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林天奇如今却顾不得他。其实从明无道以皇后的身份进来,他便发现了,迷雾漫着依稀的影子,他知道是障眼法。
他开始轻蔑地一笑,在他面前用障眼法,岂不是班门弄斧?
正当他出手要破障眼法的时候,却听得耳边传来丝竹之声。
琴声叮咚,笛子婉转,伴随着悦耳的歌声,仿佛直击灵魂,叫他顿时心旌摇荡。
音乐,女色,舞姿,皆是他最爱。
早些年用国师的身份,享用了不少漂亮的女子,使得她们死心塌地,且甘愿为他付出性命。
自从被逐出京城之后,东躲西藏,便再无这种奢靡的日子了。
回京之后,要时刻侯驾,急于立功,自然也顾不上。
歌声,琴声仿若勾魂一般,叫他神思模糊地走了出去,外头,迷障深深,他觉得有些不妙,但是,心头的痕痒一起,竟是无法抗拒地继续往前走。
走出寝殿,走到御园,只见远处云雾腾起的地方,彩带飘飘,身姿妖娆,他心头一荡,快步往前奔跑。
云雾渐深,白色的雾障四面八方地涌来,他眼前只有那几个正在随乐起舞的妖娆女子,全身都觉热血沸腾,心头的激动,喷薄而出。
眼看他便要接近女子了,他飞快奔跑,跨越了一切的障碍,终于纵身一跃,他扑向了其中一名女子。
身子陡然下沉,冰冷裹着他,但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目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他浑然顾不得冰冷,用尽一切力量往女子扑过去。
冰冷钻入口鼻,但他仿佛是握住了女子的手,那柔若无骨的感觉,让他心花怒放,顾不得其他。
他拉着女子,与她起舞,搂住她纤细的腰身,贴往自己的身躯,那冰冷的感觉倏然就消失了。
那般神魂颠倒的感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窒息的感觉传来,他才倏然清醒过来。
这一清醒,便觉寒气侵体,冻得他全身发抖,口鼻皆入水,几乎不能呼吸,头昏脑涨之际,听得岸上有人喊,“是谁?谁在湖里?”
“救……”他半句话喊不出来,窒息感逼着他的胸腔,肺部几乎要爆炸一般的疼痛,挣扎着渐渐地沉了进去。
有禁军入水,迅速游过去把他救了上来,但人已经溺水昏迷了。
“这是何人?为何衣衫不着?”禁军见状,神色大变,因为林天奇是暗中进宫且一直藏身于明德殿,除明德殿的人之外,无人见过他。
第724章
把林天奇折腾个半死
禁军以为是刺客,先把他救醒过来,再打了一顿把他捆绑起来,打算严刑审讯。
林天奇溺水,本已是体力透支,晕头转向之际被揍了一顿,压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更不要说分神出来还手了,就这么吐着血被拖了回去。
远处亭榭中,南宫翼天远眺这一幕,不免有些可惜,“差点就断气了。”
冷潇坐在一旁抚琴,冷冰凝在了唇边,“就这么叫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他背负着很多血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如今都在归溟里看着他呢,相信都不愿意让他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如果他要死,一定是要让他明明白白,他是遭受报应而死的。
南宫翼天展开披风抱着她,又确定她头顶上的帽子戴得足够严实,才问道:“这就是障眼法吗?不是说障眼法他也懂得?为何无法破解,这么容易就被引出来了?”
“这是催眠术。”冷潇微笑,“远距离的催眠,只能以声音入耳催动,以他这样的人是很难把他催眠成功的,所以,要让他先看到无道先生以障眼法入殿去,他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障眼法,而他自以为障眼法自己能破解,才会对忽然入耳的琴声没有马上做出反制措施,这一瞬间便着了道,催眠生效之后又击中他最爱的一环,他会彻底丧失神智。”
“催眠术啊?真厉害。”南宫翼天看着她,眼底的敬佩与爱慕丝毫没有掩藏,真是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本事。
本以为今晚少不了是要一场恶斗,殊不知她真的只是在远处抚琴,弹奏的琴声还有些难听,其实就是随便地勾了几下琴弦,便叫那林天奇中了招。
“不知道无道先生如何呢?”南宫翼天道。
寝殿里,明无道句句责难,把皇后生前想说却始终没说的话,一概宣诸于口,指责他薄情寡义,指责他宠妾灭妻,指责他自私自利,心中只有霸权而无父子亲情,指责他要把所有人都赶上绝路。
皇帝怒得是浑身颤抖,但是对于皇后的话,他一个字都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全是他做过的。
最后,皇后再厉声道:“兰齐二人,自我嫁给你便一直陪伴我身侧,伺候我多年,功劳苦劳都有,你赐死了我,还要她们二人殉葬,身为帝王,掌握杀伐大权,对生命如蝼蚁一般贱视,你配当皇帝吗?早年建立的帝权功绩,全因你今日的自私败光了,我话撂在这里,她们如果死了,我便每夜来咒骂你一番,在我死前你我是结发夫妻,你虽是帝王但我仍然可以前来。”
皇帝只剩下狂怒地大吼,“大胆,你大胆,来人啊,来人啊……”
皇后冷冷地蔑视了他一眼,“赐死无罪的结发妻子,这是你一辈子的污点,你怎么都洗不掉,且看上苍如何惩罚于你,你等着,等着……”
她的话渐渐地飘远,身影也渐渐退出,迷雾随着她而去,把她裹在一团看不起的混沌里,那声音便仿佛是从天上飘来的一般,带着巨大的震慑力。
直到消失不见,直到余音消尽,皇帝才跌软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第725章
是时候行动了
一行人,回到东宫集合。
明无道褪去皇后的装扮,面容依旧震怒不已,对着心智被权欲侵蚀的人来说,求情是没有用的,示弱只会让他更加丧心病狂,还不如痛斥一番,留下威胁,起码能让他心虚害怕,免过兰齐两人的殉葬。
骂这一场,也能出气,心里头实在是太憋屈了,死去的人不能来骂,那她就代替皇后骂。
南宫翼天留她们二人说话,他离开了东宫。
有些事情已经筹备得太久了,是时候行动的。
他早便叫无极联络好军中部将,那些曾经假意投靠的将领,一一出现在京城东的一所屋舍里。
包括灵修。
丧母之痛杀母之恨,已经超过了再一次当父亲的喜悦,他的喜悦没有母后分享,心像是缺了一块,在冷潇面前他尚且能极力忍着这种情绪,但当与众将策划之时,他再也掩饰不了心头的狂怒。
而他也决定不单单只推行新政那么简单,他要坐在那龙椅之上,只有他当了皇帝,他才能护着自己的妻儿。
他不会弑父弑君,只是逼他退下来,要他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无任何实权的太上皇,尊荣富贵都给他留着,但若要掌权,是绝无可能了。
宫中在办着皇后的丧仪,到处一片挂白,皇后是国母,她死后的哀荣依旧可以无比尊贵,满宫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皇帝今日依旧不议事,他躺在床上,想起昨晚皇后出现的一幕,如今回想像梦一样,但是梦里皇后说的每一句话,他记得无比的清晰。
他不寒而栗。
再听得禀报说林天奇昨晚溺水,被当做刺客毒打了一番,太医虽把他救过来了,但还需要卧床几日方能起。
这使得皇帝心头十分恐惧,总觉得有一股力量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
他下旨,废了叫兰齐两人殉葬的旨意,恰好在个时候,晋王求见,说不如趁着皇后暴毙,宣布增加军费,改善军制装备。
晋王已经是逼得没法子了,因为今日一早,几位武将找过来,逼着他要尽快确定此事。
他与灵修商量了一下,只能是趁着这个时候,逼着父皇准奏此事。
皇帝满腹的恐惧与怒气,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冲晋王发了脾气,说皇后病逝,他作为儿子的没有表达过一点哀思,只想着自己建业立威。
一怒之下,他否决了军费之事。
此事已经如火上烹油,外头一直传得沸沸扬扬,且武将对晋王寄予厚望也是因为此,同时这也是他出任兵部尚书之后,对外造势要完成的大事。
而且,前些日子还说了会支持的,如今一口否决,晋王简直如遭雷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自从他筹划此事开始,府中便有幕僚告知他,说此事难于登天,太子都办不来的事,他也办不到。
可就因为是太子办不来,他才要办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收了武将的心,让各地驻军对他顶礼膜拜。
所以,他才会一边笼络文臣,一边收拢武将,且着重于后者,如今父皇的一句否决,他夸下的海口,如何能实现?若不能实现,则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纸上谈兵。
第726章
父皇为何这么狠心
他还有什么资本去竞逐太子之位?
但是,父皇为何如此狠心?扶着他上位,却又一脚把他踩了下去。
到这一刻,晋王也终于明白,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赏识过他,没想过要重用他,只不过是用他制衡太子,他只是一枚棋子。
他对太子诸多的不满,不是他想废太子,他只想压制太子,但是在他心里,南宫翼天始终是未来帝王的最好人选。
他心头悲愤不已,却也只能跪在地上哀求,“父皇,文武百官皆知此事,儿臣自从出任兵部尚书,为了安抚各地军心,也以此作为保证,您若否了此议案,儿臣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军士们?请父皇再三考虑啊,哪怕是为了儿臣……”
皇帝眼眸似冰一般的寒冷,“为了你?你这个蠢材,既不懂隐忍之道,也无深谋远虑,此事不过在内阁商议期间你便敢对外夸下海口,急于贪功收拢人心,导致朝中党派对立,纷争不断,你还有什么脸面让朕为你?”
晋王听了这番话,委屈的泪水在眼底打转,心头也鼓着一窝怒火。
党派之争,本就是父皇暗示授意的,如今却全赖了他。
可父皇始终没有明旨说过,所以这话他连反驳都反驳不得。
但是,晋王哪里甘心?事情走到这份上了,投靠他的官员都再看着他呢,一件事情都没办成,终究是会人心流失的。
这些官员,最是懂得趋炎附势。
这么好的机会,他却没有把握住,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南宫翼天复起吗?
他暗咬了牙,道:“父皇,您一直不满太子,若儿臣能通过军费议案,便可收了太子在军中的威望,这难道不是如您所愿吗?”
皇帝冷冷地道:“朕不满太子,但朕没想过毁了太子,太子始终是储君,你永远都要记住这一点。”
这一句话,让晋王全身的力量被瞬间卸去。
他跌跪在地上,怔怔许久,永远记住这一点?永远奉他南宫翼天为主吗?凭的什么啊?他才是皇长子。
透过激愤泪水看向父皇冰冷的面容,晋王知道一旦撕破脸,他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只能磕头告退,在转身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握拳暗暗立誓,既然太子之位他夺不了,那就不要了。
他要登上皇位,坐在那龙椅上,傲视天下,让看不起他的人都要跪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
回府之后,他立刻召集心腹商议,且也把灵修叫了去。
灵修进了兵部之后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确信灵修可以重用。
而且,没有人甘愿一辈子平凡屈居在府邸里当侍卫,灵修有大本事,就有大野心,他最熟悉青龙卫,有他制约青龙卫是最合适不过的。
心腹大部分赞成,认为不能一直受委屈,不断鼓动他杀太子,夺帝位。
但是,晋王府的幕僚谋士却反对,认为如今不是好时机,他的势力远远不足以对抗太子对抗皇帝。
晋王立心已定了,任何反对的话都听不进去。
其实,晋王心里很明白,自己胜算不高,但是他已经看清楚父皇的心思,反,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眼下他还是兵部尚书,京中也有得力武将追随,过了这个时机,他就再没有力量去争夺。
逼宫之前,是必须要杀了太子,因为一旦逼宫成功,有太子在,百姓与官员势必先拥立太子,而太子也可率讨伐之师,论打仗,他不是太子的对手。
第727章
我只有一个要求
商议完毕之后,他单独留下了灵修,因为方才商议的时候,灵修几乎是没有说话的。
他还需要再一次试探,始终事关重大,不可不防。
书房里,灯光昏暗,照着他晴灭未定的脸,眼底幽芒森森,缓缓说:“灵修,他始终是你旧主,如果选择退出,本王同意,但你这段日子必须留在王府,不得出门半步。”
灵修沉默了好久,眼底有各种的情绪闪过,最初是犹豫,但慢慢地,眸光变得坚定起来。
他看着晋王,“王爷,下官有要求,兵部尚书一职,宅子,黄金三千两,若王爷能许,下官便愿意为您拼命。”
晋王觉得他是狮子大开口了。
其实以他的资历,兵部侍郎一职远远够不着,只不过是要策反他与南宫翼天,才会许给他的。
更不要说兵部尚书掌管魏国兵马,是何等要紧的职位?
但是,有这份野心,反而叫他放心。
灵修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登不上那个位置的,只能是靠这种方式争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不可能再有。
“你还支使得动青龙卫吗?”晋王没直接答应,先看看他能做什么。
“全部调动不可能的,但也不需要全部调动,只要里头有十个人助我,足矣。”
“那么,有吗?”晋王眸子锁紧了他。
“不止有十个人,还有阿佩。”
“嗯,阿佩至关重要。”晋王差点忘记了阿佩,但是,这反而让他怀疑起来。
因为,阿佩跟随南宫翼天出生入死,且也同意她许配给灵修,而就算她为了灵修愿意做出一些损害南宫翼天利益的事,也不代表她愿意背叛南宫翼天,而且,还是致命的背叛。
阿佩这个人,他还是调查得很清楚的,她对南宫翼天的忠心,高于很多青龙卫。
他眸色有些冷漠,却依旧做出温和的样子,问道:“阿佩愿意跟你一起反南宫翼天?”
灵修缓缓地摇头,“她不会,她甚至会性命护着南宫翼天。”
晋王盯着他,“既是如此,她如何助你啊?”
“我要的是她对南宫翼天和冷潇的行踪了如指掌,我要的是她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东宫部署的信息。”
晋王笑了起来,“你说得对,这是至关重要的,好,你要的,黄金和宅子,本王会许给你,至于兵部尚书一职,拿你的本事来取。”
灵修站起来,再拱手拜下,“为前程,灵修愿肝脑涂地。”
“好!”晋王托了一下他的手,意味深长地道:“本王相信你的能力,本王若得成大事,必有你无限锦绣的前程。”
“多谢王爷。”灵修眼底一喜,欲望和野心的光芒掩盖不住。
这让晋王看着很是放心。
用灵修是一把双刃剑,但是,东宫的缺口,只有灵修能破。
他没有太多的选择,眼下可用的人实在有限,只要通过军费议案,他就能有足够的势力,与太子抗衡了。
就差那么一点。
“你退下吧。”晋王扬手,让他出去。
“是,下官告退。”灵修拱手转身出去,刚到了院子,便听得晋王传话,“来人啊,请侧妃过来。”
灵修掩下眸子,大步而去。
第728章
丧仪
宫中密锣紧鼓地筹办皇后的丧仪,因太子妃生产后不久,太后下旨准许洪凌凌与齐白杏两人前往守孝。
洪大学士本打算闹一闹的,但太后亲自下旨,堵住了他们的嘴,也没什么可闹的。
洪家如今是进退维艰,眼下的局势已经十分明确,但他能怎么选?他理当支持太子的,但是太子只专宠太子妃,良媛进东宫那么久,连太子的衣袖都不曾摸过。
所以,纵然得到一些消息,但他也不敢随便表态,一切以观望为主。
皇后的遗体,停放在光明殿。
齐白杏与洪凌凌在这里守了一天,听着后宫娘娘们私下议论,都是说她们两人在东宫位置尴尬,有名分,却无实宠。
其实皇后死了,齐白杏心里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曾经得罪过皇后,皇后记恨她。
但是,就算皇后死了,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做到的,太子从不正眼看她。
没有权力,没有宠爱,东宫里的人称呼她良娣,却从没拿她当真正良娣看。
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她心里十分焦灼,想改变,但是改变何其艰难啊?她一个弱女子,没人帮助,筱侧妃承诺了一大堆,但那听起来都是空话啊,没有实际的帮助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呢?
同是女子,为何太子妃有这福分?太子专宠,生下了三个嫡子,便连收养的养子也如此乖巧宠爱,得了皇家的认可。
她到底比太子妃差哪里了?
她懂得的,太子妃必定不懂,只要太子宠幸过她一回便知道了,可便是这一次的机会,她都没能得到啊。
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守了半日,她借口回去取点东西,回到东宫碰到了阿佩坐在槐树下落泪,她走过去想问一句,阿佩瞧了她一眼就起身走了。
齐白杏有些狐疑,阿佩应该不是为了皇后的死落泪的,最近总见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