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那天68他失魂落魄地来到68瑶光山。正碰上刚出完任务的瑶持心，一无所知68的大师姐拉着他欢欣雀跃地聊着今次在外的所见所闻，绚丽多彩的极光、纯白无瑕的灵鹿、遨游天68际的巨鲸。
白燕行坐在她旁边，看她神采飞扬的眉眼，忽然没由来地问：“持心。”
“你觉得，没有天68赋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68上吗？”
“啊？”
彼时的大师姐听完，不解又理所当然地眨着眼睛，笑得天68真无邪，“不会啊，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我就活得好好的。”
他后知68后觉地一愣，望着她的眼神从怔忡到68无措最后恍然大悟似的，他像明白了什么，无端笑了起来。
一向克己自持的白燕行难得笑得那么开怀。
“你说得对。”
他在瑶持心迷茫地注视下，边笑边赞同道，“你说得对。”
……
北冥和瑶光山交好的那几年，剑宗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渗透蚕食的速度。
而白家也一样没有落下。
雷霆身上的铭文越来越多。
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告诉他，剑堂里祭剑的人都有谁。
白燕行听得越来越麻木，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愕到68之后的习以为常。
“燕行，那都是白家不好的资质，他们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不要为不值得的废物停下脚步，这是应该的。”
“燕行，你一定要为白家挣一个前程。”
“燕行……”
几十年后的芦苇荡还是芦花飞扬。
水畔映照出来的那张脸清俊萧疏，惊世68骇俗，却一次比一次冷漠，到68最后那双瞳孔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
闪着电光的雷霆斜斜立在不远处的山石边。
苍穹万里密布的阴云，暴烈的冷风将他宽大的两袖吹得猎猎作响。
青年的背后是一片如林的墓碑。
一座一座的坟山编织起一个巨大的梦。
蛛网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每一根蛛丝都是一份有毒的牵挂，要他此68生此68世68都背负着不属于他的意志，走向谁也没见过的那座高峰。
白家几代人的夙愿，他至亲的冀望，所有他爱过的，和爱他的人都在那片碑林下渴望地注视着他。
阴霾间暗闪的雷电与身侧的长剑交相辉映，一道惊雷劈亮了水面粼粼的涟漪。
大雨落下时，白燕行仰头68迎着如瀑的风雨，和高处冷漠的天68命对视，直到68瓢泼的水珠洗过眉眼。
他缓缓开了口，像一声唯有自己才能68听见的叩问：“为什么是我？”
古今降世68的天68才那么多。
他想68。
为什么偏偏是我。
第95章
仙市（廿三）白燕行，滚起来！……
瑶持心听完白家68祭剑的前因后果，顿时回想68起那天白燕行问68过她的话。
直到今天才明白他当日68为何会突然问68自己这个，又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掩脸大68笑。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磨砺，很多事不用别人提点，她已经能68够猜出其中原由。
瑶持心从68前总想68不通，为什么白燕行在瑶光山大68劫夜里68会对她那样不满，那样嫌恶。
平心而论68，纵然剑宗是有所图而来，他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68恨。
她曾以为白燕行只是单纯地好68勇慕强，单纯地看不起她的懒惰无能68，却没想68过还有这一层不为人知的秘辛。
瑶持心瞬间便68觉得十分荒谬。
当初因为他那番近乎冷傲的轻蔑，她重回人世之后，一直在马不停蹄地修行，每每自梦中惊醒，都会翻身爬起来勤奋用功。
就是为了不再做那个“资质不行，修炼又太差”“除了到凡间糊弄糊弄愚民百姓，博两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大68师姐。
白燕行的嘲讽是她从68未宣之于口的动力。
她心里68就算憎恨过他无情无义，卑鄙无耻，却也不得不承认，前夫的确是个天资与努力兼备之人，且不说上个六年的自己，哪怕是现在她也自愧不如68。
她鄙夷他的行为，但并不否认他在剑道上的成就，以及他坚守的准则。
瑶持心以为白燕行至少是憧憬巅峰，渴望实力，才走到昔年那个境地。
甚至得知阿蝉当初的悲剧是自己造成的，她还怀疑过是不是也对白燕行做错过什么。
没有想68到，没有想68到竟是为了这种理由……
她忽然气愤极了。
瑶持心此刻再顾不上什么行迹泄露，打草惊蛇了，把那名白家68子弟往旁边一扔，拉起奚临就走。
白氏剑堂内。
吸食了修士灵力与血肉的雷霆剑气无端变得有些68暴躁，好68像因主人的脾性68而本能68地在抗拒着什么。
电光陡然震颤不止。
站在各自方位上护法的白家68大68能68们见状，纷纷凝神加固阵法，十几缕灵气铺在雷霆的脚下，愣是凭着蛮力压住了这柄强悍的不世名剑。
众人的灵力在繁复的符文68上流水一样盖过去，迫得青霜紫电不得不生硬地回到法阵中心。
白晚亭四肢皆被雷霆中伸出的链条束缚着。
而胸口的那道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脉，旁人或许瞧不见，可她自己能68清清楚楚地看到浅金色的流光顺着锁链源源不断涌向远处的剑锋。
白石秋离得最近，余光发现她呆滞的神情，生平难得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晚亭，别怕，整个仪式不会持续很久的。”
“还记得爹爹之前同你说的话么？”
“记得。”
她遥望着那柄浩瀚的雷霆，“□□殒灭并非死亡，我会与白家68同在。”
“你记得便68好68。”他语重心长，“祭剑乃我白氏秘术，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不要认为自己是‘死’了，你只是换了一具躯壳，换了一种形式活在这世上。”
她听话地应声：“我知道，爹爹。”
白石秋叹一口气，“你灵根天残，哪怕从68早练到晚不休息，辛苦一辈子，至多只能68到筑基。修行一道如68登九霄，谁也说不清凌绝顶以上是否还有通天彻地的境界。”
“你不是最喜欢你哥哥了吗？”
“以后进了雷霆剑，就可以跟着燕行去往无上的天道尽头68了。”
白晚亭依他所言，朝高处的剑林投去视线，似乎要看一眼那尽头68的所在。
无上的天道电闪雷鸣，白光大68炽，然后竟越来越亮，好68像真的降下了什么不可违逆的天命一样。
随即，她眼睁睁地看见白氏剑堂的秘境让人从68头68顶豁开一个缺口。
四下里68的族中老辈们纷纷被亮光闪到，惊诧出声。
“怎么回事？”
一抹熟悉的身影横空出现于蓝天之下，长发张扬得肆无忌惮。
那人裹挟着轻灵的风，一脚落在雷霆剑外放的锁链上，竟直接朝她这处滑了过来。
剑堂外过分明亮的光打在对方惊艳绝伦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又无比坚定果敢，仿佛磐石般不可动摇地屹立在风刀霜剑中。
白晚亭瞳孔不自觉地睁大68，渐渐张开了嘴，满眼写着愕然。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瑶……”
“持心。”
映在少女星目深处的大师姐渐次逼近，那双眸子里68燃着一点火焰，沸腾得几乎耀眼。
她一手扣着白晚亭心口的锁链，将自己稳稳当当地停在她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胆敢擅闯我白家68的秘境，谁许你们这么做的？”
周遭的非议声骤然炸开了锅，一侧的某位“长老”更是义愤填膺。
“你哪一派的门徒？家68里68长辈没教过你什么是礼法规矩吗？”
瑶持心正68眼也不看他，只对奚临道：“让他先闭嘴。”
守在背后的青年闻言，提起照夜明动作举重若轻地朝对方打了一道剑气，气焰嚣张的老剑修登时咽喉一紧，脖颈好68似中了个什么符咒，他捂着喉咙当场成了个惊慌失措的哑巴。
“我不是来捣乱的。”
大68师姐环顾左右，非常好68说话地开了口，“我来只问68一句话，问68完就走，届时诸位爱怎么骨肉互食，自相残杀都请随便68。”
原地里68的白晚亭犹在呆若木鸡。
瑶持心捏在她胸前锁链上的手没有松开，眸光定定的：“我问68你。”
“你是发自内心要给你哥当花肥作养料的吗？”
她目光一愣。
瑶持心在白晚亭试图躲避的眼神下继续追问68：“你每天风雨无阻地去竹林子里68练剑，和天斗，与人争，同你自己的烂根骨不死不休地较劲，就是为了给别人的成仙之路添砖加瓦吗？”
“你说啊！”
奚临握着剑替她戒备身后的白家68大68能68，听见师姐的这番话，才不自觉地微微偏过脸。
忽然意68识到，她今日68为白氏之事如68此反常，或许也有一半是为了她自己。
“什么叫‘你一定要很有出息’？那是我的出息，跟你有什么关系？”
瑶持心几乎有些68恨铁不成钢，“你们白家68都那么喜欢把自己达不到的目标强塞给别人吗？我凭什么要替你完成夙愿，我的出息是我的，你想68要有将来，就自己去挣啊！”
少女立时挣扎着抿起唇。
“你是不是跟你家68那群脑子不好68使的老头68一个样，觉得自己生来便68是充当边角料，费尽心思修成灵骨，就是给你哥的剑锦上添花用的。”
“说啊，你要是说一个‘是’字，我现在就走，绝对不耽误你们白家68人感68天动地。”
白晚亭被她问68得不敢抬头68，痛苦的眉眼终于难以为继，扬起脸，哭得泪流满面。
“不是……”
不是。
不管父亲怎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身死道未消，她还是贪生怕死。
她一点也不想68就这样离开人世。
这句话甫一开口，她顷刻像决堤的洪水收不住势，泣不成声地泪如68雨下。
“不是！”
阵法波动得愈发厉害，大68有摇摇欲坠之势。
“晚亭！”一旁的白石秋眼看女儿终究是年纪小，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拨得心志不坚，无可奈何地摇头68，“爹刚刚才叮嘱过你什么，你怎么总是不明白呢！”
瑶持心听见她哭声悲怆又委屈，开了开口不禁欲言又止，实在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大68师姐沉下一口气，凝眸观察四周，自言自语地问68：“白燕行呢？”
她往空悬的长廊上视线巡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某人熟悉的面容。
此时张着结界的奚临言简意68赅地急迫唤她：“师姐！”
不能68再待下去了。
瑶持心会意68，于是二话不说，飞快地用琼枝斩碎了白晚亭周身的束缚。
“走，跟我去找你哥！”
她揽过尚且哽咽啜泣的小姑娘，一把握住奚临递来的手，转瞬从68白家68洞开的天花板上御剑而出。
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快得满场的大68能68没一个反应过来。
她还说不是来捣乱的！
一帮老剑修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们居然老老实实地等她说完——
臭丫头68，就不该信她！
白燕行闭关的后山离庄子不远，感68觉到家68中结界遭人突破，立即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窜出剑堂的瑶持心三人恰好68往这处御剑，两边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很巧合地不期而遇。
踩着剑气的大68师姐一眼望见是他，正68省了找人的工夫，将手里68的白晚亭当空推暗器似的向他扔去。
刚到山庄门前的白燕行原习惯性68地要拂袖挥开，等发现砸来的是自己妹妹，顾不得抵挡，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
堂堂朝元剑修，竟给她这出其不意68的偷袭掀翻在地，兄妹俩狼狈地摔作一团。
他不知到底出了何事，更不知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在自己家68中，整个人一头68雾水。
这会儿瑶持心已经收剑落下，大68步走到他跟前，白燕行没来得及起身，前襟却被她狠狠地一揪。
“白燕行，滚起来！”
瑶持心余怒未消，抓着他的衣袍，下一刻，握成的拳头68稳准狠地打在他脸上，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哥哥——”
“少爷！”
“公子！”
白燕行像是让她一拳打蒙了，一时半刻未能68回过神，只怔忡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晚亭在里68面祭剑，你去了什么地方？那不是你的剑么，怎么不敢看了，这算什么，君子远庖厨吗？原来你也知道有伤天和，也知道不忍直视啊？”
“不过就输了一场，你们全家68就那么着急吗？！”
他莫名不解的眼神在听到这里68时，骤然一变，转头68去看身侧坐在地上的白晚亭，她心口处尚有半截没消散的锁链，面颊泪痕未干。
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难怪这两日68父亲总明里68暗里68地催促他快些68回宗门。
难怪家68中的弟子隔三差五要来问68他的行程和归期。
白燕行眉峰流露出无法言说的刺痛意68味，似乎很清楚族中忽然在这个时候祭剑是出于什么原因。
胸前的力道蓦地一紧，瑶持心再度将他往前一拉，带着他半边身体离开了地面。
“我以前以为你讨厌我，是因为我不求上进，因为我修炼喜欢投机取巧、不劳而获，这些68我都认。”
“结果你呢？你一个靠族亲的血堆上来的朝元，就比我高贵了吗？你哪儿来的资格自诩天之骄子，不觉得羞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