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祝明月答应,“好吧,我试试。”不是因为杜乔的请托,而是同为女子的怜惜。其实杜乔算是找错人了,真是擅长此道的应该是林婉婉。
当初她说自已要去看爱豆演唱会,祝明月以为是花痴的追星少女。后来才知道她现爱豆是前爱豆的对家,前爱豆因为正道的光不幸塌房,果断投入对家的怀抱。
能成对家的必然撞型,爱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知道实情后,祝明月段晓棠不混粉圈的都对这种炸裂操作叹为观止。
深爱同一种类型,将宛宛类卿进行到极致。
不过想想,人的时间时有限,等林婉婉从大部头的医学书里抽身出来,投入给追星事业的热情能有多少?
原爱豆塌房,现爱豆估计是她在娱乐圈里最熟悉的,做生不如做熟。
这种诡异的逻辑居然解释得通。
换个较真的来,非得指着林婉婉的鼻子道:“你个假粉!”
祝明月进屋交待道:“我去后头看看。”
段晓棠疑惑,“你们说什么呢?”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祝明月稀里糊涂说道:“请我当心灵导师。”
杜乔未必明白这四个字的意义,但在这种请人帮忙的时候最好不要得罪,忙不迭的点头。
段晓棠隐约猜到,做出恭送的动作,“祝导师,请。”后面有一位迷茫的少女等待拯救。
至于被拯救后这位少女是大彻大悟看破红尘还是继续黑化只能看命。
前院段晓棠陪着三位客人,一个厨子,一个书生和两个武夫,居然能聊到一块去。
段晓棠道:“葛大哥秦大哥,之前我们说的济州的朋友就是杜乔。”转头对杜乔道:“葛大哥他们是齐州人。”
齐州济州乃是邻州,风俗相同。在千里外的长安何异于同乡骨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溢于言表。
三人一通叙旧,各自说着经历,发现居然有相熟的人事。
杜乔去的一座高山,秦景曾在那里习武。更妙的是杜乔舅父的连襟居然是葛寅姑祖母家女婿的表姐夫。
换言之他两是亲戚,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段晓棠听得眼发晕,掰着手指头算这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问道:“老实说,你两这亲戚关系诛九族时算吗?”
杜乔葛寅异口同声,“不算。”好好的谁会算诛九族的亲戚,不够晦气?
段晓棠不再折磨手指,诛九族都不算的亲戚算什么亲戚,一句远亲打发了即可。
赵娘子在长安举目无亲,心中积攒许多无可诉说。或许是落水后心防卸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年纪相仿面目和善的娘子,忍不住倾吐。
祝明月在窗棂下听得不动声色,林婉婉越听眉头越紧,后头直接皱成一个“川”字,满脑子四个字循环播放——美女,快跑!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现在劝分分明地救人一命。
“你喜欢他吗?”
赵娘子摇头,她两人只在幼时见过一面,谈何喜欢。
“他相貌如何?”
赵娘子艰难的回忆,“身长七尺,长相,长相……”按说化成灰都认识,偏偏形容不出来。
林婉婉总结,身高不高,相貌不出众。“杜乔比他如何?就推你入水那货。”
赵娘子又非狼心狗肺,晓得杜乔识一片好心,现在才知道他姓杜。“杜郎君白净文雅些。”
杜乔已经是路人甲长相,若非满腹诗书气度自成,非得泯然众人矣,可想而知褚生的长相毫无可取之处。
再细细问过褚生的五官,林婉婉猛一拍大腿,情绪激动地握住赵娘子的手,演得真情实感,“姐妹,照我的经验,这褚生的长相——坏你财运!”
按照网上的说法,一般到这一步,不分也得分了。比爸妈不同意,看这男人不像好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等经典劝分语录有用的多。
赵娘子并没预想的那般触动,“家中人丁凋零,家乡已无立锥之地。借着长辈的脸面跟着商队到长安。如果褚家不接受,除了委身为奴婢外,我只有沦落平康坊一条路了。”
区区财运而已,哪能与性命相比。
祝明月在门外听着,暗道这位赵娘子想得清楚,但又不是那么清楚。
推门而入,“璎珞,我叫你璎珞吧。”赵娘子小字璎珞,“你可能觉得褚家人包括褚生会因悔婚而对你愧疚不已。”
赵璎珞眨巴眼睛,难道不是么?
“前提是他们有羞耻心,但当你找上门去,全家异口同声说已经退婚,而且你家拿了一百贯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赵璎珞茫然不解。
祝明月的笑容有些嘲讽,“因为你是他们的仇人呀!”
“怎么会?”赵璎珞惊讶不已,“当初就是因为父辈交情才订婚的,褚生年轻不知事,可伯父伯母不会……”
“褚家非得和你退亲,是因为另攀上富贵人家的娘子。一旦结亲,岳家提携褚家改换门庭飞黄腾达。”
“褚生是文人,文人最重名声,富易妻贵易友最为文坛不耻,所以褚家污你家贪财,先把你打压下去。婚事生变或者日后褚生的竞争对手将这件事翻出来,你都是隐患。”
杜乔都知道这件事,大慈恩寺其他学子能不知道。三五不时翻出来,褚生的前程也到头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元稹般有才,顶得住渣男名声青云直上。
赵璎珞的情况褚家难道不清楚,孤女一个无路可走,依然心狠至此。不光污她名声,连她地下的父母也不顾。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祝明月总结,“所以,你不是褚生的未婚妻,不是褚家故人之女。而是拦着褚生似锦前程的绊脚石,是他全家的仇人!”
谁和你谈感情,谈的是利益!
第78章
绘画之事
祝明月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成功让赵璎珞怔在当场,褚家视我如仇雠。
尽管难以接受,可结合到长安后见识到的褚家人嘴脸,竟是合情合理。
“娘子为何告诉我这些?”赵璎珞再是年轻不知事也知道这等耸人听闻的猜测非是一般人会想到的。
“我姓祝,是她的表姐,”祝明月指着林婉婉道:“我幼时曾听过一个故事,乡间陈郎君与秦娘子结为夫妻,恩爱非常十年生有一子一女。后陈郎君远赴京城求前程,秦娘子在家乡苦等消息无果,于是携子女千里寻夫,你猜她找到了吗?”
“找到了。”赵璎珞猜到后续发展。
林婉婉暗地里翻白眼,可怜的陈世美,被骂了千年的渣男。
“陈郎君有才在京城被天下一等一的贵人招为女婿,等秦娘子风尘仆仆上京,发现她的丈夫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丈夫。为掩盖真相保住富贵,陈郎君不念旧情派出杀手要杀了她们母子三人。”
“你猜秦娘子最后结局为何?”
赵璎珞明知这是一个编撰的故事,有种种漏洞。比如夫妻恩爱怎会十年才生两个孩子,木门对木门,朱门对朱门,贵人招婿怎么挑中出身寒微之人,虎毒不食子……
故事只是故事,可故事来源于生活,它背后透出的人性选择是如此的真实。
陈郎君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停妻再娶,杀妻灭子。自已与褚家尚且只是定亲……
“褚家人也会要我的性命吗?”赵璎珞六神无主。
“我没接触过褚家人,做到哪一步并不清楚,但定然对你无善意。”别说未婚妻,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家破人亡的给口饭吃不为过吧。
两家还是故交,赵璎珞的身世多悲惨能不知晓,还是无情地将她赶走了。
这恰恰是最大的败笔,如果真的收留了她,一个异乡女子在偌大的长安城中消失会有多少办法。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祝明月问道。
赵璎珞垂着头,“我,我不知道。”
祝明月知道她家乡回不去长安立不住,“识字吗?”
“幼时开蒙,认得几个。”赵璎珞答道。
祝明月知道大吴人说话谦虚,既然专门开过蒙,基础字应该都认识,“我家有份工,平时做做家务,开铺子时招呼客人、卖东西收钱。包吃住四季衣裳,每月一百文,工资看业绩表现调整。你做不做?”
赵璎珞心头立刻盘算起来,做工不是卖身奴婢。她路上听清楚的,这家人也是杜郎君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开的哪种铺子?”
“酒楼、豆腐作坊和医馆,你主要在作坊里。”医馆需要专业性,酒楼迎来送往,赵璎珞的相貌背景又怕招来是非。
赵璎珞家破人亡后,见识过不少人情冷暖。以往或许会觉得抛头露面有失身份,但现在走投无路,人家愿意给机会已是善心。
“我做。”赵璎珞重重的点头。
“行,我家人口简单,除了我就是旁边的这个老幺,排中间你进来时或许见过,那个穿男装的叫晓棠。还有一个帮工兰娘,出去买东西不在家,等会回来介绍你们认识。”祝明月交待道:“婉婉,帮她理间屋子出来,准备一套生活用品。”
“明天上工,我去前面看看。”祝明月心底盘算着人力,前期自已要在酒楼待着,段晓棠培训厨师。食材生意林婉婉领着戚兰娘和赵璎珞,三个人应该能支应起来。
杜乔见祝明月不多时回来,问道:“成了?”
祝明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成了。”少女已经摆脱了迷茫,心中涌动着复仇的火焰,只是暂时迫于生存压力按捺下去。“我留她在家里帮工。”
段晓棠见家里再添一个劳动力,“终于有人干活了。”
赵璎珞有了着落杜乔心里放下一桩事,“你们最近要做很多活吗?”明明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三个人做什么都手忙脚乱的,也咬着牙没请人。
祝明月索性过过明路,“我们盘下一座酒楼,等装修后开业。为给酒楼供应食材,还要办一个作坊。”林婉婉找工作不顺,还得给她再开一座医馆。到处都需要人力。
段晓棠指着小院里摆着的架子簸箕,“里头都是我们在给作坊试的成品。”
葛寅凑趣,“你们酒楼开在哪里?”
“东市,以前叫华天楼。”祝明月说道。
杜乔除了在大慈恩寺里读书,余下时间大多在长安城中各个高官府上去拜谒投卷,东市还真没去过几回。
葛寅知道,脱口而出,“十字路口,菜色酒饮特别差的华天楼?”
即使知道华天楼前身和自已没关系,祝明月也有些尴尬,“就是它,若不是他生意太差我们也没办法捡漏盘过来。不过后头会重新装修再开业。”
葛寅点点头,段晓棠的手艺是有保证的。
祝明月想起另一件事,当初搬家杜乔送的是一副书画,“杜先生,你认识善绘画的贫寒土子吗?”墙上挂或者直接画壁画都行。
杜乔微微摇头,“真正的贫寒学子不会学画画。”
段晓棠约莫猜出祝明月的打算,“为什么?”
杜乔解释,“颜料特别贵!”
笔墨纸砚花销已是不菲,颜料贵还要加上“特别”两个字,可想其贵重。
一两胡椒一两金,一两好颜料比金子还贵。贫寒土子如何承担得起。
一卷书画无论到哪里都是极体面的礼物,既风雅又贵重。
祝明月扭头问旁边的段晓棠,“你会画画吗?”
“我,”段晓棠指着自已,“你确定,我画出来的可能有伤风化。”小时候上过半年的兴趣班,画简笔画还行,国画趁早歇着吧。
杜乔在一旁听着,段晓棠的画怎么会伤风化了?
祝明月对他画风有所了解,“婉婉会画吗?”
“我知道她会画人体骨骼肌肉图,”段晓棠无所谓道:“但客人能接受么?”不得当场吓晕几个,把官府的人招来。
抢占长安城头条,某酒楼开业现惊悚图画,吓晕客人,在京兆尹诸官员的严切指示下,已将相关人等抓捕归案,系嫌疑人祝某、段某和林某。
第79章
五谷豆坊
戚兰娘拎着一个小布袋回来给祝明月报账,“新鲜豌豆还没有上市,只有去年的干豌豆,每斗十文。”
段晓棠等人习惯了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菜,而戚兰娘老家不种植豌豆,并不知豌豆要到夏秋季节才成熟。所幸他们做试验不拘干鲜。
除了不稳定的原材料价格,还要看老天吃饭,半成品食材生意受限良多。需准备一套反季节方案,哪些东西可以在应季的时候炮制好保存,在反季节的时候制作售卖。
“先泡着,记录下泡制时间。”段晓棠伸着懒腰抱怨,“这段时间泡了黄豆泡绿豆,泡了绿豆泡豌豆,没个歇的时候。幸好不需要亲自推磨,不然肯定得累死。”
杜乔几人跟着段晓棠到了草棚,往日空落落的棚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下脚的地方,借来的大黑驴早牵到马厩去喂草料了。
段晓棠问道:“葛大哥,你们住的地方能开火吗?”杜乔住庙里反正是跟着师傅们吃的。
葛寅摇头,他们住的客舍,向来只作休息用。秦景在荣国公府倒有一个落脚地,可里头人情复杂,更不方便。
许多食材都需要再次简单加工,像白家有条件,白秀然就拿了不少回家试吃。
“今天你们就在我这尝尝,顺便提点意见。”段晓棠回头道。“不过大部分是素菜,你们担待些。”
戚兰娘在家里待了一段时日,开始跟着学习厨事,她原本在有些基础,起点比其他人高。唯有一点不足,舍不得放油盐佐料。
以前的日子太苦,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段晓棠不得不劝她:“一顿饭菜都是按照家里人口做的,油盐放少了味道不够,他们几个根本吃不下去,不是浪费了么。”
两人合作自然效率高,再不需要段晓棠一人切菜配菜炒菜。
“这是五香豆腐干。”
“炒千张”
“五花肉烧豆腐”
“咸肉炒豆干”
“豆腐蒸肉末”
“鲫鱼豆腐汤”
“皮蛋豆芽汤”
“酸菜炖豆腐”
“凉拌鸡蛋干”
“豆腐包子”
“最近豆腐做得比较多,大家慢慢吃。”
上完最后一道菜,段晓棠坐下。
葛寅尝一口五香豆腐干,点点头,“这个拿来下酒不错。”
段晓棠:“我们给它的定位也是拿来作下酒菜。”
葛寅再看另一个凉菜凉拌鸡蛋干,尝一口,“倒是滑嫩。”
段晓棠:“这个不卖。”
味道不错却不售卖,葛寅不解,“为何?”
段晓棠解释原因,“它只用蛋白,剩下的蛋黄没找到办法处理。”
林婉婉抱怨,“天天蒸鸡蛋炒鸡蛋,脸都快吃黄了。”
祝明月生出主意,“可以在酒楼里制作,他们鸡蛋用量大。”剩下的蛋黄有的是地方用。
段晓棠点头,“嗯,我记下来。”
杜乔看着豆腐蒸肉末这道菜底下的红黄绿三色,如果不是菜名,谁能想到是豆腐,尝一口竟真是豆腐的味道。
葛寅亦是吃惊,“豆腐竟有彩色的!”还是三个颜色,不是打从开天辟地时它就只有一个色吗?
“颜色是用蔬菜汁染的,红的是甜菜,黄的是南瓜,绿的是……。”段晓棠解释。
葛寅抬手打断,“这些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能随意透露。”随即没了正形,“豆腐上了色,身价得翻番吧。”
其实成本高不了多少,翻番?祝明月打算照普通豆腐的五倍价格卖出去。
赵璎珞看着满桌菜色,若是段晓棠不解释,非得以为红色豆腐是红豆做的,黄的是黄豆,以此类推绿豆腐自然是绿豆做的。
饭毕,赵璎珞和戚兰娘收拾桌子,其他人坐到院子里闲聊。
杜乔问道:“你们酒楼和作坊名字定了吗?”
祝明月:“酒楼叫春风得意楼,作坊地址名字都还没定,你有好建议吗?”
“春风得意楼,好名字!”杜乔击节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