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李君璞见段晓棠心里有数,才让她的离开。林婉婉坐在屋中用铁针费劲的戳戳戳,见段晓棠空着手回来,感慨道:“很快李二哥就知道,拿国家给的工资,干自已的私活,有多爽了。”
上班摸鱼,功德无量。
段晓棠:“他应该会偷偷写,不叫别人知道。”怎么可能将书稿带去衙门。
林婉婉:“为什么?”
段晓棠:“他以前说过他舅舅脾气不好,得罪了很多人。”谁敢信,李君璞这幅不好相与的性格还是进化过两代的。
白秀然提过,冯晟没有大是大非的问题,称得上死后哀荣。脾气不好,只是单纯的私德问题。
李君璞不想招人眼,低调行事,也是常有之义。
他不打算水一本兵书出来,几年时间,长安的新闻都不知道换过几百茬了。
段晓棠看着林婉婉手上的东西,“这是做什么?”
林婉婉咬牙切齿,“看我戳一个滚滚出来。”
段晓棠捻起一团羊毛,“怎么带点乳黄色?”不该是白的么。
林婉婉:“羊毛漂白技艺不到家呗,祝总已经出钱让染坊研究了。”有钱真好。
奋力再戳,“全当挖煤没洗干净。”
大熊猫千姿百态,脏点怎么了,一样是国宝。
段晓棠看着不成型的一团,“要不要加点水?”
林婉婉:“有用么?”
段晓棠摇头,“不知道。”只要不自已动手就是这么洒脱。
祝明月抱着最近羊毛各项收支记录进来核算成本,准确地说,只有支没有收。
段晓棠不清楚原材料情况,“羊毛要去草原收么?”
祝明月抬头,“怎么问起这个?”
段晓棠指了指隔壁,“李二担心你要钱不要命。”
祝明月要钱更要命,“中原和草原没有固定的互市,属于对立隔绝的状态。刚起步,长安周边和北方的羊毛能供得上。”
照李君璞的法子,出钱让别人去干杀头的买卖是一时权宜之计。
段晓棠现在是军职,祝明月真往草原上伸手,一顶私通外族的大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三人印象中草原民族能歌善舞热情淳朴,可在此刻的中原,草原是凶悍野蛮的代名词。
从东胡到匈奴,从匈奴到羌,从羌到鲜卑到现在的突厥,乃至往后的契丹、女真、蒙古。草原就在那里,游牧部族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火枪和大炮降世之前,唯有统一的中原王朝靠着强横的国力与之对峙弹压。
一旦王朝衰微,游牧南下,对百姓而言,灭顶之灾。
段晓棠:“所以按照现有政策,朝廷不可能从经济上制衡草原?”
第314章
请封世子
祝明月嗤笑一声,“经济制衡?能有政治制衡的概念就不错了。”
李君璞提醒草原事该寻孙无咎打听,祝明月旁敲侧击,才明白为何指这条路。
孙无咎祖上挑拨离间,将突厥分为东西两部,不管在朝中还是草原,都留有余荫。
不过这点荫蒙落到年幼的孙无咎和孙无忧手里还剩多少,很难说。
段晓棠放弃思考博大而宏观的命题,“毛线进度怎么样?”
祝明月从门边柜子上取出一个细麻袋子,里头装着两根棒针一团毛线。
这是何春梅的,为了保密没带回家里。
祝明月:“刚起了个头。”
段晓棠摸着几排刚成型的毛线,分不清针法,“好歹有个样子。”
林婉婉叹口气,“织出针来,还得考虑怎么把它做成衣裳。”像布料一般裁剪,非得散了不可。
一排排下来能织成围巾,可长安不流行戴围巾,与之形制相似的是披帛。
林婉婉的审美早已固定,无法想象,丝绸襦裙加上针织披帛是什么样子。
段晓棠倒是接受度良好,“长安开放,乐于接受新鲜事物。”
土著指不定比她们接受得更快。
胡人的装扮吃食是一种风尚,长安人不认为穿胡装吃胡食是卑微的谄媚。天下四夷的好东西用用怎么了,天朝上国的子民自该有此豪迈。
段晓棠:“人头怎么拉?”既然不打算去草原收羊毛,方针得跟着变一变。
“毛衣织不出来,说什么都是空话。”祝明月还得仔细琢磨。
咨询两个小伙伴的意见,“你们是想做大做强赚很多钱,还是少赚点但过得自在些。”
段晓棠林婉婉异口同声,“还用说么。”
祝明月故意道:“要钱?”
“要自在。”
钱么,够花就行,祝老大肯定会满足她们这亿点点愿望。
段晓棠林婉婉当甩手掌柜自在,辛苦的只能是祝明月。“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林婉婉微微点头,俏皮道:“说不准哦。”
段晓棠:“若是做大做强要怎么办?”
祝明月:“我们现在能沾上边,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不就是河间王和梁国公么,当然是找他们合作。”
段晓棠质疑,“合作?只怕成为附庸吧。”
在武功的时候,她们为何找上白秀然,不就是怕失去自由吗。
“所以还是自在些好。”祝明月庆幸三人能统一意见,不然还得一个个说服她们。
大家都“不思进取”,挺好的。
第二日段晓棠早起专门去步步糕拿蛋糕和饮料,骑着马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进右武卫大营。
段晓棠归营都会带些好吃的,范成明和庄旭早早在伙房等着她。
“一葫芦豆奶,另外一葫芦是奶茶。不用着急慢慢喝,今天内都不会坏。”
范成明和庄旭没指望能从段晓棠这喝到酒。
段晓棠没料到吴越居然回来了,只是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幸好蛋糕多拿了几块。
“你们尝尝,不爱吃甜食的就算了。”
食之一道,范成明向来身先土卒,“谁不爱吃甜食!”
打量几番,样子都不同,“有区别么?”
段晓棠:“都是水果蛋糕,桃子、李子、梅子、葡萄……按着口味来,喜欢哪样拿哪样!”
碍于现有交通和天气条件,水果选择面并不多。有些直接切块放在表面,有些经过蜜渍程序处理。
女工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做出一个个“创意”蛋糕,在段晓棠看来有些黑暗料理的意思,好在客人们欣赏,愿意付钱。
能创造销量价值的就是好产品。
以已度人,才是最大的傲慢。
庄旭瞧见食盒上篆刻的小字,轻声念出来,“步步糕,你在那儿买的?”
段晓棠只嗯了一声。
庄旭不明白,难道长安每家酒楼都对竞争对手的货源如数家珍,商战如此高端,知根知底?
段晓棠:“爱吃不吃。”
范成明拿了梅子,大大地挖了一勺,止不住称赞,“好吃,好吃。”
庄旭再多挖几勺,层层奶油叠加下的蛋糕坯露出真容,“这不是昨天淋桂花酱的糕饼么?”
一般人分不清古早蛋糕、戚风蛋糕、鸡蛋糕和蛋糕胚之间的区别。
段晓棠:“你尝尝呢。”
朝食之后,段晓棠落在后头,问道:“他怎么了?”
范成明附耳道:“王爷上表请封世子。”不用特意说明奏章上的人选是谁,吴岭再没有第二个儿子可以选。
庄旭将不高兴,换做另外一个更显得负责任有担当的词语,“所以诚惶诚恐。”说的自已都没有底气。
世子一立,河间王府一系真正稳定下来,南衙诸卫有了主心骨。
风口浪尖,吴越选择低调地窝在右武卫,等皇帝堂兄正式册封他为王府世子的那一天,才是该出风头的时候。
段晓棠到校场等待军土们集合,发现吴越坐在点将台的侧面。“怎么坐这儿?”又脏又硌屁股。
“不然呢,上去?”吴越想气人的时候战斗力可不弱。
点将台不仅仅只是一个土木台子,自有其象征意义。
看吴越还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段晓棠从荷包掏出一块糖,剥开纸张,递到面前,“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就好了。”
吴越彷佛忘记自已刚才喝了奶茶吃了蛋糕,满嘴的甜腻。接过来往嘴里一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好些了。
吴越曾经对未来的打算,是做一个富贵闲人。他行七,所有人包括他本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继承王府征战沙场。
请封幼子,无论吴越还是吴岭,心里都不好受。
但有些事不做也得做,吴岭如是吴越亦如是。
吴越:“你昨日和孟章他们宴饮?”
“我没喝酒。”段晓棠头一个反驳,“他们把我带去宝隆和了。”
宴饮将人带去自已家最为合适,方便且私密。吴越心思多,不由得深想孟章此举是为何意。
作为酒楼的vlP客人,一想到宝隆和的位置,就在春风得意楼斜对面,段晓棠进去时候的表情,心底止不住想笑。
第315章
月色正好
吴越将话题转到正事上,以上司的身份点拨,“营中将校你皆可交,但不可深交。”
段晓棠不爱交际,但这些事日后躲不过去。
她不再是春风得意楼的厨子,是右武卫的将官。
“到哪一步算深交?”男人三大铁,同窗不可能,同袍算是一起扛过枪。再继续下去,段晓棠离和他们去平康坊的日子不远了。
吴越被这个问题反问住,愣半晌方才回答,“你和谁都不曾深交。”不知说的是营中,还是段晓棠在外的关系。
段晓棠懂了,场面上的客套,不算推心置腹。
吴越低声道:“你看看谁可用。”
这是吴越以河间王世子给出的私人任务,八品司戈怎么可能“以下用上”。
名分一定,吴越便要组建自已的心腹班底。
段晓棠是第一人选,范成明和庄旭因着裙带关系进来,还需要更多的人手。
吴越地位高,有些事不方便出面。范成明和庄旭能拉来不少人,可他们背后的关系复杂,最后替谁攒局说不准。
所以吴越将甄别的任务交给段晓棠,深知她的性情,做不来婉转奉承的事,只得嘱咐不必深交。
段晓棠明白意思,她和吴越的联系是吴岭刻意促成。
吴岭身边人太多,等段晓棠爬上去混成心腹不知道猴年马月。吴越“一清二白”,与白手起家无异,轻轻松松就能混个二代元老心腹的位置。
段晓棠:“我试试,但不用抱太大的希望。”
手头还有一大堆事,再说她在团队中的定位就不是拉关系处人情的,心累。
“我知。”吴越早料到如此,要真诚惶诚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不是段晓棠了。无非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营中将领自南衙点卯归来,韩腾召集所有将官开会。
帅帐之内,段晓棠站在门槛边缘,庄旭位置比她靠前一些,都是八品官,正从上下差别不大。
两人隔着几位同僚说悄悄话,比起其他高声阔论的上司们显得文雅些。
“要宣布什么大事么?”段晓棠眼睛瞟一眼坐在前方的吴越,这会表情调整过来,看不出任何异常。
庄旭:“应该不是。”宣布要等皇帝正式行文册封的时候,主持的人选也是吴岭而非韩腾。
段晓棠在后头听上司们说话,一点没有之前务实的风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歹在心里过一遍,指不定哪天能用上。
公事说完,上司们的话题越来越私人,绕不过夸夸我们右武卫人才济济前程似锦。
轮换的军土入驻后,韩腾精力不济,将布防任务交给杜松,杜松又将任务交给孟章。
不能说层层外包,大家都是自已人,专业点叫做下达命令。
一卫大营的安全,从正三品的大将军落到从五品的游击将军头上,落差不可谓不大,幸而中间还有一个归德将军把关。
杜松这会正说,孟章如何谨慎负责,作出三个方案,自已从中选出最优的一个,我们右武卫大营固若金汤。
坐在杜松对面的吴越默默垂下眼皮,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幸而不算坏事。
韩腾:“范长史,将大营布防图取来。”
范成明一脸懵的出列,刚才没仔细听,杜松手边三幅图,谁知道哪幅是真正在用的。
换防的时候营中事务由范成明和庄旭主持,两人图便宜,照着左武卫抄,结果大营空虚兵员减少无法照搬。
范成达看不过去,只能亲自出手帮两弟弟擦屁股。
等到诸将归营,心里难免有点哽住。诸卫大营布防都是在同一套模版上修改,你抄我我抄你,细节不同而已。但凡懂行一些熟悉范成达的人都知道布防出自何人之手。
二千人和两万人不能相提并论,为了捍卫右武卫的纯洁,韩腾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杜松。
范成明相当有职业道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转任长史后真不管布防的事了。
如今三幅图在眼前,也是真分不出来。
照理他和孟章等人私交过得去,七拐八拐还能攀上亲戚。
这种关键时刻,与其信任孟章不如信段晓棠。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对着队伍末尾段晓棠微微挑眉。
段晓棠不负多日来的饭搭子情谊,右手贴在身侧,默默地比了一个一。
范成明得到提醒,稳准狠地拿起杜松右手第一幅图,递给韩腾。
幸而他没有多纠结,这个“右一”到底是是自已的右手还是韩腾的右手。
一切小动作都落在韩腾眼中,考校道:“范长史,觉得如今布防如何?”
范成明哪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不由得再次求助段晓棠。
段晓棠闭紧嘴巴,她和范成明那点默契不足以隔空传音。
死道友不死贫道,范二,你哥会保佑你的。
“你看段司戈作甚?”韩腾挑破,将段晓棠召出列,“段司戈,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禀大将军,没有。”段晓棠确定韩腾就是故意的,范成明看的方向,庄旭还挡在自已前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