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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话未说完被打断,“父亲,女儿还要她帮我看着酒楼呢。”冒然打断长辈的话不符合礼仪,但白秀然更知道如果祝明月给白家查账,那么家中绝不会容忍她在外头自由。

    “好好好,你既然打算与她合伙,那为父帮你料理了。”唤人将华天楼上上下下锁了拷问,首恶不论,底下沾了手的通通打发去庄园里去。

    贪了我的都要给我吐出来。

    祝明月尚且不知白秀然帮她消弭一场灾祸,对段晓棠林婉婉道:“你两带着兰娘继续试品,原料、对应的成品数量、时间等等都按照我的格式来。”

    林婉婉好奇问道:“你要做什么?”

    “给酒楼做计划书。”才好谈条件。

    祝明月耗时一天的计划书新鲜出炉,林婉婉“奉旨”通读一遍,抬头道:“祝总,你以前是不是很擅长做PPt?”

    “不,”祝明月连个眼神都不多给,“我只擅长给PPt挑刺。”

    林婉婉长期在学术环境内还好,但短暂的职场生涯给段晓棠留下不小的阴影,这一刻无理取闹的上司和甲方具象了。

    “晓棠待会把菜谱整理一份,婉婉配十道温补的药膳,酒水饮料你两都想一想。”总之餐饮这一块算是全权托付出去。

    段晓棠很快回答:“没问题。”早在打算卖菜谱时就开始整理了。

    当白秀然看到这份内容详实的计划书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祝明月几乎在纸上从新塑造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酒楼,定位、客群、餐品、财务、培训……

    “想要什么?”心头火热,凭着这份计划书,酒楼送她又如何!

    在商言商,祝明月不会客气,“新酒楼东家是你,掌柜账房你派,我要三成干股、经营权和人事权。”完全将自已定位在职业经理人角色。

    白秀然犹豫道:“会不会太少了?”如果按照计划书所写,未来可期。

    完全不知所有资本家无师自通一项技能——画饼,好在祝总头一回出手,决定厚道些。

    祝明月指着院子里挂着的、堆着的各种半成品,“它们需要一个展示的平台。”

    按照计划书所写,餐品多用炒锅,这些食材十分合适。

    白秀然点点头,“掌柜和账房有什么要求?”

    “掌柜人情练达,”对上听自已话,对外长袖善舞,祝明月十分嫌弃地说道:“账房要年轻学习能力好的,我打算教新的记账法,别做个帐做得错漏百出。”一眼就看出是假账。

    白秀然有一个问题,“以后酒楼接待的客人都是文人?”武勋家族的女郎对此十分不适应。

    “准确地说,是愿意附庸风雅的人。”祝明月挑眉,“现在这份计划书还缺最后一个环节,白东家,给新酒楼取一个名字吧!”

    白秀然深觉以前读书不多,紧要关头想不出一个好名字,半晌憋出两个字,“得意!”

    祝明月望着屋外春光灿烂,慢慢回过头,“不如再加两个字,春风。”

    “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

    第75章

    河北女郎

    酒楼的各项事宜敲定,祝明月只等着白秀然派遣的人员到位,便开始大刀阔斧的行动。“重新装修加上人员培训至少需要一个月,这段时间刚好把华天楼的不良影响降下去。”

    白秀然:“正好从头开始。”同样嫌华天楼晦气。

    段晓棠补充,“秀然,你找几个厨子来,从头教可能来不及。”自已不能一直陷在后厨里,先教几个有基础的,然后以老带新。

    祝明月提笔写,“家具、餐具、厨具……都需要订做。”市场上不是没有,但没有合适的,何况她们打算做的是文人生意,更要风雅。

    “而且需要一定的审美。”当然不是说四人审美差,而是她们的审美是偏向女子,未必符合文人的喜好。

    白秀然的身份注定是要隐于幕后,毕竟没过明路。对外可以称是祝明月的产业,白秀然看在交情份上帮一手,连入股都不能说。

    也就是说白秀然身上的人际关系基本斩断,祝明月这边认识的文人一个半,杜乔出身寒门,见识不够。孙无咎出身贵族,但他是白湛的舅兄。

    林婉婉提议,“可以看看纸墨铺子书画店是怎么布置,它们专做文人生意。”而且是符合文人的大众审美。

    白秀然点头同意,“好主意,我知道长安城好几家铺子。”

    小院中常用纸张记录,每月购买纸墨文具的花费,仅次于房租和食品,这就是知识的代价。

    即使如此,她们在纸墨铺子中也不会闲逛,买完就走。

    习惯逛各种花哨的的文具店,这个笔记本封面好看,那卷胶带花色没见过……

    转眼长安的笔墨铺子里都是这方砚台是哪里产的,这墨条出自哪位大家……听不懂。

    抱歉,大家兴趣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祝明月料财以宽,估算出大致钱数,问道:“华天楼账上还有多少?”她算账只知道纸面上的钱数,真正落在实处只有少没有多的。

    白隽只让华天楼的人吐出贪下的款项,没动店里。白秀然回忆一番,“七百贯左右。”

    祝明月该感谢这时候货币购买力强,“起步阶段没问题。”如果华天楼的钱不足,只能让白秀然来补,毕竟她才是东家。

    几人时不时添补,白秀然将时间定下,“明日上午我们在酒楼汇合。”回家还要选人。掌柜要多交待几句,让其在酒楼听命行事。祝明月提到会教授新式记账法,白秀然顺势想占个便宜,派两个账房。

    祝明月答应了,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问林婉婉:“兰娘认识多少字了?”

    “一百个左右,”林婉婉猜出祝明月的打算,但揠苗助长要不得,“明月,你以后的重心该不会就放在春风得意楼了吧。”

    我们的生意怎么办,放生了吗?

    白秀然已经走了,祝明月也不避讳,“春风得意楼是借来下蛋的鸡,外面这一摊才是我们自已养的小猪崽。”

    “三成股,还不值得我卖命。”哪条法律规定打工人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按说各州举进土归属吏部管辖,杜乔今日再去衙门,依然未曾听到开试的消息。

    科举初创,一切制度尚未定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照林婉婉的说法,自已就是被摸的石头,能不能被顺手带上岸犹未可知。

    满怀心事不知如何抒发,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水池边。

    抬头见水池边站着一女郎,好一会一动不动。

    杜乔急忙躲在一棵大槐树后,这女子他认识,正是千里迢迢来长安投奔褚生的河北女郎,约莫只知道她姓赵。

    今日其实是二人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褚生家门口的热闹。

    第二次赵娘子被流氓逼进暗巷欲图不轨,杜乔正巧路过见恶事发生,附近无人又没有趁手的武器,他一个文弱书生逼不得已在墙角捡了块砖头正准备冲进去。

    谁料赵娘子从腰后掏出一条鞭子,鞭影凌厉三五几下把流氓抽得躺地求饶。

    赵娘子不欲将此事声张,收了鞭快步离开。走到巷口看到拎着砖的目瞪口呆的杜乔。只以为他是故意收买流氓演英雄救美戏码,俏口一吐,“滚!”

    曾见过这个书生和褚生走在一起,两人一伙的。

    走出几步便知道自已想错了,有准备的人会拎着砖头出现,他是真的想救自已。可恶言已出,转头道歉放不下面子,只能快速离开。

    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褚生混在一起的都不是好货色。

    杜乔不以为忤,他见过乡野的粗俗,观过长安的富贵繁华,也悬着心肝见识过匪寨的血腥。

    赵娘子所遭所遇真的是意外么?

    她又不是祝明月等人无知无畏敢在城中孤身行走,出门应是极小心的。

    前几日有一位恶少被打得鼻青脸肿塞着状纸口供套进麻袋,青天白日扔在京兆府门口。

    大理寺少卿恰逢其会,直言此等恶性事件必须秉公办理。

    为何?

    虽然“义土”尽量掩藏行迹,可在积年办案的官吏眼中还是能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问题在几份口供上。

    写字的是女人,且左手书写,懂律法或者身边人极熟悉律法。毕竟普通土人不会知道官府公文格式,整张口供没有一句废话。

    何等人家才会培养出一位善左手书且懂律法的女郎,必然是高门贵女。

    依然是大理寺少卿,发现口供上特意隐去受害女性的名姓,女子名声何等重要,不如只清查恶少之罪。

    此事在土子间引发热议,大理寺少卿风评水涨船高,猜测必然是恶少招惹过白龙鱼服的贵女,被对方报复。

    近日长安城中的浪荡子纷纷收敛,只是看来底层的流氓尚且不知。

    杜乔眼眸一暗,赵娘子遭此一劫是意外,还是有人特意为之,甚至不需要收买,只要给坊间流氓透露消息某地有一女郎,孤身一人,在长安殊无亲友。

    自然有闻着味道的恶人趁势而上。

    而一个女人遭遇此等恶事,或寻死或堕落或灰溜溜地离开长安。

    杜乔没必要审问流氓,因为他定然一无所知,扔下没派上用场的砖头转身离开。

    回大慈恩寺暗示丘才离褚生远些,“富易妻贵易友,实非良人。”点头之交,抛弃得一点也不可惜。

    丘才坐在杜乔屋里毫无形象伸懒腰,“还用你说!”老子早看他不顺眼。

    第76章

    五娘之隐

    如今杜乔看到赵娘子站在水池边,生怕她举身赴清池。估算着时间,快一刻钟了一动不动,又不敢现身劝解。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赵娘子右脚缓缓往前挪动一步,身体随之摇晃。

    杜乔看她真要寻了短见,急忙从树后跑出来,拉住赵娘子的衣袖。谁料冲得太快脚下一滑,自已先摔到池中,反将人拖下水。

    葛寅在长安待了一段时间,正觉得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偏偏秦景军务在身,不得擅离。于是打算暂时抛弃好兄弟,独自去东都耍耍。

    今日两人打听到一家知名的酒铺,过去痛饮一番,酒酣胸胆尚开张尽兴而回。转过角见一对青年男女齐齐跌入水中。

    葛寅脱口而出,“鸳鸯殉情?”怎么叫他们遇见了?

    再看人在水里挣扎扑腾,显然是意外落水。

    葛寅秦景疾奔过去,想将人拉上来,谁料两人越挣扎离岸越远,手够不到。

    秦景观察池边情形,喊道:“郎君娘子,先莫挣扎,站起来试试,池水或许不深。”

    杜乔咽下口水冷静下来,缓缓站直身体,水面只到肋下。赵娘子见他形态,慢慢站起来,水浸到胸口。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淤泥走到岸边,秦景长手一伸将杜乔拖上来,葛寅只能无奈地伸出胳膊,让赵娘子扶着上来。

    “多谢两位恩公,”赵娘子先欠身行礼,随后厉声对杜乔发难,“何故推我?”

    杜乔又羞又窘,低头闷声解释,“我以为你要投水自尽,本想拉一把,谁料脚底一滑。”

    葛寅瞟一眼旁边的水池,谁会挑小水洼子自尽?

    赵娘子自然知道为何杜乔对认为她要寻短见,被挑破经历羞怒交加,“多管闲事!”

    葛寅见两人的纠葛一时半会没法结束,衣衫尽湿实在不像话。无奈解下外袍披在女郎身上遮羞。“我朋友住附近,先去他家换身干净衣裳。”

    杜乔裹着秦景的外袍进了胜业坊,走到了三巷,眼看到柳宅。张口道:“你的朋友该不会姓段吧?”

    葛寅眼看快到目的地,闻言回头:“你们认识?”

    “认识。”杜乔无奈点头,小院里没有自已能换的衣服。

    葛寅心底一乐,这什么缘分呀,救人都能救上来一个朋友的朋友,兴致迥然地敲门。

    林婉婉开门,声音清脆,“胖哥,”再看后面冒头的杜乔,全身湿漉漉地裹在袍子里,“杜乔,你玩水去了?”两拨人怎么混一起了。

    杜乔总不能说我是被水玩了,“麻烦给这位娘子找件衣衫换上,再给我一盆炭火烤衣裳。”

    “啧啧,”林婉婉将门拉开留出通道,“上次见你这么狼狈还是上次呢!”

    上次什么时候,武功匪寨,大家一起夺命狂奔。

    看他们同行还有一个落水的娘子,林婉婉回头对着院子里喊:“明月,胖哥秦大哥和杜乔来了!”

    林婉婉领着赵娘子去后院,找出一件衣裳给她,问道:“你们怎么掉水里去了?”

    杜乔不在跟前,赵娘子少了些怨气,“他把我推下去的。”

    林婉婉看她模样俏丽,眼珠极黑,眼神坚毅,一看就不是什么温柔婉约的主。

    段晓棠抱着衣裳到正堂,杜乔一看上面透出的白色,连忙摆手拒绝,“不用,给我盆火烤干就行。”小院中只有段晓棠好穿白衣。

    “不然你披床被子脱光了裹着,我们给你把衣裳烤干。”段晓棠晓得他的顾虑,拍拍手里的衣裳,“放心,都是新的。”

    杜乔衡量两个主意哪个更丢脸,想到段晓棠他们的衣物都是外头成衣店买来的,咬牙接过。

    “自已找间空屋子换了。”

    祝明月端着饮子糕点进来,问道:“他两怎么一起掉水里了?后头那小娘子说是被杜乔推下去的。”

    段晓棠脱口而出,“不可能吧!”杜乔的性子还不清楚,只有救人哪有推人的。

    葛景见杜乔换衣短时间不会回来,凑近道:“真没说错,”看两人不信,“那位杜郎君见小娘子站水边以为人要寻短见,想将人拉回来脚底一滑反将人拉到水里。”

    手掌向下自已腰腹之间比划,“两人在里头扑腾好一会,结果水就这么高。”他比杜乔赵娘子高些。

    哪有人见人站水边就以为是寻死的,欣赏水光山色不行么?

    段晓棠猜测,“他两以前认识呀!”

    葛寅眼神探究,“似是有旧怨。”见杜乔换完衣裳出来,将湿衣以及自已二人的外袍挂在竹杠上,又去杂物房搬出一个火盆预备生火烤干,显然对小院极为熟悉,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段晓棠摊手,“同一座山寨里出来的。”

    这话咋一听好似以前有一座山寨,他二人各坐一把交椅,但杜乔明显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会做刀头舔血的买卖。

    联想到段晓棠曾经挑翻一个山寨,所以他二人曾经在同一座山寨共过患难。

    最近试品灶中火不断,杜乔很快从灶洞中引火,又夹了几块竹筐里夹了几块木炭,这些是平日里烧木柴存下来的。

    几根竹竿搭成围拢,底下放置火盆,借着春日的温度,相信很快就能烤干。

    于是眼下只剩下一件大事。

    杜乔站在门口道:“祝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祝明月看杜乔穿着白衣心底有些怪异,知道他不愿广而告之,“跟我来。”

    两人站在院角海棠树下,杜乔拱手,“祝娘子,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祝明月没有一口答应,问道:“你和后头那小娘子什么关系?”满脑子仕途经济的人贪恋红颜美色?

    “没关系。”杜乔立刻撇清,将河北赵娘子的遭遇细细讲来,甚至将小巷所见所睹所猜测一一道出。

    简单总结这是一个小娘子遇到陈世美的故事,幸运的是他们只是定亲。

    杜乔是个好人,但这种对赵娘子的特别关注,让祝明月不禁生出一丝怀疑,“你为何特别在意她?”

    杜乔胸中一股郁气无法排遣,“我只是想起了五娘。”

    祝明月等人曾经以为五娘是被礼教扼杀,实际大吴的礼教规范远没有后来苛刻。

    丈夫为了逃生将她抛弃,在山寨中行尸走肉般活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发现肚中孽胎是早先丈夫的,世事弄人不过如此。

    一时想不开撞树而亡。

    杀五娘者,除了她自已、礼教,还有那个隐身的丈夫。

    第77章

    竟是仇人

    女子所托非人的结果这般惨烈,祝明月摇摇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杜乔不敢反驳,这次负心的真是读书人。“我想请你们开导开导赵娘子,她还年轻,不该如此下场。”祝明月等人自幼所思所学与寻常女子不同,或许真能有一番出路。

    祝明月并不动容,“真正害她是你那位朋友,公道该从他那里讨才对。”赵娘子想开有何用,冤有头债有主。

    杜乔否认,“他不是我的朋友。”世情如此,负心背信又如何,女子向男子讨公道何等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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