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李君璞穿官服轻便,他们三人可是着甲,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穿重甲。钱不是问题,要是晒晕了才是真丢人,成为流传于三省六部宫里宫外的笑料。
又有衙役跑来回报,“头,前头恶少调戏民女。”
李君璞见得多了,早有一套成熟的方案,“抓去牢里,先让他清醒几日。”凡事都等新县令有空再说。
衙差迟疑,“男的女的都抓?”
李君璞险些呛着,“当然抓男的!女郎那里好生安抚着。”想了想让手底下这帮人去说不定弄巧成拙,“算了,我亲自去。”
回头对徐昭然等人道:“你们慢慢歇着。”
待人走后,同僚方才低声说话,“他也不容易。”
其他人只叹气不说话,不是明摆着的吗。
京兆府和长安万年两县的官若是好做,也不会十年换十五任京兆尹了。
另一头段晓棠总算接上祝明月林婉婉,两人全副武装。嫌弃帷帽从头遮到脚碍事,头上带着一顶用铁丝竹片撑出轮廓的的轻便帽子,边缘垂下短纱帘,脸上蒙着面纱。
林婉婉手上提着一支菖蒲,段晓棠好奇,“带它作甚?”
林婉婉舞剑似的舞起了菖蒲,手指抚过叶片边缘,摆出一个侠女的造型。
“待会到了水边,我拿菖蒲沾水洒你两身上,去晦气!”
原先预定的菖蒲煮水沐浴变成洒洒水,端午风俗降级严重。
第210章
龙舟竞发
几人扑哧扑哧赶到段晓棠预先选定的地点。
林婉婉手搭凉棚举目四望,“这地方能看到吗?”
段晓棠好不容易兴起买的荷花扔了,这会正扒拉着一片叶子猛瞧,“可以看到,只是视野有些受限。”
最好位置都被权贵们占据,扎着彩棚给自家的龙舟队鼓劲。
林婉婉近来为了在徒弟面前保持尊严,好生钻研各类植物。“那是七叶树,也叫娑罗树,因其树叶似手掌多为七个叶片而得名,是一种佛教用树。种子可以疏肝理气,和胃止痛。”
祝明月眉头微挑,“可以啊,以前野菜都分不清楚的人,现在连树叶子都会认了。”
林婉婉摸摸鬓角,“唉,天赋异禀挡都挡不住。”嘴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行,别美了!”段晓棠将布铺到地上,搭出一个临时的野餐地垫。
祝明月将食盒打开,大部分是家里包的小粽子。
这会觉出段晓棠选的位置好了,阴凉清净。
祝明月捻了一块绿豆糕,掰成小块放到嘴里。
林婉婉望着水面,“也不知道待会哪家船队会赢?”
祝明月全无兴趣,出来只为体验氛围,“和我们有关系吗?”
“也对,”林婉婉刚吞下一个豆沙粽,“我们又没下注。”
白家的船队白秀然都不抱信心,何况其他人。
于是这水面上的诸多船队和他们再无关系。
长安权贵们的龙舟赛还不如看南方房东们的比赛,真枪实战,绝不弄虚作假。
自然风景是最不会被侵蚀,忽略周围形形色色人等,几乎和现代没有差别。
三个好姐妹出来露营野餐,大抵不过如此。
林婉婉比出一个照相取镜的动作,双手拇指食指相接,感慨:“这边风景独好。”
祝明月低头,
“风中闻鼓角,
景物满江山。
独立徘徊处,
好声一夜还。”
段晓棠听不明白,“哪个诗人写的?”
祝明月抬头,眉目映照在树叶间隙漏下来阳光中,“我。”
“祝老大,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林婉婉回忆四句诗,开头便是“风景独好”四个字,一首不折不扣的藏头诗。
段晓棠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写诗?”
祝明月:“春风得意楼待久了看多了,也就会了。”
林婉婉看向春风得意楼另一个常住人口,“你呢?”
“我怎么可能会。”段晓棠誓要将学渣人设立到底,“诗名叫什么?”
祝明月:“无题。”
林婉婉梦回考试的岁月,“这首诗表达的是什么主题?”
祝明月塞一块绿豆糕到林婉婉嘴里,“我能凑出二十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主题?主题就是无题。”
段晓棠不禁笑出来,祝明月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的坦诚和可爱。
“好!”
“好彩!”
……
水面四周,锣鼓喧天,彩旗招展,观者如潮。各家参赛队伍早已准备就绪,一艘艘仿龙造型的龙舟,一字排开。每艘龙舟上有二十多名划桨手,一名击鼓手,各个精神抖擞。舟上插着各家的家旗,阵势宏大蔚为壮观。
林婉婉:“要开船了!看起来都挺精神的。”
祝明月眼尖,看见白家的龙舟队处于边缘。“是不是占中间,获胜概率更大些?”
“我每年端午看赛龙舟最大的兴趣就是,看那些船怎么花式翻船。”林婉婉探出半个身子,“长安这边救援手段到位没?”
千万别好事不成变坏事。
段晓棠指着远处岸边靠着的小船,“那些应该就是用来救援落水者的。”
有了后手,林婉婉可以安心期待翻船落水了。“他们彩头怎么算呀?”给多少钱。
祝明月:“不清楚,荣誉应该更重要。”
不是每一个权贵家族都像白家一样选择蛰伏,总有喜欢出风头的。
段晓棠听到钟声响起,“开船了!”
千舟竞发,拼搏向前。
连原先觉得事不关已的三人的心神不由得被牵动。
“加油!”
“加油!”
至于给哪支船队加油,无需关心。
曲江池括出来赛道不过百丈,划桨也不过一百板至一百二十板。
眼看着长,转眼间就分出胜负。
林婉婉:“哪家赢了?”
段晓棠定睛一看,“好像写了一个楚字,长安哪家高官姓楚?”
祝明月:“不是楚姓高官,是楚国公,勋贵之首。”
林婉婉:“比秀然她爹还高?”
祝明月微微颔首,“嗯。”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树荫遮挡的范围渐渐缩小。
祝明月拍拍手,露出手腕上五彩绳,是戚兰娘赵璎珞帮忙编的。“我们撤吧!”
李君璞端坐茶棚,听着底下人回禀。
“楚国公府赢了龙舟赛。”
李君璞轻轻揉着手腕,自言自语,“他一贯是不甘于人后。”不甘于人下的。“我出去转转,有事你们自已商量着来,或者去另一头找县丞定夺。”
“是。”
返程路上,三人换了一条路走,一路经过不少小摊,看得眼花缭乱。
段晓棠索性帮忙提着食盒包袱,由着祝明月林婉婉两人逛。
林婉婉拿着一条手绢展示给两人看,“你们看这手绢,鸳鸯绣的活灵活现。”
她们再不是穿越新丁,分不清鸳鸯和鸭子。
祝明月主要看花草绣活,“你见过活鸳鸯吗?”
林婉婉摇头,“野鸳鸯见过不少,活鸳鸯真没见过。”又来一个主意,“你说我们在手绢上绣熊猫怎么样?”
梅兰竹菊猫狗蝴蝶都是常见,但食铁兽在长安,在大吴都属于小众非主流的选择,猛兽而非萌兽。
“得找绣庄订做,”祝明月再添补几句,“熊猫抱竹、爬树、吃笋……都可以绣。”
这就是同意了。
林婉婉买下看好的手绢,比了一个“ok”。“待会就去。”
一路走一路逛,包袱越鼓越大。
林婉婉自已提着包袱,一手挽着祝明月的胳膊,总之这即将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走到中途,居然和白秀然秦景一群人碰上了,也不知道他们两帮人是怎么混到一处的。
白秀然疾步过来,“你们做什么去?”
林婉婉眉飞色舞,“逛街,一起?”
第211章
曲江闲逛
白秀然拉上孙无忧,“好。”
段晓棠站在人群最后,对诸位男土幽幽道:“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可以退出。”
白湛杜乔忽的想起在武功被祝林两人支配脚底板的恐惧。
白湛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饮子棚,“不如我和长林到那里等着,顺道给你们看着包袱行李。”
如此高风亮节,白秀然可一点都不感动,孙无忧在这里,白湛哪有退缩的理由。“一起去。”不容质疑。
白湛没跑脱,杜乔自然不能独自展翅高飞。
卢照不解,“你俩躲什么?”
杜乔:“待会你就知道了。”
杜乔可以自认文弱书生,但白湛却是个即将长成的武将体格,上次也差点被遛趴下。
端午出摊多是些家常的绣活或者节庆物什,祝明月林婉婉却是不厌其烦的逛着,连带着白秀然孙无忧两个见惯珍宝的贵女也跟着有了兴趣。
林婉婉举着一个虎头帽,“晓棠你看这个虎头帽,精致可爱。”
段晓棠神色纠结,耳边徘徊着刚才婴孩的哭声,“我们家里又没小孩,买来作甚?”
林婉婉举着虎头帽,“可以给富贵发财戴呀!”
猫狗当儿女养,段晓棠无话可说,“一个一顶,公平公正,免得它俩眼红打架。”
虎头帽还能给富贵发财戴一戴,虎头鞋可就真是强猫狗所难了,林婉婉不得不放下。
几人在前头看些彩绳香包,林婉婉拿起一个嗅嗅,味道并非常见,却不方便问摊主里头加的哪些药材香草。
祝明月再添上其他样式新鲜的彩绳和香包买了,直接递给段晓棠。
段晓棠接到手里,转而问旁边的葛寅等人,“你们要不要戴点?”
几人独身在长安,没有家人打理琐事,以至于身上没有半点端午节气的东西,想必本身也并不在意。
葛寅迟疑,收母亲妻子以外女郎的彩绳和香包,总觉得不大好。
“摊子上买的,不是大事。”杜乔看出其他人的纠结,唯一的问题大概只是祝明月和林婉婉付钱而已。别说他们,若是白秀然孙无忧身上没有,一样会买,与男女并无分别。
伸手接过,五彩绳系在手腕,香包挂在腰间。何况亲手所制才有情意,祝明月和林婉婉经过几个月的历练是否学会编络子缝香包,杜乔本人持怀疑态度。
“你们身上的五彩绳香包哪来的?”
段晓棠:“昨天兰娘璎珞赶工出来的,说不能不戴,否则会影响一年的财运。”她俩是懂拿捏的。
从来没听说过端午避毒的五彩绳和香包会同财运联系在一起,但架不住段晓棠他们真信啊。
诸天神佛,唯一真正能叫他们敬畏的只有财神。
葛寅秦景跟着接过来佩戴好。
段晓棠本身对逛街的兴致并不大,遂提议,“不如待会我们找个饮子铺歇歇脚?”
秦景:“不陪祝娘子她们,万一……”
段晓棠摇摇头,“秀然在呢,”何况其他三人都不是刁钻古怪之人,“不会有事的。”
段晓棠如此“决绝”的放手,孙无咎可做不到,在他眼里小妹可是柔弱需要保护的。
段晓棠带着剩下的人找了一间饮子铺歇息,顺道看守一路下来的收获。
白湛无事一身轻,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我想想待会无咎会怎么回来?”
杜乔冷眼旁观,“总之不会似刚才精神百倍。”
杜乔也就算了,白湛的亲姐和未婚妻都在里头呢。卢照想不明白,“你们为何避之如虎?”
都不是外人,白湛倒也不隐瞒,“之前我在武功时陪她们逛过一次。一个县城能有多大,偏偏到最后我和长林进金楼的时候都快没力气了。”
杜乔想起亦是不堪回首,“好一会都没缓过神来。”
卢照:“不至于吧?”
段晓棠:“你们现在还算好的,不用付账不用拎包,还不用绞尽脑汁想出各种语言论证某条裙子的闪光点。只是跟着当保镖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乔:“你为何不跟着去?”
段晓棠:“我不喜欢逛街,明月婉婉会帮我买的。”或者说她们看到觉得我会喜欢需要的都会买下来。
秦景思虑良久,“我们快离开长安了。”
段晓棠凑近,低声询问,“粮饷下来了?”
“快了,”秦景唇角抿起,显得格外坚毅,“地方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拖不下去了。
正是想到这一点,葛寅才一直等着,希望能和孙家一起返程,“再等下去,酷暑难耐行路越发艰难。”
段晓棠不懂其中博弈,不明白早给晚给都是要給,为何不痛快些。
只是看到卢照和秦景的面色都算不得好看,想来其中的过程绝对不愉快。
曲江池边的摊位毕竟是临时的,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东市二市繁华。
不过小半个时辰,祝明月等人回来,后头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神情萎靡的孙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