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附在曾秋娘耳边,小声道:“前些日子,白家三娘子过来,邀祝娘子一起去寺庙烧香,保佑段郎君此次剿匪顺利,一切平安。”曾秋娘被买回来的时候,段晓棠已经进军营了,只休沐日回来。等段晓棠能归家住宿时,他们又搬来昭国坊。
平时祝明月几人在家并不多提段晓棠在营中的事,故而二人对段晓棠在军中的情况知之不多,大头兵不可能休沐日出营,只知道在南衙供职,大小是个将官。
至于所任职务,几阶几品一概不知。
曾秋娘压低声音,“剿匪,出去打仗了?”
何春梅缓缓点头。
曾秋娘反应过来,“那些女工……”
即便接触少,曾秋娘也知道段晓棠性子和善,不似传闻中随时扭断人头的凶恶兵将。
抢劫良家女子不是段晓棠能干出来的,这些女子在作坊里干活也没有明显的排斥情绪,那么她们的来历……说不定段晓棠见她们可怜,方才叫林婉婉和霍忠去接了人。
“你这几日多关心关心她们。”何春梅正是知道这一重,安排的带教师傅都是些热情开朗好说话的。
千里迢迢到长安,反折在作坊里,倒成了他们的罪过。
曾秋娘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男女宿舍中间用一道高墙分开,徐达胜进门,见桌上放着一包打开的陌生点心,显然是任君品尝的模样,问道:“打哪来的?”
娄禀回身道:“霍管事从外地带回来的土仪,你尝尝。”
徐达胜:“他人呢?”
娄禀:“祝娘子放他三日假,回家修养去了。”
霍忠的跟脚不难打听,同他们两家不同,纯粹的将门。不过几年前当家人坏了事丢了职,可家族中还有几个官。
霍忠的行事看在眼里,和徐达胜娄禀这种商业管事不同,他该是护卫出身,让两人隐隐放下防备。
接触久了,娄禀也知道徐达胜是白家出身不假,准确地说,他的主人是娄禀主君妹妹即将出嫁的姑姐。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都是亲戚。两人达成默契的非君子协定,一人主内一人主外。
徐达胜拿起一块酥点慢慢打量,四周厚中间薄,形似马蹄,掰下一小块放到嘴里,入口即脆,油而不腻。
估算着周边位置,“这是陇州的马蹄酥,他们走到大散关附近了。”
娄禀往昔不在关中活动,不似徐达胜久居长安,对周边风物了如指掌,能通过一块小小的马蹄酥得知霍忠的路程。
何春梅等人只在作坊里埋头干活,他们常和外头接触,也和本家联系,自然知道段晓棠这趟出去是为何。
王还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陇州和大散关在哪里,只知道那块马蹄酥挺好吃的。
大散关的大致位置娄禀还是清楚的,“四百里路,去除回程的时间,岂不是说段郎君他们半个多月就到大散关附近。”
徐达胜到底是坐地掌柜,少出远门,外头的情况不清楚,“算快还是慢?”
娄禀照往日的经验估摸,“大队人马行动,少说也要七日。”
不知段晓棠沿途剿匪情况,但半个月到大散关附近,怎么也称不上慢了。
娄禀和徐达胜真心实意盼着段晓棠能挣些军功回来,恒荣祥几个东家,各有各的短板。
段晓棠若能支棱起来,以后做生意的路子能好走些。
这难免加重祝明月的话语权,但又有什么呢,人本来就是大东家。
娄禀和徐达胜一主内一主外,还有一个前提,在祝明月的领导之下。
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千里从商同样是为财,尽量给主家多搂些钱帛回去。
第394章
聘礼镜子
霍忠哪有家,他就住在胜业坊三巷的李府。
从侧门入内,一路见但凡空闲的丫鬟婆子,手边都放着一个细麻袋子,胳膊上搭着两根棒针。
手指翻飞,针进针出,一排毛线便织成了。
“管家,家里人都织毛衣?”霍忠好歹在恒荣祥待过一阵,今天也知道些新情况。
不过离开大半个月,家里已经困难到这份上,要靠丫鬟婆子织毛衣补贴家用。
还是祝明月人手不足,将主意打到几个东家家里来?
李管家:“老夫想着毛衣到底有二郎君一股,又比单衣填茅草暖和。今年的冬衣不如再多发一件毛衣。”
高门大户的奴婢,也不是人人都能穿得上皮毛衣裳的,哪怕有,也多是一件衣裳熬一冬。
李管家霍忠不差厚衣裳,但更底层的奴仆肯定缺的。
李管家:“还有洛阳的大郎君、涿郡的三郎君那边,也要尽快安排人送过去。”
世情如此,高门大户的衣裳多是自家针线上人做出来的。哪怕恒荣祥有现成的,李管家还是觉得自家做的更好。
李管家将霍忠送到书房便止步,“二郎君,霍忠回来了!”
李君璞:“进来。”
李管家手往里一撇,“快进去。”
李君璞对段晓棠这一路行军的情况十分好奇,但除了一两封从范家转送过来的平安信外,再无其他消息。
徐昭然去找南衙同僚打听一样一无所获,比起关心段晓棠等人的表现,南衙诸将更在意吴越的作为,昏庸还是精明,胆怯还是勇武。
小小剿匪,军报只到南衙和右武卫为止,无需通报兵部。
加上队伍中混入一个举足轻重的吴越,没有过硬的靠山和关系,一般人真不敢去打听。
唯一看着可靠些的小道消息就是,范成达近来满面红光走路带风。
徐昭然仔细打听过,“他最近没有迎新纳小,夫人也没有怀孕。”
能让他高兴的事情,只剩现在不知在关中哪块地方蹦跶的范成明了。
此战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否则单纯把爱惹事的弟弟扔出去,打了败仗反而连累家中。
众人不得不怨念一把,段晓棠写的平安信居然真的只是报平安。
她到底知不知道长安有多少只能纸上谈兵的赵括关心此战情况。
祝明月解释,段晓棠是出于军情保密原因,方才没在信中仔细说明。
庄旭家中只有老弱,家信中除了平安就是宽慰。
于是现在知道这一千人行动情况的,只有两个半,吴岭韩腾,再加半个范成达。
霍忠跟的人是林婉婉,军医不上前线,他俩从来都是等战事平息后再出现场。
加上霍忠的主君李君璞都没上过战场,又能指望他有多少战争造诣,所见所知的都是最面上的东西。
李君璞让霍忠的将一路所见所闻细细道来,一直说到月上中天书房掌灯。
李君璞这时候方才知道,为何段晓棠等人的行踪在京兆府找不到蛛丝马迹。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扰民,找不到的匪寨就钓鱼,知道位置的就让地方派向导。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交流。
军队和地方的矛盾就在于此,有一丝摩擦都会被不断放大,但若做得好绝不会夸。
待听到霍忠说段晓棠带着人连挑了十余个匪寨,到他离开时,只有十来个轻伤,养一养就能好。
李君璞知道霍忠绝无可能欺瞒,但战果着实有些惊人,难怪范成达满面红光走路带风,“若运气好,说不定能全甲兵而还。”
从古至今,没有几个将领能做到。
别说剿匪的活计轻松,有的是人在这个坑里栽了,搞得怨声载道。
白秀然听说林婉婉回长安,哪怕待嫁,也带着出门必备行李——白湛过来了。
林婉婉比霍忠还不如,只知道打得很顺利,没有死人。
这正是大家所关心的问题,细节可以等段晓棠回来再问。
赵璎珞心疼林婉婉,“看这一趟辛苦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戚兰娘:“这几天好生补一补。”
林婉婉摸着眼睛,难以置信,“真的吗?”
“嗯,”白秀然点头,“颜色不重,我待会让人送些助眠的香药来。”
白秀然不明白,段晓棠在军中怕外伤暴露身份,但祝明月和林婉婉最害怕的居然是失眠和脱发。
从腰间荷包中取出妆镜,递给林婉婉。
林婉婉将小镜子正对着眼睛,微微青黑的眼下照的清清楚楚。庆幸道:“幸好不重,好好睡两天,再搽点粉就行。”
将镜子合上,递还给白秀然。
白秀然将要接过时,林婉婉忽而想起什么,猛地将镜子收回来,再度打开。
将镜子放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自已的脸和五官清晰显露其中——这是一面玻璃镜。
林婉婉急道:“镜子哪来的?”
白秀然:“徐家送来的聘礼,有问题么?”
徐家送来的聘礼,白隽只留下几件做意头,其他的等成婚时都充作嫁妆带回去。白秀然从中挑了几件有趣的带在身边把玩。
林婉婉将镜子递给祝明月,“祝总,你看看。”
祝明月不接,只微微斜着头,借着林婉婉的手瞟了一眼,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请问敲竹杠敲到朋友头上,是一种什么体验?
林婉婉和祝明月脸上的表情实在微妙,其他人纷纷凑过去瞧个清楚。
赵璎珞点评道:“照的清楚,就是小了点。”
戚兰娘:“外头镶金包玉,看着价值不菲。”
白湛向杜乔问道:“长林,是这一件么?”
杜乔第一次词穷,“应该、可能、大概、也许……”你看祝明月和林婉婉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作为兄弟,白湛不可能去仔细打探姐姐的聘礼,顶多知道中间大头的田宅聘金,总之白隽很满意徐家的识相。
这面镜子大约是记在金银顽器中间。
白湛想起当初祝明月等人筹措路资时,自已还想买下的,祝明月不卖,说不想自已做冤大头。
时至今日,冤大头竟成了我姐夫。
第395章
两千五百
白秀然看诸人奇异表现,问道:“这面镜子,你们见过?”
诸人先点头后又摇头,他们只见过它最初始的模样。
白秀然手托着腮,半点不着急,表情十足闲适,“谁来说说。”
林婉婉硬着头皮道:“我们在武功时身无分文,就卖了些东西当路费。”
白秀然没想到还有这重缘分,反而好奇道:“卖了多少?”
林婉婉:“你弟弟和长林估价五百贯,祝总卖了一千贯。”
赵璎珞叹道:“还没巴掌大的镜子,一千贯!”
杜乔:“当时只有一面光秃秃的镜子,没有外头镶嵌的金玉宝石。”
平时白秀然等人没有表现得高人一等,这会戚兰娘赵璎珞终于明白,什么是世传豪门的底气。
一千贯买一面小镜子!
白秀然将林婉婉的手指向内按压,握住小镜子,“今天算物归原主!”
林婉婉急忙推拒,“不能要,这是徐家给的聘礼,我拿手里算什么?”卖了就不是自已的了。
白秀然力气大,林婉婉推不过她,索性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林婉婉笑道:“不过能不能跟徐昭然打听下,花了多少钱买的,纯属好奇。”
“珠宝古董常有溢价……”杜乔可不觉得,徐昭然听闻这件事会觉得是缘分。
白湛凑热闹,主动道:“我去打听。”
白秀然不置可否,“你们就逗他吧。”
作为徐家即将转正的小舅爷,白湛今天的行为堪称鬼鬼祟祟。
先同徐家管家打听,“你们大公子心情如何?”
徐管家多会做人呀,张口就来,“大公子将娶新妇,自是欣喜不已。夫人亦从外地返京,专是为了筹备婚事。今日老亲相邀,不巧出门去了。”
总之全家都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和期待。
徐昭然见白湛过来亦是有些意外,急急穿上见客的外套迎出来。
白湛见他身上的羊毛衫外套,心中少有的泛起一丝异样。
恒荣祥开业前,祝明月备货之余,给各个合伙人及家属送了不少羊毛衣。
多是一些简单的款式,这时节里衣外再穿一件刚好合适。
唯独徐昭然,全套的袍服,还不止一种款式,那叫一个花样百出。
徐昭然的尺寸白秀然有,为的是新娘子给未来夫婿亲手做几件衣裳以表心意。
白秀然怎么可能做,全扔给针线上人。祝明月拿到尺寸,让几个毛衣工全部照着徐昭然的身材织衣裳。
孙无咎头一次感觉到如此差别的对待,他们比徐昭然差在哪儿?
祝明月的理由很简单,织工有限,当然是要将效益最大化,将衣裳套在最合适的人身上。承诺等人手充足之后,一定给众人补齐。
孙无咎这时候哪还不明白祝明月的心思,学着林婉婉的语气调侃徐昭然,“果然是能靠脸吃饭的。”
他才不要和徐昭然穿一样的衣裳,岂不成了效颦的东施,对比太惨烈。
“这也是一种天赋。”徐昭然倒坦然,从小因为外形容貌受过苛待,也受过优待。
反将孙无咎气得倒仰。
往后有不少千牛卫的人来定做毛衣,等他们真穿上身,就会发现。有些人穿衣好看,是因为本人好看,他披块麻袋也好看。
好在能入选千牛卫的人,资质都不差,盘正条顺,走在路上骑在马上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徐昭然急急问道:“二郎,可是梁国公或三娘有何嘱咐。”
“没有,”白湛顾左右而言他,“林娘子回来了,说晓棠在前线挺好的。”
徐昭然微微颔首,“难怪之前没打听出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果然是好消息。”
白湛:“另外想问问,你送来的聘礼中有一面镶宝琉璃镜,从哪儿得来的?”
“恐怕得问问管家。”徐昭然的年纪经历,怎么可能亲自操办聘礼这样的大事。
很快徐管家过来,将镜子的来历一一说来,“是家里一位老亲送的,道是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得来,来自西域以西十万八千里的拜占庭国。相传古时明妃亦曾有这样一面琉璃镜,照的人分毫毕现。”
高门娶妻嫁女,族人亲戚多有添妆添聘之说,尤其徐昭然是徐家宗子,迎娶的又是国公之女,未来宗妇。
徐昭然复述一遍,“拜占庭国?”竟从未听过。
白湛问道:“管家可知,老亲为了这面琉璃宝镜费了多少钱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