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今乔玉兰在文工团的处境已经跟条丧家犬一样人人喊打,根本不足为惧,只要能哄好韶惊鹊,保住她在文工团的工作,落井下石这种事对林巧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韶惊鹊见她毫不迟疑就应下,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两分。
针对这次险些发生的演出事故,有了林巧、吴霜、孙师等人作证,乔玉兰的处分很快就下来了。
任凭乔玉兰在团长面前如何狡辩哭诉,最终团里还是做出开除她的决定。
内部矛盾可以从轻处理,像乔玉兰这样分不清主次,置全团声誉于不顾的行为显然触碰到了团领导的底线。
得知消息后的乔玉兰跟疯了一般,抓着水果刀就要冲上去和韶惊鹊拼命,要不是有其他人拦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也正因如此,原本到下月初才会张贴公示的处分,当天便公布了出来,乔玉兰也在当天被赶出了文工团,连门卫都接到了通知,以后不准乔玉兰再踏进文工团一步。
被扫地出门的乔玉兰不顾形象地拉着文工团的大铁门一个劲儿又哭又闹,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门卫老刘有些看不下去,好心劝她:
“你在这儿吵吵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赶紧去找人想想办法!”
这句话提醒了乔玉兰,她丢下一地的行李也不要了,拔腿就往宁市人民医院跑。
要是现在还有人能帮她,那就只能是还在“住院养病”的曲静云了!
而此时的曲静云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生闷气。
祁明远只在她住院的第一天来看了她,替她请了一个护工之后,也不知道这几天在忙什么,就再没见到人影儿了。
而她的宝贝儿子祁光耀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业繁忙,也没来医院探望她。
搞得她好像孤家寡人一样在病房里待着,空有一身装病的好演技也没人欣赏,在医院住的时间越长越像是被架在台上,一时间住院也不是,出院也不是。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曲静云心中一喜,连忙微眯着眼,做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斜躺在病床上。
下一秒,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嚎哭着就往她的病床扑了过来:
“曲团长,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文工团要开除我,我以后可怎么办啊?!您可一定要管我呀!”
曲静云被吓了一大跳,根本没听清来人边哭边喊说了些什么,倒是肚子被人猛地一下撞得生疼。
惊怒之下发现来人原来是乔玉兰,立马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她:
“嚎什么嚎,这是医院!不够触霉头的东西!我还没死呢!”
乔玉兰顺势就是一跪,半个身子趴在曲静云的病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曲团长,团里要开除我,您可一定得保我啊!我可都是听您的话,才干的那些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开除?
这是什么话?
乔玉兰的声音又尖又利,喊得曲静云耳根子一阵刺痛,她皱着眉不耐烦地喝道:
“你扯着嗓子喊什么胡话,还嫌不够丢人的?非要嚷得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你要被单位开除了?我人还在医院里,谁要开除你!”
“真的,真的!您听我说......”
见曲静云不信,乔玉兰连忙把这几天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特别是提到韶惊鹊在汇演上惊艳一曲的事,更是讲得咬牙切齿。
乔玉兰和林巧怎么样,曲静云根本一点也没听进去,倒是听到韶惊鹊的表现之后,她心中有些震惊。
原以为让乔玉兰出面收拾一下“得意忘形”的韶惊鹊,她就该夹着尾巴来向自己求饶,没想到韶惊鹊竟然真长了本事不说,反倒还把乔玉兰给收拾了?
难不成她真看走了眼,这韶惊鹊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可不管怎么样,曲静云都厌恶地瞥着还在自己面前不停哭诉的乔玉兰,只觉得异常可笑——干砸了差事还有脸跑到她面前哭,真是愚蠢至极!
“哭哭哭,就知道哭!连个蠢货都收拾不了,你还有脸哭?”
乔玉兰被骂得一噎,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哭得够伤心,曲静云就会可怜她,替她找韶惊鹊算账,没成想曲静云竟是满脸嫌弃。
她心里越发慌张起来,有一种要被丢弃的不好预感,连忙哀求道:
“曲团长,是那韶惊鹊心机太深,平时故意装模作样,不止骗了我,还骗了所有人,所以这次我才会着了她的道。”
“还有那个林巧,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要不是她在团长面前咬死说我胁迫她,我也不至于被开除这么严重!”
“团里其他人也像是被韶惊鹊迷了心智一样,一个个都帮她说话,我冤枉啊......”
乔玉兰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曲静云心中阴霾越发深重,想到她住院不过短短几天,文工团竟像是要变天了?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乔玉兰的哭诉:
“林巧说你胁迫她,你怎么胁迫的?”
沉浸在诉说委屈当中的乔玉兰心里“咯噔”一下,她当初可是借着曲静云的名头去胁迫林巧装病,如今事情败露被捅到了团长面前,那就相当于把曲静云给拖下了水,这些真话她哪里敢说。
曲静云一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这蠢货说不定就用了自己的名头,心里对乔玉兰的厌恶更甚。
不过她要想撇清关系很容易,这几天她都在医院住院,根本没去文工团,完全可以装作对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只是乔玉兰这个人确实太不中用,她得想法儿赶紧把人打发了。
“行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既然你是我的人,我肯定要想办法保你。”
听到曲静云这么说,乔玉兰心里顿时又升起希望,眼睛都亮了起来。
只听见曲静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你也是我们文工团的老文艺骨干了,业务能力一直也十分过硬,是团里不可或缺的人才,等我出院会向团长替你争取留下来。”
“更何况我们团的歌唱演员本来就不多,那林巧的外形又上不了台,要留下你搁以前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嘛......”
乔玉兰心里刚升起一点希望,就听到曲静云话锋又转,连忙追问道:
“现在怎么了?”
曲静云皱着眉,似乎显得有些无奈:
“如果照你所说,现在韶惊鹊真能唱了,在团长心里你自然也就可有可无了,唉,要是她还是唱不了歌就好了,这次这点小错,我肯定能说服团长留下你。”
乔玉兰听了若有所思,脑中急转——
曲团长说得有道理,要是韶惊鹊还是个没用的花瓶,那团长指定不能这么轻易就开除她!
第28章
打发叫花子
曲静云见乔玉兰想得出神,知道八成她是听进去了,又假装换了话题悠悠说道:
“对了,我之前吩咐老刘把办公楼窗户外面那两棵万年青砍了,他砍了没有?”
“这时候正是万年青开花的季节,那花叶有毒,光是闻着味儿嗓子眼儿就辣得慌,要是不小心吃下去了,烧成哑巴都有可能!让团里人都注意点,可得千万小心!”
乔玉兰听得眼前一亮,心里突然有了主意,脸上也有了笑容:
“曲团长您就是太操心,才累坏了身体,您先好好休养,我等您出院了的好消息。”
曲静云点点头,看着乔玉兰难掩兴奋地离开,嘴边扬起一抹嗤笑——
看来自己还得在医院里多躺两天,避避嫌!
无论这事儿成与不成,总有一个讨厌的人能从她眼前消失,最好两个都消失!
返回文工团的路上,乔玉兰一路都在琢磨曲静云说的话,她刚才“无意”中提到的万年青无疑是给了乔玉兰一个绝佳的灵感。
要是让韶惊鹊喝下泡了万年青花叶的水,她嗓子不就毁了吗?
嗓子毁了,就算会唱歌也唱不了了!
乔玉兰越想越兴奋,到时候团里缺歌唱演员,曲副团长再到团长面前替自己争取一下,这事不就成了吗?
她激动难捺地加快步伐,急匆匆赶回了文工团,却被门卫老刘拦在了门外:
“小乔同志啊,不是我老刘不讲情面,实在是团里领导发了话,你不能再进去了!”
乔玉兰一听急眼了,进不去她还怎么给韶惊鹊喝的水里动手脚?
可任凭她口水都说干了,老刘也是犟着脖子不放行,同情是一回事,犯错误是另外一回事,当了这么多年国家机关重要岗位的职工,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恰恰这时候,结束排练的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排练厅里走出来,其中韶惊鹊那张令人难以忽视的漂亮脸蛋上洋溢的灿烂笑容格外刺眼。
看着韶惊鹊笑得开心的模样,乔玉兰恨不得能冲上去咬她一口,可如今她只能愤恨地一掌拍在铁栏杆上,心里默默赌咒发誓——
等着瞧,我马上就让你这辈子都再笑不出来!
九月的宁市,天气就像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下午还是闷热难耐,到了傍晚一声惊天响雷,忽地就下起暴雨来。
林巧站在宿舍楼下犹豫了一阵,还是打着伞走进了雨里。
今天是文工团发工资的日子,她得赶紧到邮局把钱寄回去,她爹娘已经来信催过好几次了,说是给她弟弟相了一门好亲事,就等着她寄钱回去定亲。
一想到远在兴庆村的一大家子人,她就格外庆幸自己保住了文工团的这份工作。
不仅仅是因为这份工作带给她的收入,更主要是因为这份城里的工作给了她一个远离她爹娘兄弟的机会。
如果她还留在村里,现在她弟弟定亲的钱就该是用她嫁人的彩礼去换的了!
林巧走出文工团的大门,此时的街面上已经有了积水,她小心地盯着路面,想要仔细避让开。
忽然从身旁的大树后面伸出来一双手,猛地将她拉了过去。
她瞪大眼睛,还来不及惊呼,一只留着长指甲的手就牢牢捂在了她嘴上:
“别喊!是我!”
林巧惊恐地看着对方,一缕一缕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散乱地贴在那人脸上,将五官挡了七七八八,可她还是从声音听出了这人是谁。
“唔,唔......”
“你别喊,我就放开你!”
认出来人的林巧点头如捣蒜,心里已经怕得要死,刚感觉到嘴边的手松开了一些,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口求饶:
“玉兰姐,你别怪我,是韶惊鹊逼着我去告发你的,我要是不去,她就要连我一起赶出文工团,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也是没办法......”
来人正是在文工团外苦苦蹲守的乔玉兰,不枉她在雨中淋了这么久,总算是把林巧给逮住了!
乔玉兰一手抓着林巧的衣领,一手撩开挡在眼前的湿发,满眼恨意地瞪着她:
“你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就能失去了?!现在你把我搞得这么惨,这笔账咱们怎么算,你说!”
林巧哪里想得到什么办法,她摸了摸兜里揣的钱,总共有五十块,是她这半年来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原本是要给家里寄回去的,可眼下乔玉兰来找麻烦,她也只能先顾自己这头。
也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真害怕,林巧哆哆嗦嗦地把钱从兜里摸出来,递到乔玉兰面前哀求道:
“玉兰姐,这五十块钱是我全部的积蓄,本来是要寄回家里给我弟弟娶媳妇用的,现在全给你了!除此之外我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不料乔玉兰却一把打开她的手,满脸嫌弃:
“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这就想把我打发了?还不够我买件衣服的!”
被乔玉兰这么一怼,林巧原本就惨白的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
她在文工团就是拿的最低工资,和工厂里的学徒一个标准,一个月十五块。
为了攒够这五十块钱,她这半年几乎就没在外面饭馆吃过一顿饭,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剩余所有钱都被她存了起来。
结果自己辛辛苦苦存了半年的钱,还抵不过人家一件衣服、一条裙子值钱。
林巧心里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恶意,韶惊鹊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就不说了,就连乔玉兰这种被文工团赶出去的丧家犬事实上也不知比她过得好多少,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就像乔玉兰明知道害她被开除的罪魁祸首是韶惊鹊,她也只敢来找最好欺负的自己撒气!
可林巧心里纵然一万个不服气,面上却仍旧不敢显露一点:
“玉兰姐,我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乔玉兰本来就不是冲着管林巧要钱来的,听她在自己面前哭穷,鼻尖冷哼一声,开口道:
“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帮我办件事,我们就两清了!”
看着乔玉兰嘴角诡异的笑容,林巧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迟疑着问道:
“什......什么事?”
乔玉兰从包里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玻璃瓶,塞进林巧手里:
“把这个倒进韶惊鹊喝水的杯子里!”
第29章
暴雨下的屋檐
乔玉兰这是要让她下毒杀人?!
这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子,林巧手上一哆嗦,差点把玻璃瓶摔到地上。
乔玉兰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她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阴毒地说道:
“当心,这可是我熬了一下午才熬出来的一小瓶,摔了可就没了。”
林巧此刻是真怕了,看见乔玉兰就跟看见魔鬼一样,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在发抖:
“玉、玉兰姐,我不敢,我在家鸡鸭都不敢杀,我真的不敢......”
“想什么呢?!”
乔玉兰翻了个白眼,打断林巧的胡思乱想:
“这里面是万年青花叶熬的水,喝下去只会伤了嗓子,不会要人命!”
见林巧还愣着,乔玉兰又继续说道:
“我让你下药可不只是为了我,对你的好处更大。”
“你想想,韶惊鹊现在自己能唱歌了,你在文工团就失去了作用,就算现在不踢你走,时间长了团里还能养闲人吗?”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让你勉强留了下来,只要韶惊鹊一天能在台上唱歌,你就一辈子都别想越过她登台,你这么好的嗓子就甘心一辈子蒙灰?”
林巧没答话,但眼神明显有些闪烁,都被乔玉兰看在眼里。
她又换了一个语重心长的语气,握着林巧的手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把所有好处都占尽了,而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再不为自己争取,就只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我好歹也算在团里发过光发过热,你呢?难道年纪轻轻就甘心一辈子这样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讨生活?”
这两句话算是说到了林巧心坎里。
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玻璃瓶,一个罪恶的念头悄悄在心里升起——
只是坏了嗓子,又不会要人命......这个世界本来就太不公平,她为自己争取一次也不算过分......
乔玉兰见林巧默默收回手,将玻璃瓶紧紧攥在手里,就知道这事儿成了,还不忘叮嘱她:
“为了保险起见,我多准备了一些,这瓶里三分之一的量就足以烧坏她的嗓子了,你要是一次没成也别急,找机会再放第二次。”
林巧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捡起伞往回走。
门卫老刘见她回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巧却一反常态像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地撑着伞径直往宿舍楼走。
老刘看着她略显呆板的背影疑惑道:
“刚才雨有这么大吗?怎么打着伞还浑身都湿透了?叫人也不答应,这人是冻傻了?”
林巧没有冻傻,相反此刻她惨白的脸上还泛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的内心正躁动不安地跳动着,满脑子都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瓶万年青汁水倒进韶惊鹊水杯里的想象,哪里有工夫搭理他。
眼下即使文工团没有演出任务,每天下午仍旧要组织排练,所有人都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