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果然不出所料。孙无咎将包袱放下,沾上矮凳就没打算起来,怒目向白湛,“你早就知道?”
白湛满脸无辜,“我提醒过你呀!”是你非跟着去的。
分开的时候孙无咎还是一个精神小伙,回来一副却是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让秦景等人不由得心有戚戚,看来陪逛街真不是一个轻松活计。
需知孙无咎并非纯粹的文人,关陇贵族的出身的他亦是自幼习武,身体比杜乔强壮得不只一点半点。
段晓棠招呼人,“这儿的紫苏饮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李君璞偷闲出来溜达,正好看见一群人坐在饮子棚里歇脚,正待过来说说话,刚走近,背后传来一声幽幽怨怨的“二郎。”
忽略其中情意,排行加郎是再寻常不过的称呼。
譬如饮子棚里的姓白的姓孙的姓秦的二郎齐齐回头,却发现声音的目标是最最不可能的李二郎。
这人不是被公务折磨得欲仙欲死断绝七情六欲吗?
李君璞转身背对着诸人,声音没有半分起伏,“你怎么来了?”
诸人看着“女主角”,一张饱受认可的贤良淑德面容,梳着妇人发式,显见是良家出身,最重要的是腹部微微隆起。
她怀孕了!
第212章
未婚夫妻
以李君璞的出身年纪绝不可能没点故事。
祝明月曾注意到长安与其他地方相比,高门男女定亲的年纪更加年幼。还以为是为联姻巩固势力不择手段。
结果白秀然解释早几十年时局不稳,男女早定亲是为了避祸,尤其是女子,万一娘家获罪或被灭族,还能紧急嫁到夫家去。
不管日后前程如何,至少能保住性命,所以那时有许多几岁十岁出头的小新娘。
男子亦如是,不少都是仰仗岳家逃过一劫。
高门之间不断联姻,不乏巩固势力的打算,但也是拳拳爱子爱女之心,指望灾祸之时能保住一丝血脉。
也就是这些年时局稍稍稳定,他们才能定亲后在家多留几年。
可见早年政局之血腥,难怪白家在长安选择蛰伏。
白隽生父早逝,导致他这一辈嫡枝人丁凋零,但广蓄姬妾开枝散叶,生下不少子女。加上庞大的旁支,等白秀然的弟妹长成,各个联姻高门贵戚。
白家姻亲遍布,皇帝敢诛白家九族,就要做好整个朝堂共沉沦的打算。
不只白家,任何一家人口众多的高门大户都适用。
多子多福不是没道理的。
所以按照长安通行的规矩,李君璞身上早年肯定是有一门婚事,但现在却孑然一身,不知中间出了何种变故。
林婉婉以多年丰富的八卦经验,敏锐地猜出来人身份。
毕竟当事人离得近,也不知道李君璞耳力如何,只做了一个口型:前任。
不管是露水情缘,还是拿得起放不下的,绝对是前任没错。
其他诸人看出口型,不由得眼中精光一闪。
八卦,无分男女。
怀孕妇人神色喏喏,“我在家里待得烦闷,出来透透气。”
“十七娘,今日曲江边人流嘈杂,”李君璞显然也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万一冲撞了就不好。”
李君璞冷淡而疏离的态度,至少确认一件事,十七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保住了自已的“清白”。
换做现代,祝明月或者林婉婉看在往日交情上,自该挺身而出。假作亲密的挽上李君璞的手,亲亲热热的唤上一句“二郎”,顺便以主人翁的心态茶言茶语的问候,“这位姐姐是谁?”夹枪带棒一顿将人气走。
但这是长安,对方与李家知根知底,李君璞有没有成亲能不清楚。既然不是妻便是姬妾,姬妾又算什么玩意?
何况那是孕妇,谁敢惹!
于是一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君璞在这尴尬至极的场面里继续挣扎。
十七娘不理会李君璞可有可无的关心,只看着他身上青色的官服觉得刺眼,“我还是习惯看你穿盔甲的样子。”
林婉婉再看不知姓氏怀孕的十七娘,上上下下透出的意难平,也不知是对自已还是李君璞。
李君璞甫一入仕就是京县尉,青色官服,佩踰石带。何时有过穿甲的时候。
只能是在他入仕之前,这关系看来有些久远了。
不能从军是李君璞心中的一根刺,可面对怀孕的十七娘,连火都不能发。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远处一个擎着新鲜荷花的男人走过来,“十七娘,二郎,你们原来在这儿。”
李君璞不知是解脱还是尴尬,“刚巧碰上。”
来人比李君璞年长几岁,看来是个沉稳的人,扶着十七娘的胳膊,“日头大了,我先送你回去。”复又对李君璞道:“二郎,有空来家里坐坐。”
李君璞点点头,“好,慢走。”
如果忽略几人奇怪的关系,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寒暄。
李君璞没等来冒充的女友解救,反等到了对方正牌子丈夫。
目送十七娘及其丈夫离开,比起眼前更尴尬的在背后。
李君璞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一众朋友,目光或直白或含蓄都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她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李君璞挑了一个空位置坐下,段晓棠拿出干净杯子给他倒一杯刚上的紫苏饮。
今日李君璞若是不给出一个官方说法,这些人心底还不知该怎么揣测编排呢。
开门见山,“我与十七娘自幼定亲,后来两家退婚了。”
卢照:“她丈夫你也认识?”能邀请到家里做客,肯定是通家之好。
白湛都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踩卢照一脚,这是能问的?
李君璞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以前是我兄长的好友。”至于现在还是不是,不作解答。
自已的未婚妻嫁给兄长好友,怎么看怎么诡异。
当年李君璞兄长征突厥失败,不仅连累李君璞仕途不顺,还赔上一门婚事。
这就是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往日见李君璞无家室之累,还以为是学霍骠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方才知晓是和未婚妻退婚了。
如白秀然所言,定亲的婚约除了巩固势力外,还有交托子嗣的缘故。很显然十七娘的家族背弃了李家,至于她夫家的态度估计也暧昧。
祝明月冷眼看着,李君璞今日能如此豁达,无非三个字——不在意。
至少他对十七娘的在意程度比不上十七娘对他的。
说来是冷心冷肺,但何尝不是一种优点。
不曾因为十七娘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名份上是属于他的女人,而当做是自已的所有物。
退婚绝非十七娘一人可做的决定,但无疑是对李家的背刺。
李君璞从始至终态度坦荡,不因莫须有的醋意和胜负欲,在十七娘夫妻之间留下嫌隙,场面上功夫做足。
别看他学兵练武,看起来不通内宅事,但真要用起计谋来,必是杀人不见血。
十七娘以后别想安生过日子。
男人之间打着为女人决一高下的比赛角力,真的是为了显得那个女人有多珍贵吗?
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已的胜负欲罢了。
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众人不好再多询问,只是觉得李君璞身上的官服更绿了。
李君璞不欲多在十七娘的事上多做纠缠,看孙无咎一人半趴在角落,知此人素来端方,最重仪表,此刻却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孙二郎,这是中暑了?”
第213章
段郎段郎
五月天气虽热,但论中暑还差几分火候,何况孙无咎向来身体康健。
孙无咎此刻顾不得形象,彷佛将死之人喊冤指证罪魁祸首一般,有气无力的抬起右手,指着林婉婉等人。
“我是陪她们逛街累出来的。”
竟含冤至此,可恨白湛等人居然躲过一劫。
“至于吗?”李君璞对此持保留态度,没有陪女郎的逛街的经验,但想来曲江池周边的摊位不至于真有多少。哪怕绕行一周,也不该累成这副模样。
秦景是个厚道人,“应该是。”
孙无咎是他们目送离开的,哪怕祝明月等人促狭捉弄,孙无忧是亲妹妹总不能帮着外人欺负兄长。
葛寅作为唯一成亲的人,往常没有陪着妻子逛街的心思,向来只负责支钱。
直到回到齐州,兴之所至陪着逛了一圈,两百多斤的肥肉差点交待在齐州的大街上,看的秦景心惊不已。
李君璞复再问道:“你刚才和徐大郎他们抓了一个人贩子?”
“嗯。”段晓棠恶狠狠的说:“当街抢孩子,罪大恶极。”
林婉婉声音尖利,“对这些人贩子就该出重拳下重手,害人家破人亡骨肉离散最是可恶。上点十大酷刑,轮番着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白秀然忍不住咳嗽提醒一二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君璞好奇,“十大酷刑是什么?”
林婉婉反应及时,“就是很重很重的刑罚,衙门通常有哪些?”
李君璞:“夹棍、打板子。”
“那就狠狠地打。”听起来没有一点创新性,但林婉婉并不打算去开拓李君璞的思路,不然问起一个良民怎么知道许多复杂恐怖的刑罚该如何回答。
段晓棠急忙转换话题,“卢照秦大哥他们的军饷粮草快下来了,不久后就要离开长安。”
李君璞同样注意到两人听到粮草军饷时并无多少喜色,猜出几分缘故。“不如改日叫上孙大公子一起去我家喝酒。”
这场酒既是交情,也是送别。
秦景卢照自然答应。
李君璞歇够了告辞,“我先回去守着,你们慢慢玩耍。”
等人走远了,林婉婉方才感叹,“李二哥可真够倒霉的。”不仅事业不顺,连感情也是波折重重。
换在林婉婉身上,对方敢退亲,不说日后如何,当场肯定要放一句狠话:莫欺少年穷。
更倒霉的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开。
“晓棠,你以后遇上麻烦事,我一定挡在你前面叫“段郎”,替你斩断一切烂桃花。”林婉婉胸膛拍得响。
“能不能盼点好,”段晓棠听得别扭,“还有别叫我段郎。”
林婉婉:“总不能叫“棠郎”吧。”
螳螂。
段晓棠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滚。”
林婉婉:“那段郎。”
段晓棠:“段你妹。”
通常段晓棠是个极为注意修养的人,但听到这样的称呼很难不爆粗口。
林婉婉:“晓棠,你不要别扭嘛。”
段晓棠千辛万苦到嘴边的“扭你妹”咽回去,“我忘不了无量山洞里的段郎。”
祝明月忍住笑,“是有点不大吉利。”
无量山洞里的段郎不就是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吗?
林婉婉:“你又没有兄弟姐妹,怕什么?”
白秀然听着三人打一通嘴仗,“你们说的段郎是什么人。”
段晓棠讲述一个阉割版的《天龙八部》:“是一个话本故事,主角叫段誉,是一个小国王子。父亲生性风流,但他却是纯真温柔之人。”
“长大后离家游历,遇见一个个集天地毓秀的美好女子,与对方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女子均称呼其为“段郎”。但每到谈婚论嫁,两方亲家见面,总是发现女方母亲是父亲早年的红颜知已,也就是说,如珍似宝的情妹妹变成了异母的亲妹妹。”
听到这里孙无咎可就不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乱伦?”
段晓棠辩解,“事先段誉和女方都不知情。”
原以为段誉同其父一般,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滥情之人。结果居然是被父亲连累喜欢上亲妹妹。
而且不只一次,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的。
难怪段晓棠最开始就曾言其父生性风流。
葛寅啧啧:“可真够倒霉的。”
段晓棠:“后来段誉痛定思痛,终于认清心中所爱是一位王姓女郎,这位女郎系出名门,追溯起来应该是前朝外戚。”
白秀然冷言,“王女郎又是他妹妹。”
段晓棠沉重的点点头,“嗯。”
其他人心中石头落定,我们居然毫不意外的样子。
段晓棠:“段誉母亲死前说出真相,原来她早年深恨夫婿花心,以牙还牙与人一夜风流生下儿子,段誉的亲生父亲其实应该是他的堂伯父。”
孙无咎总结,“亲妹妹变堂妹。”还是乱伦,“最后结局如何?”
祝明月:“段誉娶了王语嫣。”
段晓棠:“王语嫣回到慕容复身边,段誉娶了钟灵和木婉清。”
林婉婉:“段誉继任国主,最后出家做了和尚。”
孙无咎:“你们说的是一个故事吗?”
段晓棠点头,“是一个,不过结局不同。”
孙无咎誓要讨一个公道:“那几位女郎应该都是段誉堂妹吧,何况他本人血统有疑,如何能继任国主?”
“边缘小国与中原风俗不同,堂兄妹之间似乎不大介意。”段晓棠思索第二个问题,“至于他们国家的继承,有点复杂。”
“段誉的生父,也就是名义上的堂伯父其实是前朝太子。后来朝堂更迭王位落到段誉亲伯父头上,但伯父无子,而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在外头生的都是女儿。也就是说段誉和他的父亲就是下两任的继承人。”
要论孙无咎从这个故事得出哪种结论,只有四个字。“因果报应。”
白秀然感慨,“难怪你从来不让人称呼你的姓氏加郎。”
段郎,的确有毒。
“段誉的故事也不是全然胡编的话本,”林婉婉手托着下巴,“如果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从小不在一起生活,且从未见过面,多年以后偶然相遇,会很容易产生一见钟情的感觉。而且,血缘关系越近,这种吸引就越明显。”
这就是遗传性吸引。
“如果某天与一个异性一见钟情,说不定是失散已久的血亲呢。”
第214章
绣活分配
秦景背后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忽的反应过来,他与祝明月绝无可能是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