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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宁封一个外男,哪怕失去意识,但要无声无息出现在柳兰璧床上,需打通的关节可不少。

    两卫在三州都没乱来,宁封哪怕好色,也没必要做自毁长城的事,何必在距离回长安论功领赏一步之遥时惹出是非。

    宁封的绳索被解开,身上只有亵衣,范成明见状将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半晌后想起点不该想的,为何你们每个人出事后,都穿我的衣服?

    侍奉柳兰璧的嬷嬷过来回禀:“十五娘子情绪有些激动,差点撞柱子上去,幸好奴婢们的拉住了。”

    柳星渊:“十五娘可有说什么?”

    嬷嬷摇头,“十五娘子什么都不知道。”

    柳兰璧醒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大惊失色,不待两人“撕扯”出结果,外头冲进来一群乌泱泱的人……

    范成明可不管柳兰璧撞柱是贞烈还是做戏,只管冲着王琪然胸口踢一脚,“你要自已招了,本将军让你少受些罪,不然……”

    王琪然本质上欺软怕硬,不敢对范成明怒目,想上前抓住“救命稻草”,却被身后军土压住动弹不得。大呼:“伯祖,我是冤枉的。”

    再转向柳家的方向,“伯岳父、舅兄,我知道十五娘是清白的,必不计前嫌,和她好好过日子……”

    柳琬气急败坏,“有没有往后还是两说……”

    柳星渊急忙拉住堂弟,示意住口。

    王正初连忙出来做和事佬,“九郎和十五娘是自幼的情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经此一番曲折,日后必是和和美美。”

    柳琬冷哼道:“今日不明不白出现一个男人,明日若出现一条毒蛇又该当如何?”

    将男人与毒蛇作比,社死与身死,不知哪个更“毒”。

    若不把王琪然钉死,柳兰璧最好的结果就是青灯古佛一生,柳家的声名也将蒙上一层阴影。

    王正初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守夜的人疏忽,必是要好好责罚的。”

    王琪然可以招,但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招认。栽赃发妻、陷柳氏声名于不贞境地、中间卷进来一个南衙将官……这样严重的后果,王家承受不来。

    宁封先炸了,语气凌厉,“难道一座宅子里的人全死了,让我大摇大摆进去?”

    王柳两家都知道其中内情重重,却不想开诚布公地查证下去。

    王家站在粪坑里,必然是最大的责任人。柳家难道就愿意被人知道自家女郎被人栽赃吗?

    只有宁封和两卫急于查证清楚,不仅关乎清白,还有宁封的前程和性命。

    王家人不接宁封的话茬,自顾自和柳家打起太极来。

    被王琪然寄予“厚望”的伯祖王文宣是眼下祠堂内辈分最高的人,不得不“倚老卖老”道:“十五娘性情妒悍,常把九郎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肉。两人都有不对的地方,误会解释开了,往后自然会好好过日子。”

    挑刺谁不会,你有辈分我有身份,沉默许久的柳嘉祯开口了,“十五娘幼读《女诫》,最受长辈称道。女子相夫教子,夫婿浪荡轻浮,自该匡扶。”

    在范成明等人的印象中,女子被称为“妒悍”是非常严重的指责,但看被迫旁听的裴子晋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难怪段晓棠说柳家兄弟淡定呢。

    或许河东本地风俗,对柳家女评价为“妒悍”不算多严重,看柳嘉祯回应得多轻描淡写,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叫“相夫”。多少柳家女婿血泪堆出来的经验话术。

    若以王文宣的本心,柳兰璧收拾不成器王琪然没问题,但王家声名当前,有两卫诸多将官杵在这里咄咄逼人,非得闹出个结果,他连私下和柳嘉祯沟通让渡利益的机会都没有。

    范成明歪着头,不以为意道:“扯远作甚,请王九郎速速交待才是。”

    他根本没打算从王琪然这里突破,只是抓住这一个“人质”,把所有人栓在这里不能动弹,给唐高卓留出空间来。

    大刀压身,王琪然哪怕脑子发热这会应该也冷静下来,自然知道把所作所为竹筒倒豆子交待了,王柳两家都不会放过他。

    只是有两卫掺和进来,他们不愿意将事情摊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两家对查到哪个地步的定义并不一样。

    王家想的是将事情糊弄过去,私下如何赔礼道歉都可以商量;柳家投鼠忌器,想弄死王琪然,但他做的事太微妙,一旦传扬出去,别说柳兰璧,所有柳家女都要受牵连。

    第970章

    女之耽兮

    两家都想私下把事处置了,偏偏有碍眼的南衙将官们杵在这里。几方都嫌弃其他人妨碍自已解决问题。

    有王柳两家在周围和稀泥,范成明连动私刑都束手束脚,王琪然这回倒也硬气,咬死不交代,只嚷着“不计较,往后会和十五娘好好过日子。”听得宁封和柳家人咬牙切齿。

    同在一地联姻不止,王家内部不止柳兰璧一个柳家女。但这个女婿柳家是再不敢要了,心思太毒,今日一时气愤敢将柳兰璧推入绝境,改日是不是也要将柳家拖下水,毕竟柳星渊兄弟俩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唐高卓不负刑部抽调来的优秀人才之名,吓唬一些没见识的下人,再不识相的打板子,心理和身体双重震慑下,没几个人能熬住。

    只要有一个人交待了,扯出萝卜带出泥,往后一串人根本瞒不住。

    唐高卓先拿来的几张口供,给范成明先垫垫底,将宁封的清白名声找回来大半。

    范成明:“剩下的呢?”

    唐高卓:“孙中侯在审。”

    孙安丰没有刑讯经验,但对此并不陌生。孙文宴当初回京后派人去京府两县调案卷,回来把兄弟几个加上亲随下人一个个拎过来审问。

    一桩错处一顿板子,若哭爹喊娘打得更凶。一顿受不住,那就分两天,全记在账上,总有一天能打完。

    今天见识过唐高卓的手段,才发现孙文宴堪称“温柔”,果然是把他们当亲儿子。

    范成明冷哼一声,“继续审!”

    大家子身后仆役成群,意味着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中,哪怕王琪然咬死不承受,也有的是法子。

    唐高卓拱手应道:“是。”随即退下。

    其他人对范成明手上的供状好奇不已,但范成明只给宁封温茂瑞看。

    至少这会明白,为何宁封会咬死是王琪然栽赃陷害了。

    如果仅仅是花楼外那一眼,那么多人,王琪然怎么可能记住在队伍末端的宁封?他俩在香料铺子外发生过矛盾。

    阴差阳错互相挡了对方的路,宁封本身不是多好脾气的人,又对王琪然先入为主有偏见,态度自然差劲。

    一场“你瞅啥”,“瞅你咋地”的争执由此开始,王琪然身体不便,身边的随从并非勇武之人,只能任由宁封占上风扬长而去。

    王琪然攒了一肚子气,自然咽不下,一不做二不休,使人给宁封敲了闷棍打晕。

    这只是某个仆役的“一面之词”,他也只知道这一面,案卷地图其他缺失部分,自然是由“主谋”交待最好。

    范成明脚踩上王琪然左手手指,狠狠用力。十指连心,没人受得住。

    “今日追究的是你对南衙将官行不轨之事。”警告王柳两家别借题发挥阻拦审问。“早些交待,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罪!”少受些活罪。

    从王琪然的所作所为来看,绝不在乎家族荣誉,他栽赃柳兰璧一回,难道不知道无论什么结果,都会得罪柳家,引出王柳两家的嫌隙?

    知道,但是不在意!他只想出一口气,让柳兰璧倒霉,千夫所指。

    王琪然尚且怔愣,范成明抬起下巴,示意看押的军土,“把他的右腿砍下来,长长教训!”

    王正初连忙道:“范将军不可,这里是王家祠堂,恐惊扰先祖安宁。”

    范成明先前无论踢打还是猛踹,都在合理范围内,但砍手脚是不折不扣的肉刑。王琪然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是清白的,往后一辈子也毁了!

    范成明嗤笑道:“有这般子孙,王家祖先才不得安宁吧!”

    王正初:“祠堂重地,血腥不吉!”

    范成明退一步,“推出去砍!”

    军土将刀收回鞘,拎着王琪然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猪似的向外走。

    王琪然挣扎不已,惊恐道:“我说,我说!”

    范成明缓缓抬手,止住军土的行动。

    王琪然冷汗直流,差点……差点他就没腿了。劫后余生气喘吁吁道:“十五娘是个疯子,新婚时就动手。我不与她计较,她反倒愈演愈烈,不分场合事体,让我丢尽了脸面。”

    “棍棒鞭子,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打我,身上没一块好皮肉。为人妻者自该温良恭顺,我却夫纲不振,成了周围人眼里的笑话。”

    “我早就想休了她,和族中说、柳家说,都不许,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就该认了!”

    怒吼道:“我早就该休了她!”

    在王琪然看来,一切都是被柳兰璧逼的,千错万错都在这个“疯妇”!是她殴伤夫君的身体,摧残夫君的心理,将夫君的尊严踩在脚下……他不得不拼个鱼死网破。

    柳兰璧和王琪然动手甚至殴伤是不争的事实,家暴行为确实存在,但频率伤情尚无定论。

    范成明等人作为外乡人和柳兰璧顶多两面之缘,不评价她疯不疯。但王琪然和她自幼相识,能不知道她的性情,不知道柳家女的做派?

    柳兰璧脸色苍白出现在门口,她换了一件稍显体面的衣裳,哪怕天气炎热,外头也裹着一件披风。不知是因为心寒,还是先前被剥衣受辱的余惊。

    哪怕被嬷嬷扶着,整个人也如即将被风摧折的花朵一般脆弱。

    柳兰璧幽幽道:“原来你竟是这般想的。”辨不出悲喜,“你答应过我的,不纳二色,白首不相离!”

    不是没有更好的婚嫁对象,但她只想过些省心的日子,平平淡淡白头到老,王琪然的承诺实在动心……

    王琪然嘲讽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偏你傻乎乎地信!”

    范成明等人明目张胆地翻起白眼,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男人不背这个锅。

    柳兰璧灿然一笑,“做不到你早说呀,”声音转为尖利,“承认自已是个懦夫有那么难吗!”

    她的心“死”了,自然不会再“为难”王琪然。

    土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柳兰璧比许多人都有见识,一样泥足深陷。

    第971章

    如何收场

    宁封有一点想错了,王琪然宁愿顶着绿帽子栽赃柳兰璧,不是图财。好歹是世家子,不至于没见识到见钱眼开。

    他就是怨恨柳兰璧,想要她栽个狠的。那些嫁妆包括柳家可能的补偿、封口费,顶多算添头。

    行事的灵感,全赖他在街上见一男子教训红杏出墙的妻子。再多粗俗无礼的指责、行为对着有“淫荡”之行的女人都是正义的。

    千夫所指,哪怕遭人唾面,也只能似条败犬趴在地上祈求原谅。

    王琪然原想找一个下人做替死鬼,但宁封既然对他不敬,衣着不显又是外地口音,死了也没人在乎,果断派人敲了他闷棍。

    吴越来时,两卫几个“清汤大老爷”已经将案情梳理清楚,王琪然也被拖下去仔细关押。

    不似在场其他人经过几轮风暴,再多的疯癫早已见过。

    吴越看着一份供词,越看越迷惑。

    武俊江不遑多让,有魏武之好的人见过,但头一次见识到主动给自已戴绿帽子的。

    段晓棠“见多识广”得多,只吴越一直不把供词往下翻,无法看到其他情节。索性问道:“卧房怎么进去的?”

    唐高卓:“柳家一个陪嫁丫鬟出面把其他人引开!”

    陪嫁丫鬟本该是出嫁女最亲密的帮手,怎会出卖她?

    段晓棠:“柳娘子虐待下人?”致使心怀怨愤,给她致命一击。

    唐高卓:“那倒不是,王九私下收用了柳十五娘的陪嫁丫鬟。”

    许多人家准备陪嫁丫鬟,本就有通房固宠之用,但柳兰璧沾了一个“妒”字,显然没这个打算,王琪然只能“偷”了。

    柳兰璧的怒火若是分散到下人身上,夫妻关系还能缓和一二,偏她认死理,只盯着王琪然。

    “那丫鬟受王九所命,将其他人引开,并不知他所为何事。”

    论人身关系,卖身契在柳兰璧手里,自然是柳兰璧的人;但论到男女关系,王琪然是她不折不扣的夫主。

    柳兰璧可以回娘家,但这个丫鬟,无论王柳,都不会留她。

    吴越阴阳怪气道:“有趣,果真有趣!”站起来对柳嘉祯道:“柳家主,人我先带回去,待宁无疆亲长归来,自会给柳家一个交代!”理都不理另一边的王家。

    宁封再怎么冤枉,众目睽睽之下,坏了柳兰璧名节是不争的事实。

    柳嘉祯:“恭送世子。”

    南衙将土行止如风,立刻转向外走,裴子晋立刻缩小存在感跟上去。

    柳嘉祯叫住人,“子晋留一下,做个见证。”

    裴子晋面色顿时一苦,转过身换成一张不明显的笑脸,“是。”

    往前走几步,段晓棠看出宁封身上裹的是范成明的衣裳,问道:“宁六,你衣裳呢?”

    宁封一脸迷惘,“不知道!”

    段晓棠提醒道:“总不想过段时日女人拿着你的东西上门说与你春风一度,或者被一个陌生的孩子抱着腿叫爹吧!”

    宁封想到那般情景,顿时汗毛直立,“我衣裳呢?”

    平白多出一个大胖儿子太恐怖了!尤其他失踪这一晚的经历有口难言。

    温茂瑞立刻道:“我去找!”

    两卫的人马消失在大门外,柳嘉祯满脸肃色宣布,“义绝吧!”

    之后王家如何处置王琪然,除族、悄悄的弄死……暂且顾不着,先把柳兰璧捞出来。

    义绝代表夫妻双方恩断义绝,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从没有被休的柳家女,但可以丧偶。鉴于王琪然的所作所为,最好还是不要挂上未亡人的名号。

    出了王家大门,吴越立刻吩咐范成明,“去查查王九所言是否为真。”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恰苦恼时送来解决之法,还卷进去一个南衙将官。

    宁封若不是家门报的快,早被王柳两家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哪能撑到范成明来救场。

    范成明懂得吴越的疑心病,“是。”

    宁封失踪一晚的事只在小范围传播,但后来吴越急匆匆入城却是瞒不过人。

    一件事超过一个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两卫里瞒不住,河东城里也瞒不住。

    宁封回到简单却令人安心的营帐,张口就嚎,“渡河来河东的第一晚,范二就提醒,地方糟污手段多,千万别喝醉了。到时被弄到谁的娘子小妾甚至老娘床上,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温茂瑞记忆中是有这一番话,只是当时谁都没当真,说过就忘了!

    宁封誓要把自已包装成一朵无辜的小白花,“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遭了暗算。”

    温茂瑞好不客气道:“你缺不缺德,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宁封争辩道:“我不踹他好腿,难道踹他瘸腿?”

    众人一时无言,只觉得说的有道理!

    踹一脚的事在众人眼中算不得欺负弱势群体,都知道宁封是去帮段晓棠范成明买东西,把两卫任何一个将官置于那副“你瞅啥”的境地,他们对王琪然成见早有,估计都不会善了。

    哪知道王琪然如此恶毒记仇,直接将人当了替死鬼。说柳兰璧疯,他才是真的疯!

    吴岭宁岩能躲过暗箭偷袭,是他们武艺高强。换其他人有没有把握躲过从背后来的闷棍……未知数。

    说到底,还是宁封太没用。

    武俊江作为稍有阅历者,离开之前提醒道:“世子正在给薛大将军宁将军写信,你自已想想该怎么收场?”

    薛曲作为右屯卫的最高领导,宁封的事必然得知会。宁岩宁封名为叔侄,实际关系已经远了,只是族亲。但真到需要宁家长辈出面的场合,他也可以充当。

    宁封不是不晓事的毛头小子,当然知道这类风月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大喊道:“我不成亲!”

    柳兰璧和王琪然的姻缘肯定得断了,宁封再把人一娶,顶多被人嘴一句风流。

    但宁封对柳兰璧了解多少呢,初见就是她痛殴夫婿,再见躺在一起睡了一晚,兵荒马乱被押去祠堂受审命悬一线。若是个胆小的,非得吓病了不可。

    那是个被夫婿盖章的“疯妇”,被周围人认定的“妒悍”女子。

    第972章

    梦中岳父

    宁封急急忙忙往外冲,被温茂瑞拉住,“出去干嘛?”

    宁封:“去找段将军。”

    温茂瑞:“段将军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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