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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虽说是家乡博戏,但晓棠并不擅长,打得一团糟,看着人连连摇头。林娘子直接问他读书时干什么去了,他答当然是读书了。”

    说的麻将,又何尝不是说的各自的性情行事。

    白隽好奇,“最后谁赢了?

    白湛后来忙着比试,“我不知道。”

    白秀然嘴角微微挑起,“互有输赢,但最大的输家是婉婉,因为所有的本钱都是她拿出来的。”

    白旻:“二郎没参与吗?”

    白湛仰起头,“我那时候忙着比武呢?”

    白旻夹起一块肉,“和谁比?”

    “卢照,辽东燕国公的儿子,他输给三姐,就想从我身上找回来。”白湛亦不服气,“后来又去找徐大郎比试,结果输了。”

    白湛虽没有直言和卢照的比试结果,但从话中不难推断他输了。否则何必再去找徐昭然的麻烦。

    以白旻的眼光,白湛的人品武艺在同龄人中皆是上上等,居然输给偏远之地来的小子。

    “我记得卢小郎和二郎同龄?”

    白秀然:“比二郎大一岁。”

    一岁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白隽作为忧心的老父亲,反倒关心,“他怎么输给三娘的?”

    白秀然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惧,“之前明月生辰,我先行一步去小院,结果备用的钥匙被婉婉临时拿走,不得不绕着墙根张望。他路过以为我是行窃的女飞贼,上前想要制服结果被我反剪了胳膊。”

    白隽平时总是担心女儿醉心武事招人非议,如今幸好是武艺高强,不然吃亏的就是白秀然了。顺便还把白家被白湛输了的面子找补回来。

    白旻:“卢小郎如何会去胜业坊?”

    白秀然可不知道前头还有一个挨打的怨种朋友,只将自已所知的道出,“他是去隔壁李二郎家。”

    白旻眉头拧起,“是任万年县尉的李二郎?”当年工部柳尚书的宅邸旁边的确是李家。

    白湛这才想起大哥是认识李君璞的,甚至极其亲切的称呼对方“二郎”。

    白秀然:“是。”

    白旻脱口而出,“他难道打算转投辽东燕国公麾下?”

    “不像,”白秀然有充足的证据,“他看卢照和二郎没差别。”都是一副招人烦的小屁孩的样子。

    还不如待秦景徐昭然段晓棠等人亲近。

    “李二郎可惜了,”白隽不由得感慨,“当初陈国公眼看子孙不肖,尽心尽力培养外甥,最看重的就是李二郎,却没想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同样因为这份看重,冯晟的亲生儿子反倒过的比几个外甥松快得多,可能是因为太过无能,反倒不被人放在眼里。

    李大郎征突厥败师而回,因为祖先荣光和过往功绩保住了性命爵位,官职却被一撸到底成了寄居洛阳的闲人。李二郎如今被卡在万年县动弹不得。

    兄弟俩的仕途都是一般的坎坷。

    白秀然语气全然是佩服,“之前我见他疾病,还以为心气散了。今日看他与诸人论坞堡防守与阵法,方才明白盛名之下无虚土。”

    军阵说来说去都是那几样,白隽多年不沾武事,白旻更是自幼好文不好武,父子两对此均是兴致缺缺。

    可难耐白湛有一颗想倾诉的心,嘴巴啪啪的,“他居然从南方宗族械斗之间提炼出两种新阵法,名为百鸟阵和螃蟹阵。”

    说到新阵法白隽提起些微兴趣,“两种阵法为何?”从名字便可一窥大概,差得是其中细节。

    白湛将李君璞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白隽也曾领兵去过南方,同秦景葛寅一般,听说过或者亲身见识过当地宗族械斗之凶悍。

    将宗族械斗场景与李君璞所言一一印证,不由得抚摸着颌下短须,眼睛在烛火映衬下愈发明亮,“有点意思,具体怎么做?”

    “额。”白湛卡壳了。

    白秀然亦是无奈,“现在到一个很尴尬的地步,心中演算两种阵法的确可行,但其中几处关窍不通。李二郎倒是推演得明白,可惜他和我们解释不明白。”

    不是不愿意教,而是教不明白。否则葛寅何至于去寻南方的朋友求助。

    老师是好老师,有真本事。学生都是好学生,天资聪颖。唯一的问题在于,老师的技能点没点到“传道受业”这一项。

    道理摆在哪里,却说不明白。

    哪怕有朝一日李君璞得成名将,兵法未必能流传于世,因为他不会教徒弟。

    如今的共识是百鸟阵螃蟹阵确有可行之处,让李君璞本人来指挥摆阵或许可以,换做他人,说不定反受其误自寻死路。

    但李君璞统兵的本事从未经过验证,县尉手底下只有几十号衙役指挥,哪能和千军万马相比。

    何况提起面上厉害,远的有赵括,近的有李君璞的兄长。

    白隽忆起早年冯晟行军打仗的做派,分明是手把手教出来的,但显然舅甥两不是一个路数。

    “且看他日后造化吧。”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但世事浊浪不知淹没多少英才,远的不说,白旻及冠后不能出仕,白隽不得不昏聩自保。

    白旻:“慢慢熬吧。”熬死了打压冯李两家的人,李君璞就能出头了。

    白秀然白湛心底不由得一阵叹息,李君璞有才却处于低谷,若能延揽至自家门下岂不两相得宜。

    可惜父兄还是选择袖手旁观,不想惹祸上身。

    李家被打压至今并非白家的手笔,陈国公身后遗泽、冯家在军中的势力也不是白家能染指的。

    至于白旻所说的“熬”,几乎确定了李君璞的“死局”,因为打压李家兄弟的人,只比李君璞年长几岁。

    第206章

    曲江池边

    段晓棠紧急上课,和赵璎珞学会包粽子。赶着车去合作的粮店买回各色材料,在东市买了不少分量的粽叶。真心实意打算干一番大的。

    调配好馅料,家里人齐齐动手,紧赶慢赶赶出各种粽子。

    白秀然歪着头看着桌面上脸盆大的“粽子球”,手指伸上去轻轻拨弄,的确是用几十个小粽子拼成的大粽子,端的是新奇不已。

    小粽子不过初生的小鸡子大小,换做闺阁女儿的食量也只一二口的分量。

    段晓棠实在是个妙人,闲情逸致做这许多的小粽子,平白费了许多粽叶。

    白湛拿起附赠的纸张,一字一句的念:“红线蜜枣、黄线豆沙、绿线八宝、黑线鲜肉、蓝线蛋黄……”种类繁多,任君选择。

    给人一种错觉,若非家里用来标别口味的彩线颜色不够丰富,还能做出更多的味道。

    祝明月林婉婉南辕北辙的口味,接触久了都知道,段晓棠若是不能咸甜兼顾,家里别想安生。

    哪怕祝明月提前声明她端午节不吃粽子也不行。

    这么大一个粽子球足够全家过节,白秀然作出安排,“父亲那里拿两个甜粽子尝尝味道即可,大哥可以再多吃两个。蜜饯豆沙拿几只送给徐大郎,他爱吃甜的。余下的分给后院的弟妹姨娘们。”

    白湛瞪大眼睛,“三姐,我呢?”

    明明是两姐弟,段晓棠却只送给白秀然一人,分明把自已看做小孩子。

    白秀然评估一番,“你可以吃六个,自已拿吧。”

    段晓棠出品的粽子每一种都想尝尝,无奈上有死线无法越过。

    白湛很快作出决定,“蜜饯、鲜肉、蛋黄、猪肉……”总之都是没吃过的口味。

    粽子都是按家来送的,比如白湛和徐昭然被看做白秀然的家属,卢照归到秦景的户口上。

    柳家作为房东兼邻居得了一只粽子球,回送给他们一食盒自家做的粽子。家里人吃不完,林婉婉无奈拿去医馆,分给两徒弟。谢静徽表现优异,充分体现能吃是福。

    李君璞对着粽子球大眼瞪小眼,他家人口少,亲戚故旧亦不亲近。自已尝了几只,分了些给家中奴仆,余下的带去县衙散给手下差役。

    冷面县尉平白多得了几日同僚间的好脸色。

    杜乔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仍寄居在大慈恩寺。他一个单身男子,若是不考虑人情往来,住在寺院正好清净。

    客舍租谁不是租,杜乔有名声事不多,房费交的及时,正是寺院最满意的客人。

    照林婉婉的想法,可以先出来租一个小房子,等家人到长安再租个大点的院子。

    杜乔则想一步到位,先租一个合心意的院子慢慢拾掇。频繁搬迁总归是个麻烦事,多半年几个月租金于他不是问题。日后若是不外放,这个院子就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所在。

    事情卡在这里,送粽子的时候林婉婉直言:“虽然不信佛,但是不能对佛祖不敬。所以你的粽子全是素的,肉馅的都在胖哥他们那里,倒可以去蹭一蹭。”

    让杜乔第一次生出要快些找房子的想法。

    秦景葛寅收到那么大一个粽子球亦是目瞪口呆,口感再好味道再妙,葛寅再能吃也只有一个胃,何况粽子吃来实在饱腹。

    分几只给店家,自已吃了一部分。秦景拎着余下的粽子分别往燕国公府荣国公府跑了一趟。

    哥俩才真正的无粽一身轻。

    孙家兄妹两收到硕大的粽子球,端详了好一会,孙无咎抱着手,“段晓棠真是够闲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孙无忧摸摸翠绿的粽叶,“倒是精致小巧的紧。”

    舅母看着甚是满意,“今年倒不必再额外预备粽子了。”光这一个粽子足够全家吃用的。

    端午当天烈日当空,李君璞走出县衙那一刻,心情愈发的不美妙,预感今日又是难捱的一日。

    此刻与他同情同感的恐怕只有徐昭然,两人端午执勤的幸运儿,默默祈祷今天千万别出事。

    长安可没有端午假的规定,尤其酒楼和作坊都不可能停工歇业。但节庆之下让人上工的确不体贴人情,祝明月祭出终极大法——双倍工钱。

    员工们踊跃参与,半点不嫌辛苦。过节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自古以来,只要钱给到位,没有什么活是不能干的。

    段晓棠的蛋糕研发大业暂停一日,放两个女工回作坊赚双倍工资。

    一大早趁着人不多时先去曲江池边踩点占位置,绕着水边行行进进,等着待会去找祝明月等人汇合。

    路边小孩子售卖荷花,淡粉深红高矮不一的插在一个竹篓里。

    段晓棠绕过去问价钱,一文钱一支。论价钱肯定是贵的,无奈荷花生于水,小院里想种亦是虚谈。

    节气之下买几只回去插瓶倒是不错,段晓棠掏出散钱买了五支,浅红深红,开花含苞皆有。

    离开好一会才想起,自已不会马上归家,等在外游荡一天,这花该不会焉了吧?

    买都买了,扔了又可惜,只能抱着走,等着看谁的生命力更旺盛。

    周边车马愈加稠密,只看外部装饰也知道来历非凡,是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开始进场了。

    曲江池的龙舟赛的各个队伍都是长安各家高门组织的,譬如白家就有一支,但白秀然私下对夺冠并不抱希望。

    若是比马上功夫白家尚有一争之力,但换到水上,只能说重在参与。

    如孙安世卢照等根基不在长安的勋贵,只能在水边当观众烘托气氛,给相熟人家的龙舟队加加油,狐朋狗友的面子情总要做到位。

    段晓棠致力于寻找一处视线绝佳还阴凉安静的地方,尤其后一个条件是重中之重。

    虽然知道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但家里两个小仙女显然并不打算在今天顶着日头看比赛。

    饶是段晓棠找点的功夫绝佳,也不及深耕长安城曲江池几十年的本地土著。

    人生真的的很奇怪,不想遇见的人和事,总是在不经意间遇见。

    段晓棠恰恰在曲江池边遇见了乌友,他刚下马和一个红衣人说话。

    此红衣非彼红衣,乃是杜乔梦寐以求的绯袍。

    第207章

    恰逢其会

    很快绯袍官员说完话,行礼告辞。

    以段晓棠对大吴礼节的浅薄认知,绯袍官员先致礼,乌友回礼,显然乌友的地位的更高。

    哪个商户子弟敢让绯袍官员向他行礼?

    跑商?

    呵!

    愈发肯定乌友所构造的出身性情,只有排行是真的。

    两人离得不远,乌友显然也发现了段晓棠,不由得看过来招招手。

    段晓棠挺意外他的反应,马甲揭了一小半,不该若无其事的继续捂紧吗?

    乌友不急不缓地走来,见着段晓棠脸上薄汗,不由感叹,“长安真小,你也来曲江池边看热闹?”

    “有些热闹不如不看。”段晓棠抱紧怀中荷花,花期紧急,“我先回去了。”

    两人站在水边,离得近了,乌友闻到一股幽香,一厢情愿的当做是段晓棠的体香亦知是自欺欺人。

    “我……”

    话未说完,背后跑来一群少年,天真肆意奔行无忌。笑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君子不立于危墙,君子也不立于水边。

    段晓棠悄悄往旁边挪一步,想要示意乌友给那群横冲直撞的少年让道。

    孰料话未说出,莽撞的少年们一下将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乌友撞到水里去,而后留下一连串笑声扬长而去。

    无知无畏。

    段晓棠正在纠结是追上去抓回来让人给乌友道歉,还是先救乌友?

    “救,”乌友在水里扑腾,“救命!”

    他不会水。

    段晓棠瞥一眼远处飞快跑过来的乌友随从,不紧不慢地半蹲在岸边,戏谑道:“你说,我这次救人会救出是非来吗?”

    乌友从最初落水的慌乱中缓过神,慢慢站直,岸边水浅只到腰际。

    看到即将赶过来随从,貌似威胁道:“但你不救肯定有是非。”

    “好吧,”段晓棠将荷花往怀里拢了拢,伸出右手一使劲,将人拉了上来。

    乌友狼狈无比扑到岸边,看段晓棠若无其事的模样,恨不得将自已一身水渍沾到他身上去。

    “七郎!”

    “七郎!”

    随从们急急忙忙奔过来。

    “我无事,去取换洗的衣裳来。”乌友心底一肚子火,当着段晓棠的面却无法发出来,只得道:“你等等。”

    若乌友说的是“你等着”段晓棠说不定拔腿就走,然后思量如何给人一个教训。可惜说的的“等等”,便是商量的语气,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何况乌友知道他家住哪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自古水边好种柳,真到了遮阴的时候,柳树却是下下之选。段晓棠索性就近找了一棵枝干树叶茂密的大树躲在树荫底下。

    乌友钻到后面备用的马车里,只是下裳湿透,很快换了衣裳出来,依然是一件蓝色的袍子。

    抬手止住跟随的从人,独自往段晓棠躲阴凉的大树下来。

    段晓棠刚才看见乌友的随从中分出三人往前头追去,“打算怎么找回场子?”

    “小惩大诫,给个教训即可。”乌友睚眦必报,大事化小向来不是他的行事准则,但难到真将事情闹大,叫全长安都知道自已被人撞到水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你,试探你?

    乌友未将话说透,但相信段晓棠能明白。

    何况刚才就算没有随从赶到,以段晓棠的秉性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他只是想将一切挑破。

    “一个酒楼的厨子不值得大动干戈,问题只能出在胜业坊惊马那一次。”所以段晓棠才说“救人救出是非”。

    “那段时间我家中出了一些变故,身边屡屡出事,连自幼相伴的马儿也被人用手段成了疯马。”乌友眼眸垂下,瞳色幽深,“所以难免风声鹤唳,怀疑周遭一切人事。”

    自幼调教好的马匹多是性情温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在闹市惊马。段晓棠对乌友的说法勉强信几分,不是说辞,而是来源于他无时无刻的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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