似游龙般舞动。当舞袖低回时,轻盈的姿态如莲花在波浪中摇曳,节奏加快,舞袖飞举,又像风搅雪花般的飘逸。
林婉婉感慨道:“比东西市的精彩多了。”
梁景春的小妹妹梁林芳点头道:“王府家伎,当然不一般。”
另一边的小娘子叫宁婵,是宁老夫人族中的晚辈,亲哥哥就是右屯卫的宁封,同范成明同列太平坊六罴。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一方绷竹席的长方案摆在中间,数个女子围坐在旁奏乐和行酒令。
三个小学渣怕被突然点将出列,上去丢人现眼,急忙退走。
这哪里是个庭院,分明是大型游园会。射覆、投壶、藏勾……
林婉婉暗暗吐一口气,“我一样不会。”
梁林芳好奇道:“林姐姐,以前住哪儿?”怎么连这些简单的小游戏都不会。
林婉婉:“乡下。”
大吴百姓日子虽一般,但顶级权贵实在逍遥。
宁婵提醒道:“有些人家办宴会,还要写诗呢。”也就河间王不爱文学,今日席间才少了几个才女出风头。
林婉婉以为宴会是吃吃喝喝,结果人家的宴会要比拼才艺。她有个鬼的才艺,跳兔子舞还是唱小跳蛙,或者当场表演一个人体缝合。
害怕地捂着小胸口,“我还是比较适合回家躺着。”
第359章
王府校场
林婉婉热衷于躺平,难道段晓棠不是么。
“来这干嘛?”段晓棠被庄旭拖来校场,校场意味着活动比试,之前没听吴越和范成明漏过口风,轮不到自已上场。
庄旭:“带你认认人。”不爱交际可以,但最好把人头认熟了。“河间王府的宴会校场才是最大的看头。”
校场正前方搭起凉棚,吴岭坐在正中间,吴越侧坐其后。往下两边蝶翅边散开两列。
段晓棠眼尖,发现白隽居然没捞到前几个位置,他身后是白旻和白湛。
白隽这会正和好友裴续念叨,“三娘新学一种针法,说要给我做衣裳。”
裴续眼睛斜向后瞟一眼,白旻不动如山。暗道做衣裳,不如指望她今日能上阵连挑数人。
这么多年落得一个荷包,衣裳远在天边。
裴续不打击老父亲脆弱的自尊心,夸赞道:“三娘向来孝顺,你有福了。”
庄旭先给段晓棠介绍台上的大人物,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再往下没资格坐在台上。
段晓棠只多看一眼传说中的楚国公杨胤,果然是林婉婉会喜欢的类型之一。
不过她喜欢的类型多了,长得好看的都喜欢。
庄旭:“这种场合,一般都是没成亲没定亲的上去。”
除了鸿门宴,哪种宴会都逃不过相亲的功能。
段晓棠抬头,对面果然聚集了不少女郎,却没法从人群中一下把白秀然等人找出来。
河间王府的校场军备齐全,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有人上去演练一套剑法枪法。这些都可以练套路,外行看不出门道。
还是真刀真枪的比拼好,一眼就看出谁更厉害。
庄旭像主持人似的,一个个介绍上场的“表演”选手,他不认识的,旁边的武俊江和孟章自动补全。
南衙体系内的他们基本认识,南衙之外的,名声响亮的没见过也听说过。
可以说,大吴当前的青年才俊基本在这儿——野无遗才。
段晓棠猛地瞪着场中人,“徐昭然怎么上去了?”不是未婚专场么。
庄旭轻咳两声,“刚刚被打下去的是千牛卫的人。”而且输的极其难看。
徐昭然是为找回场子,维护千牛卫的集体荣誉。
段晓棠:“他不可能一直守着擂。”又不是人间全无敌,迟早被人打下去。
孟章:“这场胜利便是赢,”若是右武卫的人输的难看,他们也得上场,“段司戈不如去露一手。”
段晓棠笑道:“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今天整个王府里,恐怕自已官品最低。
庄旭轻声道:“她不合适。”倒不是说段晓棠古里古怪的过不下去就离的观念,而是吴岭对段晓棠安排不是在贵人们面前露脸,而在别处。
上来救场的徐昭然果不其然击败对手,而后非常有风度的一起下台。
梁林芳激动地鼓掌,“徐大郎真是厉害!”
宁婵点头附和,格外补充一句,“所以说英雄配美人。”
林婉婉和梁林芳齐齐转头望着她,少女,你该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宁婵解释道:“我说的英雄是白三娘。”徐昭然再厉害也只打一个,白秀然可是一个打六个,哪怕六个里面有一个亲哥哥,也不减崇拜。
宁封那等混账,该打,只恨自已打不过。
宁婵支起下巴,“为何没有让女子一展身手的擂台,我以前都不知晓长安城中,还有白三娘这一号人物。”
梁林芳上上下下打量三人,迟疑道:“满头珠翠衣饰繁琐,若是比武非得重新梳妆打扮不可。”太麻烦。
宁婵仰着头,“若我武功盖世,梳洗换衣又如何。”
林婉婉没有接话,两个小女孩没有想到,她们其实可以不打扮得这么累赘。
世风如此,非是一人两人可以改变。
地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长安的青年才俊亦是一轮接一轮。
演练比武结束,轮到射艺。
白隽轻拍白湛的肩膀,“二郎,下场试试。”
白湛神情振奋,“是,父亲。”满心高兴地提着弓下高台。
庄旭问道:“白二郎,射艺如何?”
段晓棠不知白家如何打算,留一手还是露一手,只能模糊回答:“还行。”右武卫没几人能比得上他。
见白湛骑马入场,庄旭惊讶道:“竟是骑射。”
白湛骑在马上,拉起弓箭,手如磐石,眼神坚定而专注,瞄准目标,用力释放箭矢,像一道闪电,划破空气,直射箭靶。
骏马疾驰一圈,十靶九中。
庄旭情不自禁鼓掌,“好!”
吴岭:“有几分梁国公早年的风采!”
白隽暗道吴岭今天会说话,父子两一起夸。嘴上谦虚道:“小子年轻,还需多加历练。”
杨胤举杯遮挡微挑的表情,打量对面的白旻,你能容忍弟弟比你优秀么。
白湛之后,陆陆续续有一些公侯子弟下场,只是再不如这般精彩。
照往常宴会的规矩,通常会有一个环节专门留给主人家子弟展示,剑法、射艺、书法、诗文……不一而足。
但轮到河间王府,众人默契地将这一环节省略,没将吴越拱上去。一来隐约知道些底细,二来资历深的人大概还记得,河间王府的世子册封宴,自已参加过两回。
河间王府凋零至此,还能要求多高,活着就行。
今天大家汇聚一堂共襄盛举,为的就是看看王府的大活人——吴越。
平庸才好,尤其对南衙之外的人,他们可不想往后几十年,再和一个强势的南衙之主打交道。
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虎父犬子,就是对吴岭最大的报应。
宴席散后,祝明月和林婉婉一上马车,就把头上的钗环卸了,直接回家,不在乎失礼与否。
再不卸掉,脖子就要断掉了。习惯轻装上阵的人,怎么可能短时间适应头上顶几斤的日子。
哪怕是金子,心里上的安慰,也抵消不了生理上的不适。
赵璎珞回家,见林婉婉披着头发,五指成爪按摩头皮。“王府怎样?”
林婉婉滔滔不绝介绍一天的见闻,头一个说的就是吃食,“北方的熊鹿,南方的狸虾蟹鳖,还有鸡鸭鹅牛羊兔鹤鹑等等,山珍海味,水陆杂陈。”
林婉婉看到这些,头一个想的就是够判几年。
第360章
读书识字
林婉婉:“有一道名字取的奇怪,素蒸音声部,是用素菜和蒸面做成一群歌女舞女,说是看菜。”
“看菜?”赵璎珞望名知义,“能看不能吃。”
林婉婉忙不迭点头,应该是能吃的,但同它出众的外形相比,味道相形见绌。
林婉婉自诩见多识广,可今日去河间王府长一回见识,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以前在酒店吃饭,装饰性的摆盘见过不少,向来不屑一顾。今天在河间王府的宴席上见到素蒸音声部,第一反应是巧夺天工,再后才是想到会不会浪费。
几个月的穿越生活,从未缺衣少食过,却比从前任何时候更珍惜粮食。
哪怕知道今日宴席上的剩菜并不会浪费,可能是进王府奴仆的肚子,还是会有隐约的不适。
段晓棠洗完澡换了衣裳,用毛巾擦着头发进来,问道:“长林上回寄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杜乔跟着上司去洛阳查访吏治,借着隔壁李家的回长安的人带信回来,看来他在洛阳和李君玘搭上线。
大将军之位没了,李君玘还有爵位,在洛阳的日子不会难过。杜乔得他照应,总会方便两分。
“信上说是半个月,”赵璎珞扣除路程时间,“就这两三天。”
祝明月同样披着头发进来,她和林婉婉最近两天都不想见过于沉重的首饰,哪怕不为艰难的脖子着想,也要惦念几分可怜的头发。
祝明月故意开玩笑,“想他?”
段晓棠仰倒在椅子上,“想他的本事。”
林婉婉:“你想找他干嘛?”
段晓棠:“编一本类似“人之初,性本善”的军事启蒙读物,基础兵法军规融入其中,如何?”
祝明月只有一句评价,“还没放弃?”
打从段晓棠练兵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往推广基础教育的方向,伸出试探的小脚脚。
从让军土学会写自已的名字、同袍的名字,到带着旅帅摸透军阵,一直没放弃过。
但这件事不能明目张胆的做,只能打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旗号。
段晓棠也曾打着“教学相长”的名号教过几位旅帅《孙子兵法》,至于结果,不提也罢。
质疑李君璞,理解李君璞,成为李君璞。
祝明月:“这事得从长计议。”连普通经书世家都严防死守,何况军事兵法。“你最好和长林还有隔壁那位好生商量一番。”
李君璞虽然在长蛇阵上小栽一回跟头,但论大吴将门心态的了解,是周围可信任之人中的第一人。
段晓棠点头,“我知道。”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出差的杜乔盼回来了。
再不回来,段晓棠都觉得他掏的房租是打水漂。
杜乔马不停蹄将洛阳故人给家人带的东西分别送到柳家和李家去,以现在的交通条件,每一个远行的人都要化身快递员。
再提着一个大包袱送到东院,是洛阳时兴的吃食玩具,一些小玩意。
洛阳的锦缎瓷器亦是知名,一来太贵买不起,二来杜乔自认他的选的东西不大可能会合女子意,索性另辟蹊径。
见到段晓棠在家,亦是高兴,“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