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抬脚走进院子，不多时背着背筐走出来，抬脚往山上走去。郭君山和孙援朝还要赶回公安局，略坐了坐就要走。季雪跟大家伙不熟，看了会热闹，挽着陈书宁的胳膊，跟在郭君山后头离开。
吉普车停在陈书宁家胡同口，四个人结伴而行。
在瞎婆婆家，孙援朝跟着哭了一鼻子，眼眶红红的。他擦一把鼻子，感慨道：“瞎婆婆真是不容易。
我看她生活也很困难，突然多出两张嘴吃饭，压力太大。回去我想办法，给她们弄点粮食送过来。”
他的话提醒郭君山，郭君山停下脚步，对身后的陈书宁说：“书宁，红薯放在你屋里了，买的不少，一会儿你给瞎婆婆送过来几块。”
孙援朝的视线，在郭君山和陈书宁身上扫来扫去。进展这么快吗？这就登堂入室了？
陈书宁脆生生的应道：“现在人多，晚点儿我拿过来。”
红薯是郭君山弄回来的，怎么安排，郭君山有话语权。陈书宁有分寸，她不认为东西进她家门，就是她的。
季雪懊恼的说：“早知道，我把旧衣服收拾出来。改一改，能给孩子穿。”
“下次吧！”陈书宁轻声说道：“咱们家里没旧衣服了，捡到福妞那次，都给她做衣服了。”
福妞是陈琴和马春雷的女儿。陈万林把她带回去以后，取名字叫福妞。
季雪思索片刻，说道：“等我回去把旧衣服整理好，回头让公交车的司机师傅捎回来。到时候让爸爸接一下。”
陈书宁点头应道：“这个主意好。”
孙援朝对郭君山和陈书宁的进展很好奇，但是郭君山板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问。
他一直悄悄听着，陈书宁和季雪谈话，见她这么热心，心里对她的成见淡了一些。
没办法，从孙援朝第一次见到陈书宁开始，她就十分凶悍。孙援朝一直以为，她是那种特别计较的人，原来不是。
这样一来，郭君山的异常就能说得通。郭君山喜欢不讲道理的女同志，让人不能理解。
有孙援朝这个大灯泡跟着，郭君山没回陈家，直接上车回公安局。
今天本该是郭君山值班，因为有临时任务，杜鹃和孙援朝才跑过来。郭君山到公安局，杜鹃就该走了。
走之前，她还是不放心，热心问了一句：“郭君山同志，那位女同志找到亲人了吗？”
第187章
恢复高考消息传开
郭君山公私分明，私事一概不应，公事当然要公办。
“嗯，高叶同志找到亲人了。陈家村那位瞎婆婆，就是她亲妈。她们家条件太差……”
杜鹃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条件差没关系，乡里乡亲帮一把，就能渡过难关。能找到亲人就好！”
郭君山敷衍应声，低头看书。他要学习更多知识，这样才能辅导陈书宁。
杜鹃习惯了郭君山冷淡的态度，说道：“我跟孙援朝同志先走了。”
孙援朝喊了一声：“君山，明天早上我来接班。”
郭君山抬起头看着孙援朝，笑着说：“早点回去吧！”
大年初二，按习俗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郭君山以为刘香花要回娘家，到陈家才发现，她根本没去。
郭君山放下公文包，低声问站在看口的陈书宁：“书宁，你们今天不走亲戚吗？”
陈书宁抬起头看着郭君山，平静的说：“我妈娘家没亲戚。大饥荒那年，我那三个舅舅挨不住饿，跑到山上摘野山杏吃，中毒去世了。”
郭君山明显呆滞片刻，讪讪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陈书宁摆了摆手说：“没事。郭大哥，你吃饭了吗？爷爷烤了红薯，我给你扒一块去。”
说干就干，陈书宁三下五除二，从灶膛里扒拉出来一块红薯，吹了吹，又垫上一张纸，这才递给郭君山。
郭君山接过红薯，指尖在陈书宁手背上划过，陈书宁手背温热，脸颊微红。
郭君山好像一无所觉，拿起红薯轻嗅，红薯独有的甜蜜味道，在鼻腔里蔓延。
“好香啊！”
陈书宁突然想起郭君山有洁癖，有些懊恼的说：“郭大哥，我忘了你爱干净，我帮你剥红薯皮吧！”
“没关系。”郭君山抬手扒开红薯皮，看着近在眼前的陈书宁，忍不住在她白嫩的脸庞上捏一把。
“哈哈……书宁变成小花猫。”
郭君山笑的开心，指尖的黑灰不再碍眼。
“郭大哥，这可不好洗……”陈书宁抱怨两句，抬起手背使劲抹了把脸。
郭君山乐不可支：“哈哈哈……洗脸去吧！越抹越像小花猫。”
陈家旺听到声音，侧身看了一眼，心说：郭君山这是什么爱好？
陈书宁倒了点热水，仔细撮着脸颊，撅着嘴巴，像只受委屈的河豚，特别可爱。
郭君山喊道：“书宁，我公文包里有镜子，就在外面夹层里放着，你自己拿。”
镜子是郭君山来大河镇之前，郭君月偷偷塞进他行李中的。他用不上那玩意，一直在宿舍里扔着。
今天下班，他特意回宿舍翻出来，带回来送给陈书宁。
陈书宁一边翻公文包，一边打趣道：“郭大哥，你带镜子干嘛？你长这么好看，还怕形象受损啊？”
郭君山眯着眼，细细品尝着烤红薯，听到陈书宁说话，赶紧咽下去，开口解释道：“镜子是我姐偷着塞我行李里的。
我留着没用。我看家里没镜子，特意带回来，给你们用。”
陈书宁掏出镜子，看着曾明挂亮的镜面，还有那朵别致的花，感叹道：“这镜子真好看！不便宜吧？”
郭君山含糊说道：“我也不清楚。你留着用吧，我是男同学，天天照镜子干嘛？你就当帮我个忙，别让它在我宿舍扔着落灰了。”
陈书宁对着镜子，把脸上的灰擦干净，又从柜子上拿出雪花膏，小心翼翼挖出来一点，搓在脸上。
“郭大哥，这镜子太精致，价格不便宜，我可不能要。”
郭君山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陈书宁不爱占人便宜，回来的路上，他想好说辞。
“我不白给你，你好好读书，等到考上大学以后，帮我侄子补课。”
郭君山想起侄子郭成辉，偷偷叹口气：大侄子对不住，你还没上学，就要做叔叔的挡箭牌。
“郭大哥，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京市的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
郭君山把剩下的红薯吞进肚子里，笑着说：“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你成绩好，离开学校这半年，没放下书本。比那些临阵磨枪的人强。
刚恢复高考，题目不会太难。我好歹也是大学生，有我给你补课，一定没问题。”
郭君山走到陈书宁身后，借着她洗脸的水搓了搓手，笑着说：“我估计恢复高考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郭君山说的不错，正月初六《华国日报》刊登恢复高考的新闻。消息爆出来的太快，彻底打乱邢芳草的计划。
她现在身无分文，吃饭都要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着吃。她打算过段时间，再去废品回收站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高中课本。
消息突然爆出来，她不得不拿上所有值钱东西，急匆匆跑去镇上。希望他们能通融一下，让她用东西换书。
到地方一看，邢芳草急的团团转。像她一样，想从废品回收站，淘换便宜书的人不少。
她到的太晚，平时无人问津的废品回收站，乌泱泱全是人，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
马兰芝和王娜抱着书笑的一脸灿烂，邢芳草眼睛通红，嫉妒冲昏头脑。太过分了！大家住一个屋，她们过来不能说一声吗？
马兰芝看到邢芳草，她扯起嘴角，挽起王娜的胳膊往外走。
去年冬天，她们俩帮人做衣服赚了不少钱。两个人钱包鼓溜溜，今年就算不干活，也饿不着肚子。有底气，才生考大学的想法。
王娜看到邢芳草气愤的样子，故意停在她面前，指着不远处那位年轻男同志，说：“邢芳草，我给你指条明路。
看到那位同志了吗？他叫周大江，人家聪明，回收站刚开门他就跑过来。他手里有好几套课本，你要是早点过去买，兴许能抢到。”
第188章
邢芳草无功而返彻底爆发
自从发生马春雷那件事过后，周大江和陈家旺重新走动起来。
他听陈家旺说过一嘴，从废品回收站淘到不少好书。价格按斤算，特别便宜。
早上出来吃包子，听到人们讨论恢复高考的事，周大江饭也没吃，扭头直奔回收站。
回收站就他一个人，他拦住老徐，塞给对方五毛钱。老徐告诉他，哪里能翻到高中课本。
虽然不能把所有课本都翻出来，但是周大江找到不少。王娜和马兰芝过来时，他正在仓库里卖书。
马兰芝聪明，她一琢磨，仓库里的课本，估计都在这位男同志手里。她们就是翻，恐怕也很难找到。
她跟王娜商量好，两人凑钱，从周大江手里买套课本。一套课本就要一块钱，但是马兰芝觉得值。有在这里翻书的时间，一块钱她早赚回来。
邢芳草从周大江嘴里知道，一套书居然要一块钱时，哭的更凶了。
“呜呜……你太黑了！我饭都吃不饱，哪有一块钱啊？”
她虽然把值钱东西都拿出来了，可这些半新不旧的，换不了几毛钱。
周大江不是非要卖给邢芳草，听她嫌弃贵，扭头换个方向继续吆喝。
他是泡在苦汤子里长大的孩子，最难的时候，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他要是因为几滴眼泪就心软，根本挨不到今天。
邢芳草看他铁石心肠，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能收起眼泪，气呼呼的钻进回收站。她不信，她找不到书。
邢芳草真没找到书，回收站的旧书，都是高中生用过的。这个年月能读高中的人，本来就不多。
周大江搜刮一遍。听到消息闻风而来的人，又搜刮一遍，还能剩下什么？
“女同志，我们该下班了，你赶紧走吧！”
邢芳草揉了揉发麻的小腿，颤巍巍站起来，抬头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如同她的心，看不到任何光亮。
她讪讪的问：“同志，麻烦问一下，你们这里真没高中课本吗？”
“我哪知道啊？”老徐敷衍道：“这里有这么多旧书，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你要找的书？”
邢芳草失落的说：“这样啊……同志，麻烦你们整理废品的时候，帮我留意着。如果有书帮我留下，我明天还会过来。”
老徐撇撇嘴，根本没往心里去。他要能找到书，学周大江高价卖给别人不好吗？凭什么给她留着？
想到周大江，老徐啐了一口。是他大意，为区区五毛钱错过赚大钱的机会。
邢芳草往外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身问道：“同志，周大江同志手里还有书吗？”
“不清楚，他早走了……”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邢芳草失魂落魄的，离开废品回收站。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稀疏的挂在天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邢芳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知青点。还没进屋，就听到马兰芝和王娜打闹的声音。
“王娜，你这题做的……这是什么啊？”
“我上学时成绩一般，这么多年不看书，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你还笑话我，看你这字写的，真丑……”
“你问过没有？确定是这几本书吧？”
“问过，许青山是这么说的。他基础比咱们俩好，做的是理综的题。咱们俩这水平，能把文综的题答上来就不错。”
“……”
邢芳草再一次感到绝望，凭什么王娜和马兰芝能买到课本，她却不行？
她已经努力改变，想要成为更好的人。怎么日子过的，还比不上刚下乡的时候？
“嘎吱——”
沉重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邢芳草推门进屋。她一天没吃过饭，走到桌子前，伸手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去。
看到她回来，王娜和马兰芝闭上嘴巴，静静看书。眼神都不曾给邢芳草一个。
马兰芝看着书上的字，小声问道：“娜娜，这个字怎么读，什么意思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王娜轻声答道：“抄到本子上，明天问书宁。”
“咣当——”
搪瓷茶缸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邢芳草攥紧拳头，愤恨的想：陈书宁，陈书宁，又是陈书宁。怎么哪里都有她？
许青山围着她转，马兰芝和王娜也围着她转
，就连公安局那位长相帅气的公安，也追着她跑。
我到底哪里不如陈书宁？凭什么她事事顺心，我却处处碰壁？
王娜吓了一哆嗦，想要斥责几句，刚开口嘴就被马兰芝拽住，马兰芝冲着王娜摇头，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她心思不正，不要理她。要是她在背地里使坏，咱们俩就惨啦。】
王娜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做题。她是直率不是没心眼，看邢芳草这倒霉样子，就知道她没找到书。
邢芳草是光脚的，她和马兰芝是穿着鞋的。大家同住一个屋，邢芳草使坏，她们防不胜防。
邢芳草脸色阴沉，带着怒气问道：“我能和你们看同一套书吗？”
马兰芝举起手里的书说：“我跟王娜只买到一套书。我们基础不太好，需要好好学习，不太方便。”
邢芳草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愤怒已经淹没她的理智：“你们那么有钱，为什么不买两套？
故意的吧？怕我跟你们借书对不对？我低三下气讨好你们，为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王娜和马兰芝对视一眼，邢芳草发什么疯？
马兰芝叹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快，用平和的语气说：“邢芳草，一套书要一块钱，价钱可不便宜。我跟娜娜合着买一套书很正常。”
王娜没有那么好脾气，瞪着眼睛说：“你在别人那里受气，不要冲着我发。我不是包子，不会忍着你。
钱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怎么花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再说，我们买两套回来，白白借给你一套，凭什么？”
邢芳草身体微微颤抖，她想要反驳，却发现她反驳不了。
王娜气鼓鼓的说：“你嫌贵，不肯花钱买书。我们两个凑钱买，回来借给你看。你脸皮真厚，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邢芳草嘶吼道：“你们没同情心吗？我这么惨，为什么还要逼我？”
第189章
马兰芝王娜对战邢芳草
马兰芝蹙着眉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怎么逼你？”
邢芳草气愤的说：“你们知道我在找高中课本，故意瞒着我，偷着跑到回收站买书。你们明明有钱，故意买一套书，就怕我开口跟你们借。
你们处处排挤我，不就是因为我穷吗？我穷我光荣。我不像你们，昧着良心赚黑心钱。”
马兰芝冷笑一声，反问道：“邢芳草，我没记错的话，废品回收站有高中课本的事，是书宁告诉你的吧？
她告诉你的时候，我们俩就在一边听着。你早知道那里有书，可你一直拖着不去找。你不去，我们俩也不能去吗？”
王娜翻了个白眼附和道：“就是，回收站是你家开的？只能你去。”
马兰芝继续说道：“再说买书的事，这么几本书要一块钱，我也觉得贵，所以才和娜娜合着买。
你需要课本，你不肯掏钱买。逼着我买，然后再借给你用，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邢芳草低着头，眼神落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王娜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俩没赚黑心钱。我们自己掏钱买的缝纫机，自己买的线、剪刀。
又贴东西又贴时间，要手工费很正常。难道要我们白给别人做衣服吗？你那么伟大，要不你买台缝纫机，给大家伙用？”
邢芳草和王娜、马兰芝吵架声音很大，不一会儿门外就聚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