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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南宫翼天眼底渐渐冷了起来,母后绝非心疾发作。

    皇帝缓缓地转身,看了一眼南宫翼天,眸子慢慢地移到冷潇的脸上,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害怕。

    她的眼底,有着一种全然明了的透彻,仿佛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她。

    当初贵妃有孕,她便是这副神情,这样的眼神。

    而贵妃果然便生了畸胎。

    第718章

    要两位姑姑殉葬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站在廊前,眺望远方,但其实在这个位置,能看到的不过是高耸的殿宇翘角。

    再远的地方,便什么都瞧不见了,仿佛是被关在了此处,只能仰望这一方天空。

    他下了一道旨意,要兰姑姑和齐姑姑为皇后殉葬。

    她一个人上路太孤独了,找两个她熟悉的人陪着她去,她就不会害怕了。

    当初第一次入宫,她也是非得要她们二人陪着的。

    旨意一下,兰姑姑和齐姑姑脸上反而是有一种释然的神情,悲痛也没了。

    这是她们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没有旨意,她们也会陪伴皇后而去。

    两人跪下,神情肃然,“谢主隆恩!”

    庆公公扶着皇帝,轻声道:“皇上,昨晚娘娘对奴才说过一句话,希望她们二人能自然终老。”

    皇帝目光空洞,自然终老?

    南宫翼天大步出来,道:“父皇,儿臣有话,想与父皇私下一谈。”

    皇帝看着他,这个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曾以他为傲,曾为他自豪,可如今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陌生。

    皇帝的眼神渐冷,腰脊挺直,“朕不想说话,你当儿子的,配合内府和礼部把你母后的丧事操办起来,你母后素来疼爱你,念这一份慈母情,你为她守孝三年,这三年你不必过问政事。”

    若无这一句话,南宫翼天还心存侥幸,认为母后真有可能是心疾突发。

    但这一句三年不过问政事,听在他耳中,却仿佛千支箭只穿透心窝,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为了遏制他,竟赐死了母后。

    他眼底陡生了恨意,上前一步便要质问,冷潇却迅速牵住了他的手,摇摇头。

    他满身的怒气强行压住,紧握的拳头也缓缓地松开,目送庆公公扶着他远去。

    回到东宫,南宫翼天便立刻把庆公公请过来问话。

    庆公公十分为难,有些话,他是真不能说,跪在地上垂泪道:“殿下不必问了,奴才能说的必定告知,若不能说的,也请殿下饶恕奴才,但是奴才一定会力保兰姑姑和齐姑姑的性命。”

    南宫翼天眸光森然,“庆公公不必害怕,本宫不问你其他,只问你昨天晚上母后见了父皇出来之后,她说过什么话。”

    庆公公如实道:“奴才是陪同娘娘一同回宫的,娘娘说可惜了寒梅还没开放,她多想看一场梅花盛放,她说很高兴皇孙出生了,她见着皇孙了,也说如果没有她,您和皇孙都能活得恣意快活一些,而她也能快活一些。”

    南宫翼天心头钝痛不已,声音也如寒霜般冰冷,“她说了这些话,公公心里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奴才愚钝!”庆公公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南宫翼天攥住扶手,怒气不断翻涌,他只能极力压住,因为他很清楚,这怒气不该是冲庆公公发的。

    这些年,庆公公能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力去做,但是在御前伺候,他也有许多无奈和不得已的地方。

    半晌,他伸手去扶起庆公公,声音禁不住地哽咽,“母后的后事,也劳烦公公费心盯着,有不妥的地方,记得来告知本宫。”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的。”庆公公羞愧难当,昨晚想过千百次要去东宫,但是禁军一直盯着他,他走不开,皇上也不会让去报信的。

    第719章

    君心如铁

    庆公公离开东宫之后,便去给兰姑姑和齐姑姑求情。

    皇帝铁青着脸,“为主殉葬,方能彰显她们的忠心,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

    “皇上,娘娘昨晚曾说过……”

    “她说过又如何?”皇帝眸色越发地冷,“她但凡有半点念着朕,朕也会放过她身边的人,但她临死都不做一件好事,她寒了朕担心,便休怪朕无情。”

    “求皇上开恩啊。”庆公公心生绝望了,但这是娘娘临终所托,他只求能做到,“娘娘并无大错啊,二十余年夫妻之情,她只有这一样所求,别无其他了,皇上开恩啊。”

    “别无其他?”皇帝勃然大怒,咆哮道:“你敢说她没有其他要求么?她是怎么死的?心疾突发,她何来的心疾啊?他明知太子有狼子野心,而朕当父亲的莫非能真废了他不成?她从不信朕会护着他,朕所做的种种事情,就是为了护着他,皇后不信,她对朕无半点信任,既然如此,朕何须念什么夫妻感情?”

    他喘着粗气,像负伤的野兽,他无法去辩清此刻的悲痛愤怒,到底是因为皇后的死,还是因为皇后没有像他所预期那样死。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那个一直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在他身边的女人,没了。

    想到这里,他心如刀割。

    但再想深一层,想到她连死了都不愿意成全他,这心痛便化作了愤怒。

    “你出去告诉她们,让她们做好准备,皇后入殓那一日,便是她们赴死之时,她临死都惦记着她们,那朕便成全她们。”

    一叠奏本朝庆公公劈头盖脸地砸过去,“滚!”

    庆公公自知此刻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得磕头之后退了出去。

    他再度来到东宫,告知南宫翼天无法救下兰姑姑和齐姑姑。

    南宫翼天一怒之下,想直接冲到御书房去,却刚刚赶到的明无道拦下。

    “殿下不要冲动。”明无道脸色沉肃,眸光峻冷,“进去说话。”

    她率先进去,坐在冷潇的床边,问道:“障眼法,你会,对吗?”

    冷潇点头,“会。”

    “那就行,明日晚上,你施障眼法,让他误以为我是皇后,我来跟他算一笔账。”明无道眼底有着森冷的狠劲。

    除了帮兰齐两人,她还想帮皇后去算算账,这口气,就连她都咽不下了。

    南宫翼天听到她这么说,忽然便想起当初冷潇还是冷随安的时候,他于冷潇墓前拜祭,轻烟袅袅间,她便出来了,这大抵就是障眼法。

    那样的氛围,确实会让人误以为是鬼魂。

    冷潇略一沉吟之后,道:“先生,我可以做到,但是你要先找兰齐两位姑姑了解一下他和母后的一些事情,否则缺乏信服力,而且,那个林天奇应该会一直陪在他的身旁,所以你不出纰漏。”

    “林天奇,你能对付吗?”明无道问道。

    冷潇抚了一下墨玄系统的开关,心里头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她还是点点头,“可以。”

    南宫翼天闻言,道:“林天奇我能对付,冷潇刚生完没多久,不能随意走动的。”

    明无道说:“殿下,你还能杀了林天奇呢,但我说的对付,是让他纵然在皇帝的身边,却也一同陷入迷障里。”

    第720章

    要用障眼法

    见南宫翼天一副不解的样子,明无道解释说:“你别小看林天奇,以为他只是个神棍,实则他有本事,他也懂得障眼法,往日哄骗信众,用的就是障眼法,但障眼法只是其一,还有一些本事,我相信太子妃可以制压,对吗?”

    明无道看向冷潇,眼底有询问之意。

    冷潇已经决定打开墨玄系统了,所以便点头应下,“可以。”

    “不行,太危险了。”南宫翼天反对,人家生完孩子都是要卧床休息,她今日便已经下地了。

    “不危险的。”冷潇让他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解释道:“我甚至不需要近距离接触他,只用高他一度的障眼法,便可困住他,不信的话明天晚上你随我去。”

    “不需要接近他?”南宫翼天虽见识过障眼法,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确定没有危险?”

    “你陪我去便知。”

    “那行,我必须要跟着你去的。”南宫翼天握住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疼惜难过,这日子折腾得没边了。

    “行。”

    南宫翼天顿了顿,道:“其实,无极也略懂这些的,他是否能应付林天奇?”

    明无道说:“不行,无极先生擅长的起卦计数,障眼法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是林天奇的对手,而且,殿下是否也有事情让无极先生做的?那就让他专心去做该做的事,宫里头便交给我们吧。”

    宫外的鱼饵,已经放下去许久了,只等冷潇生产之后便可行动的。

    南宫翼天眸色陡地一沉,锋芒尽露,事情不会按照原先策划那样去做了,母后的死,让他没有必要留什么余地。

    傍晚,无极在东宫议事厅求见,南宫翼天与他议到深夜,到了翌日一早,卢太傅带着东宫旧臣全部回到议事厅,又议到晌午。

    洪家那边则派人去东宫求见太子妃,说是如今皇后大丧在即,是该让洪良媛出来给皇后娘娘守孝。

    洪家的人刚走,齐白杏便来了,说是知道太子妃辛劳,想来照顾她。

    但冷潇打发了她去,叫她明日再来,等她走了之后,叫阿佩过来一问,便知道齐白杏的侍女与筱侧妃的人见过面。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候,晋王必定也有所图谋,所以才会多方打听。

    冷潇让阿佩盯紧一点,齐白杏这条线放了许久,是时候要用了。

    因着皇后大丧,宣布早朝连停五日,只等筹好丧仪,便许百官进宫吊唁。

    傍晚,皇帝喝了个酩酊大醉。

    林天奇一直伺候在侧,但是外头的人也在办事了,他命人散播,说双生子出世便克死了祖母,是大凶之兆,所以,双生子不是祥瑞,而是祸害。

    但是,这谣言还没大幅扩散,便有另外一道声音出来,说皇后是被人所害的,有人要针对太子,针对刚出生的双生子。

    这些话却不是东宫放出去的,无极派人打听了一番,顺藤摸瓜,发现这些澄清的话是来自宫里,宫里的人往外散布的,散布的人说是为皇后和双生子鸣不平。

    无极去了一趟东宫,禀报了此事,南宫翼天一下子就知道是太后那边命人散布出去的,这老太太用自己的方式,为双生子护航。

    她近年很少插手朝中的事,但这事是后宫之乱,她出手了。

    第721章

    晋王想废太子

    而太后所散布皇后遭人所害的消息,流传得很快,仿佛京中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全方位渗透,从官宦之家到街头小巷,很快就形成了一种舆论导向,有人要对付太子和双生子,谋害了皇后。

    这个人到底是谁,大家纷纷猜测。

    不过,这也不难猜测,要对付太子和皇孙,目的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太子之位,而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亲王便是晋王了,他是太子的兄长,且如今深得皇上信任,也得了军中诸将的心,他是否甘心屈于太子下做一个朝臣?

    所有怀疑的眸光都看向了晋王,青楼酒馆,纷纷都在议论此事,百官私下聚会,也少不了要讨论一番的。

    朝中的人其实更清晰一些,因为党派之争已经开始了,晋王如今占据上风,太子处于劣势,而双生子出世,太子是可以挽回一些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双生子是祸害,那便等于一举把太子击沉。

    晋王都气疯了。

    林天奇所做的一切,他自然是知情的,有些计划是商量着办,但谁都无法命令谁,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把林天奇弄到父皇的身边去,本指望他办点大事,结果,父皇是对太子失望了,皇后也死了,自己却捡不到半点好处,还落了一个谋害皇后企图谋夺太子之位的猜忌。

    如今这样的流言满天飞,一旦太子倒台,他被立为太子,首先便失了民心。

    但如果这一次不能把太子拉下台,等过些时候,父皇清醒过来,太子地位也重新稳固,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可偏生都到这份上了,父皇还是那句话,不废太子,绝不废太子。

    如果不废太子,那么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有什么意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好在他早有了准备,提前叫筱侧妃去东宫一趟,找那齐白杏,让齐白杏去搅和洪凌凌。

    洪家如今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既对太子不满,却也不想真的与太子过不去,小打小闹的也成不了气候。

    他也三番四次请洪大学士过府,可那老滑头总推脱不来,可见他就算是不满太子,也不愿意和太子作对的。

    只能撺掇洪凌凌回娘家闹,让洪家出去再跟太子闹一场,把百姓如今的视线转移过去到太子的身上,只要太子那边出的事越多,便可制造更多负面的言论。

    齐白杏恨不得是要挑起些事端来的,双生子出生,太子妃的地位更加稳固,她更加没有地位了。

    她擅长煽动人心,洪凌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几句对未来黯淡的渲染,就让洪凌凌着急起来了。

    皇后大丧,作为太子良媛的她,必定是要出来守丧的,所以冷潇也准许她出来,解除了禁足。

    但是冷潇也是派人盯着她们的,她们要做什么事,尽管去做她自有应付的手段。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今晚与明无道的配合。

    这口气,不出的话,心里憋得慌。

    皇后出事,冷潇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因为她是早知苗头,但没想过皇帝会这么狠心,以为他顶多是冷落羞辱一下。

    只是,这事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因为她可干预的不多。

    皇后在乎,就总会被掣肘,始作俑者不是她,更不是皇后,而是晋王与皇帝,自然,还有林天奇这个神棍。

    今晚,就要这神棍狠狠地栽一次跟斗。

    第722章

    凭什么要我受委屈

    是夜,宫中仿佛锁了一重雾,罩着一排一排的白色灯笼,光影显得凄迷凌乱。

    今晚,皇帝单独宿在自己的寝殿中,并未传人侍寝,林天奇也伺候在侧,皇帝心头充满了各种情绪,显得焦躁不安,所以并未准许他离宫。

    林天奇本想出去与晋王那边商议一番,利用这一次的绝好机会,想逼皇帝废黜太子。

    但是,皇帝怎也不许他出宫去,无奈,只得陪伴圣侧,在殿中的贵妃椅上躺着,勉强对付一晚。

    到了子时左右,两人已经睡着,庆公公与守夜的宫人在回廊里也打盹了。

    迷雾袭来,重重锁住了殿宇。

    一道身影在浓雾之中,缓缓入殿,她身穿一袭玄色绣绿花衣裳,头簪黄菊,裙摆扫在殿宇的地板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强烈的存在感,使得睡梦中的皇帝陡然睁开眼睛,殿中的灯光昏暗,随着风灌入而跳跃不定,光线仿佛斑驳的水影,眼前一切皆是朦胧的。

    待他发现身边站着一人,他脸色一怒,定睛细瞧,她被笼在水雾光影里,瞧不真切的面容,却依稀可辩,是皇后。

    心头被恐惧攉住,失声而出,“皇后?”

    “夫妻一场,想与皇上话别。”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让皇帝听着很虚幻,但是字字却无比清晰。

    “林天奇,林天奇……”皇帝放声便吼,恐惧占据了全身的毛孔。

    “皇上不必喊,也不必怕,臣妾能来,自是可以不受任何的干扰。”

    迷障太重,皇帝根本看不到睡在贵妃椅上的林天奇,只看到眼前的衣袂翻飞,乱得他神智昏沉。

    皇帝想起她临死都不愿意成全自己,心头不禁愤怒,恐惧顿时褪去,“你还有什么跟朕说?一场夫妻,你临了却这么对待朕,你对得起朕吗?你休得再与朕说什么旧情,朕一个字都不想听。”

    皇后的伎俩他都是知道的,不外乎是以旧情动人,诉说自己这些年的隐忍,艰辛,往日这些他会有些感动,但现在她所作的事情,已经证明在她心底,他不是最重要的人。

    所以,那些话他不想听,恶心。

    皇后声音陡然一冷,“旧情?你与我有什么旧情啊?不过是有一笔糊涂账,总得算一算,否则,我死也不甘心。”

    皇后从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他不禁勃然大怒,“你与朕算账?你算什么账?”

    “算一算你欠我的。”皇后身影飘近,声音冰寒里透着冷厉,“结发夫妻二十余载,因你专宠贵妃,我为你安抚后宫,操持内事,身为皇后却活得不如个贵人,终日以夫妻之情来绑架我,贵妃闹别扭,是我的错,后宫娘娘们闹起来,也是我的错,我所做一切,你认为理所应当,是我为妻的责任,那么作为夫君的你呢?你做过什么?为我做过什么?对,册立了我的儿子为太子,但那不是你的儿子吗?你册立他为太子不是你的恩典,是他有这本事,有这贤才,他肩负家国,为国为民,你看似骄傲,但实则是控制欲旺盛,你控制我,控制太子,稍有不听话,你就翻脸,对贵妃你试过这样吗?我们母子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第723章

    你大胆

    皇帝听了这番诘问,勃然大怒,“你大胆,竟敢指责朕?你自尽而死,朕依旧准许你以皇后的礼制办丧仪,你还想如何啊?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从来只有他对皇后发火,她从来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如今的诘问就算是死后,也不可容忍。

    皇后飘近,丝毫不惧他的狂怒,厉声道:“我是自尽的吗?我是被逼死的,我这段日子苦苦在泥潭里挣扎,你不但没有看顾我半分,还不断落井下石,逼死我的人就是你,那日明德殿,你与我说过什么话?你心里难道不知吗?你还敢说我是自尽的吗?”

    这般的歇斯底里,让皇帝心里多少是害怕的,他对皇后始终理亏。

    他恼羞成怒之下,冲外头大喝,“林天奇,林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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