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只能说,一点不意外。若是寻常民女,或许还能“栽”一个不庄重的名号。
吴巡按住额角,问道:“荣泽,可有此事?”
不仅请家长,还闹到南衙来了。
应荣泽不认也得认,硬着头皮道:“禀郡王,嘉德与表妹们有些误会,冒犯了人。”
“应家并非无道歉补偿之意,只是想着都是武家的甥血,冷静下来后,由舅家居中调停,再行商议。”
吴越一针见血,“可曾道歉。”
应荣泽:“弟妹和嘉德都受了伤,一团乱麻,尚未理清楚。”
吴越:“也就是没有了。”
连句轻飘飘的软和话都没说。
薛曲难得快人快语,“亲戚就活该挨打吃闷亏。应将军,做你家亲戚,真需要几分底气。”
以武兰菱无理都要搅三分的性子,没说过窦意意除了反抗之外,有何不妥之处。
可见这场纷争,全是应嘉德挑起来的。
韩腾:“若不是亲戚,这般浪荡子,当场打死都不冤枉。”
武兰薇、武兰惠站起来身来,冲韩腾行礼。
武兰薇:“昨日若非右武卫几位将官刚好在附近,施以援手,小女还不知能否逃脱虎口。”
韩腾摆手道:“于公保境安民,于私援助同袍家眷,都是他们该做的。”
应嘉德父子俩又不是南衙的。
武兰惠:“救小女出水火,我们该当道谢。”
俞丽华笑道:“都是韩大将军调理得好。”
韩腾高兴地捋一捋胡子,“孩子们本来就好,当初俊江却不过亲戚情面……幸好发现得早。”
应荣泽保证道:“嘉德必会负荆请罪,应家也会补偿两位侄女。”
武兰薇连名字都不想提,“又不是没道过歉,还是应将军亲自领上门的。”
窦老夫人一拄拐杖,“当初高人算命有血光之灾,没想到避成这样都躲不掉。”
应荣泽拱手道:“老夫人,嘉德受此教训必会洗心革面,改日……”
窦老夫人倚老卖老道:“改日,改到哪日?他父母口口声声说,等到鸿云出征归来再行商议。”
“难道我儿一日不班师,老身的孙女就要一日日活在恐惧之中。”
窦老夫人历经世事,毫不避讳道:“说得难听些,鸿云若是戍边或是万一……回不来了,应家就不赔礼道歉了?”
“将门女子支撑家门,婚丧嫁娶哪样没操办过,非得等男丁!鸿云和景春出征,他们的女儿妹妹,就不配得人道歉?”
“鸿云父亲为朝廷尽忠,老身将他拉扯长大。他是孤儿,但他女儿不是。”
“他还没死呢,女儿就被人当孤女欺负!”
第
1167章
新受害者
孤儿寡母是将门中一个十分敏感却回避不得的问题。
孩童抱金,人皆魔鬼。
一大片家业如同肥肉放在那里,谁不想去咬一口。
这时只能靠姻亲故旧搭把手撑下去,待子弟长成,就算熬出头了。
但更多的是,无声无息地被吃绝户,打落牙齿和血吞。
说应家视窦梁两家如绝户不可能,但欺负他们家势不如人,妇孺当家,是不争的事实。
窦家算是熬出来了,梁家却还在挣扎中。
武兰惠触动心防,情到深处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春儿十岁出头没了爹,芳儿连他的脸都记不住……”
梁林芳是切切实实的孤女。
六罴为什么那么废,因为他们大多年幼失怙。
从小没有父亲保护和教导,只能跌跌撞撞长大。
武兰薇急忙掏出手绢,帮武兰惠擦干净眼泪,“三姐,别哭!”
武兰惠接过手绢,擦干净眼泪,哽咽道:“我的眼泪早哭干了!”
欺负孤儿寡母的罪名应荣泽实在担不起。
还要不要做人了。
应荣泽慌忙解释道:“梁夫人,两家本是亲戚,应家绝无此意……”
武兰惠猛地站起来,质问道:“亲戚?就因为这重关系,欺负我女儿就可以不认了!”
从进门到现在,几人从未主动提及亲戚关系。
难道是亲戚,就活该忍让吗?
这本就是应嘉德的错,本就该立刻、马上道歉,没有附加条件。
武兰惠双目微红,转身面向上首的吴巡吴越,说道:“昨日妾身问过范夫人,左武卫何时班师,她也说不准。”
“今日妾身在这南衙大堂上,问郡王、世子一句,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家要等春儿回来,才给他妹妹说法。”
再转身面向应荣泽,唇角微微挑起,“应家到时不会嫌春儿位卑职低,不够资格登门吧!”
应荣泽心底快骂死应荣轩两口子,忙不迭解释道:“绝无此意……”
卢自珍长叹一声,揭开那层遮羞布,“不就是欺软怕硬,拜高踩低么!”
人之常情。
吴巡尴尬道:“卢大将军果真快人快语。”
卢自珍:“我也这么觉得,说得快,但没说错。”
卢自珍在南衙,是一颗知情识趣的铜豌豆,连吴岭都拿他没办法,只能任左御卫自生自灭。
吴巡碰软钉子铩羽而归,摸摸鼻子缓解尴尬。
常人总将窦梁两家混为一谈,大错特错。
窦应两家有纠葛,应家那一套推诿还有商榷的余地。
梁家可没有任何“对不住”的地方,梁林芳伸出正义之手,反倒受了无妄之灾。
对这位无辜的小表妹,应家同样没有任何歉意。
应荣泽慌忙道:“我即刻让嘉德还有他那不成器的爹娘,去给两位侄女赔礼。”
武兰薇:“我家受不起,不是没道过歉,他们改了么?”
“昨日妾身兄弟几个,眼睛都气红了,应将军照样推诿,今日就行了!”
武兰菱蛮横惯了,出嫁女若视娘家如敝履,武家还真拿这盆泼出去的水没办法。
她和应家,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应嘉德敢如此嚣张,不就是仗应家的势么。
轻飘飘地道歉就放过去,谁知道何时故态复萌。
她们今日来南衙又哭又闹,不是为了道歉。
要搞的是应家的男人,大的小的,都不放过。
应荣泽深吸一口气,问道:“窦夫人想要如何?”
武兰薇“高风亮节”道:“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赔偿。”
一字一顿,“日后窦、梁两家所经之处,姓应的全给我避开。”
反身握住武兰惠的手,安慰道:“三姐,我们惹不起,只能求两不相见。”
武兰惠低着头,闷声道:“我明白,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抬起头直视应荣泽道:“应将军,昨日既然没有赔礼道歉,往后也不用登门,找补回来的没意思。”
应荣泽没想到一招拖字诀,反把自家放到火架上,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牵起僵硬地嘴角,“赔礼道歉是应该的……”
韩腾倚老卖老,“妇孺当家,怕的是道歉再被人赖上。”
卢自珍:“平日到底怎么做人的,让人畏惧成如此模样,亲戚都避之不及。”
可以说是武兰菱夫妇,也可以说是应家的家风。
今日之事,不涉及军功划分的利益之争。
说到底是一桩狗血八卦。
军中上下等级森严,但将门交往并非如此,因为他们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比人走茶凉的文官家族多了一丝义气。
窦梁两家的处境不算落魄,都被人逼到如此份上。
焉知他日不会落到自家头上。
连向来不沾事的褚斯伯都看不过眼,说上一句公道话,“荣泽也姓应,难道朝会、军议也避开?”
默认两家提出的“避让”之说。
窦老夫人深明大义,“岂能因私情动公务。”
褚斯伯:“那就成了!”
薛曲忽然道:“应将军,只有窦梁两家的小娘子遭飞来横祸吗?”
应荣泽迟疑一瞬,以为薛曲是在翻应嘉德的旧账。“嘉德年少,行事不谨,末将往后必会严格教训。”
薛曲:“不是往后,昨日宁无疆的妹妹也在场受了连累,可怜小娘子一个,晚上噩梦连连。”
只要宁婵咬定她受惊吓做噩梦,华佗在世也推翻不了。
薛曲打量应荣泽的神色,质问道:“你把事接过来,连侄子打了几个人,都不清楚!”
卢自珍恍然大悟道:“难怪宁六昨日急冲冲走了,连马球都没顾上。”
武兰薇作证道:“昨日小婵确与小女在一处,无辜遭殃。”
元宏大:“这也太不像话了。”
薛曲:“宁家不是单门独户,长安有的是族人,将军、校尉都有,宁无疆也在。”
“过了一天连点表示都没有,宁家和你们可不是亲戚。”
武兰菱夫妇到时,屋子里只有武家姐妹和外甥女。不久后两边激动得“切磋”起来,哪还能了解事件全貌。
就像靳华清没见过应嘉德一样,应嘉德也不认识宁婵,热血上头,还能分清到底打了几个小娘子?
应家卯足了劲,用亲戚关系拿捏窦梁两家。
宁家和他们可没有一丝牵连。
第
1168章
祸福自受
薛曲把宁封叫进来,让他细说情况。
宁封纨绔出身,闯祸后该如何收场,有充足的经验。
实在没想到应家这方面如此“欠缺”,应嘉德坏水从头冒到脚,以前怎么收拾的。
不收拾啊!
宁封:“我和我妹妹两个,那么大的人,站在那儿,居然没人看见!”
我还穿的那么显眼!
说实话,就算应荣泽亲去,见宁封出现在那儿,也不会意外。
他和右武卫的人混在一块,太正常了。
宁封:“今日若不是大将军提一句,应家是不是就不认我妹妹也受了委屈。”
照窦梁两家提出的“不相见”的处理办法,宁婵只能白挨了。
宁封质疑道:“应将军,你家子弟是否各个乖巧出息不惹事,不用收拾烂摊子。”
薛曲喝道:“胡说什么呢!”
说得对!
薛曲作主:“窦梁两家高风亮节,可以不要赔礼道歉,但宁家的不能省。”
“宁六,到时把你家的叔伯兄弟都叫上,别让人看轻了。”
宁封嘟囔道:“没点身份还受不起了?”
薛曲:“滚出去。”
宁封圆润地滚出去,和一群小狐狗分享事件最新进展。
谁也没想一场普通的斗殴事件,最荒谬之处竟然是过去这么长时间,连到底有几个受害者都没搞清楚。
应荣泽既然去了武家祠堂,作为应家家长就该过问处理。
自家不占理,又犯了众怒,该道歉就道歉,该赔礼就赔礼。
窦、梁可以用用亲戚关系拖延,但就像薛曲所言,宁家可没有干系。
但凡收拾过烂摊子的家长,对其中的流程和尺度都了然于心。
应家居然卡在第一步。
除了傲慢还能是什么。
翁高阳:“上次应将军替他侄子擦屁股,不擦得挺好的么。”
孟章:“那是因为王爷过问了。”
说到底,还是看人下菜碟。
翁高阳:“难怪非得到南衙来求公道。”
怀疑若是今日进不得南衙大门,憋着这股气,说不定闹到宫里去。
裴子晋:“听说应将军的儿女正在议亲。”
他试图深耕媒人事业,虽然至今没做成一桩婚事,但相关的消息知道不少。
翁高阳:“谁家?”
裴子晋必须否认,“不知。”
范成明冷嘲热讽道:“窦家武家都不敢把女儿嫁进去,他们亲戚一遭,比外人了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