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眼蒙尘》

    幽冥界的风裹着骨灰刮过面颊时，孙悟空第一次感受到黑暗的重量。火眼金睛仿佛被浇上了弱水，视线里只剩下斑驳的色块在蠕动。他攥紧金箍棒，耳中九幽灯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那盏青铜灯正将他的元神波动转化为声纹，在混沌中勾勒出方圆十丈的轮廓。大圣何不睁眼看看?黄泉路旁的血色曼陀罗丛中，地藏菩萨的谛听兽口吐人言。这通灵神兽的独目淌着汞液，脊背上生出的肉瘤拼成倒悬的莲花咒印。孙悟空挥棒扫开花丛，却发现每一朵曼陀罗的花蕊里都嵌着颗天兵的眼球，瞳孔里映着他失明前最后的画面：瑶池祭坛上玉帝掌心那颗跳动黑色蟠桃。忘川河突然逆流，河底浮起三千具青铜棺椁。棺盖被浊浪掀开的刹那，孙悟空虽目不能视，却听见百万冤魂的尖啸中混着齿轮咬合的金属音。金箍棒自主飞出击碎最近的黑棺，迸发的火花在黑暗中映出半张脸——那是六耳猕猴残魂的虚影，正对着他脖颈比划割喉的手势。泼猴！牛魔王的吼声震落奈何桥边的彼岸花。混铁棍劈开空间裂隙，老牛浑身缠绕着混沌星砂，左角断裂处插着半截青铜箭矢。他将染血的毫毛塞进孙悟空掌心：你在火焰山留下的三根救命毫毛，被混沌海浸透了！孙悟空指尖传来灼痛，那本该灿金的猴毛此刻爬记青铜纹路，末端凝结着黑色血痂。当第一滴血痂脱落时，他眼前突然闪过画面：芭蕉洞底的红孩儿正被九条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三昧真火从七窍倒流，在丹田处凝成朵黑莲。贤侄成了阵眼?孙悟空捏碎青铜毫毛，碎片在虚空拼成火焰山的地脉图。图中八百里火山竟构成浑天仪图案，山心处涌出的不再是岩浆，而是粘稠的混沌星砂。牛魔王突然闷哼跪地，背后浮现七十二道血痕——每道伤痕都对应着孙悟空当年的七十二变神通。地藏菩萨的锡杖点破虚空，佛光却在中途被青铜梵文吞噬。菩萨的莲台正在石化，每一片莲瓣都刻着倒转的《地藏本愿经》：大圣可知，火眼蒙尘时，方见真因果。话音未落，幽冥界的天空突然塌陷，露出混沌海中那座青铜巨门，门缝里伸出的触须卷走了半条黄泉路。孙悟空将九幽灯按进眼眶，碧绿火焰顺着视神经灼烧元神。剧痛中，他看见自已当年在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场景：原本该炼化妖气的六丁神火里，竟混着缕缕青铜烟气。那些渗入火眼金睛的混沌物质，经过五百年沉淀，终于在今日爆发。原来老君早就动过手脚！金箍棒怒砸幽冥大地，裂缝中涌出的却不是鬼魂，而是无数青铜齿轮。这些齿轮自动拼成三十丈高的浑天仪，仪轨的裂缝处渗出黑色液L，落地化作三百六十个戴青铜面具的阴兵。牛魔王突然暴起，混铁棍贯穿三个阴兵。被击碎的青铜面具下，露出的竟是西天取经路上那些被打杀的小妖面孔。最令人胆寒的是黄风怪，它残缺的元神被青铜丝线缝合，三昧神风里裹挟着混沌海的时空碎片。大哥，借你血一用！孙悟空扯断牛魔王角间的青铜箭矢，沾着混沌之血在额头画出上古妖文。当第九个符咒完成时，失明的火眼金睛突然淌出金红血泪，每一滴血珠都映出段被篡改的历史：真假美猴王在如来座前时，金钵盂里其实照出了三个影子；五行山下被压的五百春秋，每一年都有青铜根须钻入他的脊柱。地藏菩萨的莲台彻底石化，菩萨金身浮现裂纹，掌中明珠里囚禁的恶鬼正在啃食佛光。孙悟空将九幽灯抛向明珠，灯焰与佛光交融的刹那，幽冥界响彻六字真言。每个梵文都裹着青铜外壳，反向超度着十八层地狱的亡魂。混沌巨门在此刻完全开启，门内传出铁链拖曳声。孙悟空燃烧元神催动火眼金睛，在剧痛中窥见门内景象：十万天兵天将的青铜复制L正在列阵，而阵眼处的祭坛上，赫然摆放着装有他本源石胎的青铜棺椁。牛魔王突然拽住孙悟空后撤，原先站立处的地面钻出九根青铜柱。每根柱上都用佛偈锁着位仙家，最中央的巨柱钉着赤脚大仙，他胸口插着的正是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时折断的凌霄殿梁柱。劫眼已成...地藏菩萨最后的传音消散在风中。孙悟空攥紧那三根混沌毫毛，在绝对的黑暗里听见金箍棒传来的悲鸣——棒身深处，当年熔入定海神针铁的六耳猕猴残魂，正与混沌海的波动产生共鸣。当第一缕青铜星砂钻入耳道时，孙悟空终于明悟：火眼金睛从来就不是什么神通，而是老君埋在他元神里的监视器。而真正的混沌火眼，此刻正在三根染血的毫毛里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