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术后，林彬彬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睫毛轻颤，指尖落在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曾经藏着一团温热的生命，此刻却是被抽走所有温度的荒原。

    她无意识摩挲着，床头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顾默铁青的脸、宋诺焦急的呼喊、还有坠落瞬间腹部撕裂般的疼痛。

    她蜷缩起身子，试图用手臂环住肚子，却只抱住空荡荡的被褥。

    泪水突然漫出来，滚烫的液体滑过耳际，渗进枕套里，洇出深色的痕迹。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和着监护仪的节奏，在寂静的病房里回响。

    林彬彬又一次伸手触碰腹部，指尖停在小腹上，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咬住嘴唇，将呜咽声吞进喉咙，却压不住身体止不住的抽噎。

    曾经胎动时的轻痒、隔着肚皮与孩子的对话，此刻都化作锋利的针，一下下刺进心脏。

    宋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她脸颊旁蜿蜒的泪痕，心猛地揪紧。

    他在床边蹲下，抬手温柔地擦去她流入耳际的眼泪，声音里满是心疼：我们回海市好不好

    林彬彬缓缓转过头，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对这座城市没有了丝毫留念。

    只是这一点头，又牵动了心中的伤痛，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再次涌出。

    宋诺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顾默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林彬彬的心上。

    林彬彬扭过头去，不想看他，也不愿再面对这个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宋诺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顾默：这里不需要你。

    顾默却没有离开，他缓步走到床前，看着林彬彬颤抖的肩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彬彬感觉得到他的靠近，曾经熟悉的气息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厌恶和窒息。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告诉自己不能再为这个男人掉一滴眼泪。

    宋诺、顾夫人和顾老夫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顾默在她手术时陪伴程羽的事，但护士们的闲言碎语早已传进她的耳朵。

    原来在她和孩子生死未卜的时候，他选择了另一个女人；

    原来这六年的感情，在他心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原来他对于这个孩子没有一丝期待。

    林彬彬闭上眼，那些过往如潮水般涌来。

    初遇时的心动，结婚时的期待，怀孕时的喜悦，都在这一刻化作锋利的碎片，将她的心戳成无数个洞。

    曾经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爱，足够包容，就能守住这段感情，可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爱，从一开始就是错付。

    顾默，你走吧。林彬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六年了，我累了。曾经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可现在我明白了，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顾默，眼中早已没了爱意，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疲惫，以后，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吧。说完，她又转回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泪水再次浸湿了枕巾。

    她为她死去的孩子哭泣。

    病房里的死寂被顾默突然攥住床栏的声响打破，金属碰撞声惊得林彬彬浑身一颤。

    他俯身时西装袖口扫过她手背，残留着陌生的香水味，像根刺扎进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我不走，顾默声音发颤，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林彬彬，我知道错了，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

    宋诺冷笑一声，伸手隔绝开顾默要靠近林彬彬的身子，你在她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时，守在别的女人病床前，现在谈弥补当我们都是瞎子还是觉得林彬彬蠢到你说两句话就能重新接受你这个让她躺在手术台要丢了命的男人他挡在病床前，目光如炬。

    顾默喉结滚动。

    他伸手想去触碰林彬彬，却在半空被宋诺狠狠拍开。

    别碰她！宋诺声音拔高，你知道她醒后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孩子还在吗’，而你呢连自己妻子流产都不在身边！

    林彬彬蜷缩在被子里，听着两人的争执，泪水无声地浸透枕套。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想起怀孕三个月时，顾默天天加班，自己亲手熬好汤给他送去，结果公司员工却说顾默在国外出差，而程羽的朋友圈置顶正是顾默的侧脸。

    那时她骗自己说只是碰巧，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人故事里的配角。

    我真的爱你，林彬彬，顾默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哽咽，程羽只是过去，我......

    爱林彬彬转过头，苍白的脸因愤怒泛起病态的潮红，顾默，你把爱说得太廉价了，六年，我用了整整六年才明白，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施舍的怜悯！

    林彬彬叹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盯着天花板，一字一句说的正切。

    顾默，你已经选择了程羽，就好好对她，别让她再像我这般。你若想让我原谅你，就签了离婚协议，我们办完手续，一拍两散，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