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宫炽将机关打开,将沈长歌抱了出来。他合拢机关,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给他擦去脸上的眼泪,心里竟有些疼。沈长歌啊沈长歌,你这么对我,我还这么心疼你。我甚至都不想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你说我这是不是贱?
他将沈长歌身上的铁索除去,又解了他的手铐,将他压在床上,与他合二为一。
沈长歌不言也不语,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南宫炽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也没有,只有一片荒芜。
鼻尖萦绕着女儿家的脂粉香,那是方才与南宫炽欢好的妃子留下的。而现在,他将自己压在与他人颠鸾倒凤过的床榻上,侵占着自己,一如他侵占着之前那个妃子。
我算什么呢?一个可悲又可怜的玩笑罢了。
沈长歌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苦笑变成了大笑,笑着笑着,胸膛便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不要笑了,沈长歌,你做什么……”南宫炽的话,在看着沈长歌偏头吐出一大口黑血时,终于戛然而止。
承泽殿里,此时一片兵荒马乱。
“怎么回事?”南宫炽焦急地问给沈长歌把完脉的太医。
“陛下,沈将军这是中了毒啊,而且显然还不是一般的毒,依老臣所见,这起码是十种以上的混毒。”
“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中了毒,中毒了那你给他解啊。”南宫炽心急道。
“最近将军可接触过什么药物?这种毒应当是口服而入,也许可以去查一下将军平日里用的膳食。”太医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建议道。
“快去查,检查所有膳食的来源,还有他吃过的所有东西!”南宫炽对着身边的近侍吩咐道。
那侍卫忙领命去了。
这时,床上的沈长歌却悠悠醒转过来。
南宫炽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然而他一抬眼,撞上的却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他呼吸一窒,接着便看那人张开薄唇,说出一句令他无地自容的话:“陛下这般惊讶做什么,那药不是陛下赐给草民的么?”
“朕没有……”南宫炽下意识回了这一句,而后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张脸变得煞白。他对旁边的苏胜州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药拿来给太医看,还有是谁进献的,是谁做的,都给我查出来。”
苏胜州不敢直面盛怒的帝王,忙按照圣意去做事。
满屋子的人都低着头,生怕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丢了性命。
“你们都给我出去,都滚出去。”宫仆们鱼贯而出,南宫炽行至床边,蹲下身来,握住沈长歌的手,道:“长歌,长歌,我不知道这药有毒,我真的不知道。”
沈长歌抽回手,扯着嘴角,道:“陛下言重了,您是一国之君,不管您赐的是良药还是毒药,草民都没有不吃的道理。”
南宫炽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惶恐感席卷上了心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长歌,却感觉自己与他之间已经隔了一个天堑。
“我出去静静。”他尴尬地起身,往外走。
“不送。”沈长歌也是倦了,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南宫炽刚出门,之前为沈长歌诊治的太医便已凑了过来,对他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看了看新帝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关于沈将军的……”
南宫炽便跟着他去了。
第11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十一)
“你说,以前有人中过这毒?”
“正是。那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宫中有位娘娘,因为怀了龙子被人妒忌,下药害了性命。这种事情算是丑闻,先帝明令不许说出去,陛下不知道倒也正常。只是这毒已销声匿迹多年,不知道为何又重新出现了。”
“那这毒要怎么解?”
太医面露难色,最后在新帝眼神压迫下,只好说道:“此毒,无药可解。”
“你说什么!”南宫炽瞪大双眼,又怒又气,吓得太医倒退了一步。
“陛下,当年这毒出现的时候,其中只有七种毒,而沈将军这中的,比那时的毒性更加强大。老臣,老臣实在没有把握,能解此毒。况且这毒药,沈将军恐怕不是第一次服用,毒性早已深入脏腑,恐怕……恐怕华佗再世也难救啊。”
“我让你咒他。”南宫炽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到他身上,直踹得太医退后几步,抓住树干才勉强站稳。南宫炽都快疯了,他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居然这么算计他,算计长歌。可这药是他赐的,是他没搞清楚药性便给沈长歌吃,是他导致了这个后果。
内疚感如潮水般涌上来,令南宫炽难过得几近窒息。
太医知他心急,出于臣子的衷心,还是凑上来老老实实道:“陛下,老臣虽然不懂此药,但侍奉过先帝,已赋闲三年的姜太医这几日正回京城看望老友,他当初着手过那药,或许他有办法救沈将军。”
南宫炽心中大喜,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嘴上却骂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找。”
太医赶紧走了。
“你看看他,急成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温斐一点都没显露出该有的同情。
“宿主你要死了诶,你不担心吗?”
“有人比我更担心,我急什么。”
南宫炽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又差遣了几个宫仆去做这做那,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承泽殿的大门。
沈长歌虽然困倦,但他睡得浅,几乎是南宫炽一靠近,他就醒了。
南宫炽歉意地笑笑,心里觉得命运真是弄人。之前还闹得你死我活的,现在却又低声下气地卑微讨好。
沈长歌干脆不睡了,直截了当地问:“草民要死了吧?”
“不许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你得跟朕一起死。”
“沈长歌卑贱之躯,怎敢跟陛下相提并论。”
“不许这么说自己。”南宫炽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求道,随后他又意识到,沈长歌已许久未曾叫过自己名字了。“别叫我陛下,叫我崇凛,长歌,也不要用草民说自己,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
无心理会他幼稚的言语,沈长歌笑道:“陛下,您是天子,叫你陛下才是应该的。之前长歌直呼其名,不遵礼数,望陛下恕罪。”
他进退有度的话语,委婉而又果断,却如刀子一般一下一下戳在南宫炽心上,几乎令他站立不稳。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南宫炽喜爱值+10,后悔度+20,鬼畜值-20,当前喜爱值95,后悔度80,鬼畜值0。】
沈长歌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过他此时倒也看得开了,横竖都是一条命,生死自有天定。他既已无牵绊,能活一日,便是一日。
南宫炽此时已经怀疑起来这诸多看似无关却又紧密相连的一系列事件,同时他也安排了一些人手下去查探。
姜太医来的时候,他还是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去承泽殿看他为沈长歌诊治。姜太医已有六十高龄,精神矍铄,只见他坐在床边,伸手给沈长歌把脉,把了半天,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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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炽正想问他情况,哪想姜太医理也没理他,反倒招手喊来一侧侍立的小宫女,道:“你去帮我找些艾草来。”
小宫女听了,踏出一步,又看了看新帝,见他点头,这才跑出去找东西了。
姜太医唉了一身,把随身带的药箱打开,拿出一卷金丝,先在沈长歌右手手腕处缠了几圈,缠得金丝微微陷入肉里。接着他翻开针包,找出几根金针出来。他脱掉沈长歌上半身的衣服,拿着金针在他右手上臂至右肩上,扎了进去。此时宫女已经拿了艾草过来,他接过艾草,将其点燃,一手拿着,一手拿出一柄小小的尖刀,在沈长歌小臂靠近金线绑的地方切了个小小的口子。
艾草烧出香味,不一会整个屋子便烟雾缭绕。南宫炽掩住鼻子咳了咳,却没有退开,想看看他究竟想搞些什么。
过了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沈长歌在睡梦中突然拧起眉头来,同时脖上的青筋绽出,显然是痛得狠了。姜太医静静地等着,视线一直在他右手臂上胶着,很快,那东西便来了。
南宫炽一眼就看见,沈长歌的皮肤下冒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凸起,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但一想到这东西藏在人的身体里,南宫炽便觉得头皮发麻。姜太医把艾草塞到小宫女手里让她拿着,同时拔出几根针来,在沈长歌右手穴位上一路扎下来,那凸起像是被驱赶了一般,飞快地往手臂下端跑去,很快,便从那小小切口出冒了出来。
“咦,好恶心,这玩意居然待在我身体里。”温斐透过系统偷看了一眼,表示十分反胃。
“取出来了,不怕不怕。”毛球挥舞着小短手试图给他点安慰。
“夭寿了,我要分手的愿望越发强烈了。南宫给我吃的,帐要算在他头上。”
毛球表示支持:“好好好。”
姜太医眼疾手快地拿着银针一戳,同时从药箱里拿出个琉璃瓶子一扣,便将那虫子装了进去。
南宫炽看姜太医将瓶口扎好,再三看了看那瓶子里黑不溜秋的虫子,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姜太医解释道:“这是苗疆那边的一种蛊虫,名为夜不眠。一旦它进入人体,便会寄居在人体内,以人的血液而活。它分泌的东西会让人夜不能寐,为噩梦所扰。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长久以来也会耗得人失去精力。”
南宫炽隐隐觉得这症状与自己的情况相似,于是问道:“那你帮朕也看看。”说完伸出手。
当姜太医从他身体里,导引出一只更奇怪的虫子时,南宫炽整个人都炸了。“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是谁毒害的朕?”
姜太医这回面色越发凝重了,他看着新的琉璃瓶子里的蛊虫,道:“陛下,这个应当也是从苗疆那边来的,不过与将军中的夜不眠不一样,这东西,叫一日梦。”
“一日梦?”
“正是。这个比夜不眠越发少见,我只在在几个地位高的苗疆巫师那里见到过。这个东西进入人体之后,人会拥有短暂的恍惚期间,一般是一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在这段期间人的视线会变得模糊,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而施蛊者只需要在这人耳边说一些暗示语,或者在他面前表演一些东西,那受蛊者便会夜夜坠入这编排好的梦境之中。”
“若是朕曾梦见过有人踏进宫门来杀朕呢?”
“那说明施蛊之人给了陛下这个暗示,比如你在何地,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之下,谁来杀你。陛下会对这些暗示信以为真,并自己在心里补全这个内容。而且,这一日梦,对猜忌心越重的人,越会有效。”
南宫炽终于明白,为何他总会梦到沈长歌来杀自己,若是有人成心拿这蛊虫对付自己,只需要给他一些似有似无的暗示,便可以让他心魔深种,从此夜夜梦到这东西。他竟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笑话,真是笑话!
苗疆,不,一个月前,有机会做这一切的,是那个西突的美女。他记得那时候她要求自己带她去御花园,自己却感觉疲惫在假山边的凉亭上睡了一会。西突的人和苗疆有勾结,而且这件事估计北夷也参与了进来。南宫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逐步梳理开所有脉络,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一张脸。情姐姐,那个待在德馨身边的情姐姐,她就是那个西突来的美女。
“来人,去把德馨郡主给我抓起来,还有她身边那个叫情姐姐的侍女,和灵虚观的观主。”侍卫领了命令,便纷纷退出去召集人手抓人。
南宫炽终于明白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在背后策划的话,那么德馨肯定脱不了干系。之前自己与她的每次会面,她的话都有意无意地针对沈长歌,那些事情的真实性他未去查证,但现在他已将之全部推翻,而且那要将沈长歌送给拓跋逍的主意,也是她身边的侍女提起的。西突的美女,到了她身边,还成了她信任的人,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南宫炽怎么都不会相信。
吩咐人下去后,南宫炽又转过来问姜太医,道:“姜太医,既然蛊虫已经除了,那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治好他。”他带着些期盼地问道。
姜太医怔了怔,才道:“陛下,这毒……解不了啊。”
“为什么解不了,你不是很了解苗疆的知识吗?整个宫里的太医都没看出来这蛊虫,就你一个人查探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只要治好了他,良田珠宝娇妻美眷,你想要什么都有什么。”
“这,老朽不敢要。陛下,这不是老朽不愿意治,老朽知晓苗疆的知识,是因为老朽有个师弟正好是苗疆出身。可这毒药,中间共有十一味毒,混合在一起,它的配比,它的成分,还添加了什么,老朽却是一无所知。除非找来这制药之人问清楚,但即使问清楚了,这毒也已经深入脏腑,想要全部拔除,那是绝无可能。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这毒药再继续服用下去,不出半月,沈将军便会一命呜呼。就算老朽尽力为将军除毒,也不过是拖延下时间而已。”
“你什么意思……”南宫炽手脚顷刻变得冰凉。
“老朽说,沈将军,即使从现在开始救治,即使用再多药材吊着,也最多活不过三年了。”
三年……三年……他会死……
南宫炽退后几步,喉咙里突然发出低沉而绝望的闷声,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那一声挣扎的嘶吼。
姜太医走了之后,南宫炽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他遣退了宫人,坐在床边,看着沈长歌的睡颜。他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明明之前他们还那么要好,但几个月下来,一切都变了。他亲手给他的爱人送上了毒药,亲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亲手毁灭了他那么多年建设下来的一切。他不敢想象沈长歌死的场景,他也不能想象沈长歌死了之后他该怎么办。他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喜欢得掏心掏肺,即使恨他,也是恨不能玉石俱焚。
他以为是沈长歌先背叛了他,到头来,原来都是他的错么?
第12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十二)
沈长歌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方才姜太医为他除了一次体内的毒,现在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他一睁眼便与南宫炽的眼神对上,他蛮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问:“陛下怎么有空来看草民。”
南宫炽给他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道:“渴不渴,你喝点水。我想你想得紧,便丢下公务过来了。方才请了个太医来为你治病,他帮你除了身体里的蛊虫,现在你再也不会睡不好了。”
沈长歌伸手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消瘦苍白的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打量着南宫炽,想从他身上找出些许作伪的神情来。然而没有,那人一脸的关切,倒好像是他多心了。
“陛下公务繁忙,还是先去处理国事吧。长歌不敢耽误陛下的时间。”
“无碍,无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好些没有,饿不饿,要不要我吩咐御膳房为你做些吃的。”
沈长歌虽然腹中空虚,却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半天不搭话,南宫炽还是开口道:“长歌,我会查清一切还你个清白的,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不会再怀疑你了,长歌。”
沈长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努力想解释的时候,他不愿意听,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反倒要问缘由了。“陛下真想听?”
“我想听。”
“那好吧。拓跋逍我只与他见过一面,便是在班师回朝的前夕。他提出休战条件,要兵马良田,还有我。”
南宫炽瞳孔一缩,他没想到,他遮掩着的条款内容里,居然有这个。
“我没有答应。但我敬佩拓跋逍是个真汉子,便与他一同饮酒至酒醉,一觉醒来衣着完好,我便以为无事发生。想来便是在那时候他在我身上留了点小印记,留给你看。”沈长歌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干燥的唇舌,继续道:“战略图我从来没有拿过,要仿照我的笔迹或者印章十分容易,但我没做过。再说,若是拓跋逍真想进攻周国,有了我这个活地图,还要什么战略图。”
南宫炽深以为然,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策,对方对他的性格太清楚,知道到什么程度才能引起他的猜忌。可叹他之前被这些东西蒙蔽了双眼,竟将黑的当做白的,白的当做黑的,导致这一切后果。
“刀我没给过他。是他在那晚上从我身上偷走的,估计那时起便想杀人然后栽赃到我身上。灵虚观的观主估计是假的,我那时候想套他的话,没套出来,你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拓跋逍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我病了,会经常昏睡很久,谁来都不会发觉。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是真是假,陛下你自己定夺吧。”
“我信你。”南宫炽斩钉截铁地道。
沈长歌却根本不在意他这句话。其实他觉得南宫炽说这些也已经晚了,他把自己推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相查出来,于他而言,也没太多作用了。
“查出来之后,若证明草民无罪,可否让草民官复原职?”
南宫炽见他主动提要求,心上一喜,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既然这样,那就请陛下现在放草民离开吧。”
南宫炽的笑意僵硬在了嘴角。
“真爽,老子受苦受难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天。”温斐表示扬眉吐气,“球,你真该看看他现在的表情,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毛球看了眼自己莫名兴奋的宿主,表示理解。
嗯嗯,间歇性狂躁症,正常正常。
“真相即将大白,可以开虐了。”温斐一槌定音。
暮色四合。
德馨郡主坐在轿子里,轿夫已经被她先行挥退了。她掀开轿帘,看了看外头,再三确认地点没错,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冷情与她约好了,在此地来接应她。怎么她等了都一柱香时间了,接应的人还没出现呢。若再不来,等城门一关,可就走不了了。
正想着,从巷角突然饶出来一个穿着粗麻衣服的男子,头发用一根灰色发带绑着,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还挺周正。嘴里含着根野草,神态有些吊儿郎当。
等他走到面前,德馨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这时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郡主莫急,你看我这不是来了么?”章少秋叼着嘴里的草根,飞快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德馨郡主哪里见过这种手法,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接着便被那男人拦腰一抱,带上了另一辆马车。
章少秋把她往马车车座上一放,又踢了被绑在地上的男人一脚,这才悠哉悠哉地走出车厢去驾马车。
德馨定睛一看被绑着的那人,瞬间感觉天昏地暗,那人不正是他们派去装灵虚观观主的千面狐么。
德馨知道,这回可真真是栽了。
御林军与暗卫一起出动的后果,便是将那即将叛逃到边境的冷情给抓了回来。南宫炽看着要抓三个,却只带回来一个,脸色便有些不好,正准备责罚,就有人通报,说章少秋求见,还把剩下的两个给带了回来。
人一进来,南宫炽抓着一问,才知道章少秋的行动是沈长歌的意思。章少秋本是一直在郡主府邸和灵虚观中盯梢,他在军队中久了,时常守夜,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察觉。等他发现冷情不见了踪影,便立刻传了讯给他在御灵军里头相识的伙伴,然后跟在后头把那灵虚观的观主给绑了个结实,又折道回去捉了带着金钱细软准备离开的德馨郡主。
因为怕惊扰到沈长歌,这一次审问是在承泽殿旁边的永安宫里进行的。
屋子里燃着炭火,可站在其间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低气压。有些胆小的更是头都不敢抬,生怕招惹了陛下的怒火。
他们三个中间,南宫炽最熟悉的便是德馨郡主,他最受不了的背叛,也来源于德馨郡主。他两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眸子里晦暗不明,天知道他有多努力才没有直接伸手挥出去打她。
三个人都被押得跪在南宫炽面前,德馨发髻散乱,往日的金枝玉叶,如今却是狼狈不堪。那灵虚观观主是最不镇定的,一直垂着头,像要努力把自己绻成一团,越不引起人注意越好。只有那冷情,笔直地跪着,脖子挺得直直的,丝毫不惧与周围的人对视,甚至在南宫炽看过来的时候,她还会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南宫炽的注意力,成功从德馨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苗疆现任的圣女,是或不是?”
冷情倒也没讶异他会看出自己身份,道:“是又如何?”
南宫炽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目光如束,打在她身上。“姜太医说能驱动一日梦的,只有那些苗疆的大人物。而这些人朕几乎都见过,只有你,一直深居简出未曾来过京城。而且最近失去踪迹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我才确定了你的身份。我现在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那味毒药,可是经由你的手制作出来的?”
冷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种毒药,她面上甚至显出些许骄傲的神情来,道:“自然是我,除了我,谁还能将这噬心散强化得如此完美。”她话音未落,便有一只茶盏冲着她的面门扔过来,她赶紧偏开头去,这才避免了被热水烫到的后果。
茶盏落地,碎瓷声突兀地在殿内响起,却无人敢上前捡拾残片。
“解药在哪里?”南宫炽右手紧抓着扶手,再也顾不得矜持与仪态,怒喝道。
冷情放肆地笑了起来,边笑便道:“没有解药,怎么,皇帝陛下,亲眼看着你的沈将军一步步迈向死亡,这种感觉是不是很棒啊,哈哈哈哈。”
“我很佩服你,居然敢冒着牵连整个苗疆的危险,跟西突掺合在一起来危害我周国。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交出解药,不然不止你,朕的军队会踏平你们苗疆,用你亲族的血来祭旗。”
冷情猝然弹起上身道:“祭旗?若不是你们年年向我们苗疆征收那么高昂的赋税,我怎么会被你们逼到这步田地。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冠羽山一战,我们在山林间住得好好的,与世无争,若不是你们冲进来强征暴敛,我们的子民也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到现在还挣扎在贫苦边缘。我的父母也是被你的军队杀的,你可曾记得。”
“你们既然向我周国臣服,便自然要上交赋税。而且朕上位以来,已降了好几次税。若不是你的父辈贪得无厌,偷偷勾结山匪劫杀我们的使臣,抢夺我军的军粮,也不至于招致祸端。既然受我周国庇佑,你们便不该做出勾结西突,乱我国朝纲。”
“你再这么说,也改变不了你周国军队杀了我父母的事实。向你下蛊,制毒入宫,都是我一人所为,与苗疆毫无干系。我恨你们周国人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恨你们这些权贵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可过得比我们好上百倍。我再告诉你一遍,噬心散没有解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你就算杀了我也问不出。”
“把她带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给朕问出解药下落或毒药配方。”
冷情该骂的也骂了,正准备咬舌自尽,被后面抓她的御林军发觉,一把捏住她下巴,给她拧脱了臼。
冷情被带下去后,南宫炽觉得身心俱疲,他转回来看德馨,话未出口便已叹了口气:“德馨,你真的让朕好失望。”
德馨没有说话。她现在跪在这里,便说明她从此以后,与郡主身份,与荣华富贵,与她被世人艳羡的一切,都再无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