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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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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第四十三章

    ◎兵不血刃大将军◎

    爬到山顶上偷窥的人被抓住了。

    不难,因为他被花蝴蝶射中了一箭。虽说那一箭只射中了他的躯干——按照无数英雄传说来看,这根本不影响他的行动,他大可以折了箭矢,咬牙大步如飞地下山,然后去继续他的事业——但他不是个英雄,他只是□□凡躯,那一箭直接就给他干翻了,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直到士兵得了令,上山给他抬了下来。

    然后他就什么都招了。

    他这么不专业,很显然是个山民。

    但他会在夜里偷偷爬上山顶窥探军营,很明显也是个山贼。

    这话就很拗口,虞祯和三个高坚果都听得直皱眉,帝姬倒是很快就明白了。

    “这人好逸恶劳,平时种地,但附近来了生人,或是山寨探到附近来了商贾,他也就跟着下山去做贼。”

    差不多就这意思,花蝴蝶点点头。

    “黄羊寨的位置可招了?”她问。

    “招了,招了,”花蝴蝶说,“帝姬明断卓识,确实就在滴水崖的对面。”

    周围人不多,但赞颂声不少。

    为了尊重指挥使,大家是在指挥使的军帐里开会,于是连虞祯自带的几个仆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以骄傲一下,但帝姬没工夫骄傲,“他是如何得知官军入山的?”

    “他听村中猎户说的。”花蝴蝶说。

    “他家住哪里,可问得明白了么?”

    “早已问清,就在此去往北十里处的山坳里,毛家沟。”

    帝姬点点头,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站起身来。

    “夜深了。”她说,“既然什么事都探听明白了,我也该安寝了。”

    虞祯也起身了,“帝姬为军中事辛苦至此,想来不过百余流贼,旬日便可扫清,帝姬宜珍重身体,切勿忧虑才是。”

    夜已经深了,桐油火把一片片的噼啪声,赵鹿鸣站在自己的帐篷前,忽然停了脚步。

    “帝姬?”提着灯的佩兰就很不解,转头看她。

    “替我去寻赵俨,传一个口令,”她说,“领五十兵士,寅时动身去毛家沟,无论男女老少,都给我拘了来,逃走的格杀勿论。”

    佩兰就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她变身黑化大魔王的公主施施然进了帐。

    一夜好眠。

    天亮时,营中渐渐有了烟火气,也渐渐有了人声。

    有昨天哭爹喊娘诉苦的人,睡醒一觉又精神抖擞;也有昨天还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名,今早就神情萎靡爬不起来。

    总体来说,昨天被判定受伤生病的人,大多不会睡一觉立刻就好;而今天病倒的人,基本上也和赶路无缘了。

    算算大概躺平了三十多个,但除此之外还有五十个人神秘消失了!

    花蝴蝶就很懵,等到被传进帐时,帝姬正坐在那里喝粥。

    热气腾腾的白米粥,熬出来就带着一股清香,再夹上一筷子腌菜,一筷子姜丝,看着就很香甜。

    “都头用过朝食了?”她问。

    不曾!而且谁个还有心思吃饭啊!

    “人跑了五十个。”花蝴蝶说。

    她的脸色就沉下来了,“哨探也不曾看见?”

    “哨探睡过去了。”他说。

    “当罚。”她说,“赵四领着人,清晨出去转转而已。”

    她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她下的命令当真这样轻松。

    这天早晨,除了让花蝴蝶有点血压高之外,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就在士兵们收拾铺盖卷,准备启程继续进山时,赵俨带着士兵回来了。

    他们每个人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叶子,脸上也被树枝挂蹭出许多细小的伤痕。

    但他们的确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他们的身上一丝血腥味儿都没有。

    就在他们回来与团练营汇合,并且准备出发之际,帝姬坐在竹椅上,被人扛到与肩平齐的高度,她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神霄派道袍,头上的白玉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昨夜有星君前来传讯,”她说,“我白鹿灵应宫有万方仙君护佑,黄羊妖惧我之势,已然弃寨而逃了!”

    士兵们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欢呼起来!

    指挥使往下的军官也愣愣地看着她,没有欢呼,就只是愣愣地看。

    “无量长生帝君!”她高声道,“咱们出发吧!”

    她这样的快乐,这样的笃定,直到又翻过几座山,在夕阳渐渐染红半片天空时,他们终于爬上山顶处,见到了那座空荡荡的山寨——就连虞祯的表情也崩啦!

    不仅他崩!昨天还嚷嚷着帝姬荒唐的仆人也崩啦!甚至就在众人直接安营在山寨里时,还抽空给他家使君磕了个头!

    “小人的母亲,”书童说道,“小人的母亲患眼疾已经三载有余,药石不能治,求使君替小人求一张仙符吧!求求了!”

    当然没有星君托梦,她梦里从来没有神仙,只有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金人,她也不是靠什么超自然力量卜出来,算出来,蒙出来的。

    她早就有这个猜想。

    赵俨一个山民也没带回来,一个山民也没杀死,这是真的。

    他领着一押的兵士去了那个村子,发现整个村子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没粮食,没腌肉,也没有家畜。

    那个受重伤的山民没挺过去,他也不能问一具尸体还藏了些什么话没说,但赵鹿鸣听完他的叙述,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想:

    怎么可能整个村子只有一个人当山贼,其他都是大宋好公民?

    这种里吏都快要管不到,每年收粮必须带兵进来收的地方,论做贼必然是一窝一窝来啊!

    所以这个兼职山民的山贼来到这里,就证明他们再如何谨慎,还是被黄羊寨得到了消息,那接下来她就要考虑黄羊寨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他们有武器,所以可能会志得意满,如果是这样,他们就需要选一个同官军交战的战场。

    如果黄羊寨想要速战速决,他们就该下山来毛家沟藏着,在官军后面暗暗跟着,伺机发动突袭。

    又或者他们虽然志得意满,但自信并不完全来源于新得的武器,还源于王善的智谋,那他们就会谨慎些,也狡诈些。黄羊寨在山顶上,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占据地理优势是真的,但取水需要走山路下山,山顶打不出井来,这也是真的。

    至于住在山上,不方便打水烧水洗澡该怎么办呢?

    这个显然就想多了,山贼们也不是天天都住在山上,山上差不多就是他们的仓库和堡垒,没有官军剿匪的前提下,住在山下不香吗?就像挨了一箭的山民一样,人家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那也很快乐啊。

    总而言之,如果山贼有那个胆量,他们既然昨夜就发现了官军的踪迹,应当很快就来决战。

    如果山贼没有那个胆量,在看到官军的数量和带着的粮草后,他们就该跑路了。

    只要带走粮食和武器,秦岭茫茫,他们哪座山不能躲啊?玩命图什么呢?

    所以她的猜测是笃定的吗?不是。

    但只要有七成,她就敢赌一把,神棍一下。

    赵鹿鸣坐在竹椅上,四处看一看这座因为仓促撤离而显得十分狼藉的山寨,心里感觉很奇妙。

    这是一座修得很好的营寨,四面的视野很好,能看到山下很远处的动向,花蝴蝶说,不过要是禁军来,照样是不堪一击的。

    但话说回来,禁军怎么会来这里呢?

    任何正规军都不屑于钻进秦岭里,千辛万苦地找这么个小山寨的晦气,如果不是为了操练军队,白鹿灵应宫也不会多看这个山寨一眼。

    士兵们住进了一座座散发着臭味的茅草屋里,干草里还有些跳来跳去的小玩意,但他们不挑剔,他们在房前屋后寻找一些散落的食材和干柴,甚至还找到了一些战利品——比如说从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几根铜簪,一把铁钱,一些灯芯,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草药……还有一张白鹿灵应宫的仙符!

    经过帝姬身边的女道辨认,这张符是假的,于是它很快被排除出战利品的行列了。

    他们就这么快乐地在山寨里翻来翻去,直到几位都头兼职的道长板着脸要他们各司其职,他们才排队下山去打水。

    星君托梦只到这一步,告诉她山贼们比马谡强点。

    现在她可以宣布她得到了这座山寨,她还可以宣布这次剿匪已经成功。

    但山贼并没有跑,他们很可能藏在山里,藏在更加人烟稀少的村庄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编草鞋,估摸着官军该走了,他们就换上新草鞋,重新走出来。

    这就很烦,毕竟就算五百个兵,每天也要吃饭,每天也有非战斗减员,她有钱,耗得起,但无休无止耗下去别说身体吃不吃得住,精神也容易崩,再说这一波民夫带着粮跟他们进山,要是他们在山里长住,下一波民夫怎么把粮食背进山?要不要护送的?要护送的话成本是不是又上涨一截了?

    指挥使倒是不太忧虑这个,对一个典型的大宋地方武将来说,这一步就算是胜利了,可以宣布贼寇已经被打散,逃进深山,从此被狼叼走,反正就不成气候了。而且还可以大书特书一笔,这都仰赖帝姬的……帝姬的仙德啊!

    帝姬低头在那喝茶,眼皮一抽一抽的。

    “咱们该招抚了。”虞祯说。

    她忽然抬头,“招抚?”

    是呀,是呀,指挥使说,看看这座山寨,山贼们过的也都是苦日子啊,给他们留条生路,让他们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好吗?

    帝姬坐在镶嵌了两只羊角的主座上,慢慢地喝着指挥使带来的清茶。

    “一仗都没打,连面也不曾见,”她说,“咱们就下令安抚吗?”

    “可以留书寨中,晓以大义……”指挥使说着说着,就把自己感动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帝姬何必不留一线生机?”

    “我已经传令下去,后日派一百兵士大张旗鼓,带领民夫,沿来路返回。”

    虞祯的眼睛就渐渐睁大了,“其余将士呢?”

    “其余将士跟我寻个妥帖之处藏起来,”她说,“待黄羊贼返回,一起杀出。”

    这位文弱而理想的指挥使就痛心疾首了,“帝姬甘愿留此险地,与贼决一生死么!究竟为何不愿招抚呀!”

    “我愿招抚,”她喝完了茶,茶杯放在那张肮脏而油腻的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响,“但我得先打断他们的骨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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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第四十四章

    ◎回寨◎

    虞祯感到很震惊。

    要说行军时帝姬受不受优待,那一定是受的,她有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帐篷,有漂亮的杯盏,有医官调配好的草药驱散蚊虫,还有简单但不失美味的干粮,毫无疑问,她的生活水平是全面秒杀五百个道童,二百个民夫,几十个随行非战斗人员,以及两个不得不跟着来的倒霉蛋指挥使和禁军都头。

    但这点优待是不能抵消行军辛苦的,下过雨,她也在泥地里趟,遇到不能用竹椅的崎岖小路,她也要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小户人家的娇养女儿最多也就是拈个针线,不会去做粗重活,以保养住两只手的白皙,而帝姬的两只手已经被洁净的布条细细包起来了,那下面全是血痕和伤口。

    所以明明已经拿下山寨,可以宣布胜利,帝姬却执意要留下来,这就超出指挥使的想象了——图什么呢?帝姬可以跋扈,但跋扈是为了自己舒服呀!招抚山贼岂不是最舒服,最两全其美的选择吗?

    因而这种固执就不能称之为跋扈,而需要换一个词了,比如说,“强梁”。

    那张明媚可爱的稚嫩小脸下,有一颗强劲勇武,几近凶暴的心。

    默默观察帝姬的指挥使忽然就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士兵们要在山上休整两日,然后再撤退。黄羊寨虽然取水不易,但视野非常好,几乎可以杜绝被突袭的可能,因此这个休整就是真休整了。

    他们忙着煮饭,偶尔也有人摸出了一瓮酒,一群菜鸟欢欣喜悦,连勺子都来不及找,直接将手伸进去捞着喝,很快小脸就红扑扑的,被三个高坚果捉住了一顿打。

    花蝴蝶懒得管这些小事,按照帝姬的指示,他得汇整附近的地理信息,画出一张标有高度的地图,再确定五百号人到底藏在哪里比较安全——这活按说也该哨探和幕僚们去做,奈何创业初期,哨探是笨蛋,幕僚也是笨蛋,压根就没有几个点亮军事技能的人,更没有点亮地图学的。那就没办法了,好好一只花蝴蝶,硬是被拉来当了牲口。

    他带着几个哨探,准备往山阴处去,安排他们各自探查一个方向时,转过一块山石,眼睛余光忽然就看到往下走十几步的避风处,有人蹲在那里,狗狗祟祟。

    王继业整个人汗毛就立了起来,手也扶上了剑柄。

    忽然佩兰的脑袋就探出来,又伸了一根食指在唇边,冲着他们“嘘”了一下。

    狗狗祟祟的是帝姬。

    草丛里有一窝小奶猫,软乎乎毛茸茸,拱来拱去的,让人看了就想上前摸一把,奈何还有只凶巴巴的母猫。

    帝姬努力挥动双手,表示友好。

    母猫不为所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帝姬。

    帝姬开始笨拙地模仿猫叫。

    母猫咧开嘴,哈了回去。

    帝姬就将手收回去了,又不死心,继续在那蹲着,还想同母猫进行一些交流的尝试,整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一点也没有预言时的神异光环。

    标准的笨蛋小娃子。

    花蝴蝶在后面抻脖子看,就觉得小心脏也跟着柔软得一塌糊涂,不由自主就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了一块肉干递过去,小声说,“试试这个。”

    帝姬受了很大的惊吓,一屁股坐地上了。

    黄羊寨是个好地方。

    尤其在她登高望远,四面八方,群山向她而来时,尤其有这种感觉。

    头顶有白云,触之可及,脚下有褒水,逶迤长远。

    若不是被山贼所据,这里是可以建成一处桃花源的,谁也不会来此,北方的女真人也不会为了搜捕一个帝姬而在秦岭中兴师动众。

    她大可以在山阴处种一丛幽竹,一株兰草,待明月爬上山顶时,她就在这里弹弹琴,惊起鸮鸟无数。

    她还可以养一只猫,待到天气更冷些时,她就抱着她毛茸茸的小狸奴,裹在毯子里,守在火炉边,任外面凄风苦雨,她只一个不出门就是。

    赵鹿鸣坐在地上,瞪视着面前的禁军都头,对方下意识就是脸色一白。

    “都头来此所为何事?”

    王继业赶紧就将肉干丢在了地上。

    母猫“喵”地一声,叼着肉干回了窝里,但也并没有吃,而是谨慎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他们慢慢地走开了,掺着些它不能理解的语言。

    那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消失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它。

    山中的夜晚是很冷的。

    好在山寨里的士兵们有草屋,也有被褥,其中有几个小机灵鬼甚至还喝了酒——虽说挨了一顿痛打,但他们确实是不冷的。

    但几十里外的另一处山坳里,黄羊寨的山贼们就过得没那么舒服了。

    人很多,除去山坳原有的十几户人家外,还有毛家沟的十几户,以及黄羊寨原本的二三十老贼,后来依附的一百多流民。

    加在一起就是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可山里哪能长出三百余人的屋子呢?

    他们缴获的军资里没有多少帐篷,因为夜袭一定会放火,放火就要烧油布。那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砍些树,搭个草棚子,有条件的四面加了帘子挡挡风,没条件的就在草棚子里蜷缩起来——有些人甚至连棚子也没有,因为他们也带了不少粮食下山,那粮食也怕受潮呀!

    山里的雨不会只追着官军下,夜里乌云飘过来,草棚里又冷又潮,他们哆哆嗦嗦睡不着觉,就开始嘀咕。

    这一切的根由都在王十二!那个狗贼!他们愤愤地骂,若不是王十二出卖了山寨,自己一个人求了富贵,他们哪用得着在这里受冻呀?

    王十二一定是投敌了,不然他怎么没有往城外传回消息?官军怎么找到了山寨?

    还好羊角大哥是个机警的,一听到毛家沟报信,立刻就带着大家撤了,否则这还了得!

    他们哆哆嗦嗦地叹气,哆哆嗦嗦地骂人,骂几句王十二,又骂几句官府,骂几句帝姬,最后再骂几句老天爷。

    草棚在山民的房前屋后搭起来,渐渐连成一片,那牢骚与谩骂也就连成了一片,到得后半夜,王十二的兄弟起来解手时听到了没忍住,黄羊寨就爆发了第一次内讧。

    先是相骂,后是推搡,毛家沟的人是很有理的,他们通风报信立过功,可流民也说王十二曾给山寨立过大功,山寨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争吵间就有人动了刀子,等到在木屋里睡得香甜的黄羊角跳下床,冲进夜雨里时,雨水淋在他身上,就跟下血雨了似的,腥气扑鼻。

    原本他们该多待几日再回山寨的,就怕官军走不干净,不踏实,不安全。

    可谁能想到团练营这样快就跑来剿匪呢?他们在外面等不得太久,这一群山贼里,只有原本群老贼是抱团的,剩下的群体各抱各的团,还没整合好呀!

    一群各怀心思的人拉出来吃苦吃得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真升级成火拼,山寨还不知谁是主呀!

    “黄羊角”就和手下嘀嘀咕咕了很久,愁眉苦脸,最后还是一路跟过来的小内侍出了主意。

    “若依小弟说,他们怕就怕了,兄长怕什么?大不了还有招安啊!”

    招安!大哥眼睛就亮了!

    不错,官军来,他们就跑,官军走,他们还能找准机会再进城抢个一两次,给官军烦透了,自然就招抚了——我大宋历来的规矩就是这个呀!

    他回去,要么没遇到官军,他舒舒服服地过个冬;遇到了官军,他就再等等,耗到官军走了,他继续舒舒服服过冬,开春进城大抢特抢两次,到时候就要派人给他个官做做,他就再也不必在山里熬着当贼了!

    至于官军跟他死磕到底的可能性,别说“黄羊角”不会这么想,就连虞祯、花蝴蝶、南郑城里的一大票官员,谁也没这么想过,那实在是不能怪当大哥的没考虑到,汴京城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从来没考虑到金人有朝一日会打过来呢。

    黄羊寨的山贼们到底还是很谨慎的,他们先派了几个哨探回去,悄悄地溜到山脚下,或是附近的山峰上,探头探脑张望了很久,发现没有炊烟升起,就从哨探里挑了两个腿脚灵便的,上山看看虚实。

    官军是走光了,山下空无一人的村庄也被烧了,山上也力所能及地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整个山寨一片狼藉。

    看起来就更真实了。

    即使这样,“黄羊角”还是想再等个数日,他最近总是眼皮乱跳,心里很有些不安。可其他山贼一声接一声地催他赶紧回山,“黄羊角”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儿郎们,狗官军必是粮尽了!”他说,“咱们回寨!”

    十里外的小山沟里,佩兰从皮囊里抓出了一把炒面粉,看了一会儿。

    “帝姬,真不能生火吗?”

    帝姬不吭声,从她手里抓了一小把,塞嘴里慢慢地吃了。

    所有的士兵都有些萎靡,他们喝了三日的冷水,吃了三日的冷干粮,非战斗减员已经达到一个危险的临界点。

    她与他们同甘共苦是没有用了,她用仙符神水灵丹忽悠他们,勉强回复的那点情绪值也要见底了。

    花蝴蝶不得不搞连坐制,要求士兵们互相监督,一旦有人逃走,立刻射杀——他甚至真杀了三个逃兵。

    那三具血淋淋的尸体摆出来,又让士兵们畏惧了。

    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办法,度日如年,煎熬等待。

    帝姬不作声地吃着用油盐醋炒出的面粉,一声也没有。

    突然有风吹来,她吃惊地抬起头。

    今天轮值负责哨探的高三果跑进了山坳,“帝姬!有哨探回报,黄羊寨起炊烟了!”

    她的眼眶一瞬间被风吹红了,“那就好,传令下去,咱们回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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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第四十五章

    ◎旭日◎

    招募、操练、行军、蛰伏。

    每一个流程都是跌跌撞撞,痛苦不堪的,就像十年寒窗的学子在一遍又一遍读书,背书,写策论,所谓为往圣继绝学,也不过是想在金銮殿上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否则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程门立雪,悬梁刺股的圣贤呢?

    所以黄羊岭之战就像一场考试,而且还不是会考殿试,而只不过是考一考有没有童生之才。

    但这已足以令所有人都感到紧张且痛苦了。

    士兵们是疲惫不堪的,指挥使更加憔悴,他原是因病才辞的官,现在给他拉到小山坳里吃上几天的冷食冷水,饶是他吃得很少,喝的也是提前烧好的凉白开,这位原本白面微须的文官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貌。

    现在大家准备要天不亮就爬山,趁着晨曦的那点微光摸上黄羊寨,这样的战斗任务一定是需要一个指挥官的。

    虞祯抬起憔悴的双眼望一望,帝姬就明白他的想法了。

    “指使不惯山野行军,不如在此守住辎重——”

    不惯山野的指挥使刚刚眼睛一亮,帝姬后面的话就给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我去便是。”

    这不能够哇!大宋没有十三岁的男兵,难道就有十三岁的女兵了吗?!况且要是让帝姬冲上第一线,别说她有个差错虞祯该如何交差,就算她是全须全尾下山的,他也再没脸苟活于世了啊!

    这位指挥使伸出一只手,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我大宋自有男儿在,何劳帝姬冲锋陷阵!”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只有一丝微光。

    这时候行军很不安全,因为团练营这群士兵的夜间视力并不怎么好。

    他们在进营之后吃得饱,灵应宫还会提供一些价格很便宜的动物内脏给他们煮汤喝,但治疗夜盲症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所以光线一暗下来,他们虽说能看见些东西,眼睛依旧是发花的。

    这就需要军官们时时刻刻维持队伍,借着太阳尚未升起前,群山上空血一样殷红的朝霞往前走。

    他们心里是很有底的,山贼这么快就回返,证明这群贼在外面的日子比他们舒服不到哪去,那刚回山寨,必定是要睡一个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觉,一觉睡到天大亮不可。

    他们心里也是很没底的,山贼的战斗力是很烂的,可他们这支团练营也只是赶鸭子上架的新兵,这一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虞祯甚至留下了一个仆人。

    还留下了一封书信。

    ……没错,就是那种“若我战死殉国,你将此书带回家”的玩意儿。

    他们就是这么出发的,留下了五十兵士和十个禁军士兵,外加二百民夫,以及所有的粮食、辎重、帝姬。

    她坐在小帐篷里,用毯子裹着自己,嘴巴里含着一块糖,昏昏沉沉地想一些过去的事。

    偶尔外面有声响,是禁军士兵在责问士兵有没有看好民夫。

    听起来古古乖乖的,禁军士兵负责看士兵,士兵负责看民夫,民夫负责看辎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只有她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她明明不能睡,却耐不住睡意,慢慢地睡着了,还做了些混乱的梦。

    忽然之间,有一股大力将她摇醒!

    “我军败了!”那个因为身材高大壮硕而被派来跟着她的士兵突然闯进了帐篷里,二话不说拎起她就往背后甩!

    这个小小的营地已经乱成了一片。

    太阳已经爬到了山顶上,将林地里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到处都是逃跑的民夫,到处都是洒落的粮食,有人在抢东西,有人已经远远跑到一里地外去,只剩一个小小的影子了。

    有人在企图阻拦,有人拦都拦不住,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在尖声啼哭。而她,她的世界是颠簸的,混乱的,好容易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扛着往南跑出几十步了,身后有人在跌跌撞撞地追赶她,身前有人努力跑得比她更快。

    她大叫着让他停下,但这个士兵压根不理会她。

    “教头说了!只要小人给帝姬活着带回南郑城!官爷们有赏!”

    有许多树枝劈头盖脸地抽过来,枝头密密麻麻的叶片和露水打在她的脸上。

    她睁不开眼,又被颠簸得想吐,还要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你把我放下,我给你双倍的赏钱!”

    阿皮那宽大而沉重的脚步忽然停了停,但他很快又迈开步子了。

    “小人答应了教头!”他说,“不能再领帝姬的钱!”

    赵鹿鸣咬紧了牙关,将一双眼睛四处去望。

    “你若是再往前走,”摇摇晃晃中,她拔下头上的玉簪,抵着他的后背,“我就一簪子戳死你!”

    玉簪这东西是戳不死人的,这是个最常识不过的事儿。

    但阿皮不知道,他只是个黔首,从小到大就没摸过“玉”,这种冰冷美丽,温润坚硬的矿物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所以他很是委屈,又很是怨愤地将她放下了。

    “小人是一片好心!”他嚷道,“帝姬不该——”

    帝姬已经来不及同他讲话,只是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回爬了,一边爬还一边匀出一口气,冲他嚷,“快跟上!”

    她的存在依赖于秩序。

    当秩序崩塌,她被剥夺一切身份后,她就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即使没人对她本人起什么坏心思,她也注定是活不下去的。

    当然,她可以趴在阿皮的背上,被他跌跌撞撞地背出秦岭。她虽然很弱小,但他是个人熊一样的身材,那就不会有人去主动招惹他——况且他又是个头脑简单,性情耿直的人,他依旧被束缚在头脑里的秩序中,因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

    她可以就这样逃回去,但然后呢?

    这条路是只能往前走,不能向后退的,后退一步,她又变回白鹿灵应宫里的年幼帝姬,又有许多人夺回了天然就有的立场,以年长者的身份来管教她。

    在一片混乱中,她抓住了一个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让他们拿起弓箭!”

    禁军就很懵,“弓,弓箭何用?”

    “射死一名逃兵,”她高声道,“赏万钱!”

    有人试探性地弯弓搭箭,立刻有人跟随。

    帝姬夺了一面旗,挥舞着指向下山的方向,“结阵!结阵!搭箭!开弓!”

    在她身后,依旧有人往下跑,可一见到结阵的士兵,立刻又转身跑了回去。

    她就这样守了不知多久,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条山路的上方。

    那是浑身浴血的花蝴蝶,他提着刀,身上的甲胄被砍出了一道道的缺口,整个人狼狈极了。

    可他的眼睛又明又亮,“帝姬!白鹿营幸不辱命,斩首数十,擒贼‘黄羊角’及贼众百余!”

    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立刻就趴在了地上,“帝姬!咱们赢了!”

    往山上去,竹椅颠簸着,帝姬坐在竹椅上,也晃一晃。

    身旁依旧跟着一群人,止不住的兴奋,止不住的叽叽喳喳。

    帝姬很沉默。

    帝姬一直低着头,不去看花蝴蝶,花蝴蝶小心闻闻自己的臂甲,就也跟着皱眉,小姑娘那样爱干净,又是个长年修道的,肯定是被血腥气吓到了。

    他就做梦也猜不到帝姬是因为尴尬。

    她太激动了,激动得差点就喊他一声“爹”——真心实意的那种。

    虽说他俩相处原有些不愉快的黑历史,可她亲爹也没着调到哪去啊!

    所以她就需要点时间,为了平复一下心情,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怎么会有兵士逃下来,胡言乱语呢?”

    “嗨!”花蝴蝶说,“新兵差不多就这个鸟样。”

    她又把头低下去了,这位都头赶紧就告罪,“臣失言。”

    看她不吭声,又赶紧没话找话,“臣见林中似有交战,未知……”

    “有逃兵动摇军心,”她说,“我下令将他们射杀了。”

    花蝴蝶就牢牢地把嘴闭上了。

    她的新兵们主动出击,打山贼一个措手不及,还有人慌乱崩溃临阵脱逃,那黄羊寨的慌乱就只有加倍加倍超级加倍的。

    晨光刚刚照在山上,大部分山贼还没睡醒,站岗放哨的被花蝴蝶开弓射死几个后,剩余的才慌慌张张开始大喊大叫——他们在慌乱下甚至想不起吹号角,或是敲一敲焦斗。

    战斗就这样开始了,山贼固然是懵圈的,可新兵一见到敌人,也早将阵型什么的给忘了,差不多就是靠着一腔血勇往上冲,能砍倒一个,周围的士兵就接着砍下一个;要是被砍倒一个,周围的士兵就瞬间腿软。有几个流民很是悍勇,尤其他们还是亲兄弟,并肩作战,接连砍翻了几个士兵,于是就爆发了一波小溃败。

    好在花蝴蝶最后冲进去把那几个流民给戳死了——到底是个班直,战斗素质碾压了一众土狗。

    山贼方很快就彻底溃败了,剩下的任务就是痛打落水狗,将他们从茅草堆里翻出来,将他们从房梁上戳下来,将倒扣的大水缸砸碎,将他们从水缸里揪出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泥坑里的战争,耗时约七天整。

    黄羊角是已经跪在地上了,可当他看见那个被竹椅抬上来的小女孩儿,以及她身侧侍立的小内侍时,他那混沌的脑子想不全这场战争的真相,但他还是惊愕且气愤地大吼一声,并且尽全力想要抡起拳头,冲向策划这场阴谋的人——

    几根长矛一起戳向了他的后背,将他死死钉在了黄羊寨大门前的泥土里。

    他死不瞑目。

    帝姬坐在竹椅上,有阳光洒上她乌黑的头发,这温柔的热度将她紧紧包裹住,烘干了她发间的露水,烘干了她内心阴冷潮湿的焦灼。

    指挥使虞祯上前一步,躬身向她行礼。

    军官、兵士、俘虏,一个接一个,尽皆向她俯首。

    唯一一个想要反抗她的人,鲜血汨汨流淌,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潭,寂静无声地宣告他的失败是多么的鲜明,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那些被她所压抑的疲惫顷刻间涌上心头,可比疲惫更加强烈的,是她俯视这座小小的山寨,俯视它身后群山时升起的满足感!

    她如旭日初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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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第四十六章

    ◎凯旋◎

    这一仗,只要是没中途逃跑的,人人有赏,人人有功。

    其中功劳最大的首推花蝴蝶,与他可以并立的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小内侍。

    花蝴蝶就飘了,回去的路上差点带头喝酒,还是虞祯不软不硬地给他劝下来才罢休。即使这样,这位禁军都头还是志得意满地表示等回南郑了,必须要做东安排一场酒席,反正他的奖金超多!一定要给大家看看什么叫汴京人的场面——前面虞祯还试探性问过他婚否的事儿,现在也不问了。

    小内侍就一点也没飘,不仅没飘,而且在归队后迅速转变了自己的身份,比如说他已经二十出头,管佩兰一口一个阿姊,亲亲热热,自然无比,就这么叫了一天的光景,佩兰就真认下这个弟弟了,伺候帝姬时也乐意让他搭把手了。

    搭把手的成果甚至还很令她感到满意,这小内侍不多言不多语,做事干净又细心,谁见了都觉得是个地道的忠仆——可这还没算上他在黄羊寨卧底这么久,为帝姬立下大功的事呢!他竟然一句都不多提!

    赵鹿鸣也在观察他,并且觉得这人很妙,妙得可以为宋徽宗身边许多内侍做一个侧写。

    比如说小内侍八九岁入的宫,入宫后跟着李彦小心伺候,几乎没出过差错,等到李彦继承了西城所,他也就进了西城所,为官家内库增光添彩时也没忘记给自己置办一个体面的家。要不是王穿云那一剑冷不丁斩断了他的脊梁,光凭他在兴元府赚的钱,差不多也够享受他的富贵生活了。

    帝姬被行刺了,他慌慌张张地逃了,这就算是犯了傻,愚不可及,给自己的路走绝了。可得知帝姬伤势无碍时,他却将一辈子的急智都用了出来:旁人去求帝姬,他却第一个死死抱住了曹福的大腿。

    现在他戴罪立功,重新又回到灵应宫里,肉眼可见能重新谋得一份优渥的职位,他这个险就没白冒,他的苦也没白吃,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低眉敛目,蹲在帝姬的帐篷后面,用长了许多新茧的手泡在打回来的山泉水里,将帝姬用过的杯盏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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