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自从上一次行刺事件之后,女帝明显对这个三皇女上心了许多,不仅赐她亲王名号,还帮着张罗起她的择婿事宜来。“前几日户部和礼部尚书都递了折子过来,说诸位皇女年纪都不小了,是时候为我皇室开枝散叶了。所以我这次喊你来,便是想问问你,可有中意的人选?”女帝头上的九旒冕已经摘了,那东西实在太过沉重,上朝时戴戴还好,这和自己女儿说说话的机会,并不需要那么严肃。所以她换了个紫金冠,看起来倒也不失威严和贵重。
女帝才四十多岁,从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她对着身边跟随的燕尺素问道:“若是没有的话,我可以让户部将京城里适婚的官员家的儿子收录成册,给你看的。”
燕尺素笑笑,道:“我今日同母亲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的。只是这花名册便不用了,女儿心中已有人选。”
说着她便掀袍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青砖上,结结实实的一声。
女帝见她跪下,也是吃了一惊,问道:“有就有罢,跪下做什么,这石板凉,莫冻坏了。”
燕尺素笑着仰头,对她道:“女儿跪下来,正是求母亲为女儿赐婚。尺素中意之人,并非旁人,而是穆家的小公子。”
“穆家?哪个穆家?穆安邦?”女帝思索一阵,得出了结论。
“正是穆太傅的儿子。女儿心仪她家里的穆云公子多时,襄仪他知书达理,正是女儿心中驸马的不二人选。”她道。
“哦?看你夸得这么高,朕也有些好奇起来了。不就是穆太傅家里的公子嘛,我的皇女难道还配不上他不成。你且起来,朕明日就为你拟诏,为你们赐婚。”女帝手一挥,将这事给允了。
“谢母亲。”燕尺素听了她的答复,霎时喜笑颜开,忙谢了恩。
女帝扶她起来,带着她到旁边坐下,问她:“这小公子当真那么好?竟然让我的皇女不惜向朕求婚也要娶?”
燕尺素笑道:“女儿选中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母亲要是相见,待我们成婚那日,自然便可见着。”
女帝戳了戳她鼻尖,道:“你这个机灵鬼,怎么,还怕被你母亲见着?我今天便让户部那些人把那小公子的事都找出来,我先帮你考察考察。”
燕尺素道:“好好好,听母亲的。”
她们的话并未藏着掖着,旁边跟随的宫侍也是知道的,这些人又时常被京城里的官员塞各种好处,于是女帝要给三皇女和太傅家的公子指婚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已经传遍了京城。
穆襄仪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顾不得自家母亲要来问详情了,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到了燕承庭的宅邸之中,向他求助。
燕承庭获知这消息甚至比穆安邦更早,穆襄仪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发了一阵的愁。
穆襄仪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燕承庭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眉深锁的。
“承庭,她怎么会这么快,我不想嫁。”他一见着燕承庭便来了这样一句。
燕承庭看着小脸惨白的穆襄仪,连忙将他抱在怀里。
第213章
女帝的宠臣(八)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女帝商量好了,消息实在来得太快,怕是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燕承庭抱着他在旁边藤椅上坐下,对他道。
穆襄仪白着脸拽紧他的袖子,对他道:“这事你得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燕承庭点点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劝女帝打消这个念头,我心里已经有了你,怎么可能跟燕尺素成婚。”小公子因为惶急和不安,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他仰着面,对燕承庭道:“她不是要跟穆府的公子成亲么,我上头还有几位哥哥,她若是喜欢,尽管让她娶了去。唯独我不行,只有我不行。”
“好,我现在就入宫。”燕承庭满口答应下来。
穆襄仪这才平静了一些,他与燕承庭一吻作别,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便赶紧又顺着地道回府。
他走了之后,燕承庭却没挪动身子,只是对着屏风道:“出来吧。”
从屏风后面走出个高大的男人来,这人长得方鼻阔目,正是他手下私兵的主将之一,名为徐延。
这人待在屏风后头,也不知道将他们的话听了多少去。
“长皇子,您为何要答应他,现在不是将势力渗透到各宫中最好的机会么?”徐延道。
“我是想动那几个皇女,可这事并不需要以牺牲襄仪为前提。”燕承庭道,“你回去吧,养好兵马,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就好。”
徐延见他坚持,便也只好退了回去。
燕承庭差人备马,接着便一刻不停地去了宫里。
他本就是女帝的兄长,进出深宫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半个时辰之后,他已与女帝并行于红墙绿瓦横亘开的青石板路上。
“皇兄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女帝燕婉一边带着燕承庭往前走,一边扭头问道。
燕承庭倒也没拐弯抹角的,直接便道:“我听闻,陛下要给三皇女指婚了?”
女帝似乎并不讶异于他会问起这个,但她面上还是笑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道:“消息传得可真快啊,皇兄现在就听到消息了。”
燕承庭尴尬地笑了一声,道:“京城这么大,这么大的事,总该听到点风声的。”
女帝在位多年,早已习惯了各种情绪不外露,她点点头道:“我的确是准备给我的皇女说一门亲事,怎么了,皇兄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
燕承庭继续道:“我听说,对方是穆府的公子?”
女帝道:“是穆府的小公子。”
“陛下,穆府里哪位公子都好,却唯独这小公子,不可以指配。”燕承庭道。
“哦?皇兄为何这么说?”女帝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那穆小公子,身有重疾。”
女帝愣了一下,道:“这样么?我之前让户部将他的情况呈上来,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呢。他有什么疾病?”
燕承庭道:“据我所知,那穆小公子本是早产儿,常年多病。我之所以说他不适宜指配,是因为他……喜好男子。”
燕婉瞳孔一缩,怔怔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燕承庭说,“说来也巧,我府中有一位下等仆役,最是喜好那些坊市之间的闲言碎语,他说曾与自己在穆府中当值过的老乡一起喝过酒,听他说起过,那穆小公子似乎并不近女色,却常常与那些下九流的人物混迹在一起,常常与男子同袍而眠,不分彼此。”
他的话说到这个层面,女帝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燕承庭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再次往上面添了一把火:“这流言其中真假我不得而知,我也是以前听下仆们聊天时偶然听闻的,今日听闻陛下为皇女指婚,怕误了皇女的婚姻大事,便赶紧来告知陛下。望陛下查探清楚,三思而后行。”
女帝已经气得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说:“皇兄说的话,朕记在心里了,朕马上派人去查探清楚。”
燕承庭看目的达成,便赶紧同女帝告别,离开了宫廷。
他刚走,女帝的近臣禁军总督齐康便从暗处走出来,站到了女帝身边。
“陛下,您看长皇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齐康道。
女帝垂了垂眸,眸中寒光四溢,显然是动了真怒:“不管几分真假,这个穆小公子的身家清白,都要去仔细查探清楚。若他真的这般放浪,便绝不能让他成为我皇家的驸马。”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齐康道:“我感觉长皇子对皇女的事有些过分上心了,你去查查他周围的人,看看他的目的为何。”
“是。”齐康得了命令,冲她抱拳作揖,接着便转身离开,去完成女帝交代的事情。
燕尺素一开始亲近穆襄仪,是因为他的外表实在非常符合她的喜好。她非常喜欢那些白皙纤细的男子,不过知道她喜好的人并不算太多,也就她那些好友和她的亲族们清楚。
不过在她与穆襄仪相处的过程中,她也是真的被这人的才情和智慧所迷倒。
当然最让她欣喜的,还是穆襄仪身上那股清纯的气息,就像初春时节含苞待放的花蕊。
她很小的时候,便设想过自己以后会拥有的夫君该是什么样子。她想,定然是要与自己志趣相投,又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
自从女帝给了准信,让她可以同襄仪成婚之后,她心里的喜悦便凝成了实质,让她宛如被泡在蜜罐里,通体都舒畅得不行。
她已经将穆小公子当成了自己的人,便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穆府里面去,将那人带回来的好。
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便看见她心心念念的小公子竟已经到了她府中。
穆襄仪也是真的急了,他跟燕承庭说完之后,犹自心不安神不宁的。
他是不愿意嫁给燕尺素的,尽管他有意代燕承庭起个监视作用,但他定然是不能嫁给她的。
所以他在自己家中焦虑了半天之后,还是准备来同燕尺素说说清楚。他连说辞都想好了,就说自己无心婚配,让皇女打消了与他成亲的念头。
他也知道自己此行十分无礼,不说他这话会给燕尺素带来的麻烦,单单是他这样讲会不会导致燕尺素发火,他都没办法确定。
可他已经别无他法,燕尺素突然闹了这样一出,直接打乱了他的所有节奏。
“襄仪。”他正愁着,燕尺素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与穆襄仪一筹莫展的情况不同,燕尺素显然很是高兴。
然而她的高兴还没持续多久,便被冲进王府的人给打散了。
当头一人正是齐康,她身后还跟着一队披甲执锐的御林军,皆是训练有素的女兵。
她们一进来,便看见了穆襄仪,直接便上了两个人将他按住。
“站住,你们做什么?”燕尺素见状大怒,喝问道。
齐康身为女帝的近臣,跟燕尺素还是认识的,她上前一步,对燕尺素道:“殿下,我们奉女帝之命,前来带穆公子入宫。先前我们已经去过穆府,没能见到穆公子,经询问之下才知晓他到了您这里,这才擅入了王府,惊扰了殿下。”
“齐总督。”燕尺素认出了齐康,话语里的怒气也散了不少,她尽量和气地对齐康道:“有什么话你先放开襄仪再说,他是母亲指给我的夫婿,便是姜国的驸马,即使是你,也是无权问责他的。”
齐康对着燕尺素保拳道:“殿下,此次行动由女帝陛下亲自吩咐,有陛下的口谕为证,若是殿下不信,大可跟着齐康一起进宫,由陛下来决断。”
燕尺素听她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便知此事定然无法善了。她虽然不清楚穆襄仪犯了什么事,但看他那副恐惧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保护欲大增。
“好,我现在便和你一起进宫,若是最后证明襄仪无辜,齐总督就得为冒犯准驸之事磕头道歉。”燕尺素傲然道。
齐康有女帝的口谕在,到底还是有恃无恐的,她说:“殿下,请吧。”
燕尺素大步上前,将捉住穆襄仪的两人拨开,自己同他并行。
穆襄仪自从齐康带人进来时起,便一直处在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之中。他眼皮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厄难在前头等着他一样。
尽管燕尺素一直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上了马车,同他一起进宫。
可她的陪伴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安慰。
穆襄仪紧张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袖,难以控制地想起了燕承庭来。
若是他在的话,若是他在,定然能护自己周全吧。他在无尽的恐惧之中,这样安慰自己道。
不多时,载着他们二人的马车便进了皇宫。
齐康一路拿着令牌开路,畅通无阻地直入深宫。
马车停下后,燕尺素带着穆襄仪下车,而女帝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母亲?”燕尺素见了燕婉,便知道这事确确实实是她安排的了,她刚站定,刚喊了声母亲,便见女帝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太医便齐齐涌上来,将穆襄仪从燕尺素手里抢了去。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燕尺素惊道。
女帝神色未变,对燕尺素道:“莫慌,朕不过是帮你检查检查……你这准驸马的情况罢了。”她一抬手,让人将穆襄仪带走,一副指挥若定的气势。
燕尺素怔了怔,她愣神的间隙,女帝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别愣着了,跟我一起过去吧。”
女帝的话终于让燕尺素动了起来。
因为这事并不是十分光彩,女帝也没大声宣扬。她跟燕尺素离开以后,齐康便那队御林军带了回去。
所以现在除了女帝、燕尺素、和那几个太医之外,便只有一两个贴身宫女跟着。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燕尺素看着穆襄仪很快被人带得没了影,怕他出事,便赶紧问道。
“朕是怕你被人所骗,所以找人来给你的驸马验验身。”
她话一出口,燕尺素便是脸色一变。
燕尺素道:“母亲,这于理不合,验身本是成亲前才要做的,由大夫来检查就好,为何要劳师动众的弄这么大阵仗?”
“朕是为了你着想,现在验,朕那赐婚的圣旨还有回旋的余地,等到你成亲前再验,验出结果来,可不就是丢了我皇家的脸面。”女帝幽幽道。
燕尺素一时间喉舌都变得僵硬起来,她缓缓地对女帝问道:“母亲……是什么意思?难道襄仪的身体……早已?”
女帝道:“是或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另一边,穆襄仪已经被这接连的变故给弄乱了阵脚。
他在慌乱之中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细细思索其中不合理之处。
他并未在女帝和燕尺素身边,自然也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知道自己被带过来是要被验身。
他本就病了多年,身子虚乏,那些太医并未用多大力气便将他带进了一间房子里,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门口的牌匾,便被强押着扔到了床榻上。
太医们皆是女子,她们大多身量高挑骨骼宽大,拎起弱不禁风的穆襄仪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穆襄仪在发现她们开始撕扯自己衣服的时候,终于挣扎起来。
然而他的力气终究有限,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时他自那些人站立的缝隙间见到门外的燕尺素,连忙冲她求救道:“殿下,殿下……”
燕尺素本跟着女帝站在外头,听见穆襄仪这两声喊,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突然冲进去,将那些围拢在穆襄仪身边的太医拉开,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不用验了,我相信襄仪是清白的。”燕尺素这般道。
穆襄仪挣扎得头脑发昏,半天没能缓过来。他迷迷糊糊听见了燕尺素这句话,却只觉得心阵阵地下沉。
他本不该卷进这皇家的风波里头,可他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亦是退也没法退了。
他只盼着这场闹剧能早些结束,他定然什么都不管了,他定然老老实实地回去当他的穆家小公子,什么三皇女什么燕承庭,他一个都不想管了。
女帝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燕尺素发难。
她仅仅只是在燕尺素说完这句话之后扫了她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朕的皇儿,你敢为他作保证么?”
第214章
女帝的宠臣(九)
燕尺素回头看了穆襄仪一眼,她的目光自那人苍白的脸上扫了一下。
这么纯洁无瑕的一张脸,身子应当也是未曾被人沾染过的吧。燕尺素不知怎么就说服了自己,点了点头。
女帝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她启唇,抛出一字:“验!”
穆襄仪的脸,因为她这句话,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女帝说了这句话,燕尺素也就被人带了出去。
不知是燕尺素对穆襄仪太过信任还是如何,她竟都没有怀疑过穆襄仪的脸色苍白是来源于害怕而非紧张。等她退出去之后,穆襄仪也终于失去了他最后的一丝屏障。
“等等……”穆襄仪看着面前这几个板着脸,颇为骇人的太医,忙道,“可否……换个男人来?”
太医们霎时间面面相觑,她们对视一眼,接着其中一人便走出去,将他的话说给女帝听。
穆襄仪忐忑不安地坐在榻上,他看见之前出去的那人又走了回来,她走到剩下的几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这些人便都退了出去。
穆襄仪抱着自己被扯乱的衣服,坐在榻上,眼里遍布惊惶。
他看看上头,看看窗,试图从中找到些许逃亡的路。可他知道,自己身在宫闱之中,即使跑了也定然会被抓回来。若真跑了,或许更显得做贼心虚。
又过了一阵子,门再度被打开,进来了几个男人。
这些男人多是太医院里帮着太医熬药打下手的,他们虽然并未跟那些女人一样经过医学的陶冶,到底还是跟在太医们身边耳濡目染了多年,基础的一些东西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次穆襄仪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话来赶他们出去,只能被人按住手脚,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人剥了衫裤去。
他们像检验物品一样捉着他腿间物事拨弄,男子虽然不像女人一样有那样一层东西验证,但雏和经过床事的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们也自有他们检查的一套方法。
待那检验他的人收了手,穆襄仪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却不料又被人翻转过身子来,开始检查他那里……
他不知道这场折辱是如何结束的,他被恶心得够呛。
被迫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身体,这是养尊处优的穆小公子从未经受过的折磨。
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只能麻木地抓起自己的衣服来,一件一件地穿好。
他的双手有些沉,似乎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他被人剥离的自尊。
而此时那个负责检验的人已经带着人走了出去,他先是在女帝身边耳语一阵,待女帝点了头,才端端正正地束着手对燕尺素说了结果。
“殿下,那准驸马应当是没有碰过女人的……”
燕尺素本以为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她以为就是走个形式,却没想到那检验之人接着便给了她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