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段晓棠斜靠在树上,“我救了你,不说七级浮屠,至少算半个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待我的?”“你出现的太巧合了,我以为是故意安排借以亲近探查消息动态的。”乌友不能直言三十六还有一条美人计,段晓棠那时若没有离开,他肯定是要好生回报安置的,一来二去情愫暗生,不是顺理成章。
当时透过帷帽看见段晓棠容貌时,乌友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谁使的美人计?
苦寻踪迹无果,直到在春风得意楼再见。其实在与段晓棠搭话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酒楼看见他人了。
在此之前已经查过春风得意楼的背景,包括其前身华天楼,都隐隐与梁国公府有联系。
从上到下全部清洗,经营方向调整,改头换面重新开门,怎么看都是违和。
山不就我我就山,于是主动找到段晓棠搭话。越是交流越奇怪,一个武艺才学均堪为佼佼者的人,居然只是一个酒楼厨子。
自古女细作,多是以歌姬舞姬女奴……等等身份入手,从来没听过做厨子的先例。
而段晓棠真的是一个厨子,不是挂名,向春风得意楼小二探听消息,酒楼的所有厨子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乌友也曾想过去段晓棠家中探查是否有蛛丝马迹,结果下面人回报他家的位置十分尴尬,无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进入。
小院本就是柳家宅院隔出来的跨院,两面是柳家,另一面是李家。两家虽然沉寂没落,但家中家丁家将又非耳聋眼瞎。
唯一能进的只有临街的一面墙和大门,但都在柳李两家门房视线范围内,在街面路人的眼皮底下。
段晓棠反应过来,“你在春风得意楼与我交谈试探,还跑到我家里去,打的是以身犯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主意?”
乌友此举亦是无奈,无法悄无声息的进入小院,就只能大张旗鼓的上门。原以为会是虚与委蛇,结果却被不假辞色的赶走。
“抱歉,是我多心多疑,给你造成了困扰。”
直到春风得意楼文会那一日,乌友才确定,段晓棠并无任何嫌疑,他任何看来奇怪的行为背后都只是与常人想法不一样而已。
“之前的救助之情,以及这段时间添的麻烦,我都会补偿。”
“不必,解释清楚就好。”乌友的补偿段晓棠真不敢随便乱接,生怕在沾染什么麻烦。
不得不再多说一句,“我当时真的只是恰逢其会。”结果倒了八辈子霉。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男人也不要随便救,任他摔死也好,淹死也罢。
第208章
高墙飞奔
“是我多心。”乌友俯身郑重行礼。
若是寻常女子,对上乌友前一阵的呕心剖白,说不得小鹿乱跳芳心暗许。
可惜段晓棠没有那根弦,更不明白长安百姓含蓄表达。
一通驴头不对马嘴,成功解除自已的嫌疑。
“既然我已经洗清嫌疑荣获清白,”段晓棠的话不无嘲讽,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现在可以走了吗?”
乌友迟疑,“我们还是朋友吗?”
“朋友最基本的要求是坦诚。”段晓棠言尽于此。
乌友试探,“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做朋友吗?”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段晓棠心底暗叹这个不可能姓乌的真是擅长装可怜,开口想要推回去,语气却不自觉软了软。
“我有一个朋友也叫无忧。”
听到乌友耳朵里便成了:我已经有一个叫“无忧”的朋友,不需要再有同音的乌友。
乌友:“是无忧无虑的无忧吗?”
段晓棠点头。
乌友惨然一笑,可我是子虚乌有的乌友啊。
“我自幼生母早亡,父亲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家中,习惯自已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段晓棠也猜到了,上头的哥哥接二连三去世,乌友这个小可怜一下子受到各方重视和觊觎。
乌友继续,“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不图利益与我交往的。”也因为不图利,所以难以挽回。
段晓棠低头摸着怀中荷花花瓣,他着实当不起乌友的夸赞。哪能不图利呢,维护客情关系也是利。
“你可以走出去,多看看外头的世界和人,交交朋友。”段晓棠想起之前一群长安纨绔的表现,额外提醒一句,“也不要什么坏朋友都交。”
乌友顶多是想得多心思深沉,但真不会去欺男霸女,别跟着学坏了。
见段晓棠态度松动,乌友见好就收。“我明白。”
“那我走了。”段晓棠晃了晃手里几支荷花,当做挥手告别。
乌友眼见穿白衣扎着高马尾抱着花走远,风采昂扬的段晓棠,自言自语,“还真是心软呀!”
李君璞好歹是经历过阵仗,有一些不成熟的小经验。
此刻坐在一棵大树下的饮子摊上,周边跟着四五个衙役。正喝着一盅井水里镇过的酸梅汤,虽然不在意味道,也不由得暗暗比较,没有段晓棠家里煮得好。
一个衙役急慌慌的冲过来,“头儿,前头水边出事了。”
长安城万年县每天大大小小出多少事,若是每出一件事都大惊小怪一惊一乍,李君璞也不用活了。
深吸一口气,看来气定神闲。“具体情况说来。”
衙役:“三个王府护卫把一群长安恶少年推到水里去,说他们冲撞了贵人。”
李君璞:“淹死人了吗?”
“没有,”衙役摇头,“说是让他们在水里泡上半日醒醒神,小惩大诫。”
以李君璞对长安恶少年们了解,说他们冲撞贵人真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这次遇上真和他们计较的人。
“不用管,死不了人,这天气泡水里凉快。”
衙役也不多言,王府护卫们专挑了一块没有遮挡的水域,等会日头上来,和滚水似的。难为他们还得顶着火辣的太阳监督。
李君璞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下喝饮子,我请客。”
只要我不当回事,就真的没有事。
段晓棠往预先和祝明月等人预先约定好的地方去,人潮越来越多,而他的方向是逆着人流的。
艰难地往前行进,路上居然遇见一个熟人。
段晓棠招招手,“徐昭然!”
徐昭然穿着全套盔甲显得英武不凡,也热的快七窍生烟了,正跟和同僚在路边的饮子摊上狂喝饮子解渴。
三个富贵窝里长大的高门子弟,只恨这饮子没有冰。
待到了付钱的时候,一个没带钱,一个身上只有金块,只有徐昭然预先得了李君璞指点,身上带了些散碎铜钱,方才将帐结了。
否则千牛卫吃霸王餐可是要闹出笑话的。
徐昭然回头,“只有你一个人吗?”
段晓棠指了指远方,“我去接明月她们。”
徐昭然:“那快去吧,待会人潮越多挤散了就不好。”
“嗯,”段晓棠挥挥手,“我先走了。”
同僚见段晓棠气度潇洒不似庶人,急问道:“这是谁?”
长安哪家高门子弟,以前从未见过。
徐昭然不愿多说,“是三娘的朋友。”
世间多少行三的女郎,但会在徐昭然口中出现的“三娘”只有一人,他的未婚妻白家三娘。
同僚自以为知机,“哦。”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有人抢孩子,有人抢孩子啊!”声音惨烈而愤怒。
三个千牛卫立刻扔下饮子往前奔去,人流聚集最容易出现这种事。
段晓棠离得近些,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苦主,只能大喊,“抢孩子的人长什么样?”
人群中有人应道:“一个穿葛衣的中年男人。”
葛衣正是寻常百姓常见穿着,目之所及,多少穿葛衣的中年男人。
周围人正不断的问着线索。
“往哪个方向跑的?”
“前头。”
“孩子多大?”
“半岁。”
……
周围人潮汹涌,段晓棠施展不开,瞥见路边的围墙,回头看见徐昭然等人艰难向这边赶来。
大声喊道:“我先去前头看看。”
说完手里荷花一扔,横向围墙边走。脚下一用力踢到墙上,手往上一搭接力上墙。
感谢长安人民没有往围墙上插陶瓷片的习惯,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宅院,围墙修的高又阔。
段晓棠另辟蹊径,从围墙上走,一路观察,葛衣男人、半岁婴孩……
同僚抬头,看见段晓棠在围墙上白衣翩跹,“好俊的身法!”
徐昭然这时信段晓棠说若无弓弩,能在重重追兵下逃出生天,绝非虚言。
却不知院墙之中正有弓箭对着他。
坐在院中的中年男人面容刚毅威武,挥手制止护卫的举动,“他没有恶意,去看看外头出什么事了?”
段晓棠脚下的的围墙不仅高阔还长,可见是个大宅院。围墙没有走到底,就叫他发现了目标。
第209章
端午降级
绝对没错。
此地人潮稍微稀疏一些,段晓棠翻身下墙,趁人反应不及,一脚将人踹倒。
葛衣男人怀中的襁褓脱手而出,飞身上前接住。转身再将爬起来的男人再度踢倒,面朝地手反剪到背后,被段晓棠单脚踩住。
电光火石间霹雳手段将四周行人吓住。
段晓棠立即解释,“这是人贩子,抢了人孩子。”
葛衣男人不住挣扎,“我不是我没有,是他抢了我孩子!”
段晓棠脚下使劲,最恨人贩子了。“孰是孰非,我们等官府来辩白。”
怀中的小婴儿一直在哭,哭的人耳膜都要破了,心肝都要碎了。偏偏段晓棠为了维持局面,不得不故作镇定。
等到徐昭人带着人赶到,可算见着亲人了。
段晓棠眼睛望着脚下,“这就是那个抢孩子的人贩子。”随即转到正题,“徐昭然!”
救命啊,他一直哭!
徐昭然看出他的窘迫,既要制住人又要抱着孩子。伸手接过小婴儿,两位同僚上前接手人贩子。
段晓棠赶忙退到一边,看着徐昭然怀里的小婴儿后怕的不住拍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会把他骨头抱碎了。”
徐昭然将孩子斜抱在怀中,哄是不可能哄的,不过轻轻晃动安抚。“你怎么不会抱孩子呢?”
刚才段晓棠的姿势明显生硬,“这不是每个……”
徐昭然止住口,这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的吗?
段晓棠若是知道徐昭然未说尽的话,定要反驳,从小到大只见过自已这一个宝宝,哪来的抱孩子哄孩子的经验。
看着徐昭然娴熟的姿势,嘴角微微抿起,“你倒挺熟练的?”
徐昭然没听出弦外音,“我常哄着底下的弟弟妹妹玩。”
“哦。”段晓棠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孩子的家人找过来,徐昭然并未第一时间将孩子递过去,反而问道:“孩子襁褓内的衣裳是何颜色,身上可以什么标记?”
一一对上方才交出。
孩子家人自是对着四人千恩万谢,段晓棠不习惯这种煽情场面,借口去接祝明月等人先走一步,人贩子由徐昭然等人移交官府。
等人走了,同僚方才上来拍拍徐昭然的肩膀,“徐大,刚刚你差点栽了,幸好反应快,躲过一劫,哈哈!”
徐昭然一脸茫然,哪里栽了,哪里又逃过一劫?
同僚:“刚刚那位郎君不是白三娘的朋友,你一个未成婚的男子,抱孩子抱得那般熟练,岂不惹人怀疑私底下有什么猫腻。”
徐昭然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的确是躲过一劫,但自已这姿势动作真是靠弟妹练出来的呀!
冤屈无处诉说,只能找人发泄,踹一脚人贩子,“提上人,去找京兆府、万年县的人交差。”
同僚抱怨,“老子堂堂宫中禁卫,还要干这种斗食吏的活。”跟着踹一脚,“都是你的错。”
徐昭然三人带着人贩子一路找县衙京衙的人,直到找到李君璞所在的饮子摊。
一下就看出差距,自已几人渴得要命,李君璞居然坐在饮子摊上办公。
上有遮阴,旁有饮子,日子逍遥自在得很。
李君璞看出他的疑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我大病初愈,自该多保养些。”
徐昭然无话可说,前几日吃火锅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表现。
何况论保养,不该是梁国公这种年纪的人该考虑的吗。
复向同僚介绍,“这是永康公次弟李君璞李二郎,现任万年县尉。”
但凡能在宫中担任禁卫的,家中都有军武世家的关系,李君璞早年的名声都是听过的,不过人对不上脸,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做了县尉。
诸人按照官品高低叙过,不出意外,李君璞最低。
看着被几人押送过来的男人,“这是犯了什么事?”
徐昭然仰头灌饮子,“人贩子,段晓棠抓的。”
李君璞往后看,“他人呢?”
徐昭然:“急着去接家里几个小娘子,走了。”
李君璞招呼身后两个衙役,“送牢里关着去,等县尊有空了再审问。”
等旧县令离任,新县令到任站稳脚跟恐怕才有时间。
李君璞补充一句,“先找两个熟手审一审,有没有同伙,手上有没有其他孩子。”
“是。”
徐昭然叹口气,“还是你这里好,我们值守那块,走好远才有饮子摊。”
“使点钱,找个饮子摊挪到你们旁边去。”这是李君璞今日因地制宜想出的法子。
相当于李君璞包下饮子摊,有一帮衙役守着,一般的客人不敢上前,但也没人敢来闹事。
偶尔接上一二散客,那是意外之财。
李君璞打算明年让衙中公厨或者自家仆役来设点,转头就把这主意抛诸脑后。
明年肯定不会再干这倒霉事了,谁爱干谁干。
徐昭然合掌,“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