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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言下之意:求你换个人折腾吧。

    乌行雪看着他的表情,反省一番,觉得自己是有点欺负人。于是他转而把魔爪伸向两个下属。

    他向来懒散,手里不爱拿东西,挑个属下当储物囊应当是常事。宁怀衫和方储肯定早已习惯。

    结果他一转头,对上了宁怀衫和方储更加哀怨的脸。

    乌行雪:“?”

    “我还没开口。”乌行雪慢声道。

    宁怀衫道:“城……公子,您记得吗?有些邪魔啊,看见神像都会吐。”

    他脸色简直刷了一排大字您猜我拿着仙宝吐不吐。

    乌行雪:“……”

    行。

    于是折磨完一圈人,大魔头乌行雪还是选择亲自拿梦铃。

    大悲谷“点召”一事已经明了,想找的东西也已经找到。对于仙门弟子或是医梧生来说,已经没有缺憾了。

    倒是乌行雪有些好奇,当初花信究竟做了何事才保住了云骇一点残命,但这点连云骇自己都不清楚。

    而且萧复暄说,花信负剑下人间时,他在苍琅北域。等他回到仙都,已是很久之后。

    仙都无人知晓花信做了什么,只知晓一些后续他跟当年的云骇一样,在灵台跪受天罚、闭关百日。

    再之后,除了更加不沾烟火、更像个仙首之外,就再无异样了。

    他们又沿着云骇的墓穴摸索了一圈,没能发现任何足以窥见一斑的痕迹,只好作罢。

    众人从大悲谷地底墓穴出来时,东方既白。

    三位仙门弟子正在收乾坤袋,他们找齐了三十三尊童子像,找到了所有惨遭“点召”的百姓,一边说着“得罪得罪”,一边将他们纳进了乾坤袋里。

    “送还时,记得修整一些,起码做些障眼法。”医梧生十分操心,叮嘱了他们一句。

    那些百姓多数尸首分离,死状可怖。若是原模原样地送他们回家,实在有些残忍。

    小弟子躬身行礼:“前辈放心,一定好好超度,妥当安置。”

    师兄师姐们来了那么多趟,均无所获。他们三个初出茅庐者,却一下子带回了所有人,这在门派、甚至整个鱼阳来说都是大事。

    他们本想邀萧复暄他们一起回门派,但被婉拒了。

    哦不,天宿没有婉,只有拒。回了两字:“不了。”

    乌行雪倒是要婉一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若是去了你们门派,你家家主、长老们怕是要高兴得脸色乌青呢。”

    小弟子:“……”

    医梧生最是正常,他说:“我现在只剩一口残魂,撑不了几日,就不去叨扰了。”

    小弟子们一听这话,自然不敢再拽着他耽误最后时日。

    他们行礼道别,背着乾坤袋和三十三位亡魂去往鱼阳。

    乌行雪问医梧生:“先生有何打算?”

    医梧生摸着口鼻上的黑布,他其实有所感知,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在马车上还能摸腕探灵,到了大悲谷底已是处处力不从心,眼下,他连五感都不如之前清明。

    他看向萧复暄:“上仙,我这残魂还能再撑几日?”

    萧复暄指背一抵,静默片刻,沉声道:“四日。”

    医梧生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回答乌行雪:“我还有些缺憾事,想再去看一眼,应当会先去一趟葭暝之野,再拐往桃花洲,若是运气还不错,能踩着最后的时日到家。”

    他说着话,忽然自嘲一笑。

    他攥着乌行雪衣袍让对方杀了他的那一刻最为干脆,现在有了些许余地,反而越要越多

    最初说弄明白花家遭罪的缘由、找到梦铃踪迹,便能从容上路。现在两件办完,他又想起一些缺憾事来。

    人啊,总是贪心。

    他自嘲完,冲乌行雪和萧复暄行了个斯斯文文的礼,就此别过。

    结果刚走没几步,操心病又犯了。他实在没忍住,走回来对乌行雪说:“这话说来有些唐突,不知……”

    他想说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这梦铃如何使用,如何解梦。他看得出来乌行雪忘了很多事,恐怕梦铃的用法也在其中。

    但冲着原主问这句话,他又实在有些张不开口。

    乌行雪见他犹犹豫豫,半天没有下文,目光却落在腰间缀着的梦铃上。索性手指一勾,拎着梦铃道:“你想问这个?”

    医梧生点了点头,正要斟酌着开口,忽然目光一震。

    他惊道:“这梦铃怎么满是裂纹?!先前在墓里还不是这般模样。”

    乌行雪却并不那么意外:“先前里面就有裂纹了,只是还没显到外面,万幸现在还算完整,没裂成八瓣,不知能不能用。”

    “万万不可。”医梧生连忙道。

    “为何?”

    医梧生:“这是仙宝,仙宝灵气太重,又混了神仙命元,用起来总有忌讳和讲究,稍有差池,非但不能成事,还会走火入魔。”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但仙宝这种事,自然是神仙最熟。

    于是乌行雪拎着白玉铃铛想了想,扭头去看萧复暄。

    萧复暄:“确实如此。”

    其实医梧生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还是说得轻了,真出了岔子可不仅仅是走火入魔。最麻烦的是仙宝珍奇就珍奇在不仅世间少有,对神仙自己来说也是不可多得极难再有。

    一旦受损,那真是上天入地都难复原。

    偏偏乌行雪对此并不知晓。他拎着铃铛轻轻晃了一下,有些出神,过了片刻问道:“那能恢复么?”

    这事依然是神仙最熟,所以他问完又扭头去看萧复暄。

    萧复暄:“……”

    眼见着天宿上仙薄唇轻动,似乎张口就能蹦出一个“不”字,但他最终没吱声。

    他偏了一下脸,片刻后转回来道:“能。”

    医梧生:“……”

    他默然半晌,咕咚一下把“不可能”三个字咽了回去。

    他心说这就是神仙吗?被人一眨不眨看上一会儿,就能把“不可能”变成“能”?

    他实在想见识一下怎么个“能”法……

    于是半个时辰后,去往落花山市旧址的马车上,多了个原本“就此别过”的医梧生。

    第四卷

    落花山市

    第31章

    玉精

    马车里人不少,

    氛围却并不很好。

    萧复暄依然不爱坐着,倚站在老位置。

    方储同医梧生坐一边,他从上车就靠着车壁“死”过去,

    一副要睡到昏天黑地的模样。

    宁怀衫同乌行雪坐在一边,

    瘦瘦一条靠在角落,

    他颈上的剑疤又开始痛了,摸上去湿湿软软的,

    似乎又要裂开口子。

    他被这反复发作的旧伤弄得窝火,无处发泄,便斜睨着医梧生,

    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是还有一些缺憾事么?怎么着,

    又不憾了啊?”

    医梧生一脸赧然道:“惭愧。”

    他好奇心是真的重,

    凡事总爱刨根究底,

    颇有点文人迂气。但若不是这性子,他也琢磨不出那么多新的丹方。

    以前碍于在花家的身份地位,总要顾全大局、要稳如泰山,

    他还会克制一些本性。现如今时日无多,倒是真的做到了随心所欲。

    宁怀衫本来就是支棱起来扎他一下,见他只羞不恼,

    又觉得没意思,瘫了回去。没过一会儿,

    就开始搓他脖颈上的剑疤。

    他本来就瘦,靠在角落更显得委屈巴巴。

    医梧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这疤”

    宁怀衫登时凶神恶煞:“要你管?”

    那伤痕毕竟是当年医梧生留的,

    虽说仙门弟子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但这会儿他看宁怀衫那样,又忍不住犯了操心病。

    医梧生问:“是又疼了?”

    宁怀衫:“不疼!”

    医梧生:“我这有一点药”

    宁怀衫:“不吃!”

    医梧生还要开口。

    宁怀衫:“再说话你死了。”

    他骂起人来一向无所顾忌,

    话不过脑,说完才意识到这医梧生确实离死不远了。

    他居然有一点点心虚和理亏。

    医梧生愣了一下,笑笑没说什么,依然从药囊里摸出了一粒丹药。

    宁怀衫更理亏了。

    他再一抬头,就见旁边闭目养神的城主半睁开眸看了过来,顿时偃旗息鼓,一把抠了医梧生手里的丹药,硬噎下去。

    咽完,他伸长了桌案下的腿,抵着方储的脚传音道:“别装睡了,快救场。”

    方储闭着眼一动不动,半晌传音回了一句:“不。”

    方储之所以上了马车便开始装死,就是因为当马车帘子一放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来大悲谷的时候,还是这辆马车,还是这五个人。他们以为车里三个是照夜城的邪魔,一个是邪魔约束下的傀儡。他们占上风。

    而仙门弟子医梧生一根独苗,夹在群魔环伺中,那是要完犊子的。

    眼下却不然。

    医梧生并不是受绑架,而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傀儡也并不是真傀儡,而是真天宿上仙。他们城主也不再是单纯的城主了,还是仙都的灵王,跟天宿齐名的那种。

    五个人,三个沾了仙,他和宁怀衫才要完。

    更何况落花山市的旧址,现今已经变成了魔窟照夜城的入口。他俩带着这一车仙回去,也不知算通敌还是算造反。

    去哪儿不好,为何偏偏是落花山市……

    方储在心里呕了一口血。

    刚呕完,就听见了他们城主带着困意的倦懒嗓音。

    “萧复暄。”乌行雪道。

    倚在门边的人转眸看过来。

    乌行雪问:“你不坐么,明明有位置。”

    一句话,装死的方储和虚弱的宁怀衫瞬间睁开眼。

    这马车确实够大够宽敞,一边坐三个人也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俩。

    医梧生和乌行雪都坐在里手,他俩一人一边坐在外手,那天宿上仙若是来坐,他俩就得有一个被夹在中间……

    宁怀衫当即一脚蹬向方储,传音道:“你赶紧挪过来,让天宿去跟医梧生坐!”

    方储一脚蹬回来:“我挪过去,然后咱俩把城主挤在角落,你疯了?”

    结果方储力道歪了,蹬的是乌行雪。

    乌行雪摩挲着暖手炉,开口道:“我疯不疯不知道,你俩倒是真的动静有点大。”

    方储:“……”

    方储小魔头当了几十年,头一回红了脸皮。他无话可说,只能逼视坑害他的罪魁祸首宁怀衫。

    宁怀衫一看自己行径暴露,也不敢在乌行雪身边呆了,当即一个箭步窜去了对面。

    乌行雪:“……”

    他没好气地问:“你跑什么?”

    宁怀衫挨着方储坐下,他总不能说“我怕你”,只能讪讪道:“我给天宿让位置。”

    说完,马车里静了一瞬,城主和天宿同时看了他一眼。

    宁怀衫:“……”

    他觉得自己这话必然有问题。但他不明白问题在哪,斟酌片刻,决定捂着脖子装惨糊弄过去。

    他哼哼道:“城主我脖子疼。”

    乌行雪心说你怎么不是嘴疼。

    他一抬下巴,不紧不慢提醒说:“你捂的那边已经开始结疤了,你可以往下挪一点。”

    宁怀衫:“……”

    医梧生那颗丹药确实厉害,一颗下去其实已经不疼了。但他既然装了,就得硬着头皮装到底。

    于是他默默把手指往下挪了几寸。

    城主依然没有放过他,轻声道:“挪晚了,现在那里也结疤了。”

    宁怀衫撒了手,彻底装不下去了。

    城主一贯很懒,说话都懒,很少这么噎他俩。宁怀衫被噎得十分委屈,极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就让了个位……”

    乌行雪心说他用你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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