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这些老臣的动向，落入了好几方人的眼里。他们找太子自然是有用的，因为慕宁刚刚踏青回来，走到门口，就敏锐地发现府里多了一些陌生面孔。
这些人每人都配刀，看上去是上过战场，经过血的磨练的。
管家急匆匆告诉她，是太子来了。
看到管家忙而不慌，慕宁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她选人的目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看看，见到未来国君都能绷住的下人可难找，她就能找到。
慕宁一边自恋着，一边把手里的马鞭交给下人，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了一下，才去见了太子。
太子已经快要等得不耐烦了。
对于这个妻子，他没有任何的好感。
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代表着另外一层国家之间的联系，那就更加冰冷了。
他不能休妻，但可以对她视而不见。
得知太子妃出宫后，太子还轻松了一些。
即便他跟这个妻子什么感情都没有，但逢场作戏还是有必要的。
太子妃一走，他连逢场作戏都省了。
他可以去找他的幕僚说话，也可以去找心上人畅谈，总而言之，不必看到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他的眼前晃悠，他轻松了许多。
当然，太子妃的一举一动有专门的人汇报给他。
得知她选下人，招工，太子没什么表示。
其实太子妃做什么，太子都兴致缺缺。
只要不危害到他，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可她要办女学，就危害到他了。
想到那几个老臣气得脸色铁青的模样，太子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我听说你要办女学？”
太子在慕宁面前并不自称孤，这是对外释放的信号，表示他对于自己的妻子很亲昵。
慕宁点头：“对啊，关你什么事？”
第831章
太子妃白月光（4）
太子头一次正眼看了看慕宁。
他们两个人之前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模式。
这个妻子其实存在感并不太高，也比较识相，除了总是用一种黏腻爱慕的目光盯着他，别的还算是听话。
他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的正妻如此不客气。
“你说关我何事，众臣已经找到门上了，话里话外都在骂我治家不严。”
慕宁眨了眨眼睛：“你是他们的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你还被他们给说教了，那你是干什么吃的？”
太子差点被慕宁给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盯着慕宁，头一次发现他这个妻子还挺会装样的。
他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她如此的不驯。
“你如今是暴露出真面目了，还是你一直都是这样？”
慕宁眨眨眼睛：“我从来没有变过，太子就不一定了，之前还把我当成妻子看，后来你每日都跟你的那位挚友出去玩，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在等你。”
“我跟她是在讨论学术，你又怎么懂得那些朝堂之事？”
太子一听到慕宁提起自己的心上人，表情骤然变化，看在慕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善。
“你跟我讨论过吗？你跟我讨论了，我能不能说上来是一回事，看你压根就不跟我说。”
“你一介女子，又怎么知道朝堂之事，少在那里胡言乱语。”
太子发现自己的妻子还真是越来越神志不清。
“你那个挚友也是女的，她行，我就不行？”
慕宁这句话一说出来，下一秒她就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窒息感瞬间传来。
太子的表情这次是真的恐怖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慕宁被他掐着脖子，还能说什么话，他反应过来后，总算把慕宁给松开了。
慕宁咳嗽了几声，倒是没有追究，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知道些什么，得看看那位女状元有没有把我当成傻子。她来到东宫，各种女子姿态如此明显，我还能看不出她是个女儿身？”
太子不言不语，只盯着慕宁，妄图透过她的眼睛，找到她话里的谎言。
慕宁倒是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
她甚至在太子的目光下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润喉。
谁让这人不把自己的正牌妻子当人看，下手可真够狠的，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慕宁并不动怒。
“这件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慕宁用一种你傻了的目光看着他：“我来到了陌生之地，谁都不认识，连个贴心人都没有，还能跟谁说？我也怕惹祸上身。”
她这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谁都知道太子妃像隐形人一般，就连奴婢都没有忠诚于她的。
松了一口气，太子看着慕宁：“既然你知晓了这个秘密，那从今往后，就让这个秘密烂在你的肚子里。”
慕宁摇摇手，反倒问了他一个问题：“那既然那位女状元能识字，读书，甚至科举，我办女学，你又为何反对？”
慕宁就差明晃晃说他双标了。
太子被她堵了一下，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但此刻他不敢再惹怒慕宁。
这个太子妃，他原本以为早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如今看来，她与他认定的模样大相径庭。
要是真逼急了她，让她把心上人的身份四处散播，她倒是无事，毕竟她有一个越国公主的身份护体，可他的心上人就要遭罪了。
想到心上人暴露身份后所要面临的极刑，太子只能把心口的怒气压下去。
“你是太子妃，本应该贤良淑德，替我管理好东宫，做一个世家贵妇的典范，可你要办女学，这成何体统？不合理法也就罢了，女子读书……”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毕竟他心上人也是身为女子，读了书。
“女子读书怎样？我没读书，还是你的那位挚友没读过书？大家都是读书人，太子倒也不必说这些有用没用的。我已听说了，那些老臣们先去找了父皇，父皇都没能拿我怎样，你又为何非要忤逆父皇的决策，来治我的罪？”
“我要办女学，不会影响到你，不过是为自己找件事做。你偏偏要让我难堪，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反正我肯定不能死在这里，我是越国的公主！”
慕宁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反而把太子给镇住了。
他对慕宁看了又看，他发现慕宁说的处处在理，处处无法反驳。
他意识到，他没有制约慕宁的把柄了。
毕竟慕宁好像对他不再爱慕。
最终他话也不说，挥袖离去。
他走了，慕宁就知道他这个关卡过了。
老皇帝不闻不问，太子管不了太子妃，如今就只剩下那些读书人在叫嚣了。
左一个违背伦常，右一个成何体统，慕宁成了那些酒楼说书人嘴里的常客。
谁让她是越国的公主，大家对她的尊重之意可并不那么厚重。
她的事迹在远播的同时，她要办学校的消息，也跟随着她的名声越传越远。
也就几日的功夫，几乎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妃要办女学。
好多从未读过书的女娃，回家问她们的阿娘，女娃是不是可以去读书，她们也想读书。
这类对话在市井之间时常发生。
而慕宁，此刻她正在太子的府衙前，跟那些席地而坐的书生们对峙。
这些书生们说柔弱也柔弱，毕竟好多人身体差到连科举都坚持不下来，可说顽固也顽固，他们认定的事，那就不能改。
看到太子妃不顾他们的责骂和讨伐她的文章，学校都快要建好了，他们就坐不住了。
商量了一下，大家浩浩荡荡地来到太子妃的居住之处坐了下来。
他们以为太子妃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刚坐了半个时辰，大门就打开了。
一群下人开始各种忙活。
在他们的见证下，一个类似于乘凉处的地方被收拾好了。
又过了没一会儿，太子妃走了出来，旁边的下人正在细心地为她打着伞。
慕宁笑盈盈地看着众书生：“各位不必管我，在那里坐着就好，我还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书生秀才，忍不住出来见见世面。”
岂有此理！
她这不就是在挑衅！
第832章
太子妃白月光（5）
要不是顾及到慕宁太子妃的身份，估计这些人已经开始指着慕宁的鼻子骂开了。
她的挑衅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对书生的不满，对读书人的不敬。
那个领头的对慕宁拱了拱手，直接就开始了：“拜见太子妃，今日我等来此，不为别事，只想请您看看这太平盛世，看看我陈国的端风正气。你的那套越国的规矩在我们这边行不通，你的无理只会让你变成别人嘴里的笑料！”
慕宁看了他一眼，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见到我应该跪下吧，你连跪都不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慕宁是太子的正妻，别人见到太子要下跪，见到慕宁也一样。
这个读书人就是看不起慕宁，所以才不跪的，他以为自己拱手算是行礼了，却没想到这太子妃还油盐不进。
“草民已经行礼，太子妃不必纠结这些繁文缛节了吧？这只会让人认为您失了大气。”
“可在你们眼中，我早就是刁妇了，失了大气又如何？今日你若不跪，那我就去找大理寺，看看他们能不能治得了你。我作为皇亲国戚，你竟然如此不尊，这就是你嘴里的端风正气？我倒是要让父皇看看，当今的读书人多么的狂傲，连礼法都无了！”
慕宁这一套话说下来，那个书生的脸黑的不成样子。
他看慕宁没有开玩笑，知道自己要是还硬逞能，想必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他作为这群书生的领袖，一开始就被打了气焰，接下来还要如何与太子妃辩论？
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你去找大理寺的官员，让他们来治一治这个人的罪，我是越国的公主，也是太子明媒正娶来的太子妃，受不了这委屈！”
慕宁一番话一开口，那个书生的腿一下子就软了，他当即就跪了下来。
不为别的，要是真找了大理寺的官员，他作为赴考的举子，闹出这些乱子，说不定就被取消了资格。
他的年纪不小了，要是再等三年，还不知道会如何。
看他跪了，慕宁才招招手，让那个丫鬟回来。
“这才对嘛，你说说你作为一个读书人，连我这种他国的小女子都懂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丢你们陈国的脸！”
慕宁的野蛮，让其他的书生敢都不敢言。
但他们还是觉得慕宁是一个莽人，一口一个我，倒也不知道她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慕宁的身份是他们望之不及的，如今他们的领袖又被罚跪了，至今还没站起来，那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大胆的书生站出来，他这次痛快地下跪行礼，才开始了批判。
“娘娘，草民等今日前来，只为一事，那就是您要办女学之事。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可您竟是连祖宗的话都不遵循，口口声声要办女学，这岂不是在打破祖先留下来的传统，祸害一方吗？！”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祸害一方，罪名可就大了，这个书生真是不怕死。
被指着鼻子骂的慕宁，表现得很平静，她只吩咐了旁边的下人一句：“把伞再往上举一举。”
本来此刻的气氛是极度紧绷的，说不定哪一个地方有一点闪失，两方就要打起来了。
然而慕宁的这句话，却又让所有人的表情惊愕。
她被骂成这样，竟是面色一点不改。
“说完了吗？说完了，那就轮到本宫来说了。原本宫自称我，是以为能与各位成为朋友，毕竟本宫是很尊重读书人的。可如今看来，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徒有其表。”
慕宁说完，停都没停，就看向了那个骂她的书生，问了一句：“你可有家室？”
那个书生看上去二十多岁快三十岁，当然早就成家了。
他点头：“草民已成家多年。”
慕宁笑了笑：“那你的妻子识字吗？”
那个书生被她一问，脸当即就涨红了。
他的妻子当然识字。
“怎么不说话？”慕宁逼问道。
那个书生咬牙说道：“识字。”
“你这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娶的妻子可以识字，本宫办学就不成，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慕宁一句话，就让对方哑口无言了。
他想了好久，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慕宁跟他说完，又抬头看向同样苦思冥想应该如何反击的众书生：“若是让各位选择一位妻子，你们是想选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
这个问题一抛出，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他们当然会选择识字的。
“各位自小就听过红袖添香的故事，本宫也猜到了，各位肯定有不少人已然享受过红袖添香的滋味。”
众人都低下了头，话不说一句。
“在你们眼中，识字的妻子比大字不识一个的妻子好得多，谁要是取个一字不识的妻子，说不定还会被耻笑，是不是？”
大家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既然如此，你们又是以何种什么立场来阻挠本宫？当朝的王勋显贵暂且不提，只说但凡有几个钱想要让女儿往高处嫁的人家，都会让家中的女子去识字。你们这些人，若是考不上进士，灰溜溜回去了，说不定也要教自家的女儿识几个字，将她们往高处嫁，为自己谋前程，不知本宫说的对否？”
众人还是不言语。
慕宁的眼神在这些书生的身上逡巡了一圈：“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宫违背祖宗的家训，自己却要娶识字的妻子，还会继续把识字的本事交给下一代，你们只顾自己，生怕别人识字，这又是何等的狭窄心胸！”
“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们从小学着仁义道德，写着锦绣文章，却心无仁慈，恨人有，怕己无，你们这些龌龊东西，又怎么配被称作读书人！”
“给你们一刻钟速速离开，否则本宫就把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来，让天下人都看看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多么阴险狡诈！”
第833章
太子妃白月光（5）
太子妃舌战群雄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城里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