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叫什么?这和那些上门追债的混混有何区别?
若是让这群人进了门,家里哪儿还有安宁日子过?
丁家管是要闯进去,方家人又死活不愿意,就差没打起来了。
看方白玉底气不足,又口口声声要进去说,方家人的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到了方家大堂之内,所有的人都在,方父想让家中孩子下去,奈何几个媳妇都不愿离开。
若是方家真的大祸临头,她们得赶紧想出退路来。
方白玉在自家人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原原本本全都说了。
方父等不及听完,对着女儿狠狠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只把人打得摔倒在地,却还不解气。
“你糊涂啊!我们拼了命的给你搭了一条通天路,你不好好享福就算了,居然还要把全家拖入泥潭。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方白玉摔倒在地后,并未立即起身,一只手捂着脸,眼泪汪汪道:“我要是不给那姜胜甜头,他怎么可能给我那么多的银票?”
“放屁!”方父并没有被女儿给误导,破口大骂,“你当老子老糊涂了是吧?你入府是何时,姜胜给你银子是在那之后,你以为老子不识数?”
方白玉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若问后不后悔,她确实有后悔过。
年少时一腔情爱,只想与情郎相守,家里人都定下了婚事,她还愿意把清白之身交给姜胜……其实那之后她就后悔了,发现有孩子时,她还挺庆幸。后来生下孩子,她一日比一日更怕,就怕孩子的身世暴露,她和方家都要倒霉。
“女儿错了!爹打我吧……”
方父身子晃晃悠悠坐下,就算把女儿打死,也不能解了目前的困境啊。
丁府那边说方家骗婚,还说方家试图混淆丁家血脉,开口讨要的七百两银子里,包含了丁大爷给何大川的四百两,剩下的三百两,是方家骗婚给的赔偿。
“七百两银子,卖了我们也还不起呀。”
在方白玉没有进城为妾之前,方家是镇上的富户,所有的家财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两。
方家如今的富裕,都是方白玉入府后送回来的三百两银子修建了房子买了地,还有这两年靠着丁府赚了些。
如今家中所有的房子和地卖掉,大概能凑出五百多两,因为卖得急,肯定要被压价。能拿到五百两银子,都算是买家厚道。
“白玉,你说怎么办吧?”方父满脸疲惫,“总不能让你的兄弟真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吧?”
方白玉若有办法,也不会在这儿哭了。
她能感觉得到兄嫂们落在自己身上责备的目光,压根不敢抬头与他们对视。
“我……我……试试……”
方大哥立即道:“不是试,是必须要想到办法,你在城里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的?就不认识几个手帕交吗?不管是找人帮你说情也好,还是借银子给你也罢。这是你们家里惹的大麻烦,必须要处理好,否则,咱们兄妹之情断绝。我没有你这么能惹祸的妹妹。”
方白玉:“……”
她恍恍惚惚出门,跌跌撞撞朝着姜胜所在的荷花村而去。
丁福生不愿意与方家人相处,大家又不熟,往日这些人都捧着他,今儿看他的眼神特别不对劲,想了想,他随着母亲出了门。
母子俩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丁福生追到母亲身后,瞅着路上的行人不多了,这才出声问:“娘,你要去找谁?是不是找那个姓姜的?”
丁福生都快二十岁了,从来没有与亲爹相处过,他对于见亲爹却没有半分的期待,只有厌恶。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与一个乡下小子……爹到底哪里不好?长相也不差啊!”他是真的想不通,脑子里乱糟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为对亲爹的厌恶,话里话外满满都是贬低之意。
“乡下人的手那么脏,你就不嫌粗糙吗?”
方白玉脚下一顿,怒斥:“闭嘴!”
丁福生撇撇嘴,见母亲脸色实在差,才不情不愿地别开脸看路旁风景。
姜家院子又小又破,丁福生真心觉得,这地儿比丁府的马房还破,居然还是泥地,坑坑洼洼的。
“人呢?有没有人在?”
前一句是问亲娘,后一句是对着院子嚷。
“谁?”刘氏从屋中探出头,看见母子二人,先是满脸戒备,以为又是哪个讨债的,目光反复在母子俩身上扫过几遍后,脸色瞬间变了,大声质问:“你的方白玉?”
她扑到门口,一把揪住方白玉的头发狠狠一扯。
方白玉这些年在丁府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摔到了地上。
刘氏一想到自家落到如今地步都是因为方白玉拿走了三百两银子而起,就越想越气:“贱妇,还有你,你这个野种怎么好意思出门的?我要是你,脸皮揭下来放荷包里,一辈子都再也不见人……”
姜胜听到外头的动静,自己又出不了门,只得大声喊叫:“不要打了,我有话说。刘氏,你要死啊,是不是想死?”
刘氏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没再动手,拖着方白玉到了姜胜屋子里。
姜胜躺在床上养腿,他想要带着儿子逃,奈何腿脚不便,旁人又不愿意帮忙。他被迫留在了家中,这会儿得知方白玉前来,就想知道丁家那边对于二人苟且生子的处置。
若是就此放过,那自然是大好事,若丁府还要追究……那就只能逃了。
一双情人一躺一站,互相对视,方白玉眼泪唰就下来了。
“姜哥,丁府让我还七百两,你想想办法啊……”
第104章
七百两?姜胜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这么
七百两?
姜胜听到这话,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财,就是把他杀了,
他也拿不出来啊!
但如今他手头就是何大川还回来的一百两银票。之前为了治腿,已经花掉了五六两。
随即,姜胜忽然想起当年他给的的三百两银子几乎被方家人花了,
背靠着丁府,
方家应该不至于将银子越花越少。镇上的人私底下议论方家,
都说他们家有千两以上的家财。
“你爹娘他们拿不出来吗?当年你可是对他们掏心掏肺,
如今你落难了,
他们也该倾尽家财救你才对。”
方白玉苦笑着摇头:“哪怕是把我们家的房子和田地全部卖掉,也凑不足七百两!”
姜胜半信半疑:“我这儿也有一些银子,你还欠多少?”
方白玉心中一动:“大概欠四百两。”
有了四百两,
方家只需拿出三百两银子就可,虽然家财缩水大半……就当是她没有去过丁府,没有从姜胜手中拿到那三百两银子。
姜胜一听这个数,反而不紧张了。
“那我帮不上你,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逃?”
方白玉愕然。
她昨晚才被赶出丁府,今儿才回到娘家。这会儿只想着想方设法凑足了银子让丁府消气,
没想过要逃。
方家上下连同他们母子一起,
加起来有近二十人,有老有少,这怎么逃?能逃去哪里?更何况
,丁府的管事还在方家等着,管事们又不瞎,
方家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把房子和田地处理掉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逃不掉的。”
“你都没试,
怎么知道逃不掉?”姜胜说出这话时,语气激动,“我看你是被丁家的人管太久,生出了奴骨,压根没想过反抗。”
这话很不好听,方白玉的脸色苍白下来:“你这话是何意?”
“当年我就说过,高嫁的日子不好过。看看你现在,整个人暮气沉沉,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一点都没有了年轻时的朝气。”姜胜嗤笑一声,“你对着丁家人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心里是把他们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习惯了讨好他们……”
方白玉也不是生来就是奴婢,她入丁府为妾这些年,不少人在背后指责方家和她为了银子不要脸不知廉耻。
在她看来,姜胜说这些话,和那些背地里议论方家的人差不多。
别人是私底下说,而姜胜更过分,直接说到了她面前,方白玉怒极:“姜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别人不知,你该知道我当年的处境,去丁府并非我所愿,家中长辈给我定下的亲事,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奴颜婢膝谄媚献上,当年倒是救下我啊!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也算是个男人?我呸!”
她怒极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姜胜没少回想当年,一开始是后悔自责愧疚,后悔没有胆大一些带着心上人私奔,自责护不住心上人,让她委曲求全地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愧疚于招惹了心上人,害她带着孩子在丁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后来,他有了其他的儿女,日子拮据,想法就变了。
后悔还是后悔的,只是悔于自己当年一时冲动之下将那么大的一笔银子全部送给了方白玉。当年就不该全送,哪怕留下一半,或者只留三成,也不至于让自己和孩子们吃苦受罪。
“知道你看不上我,所以你去与人为妾!”姜胜对方白玉的感情早已不如当年,刻薄的话张口就来,“那时我也说过,与人为妾没有好下场,此后一生都不得自在,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害死了,即便能留得一条命,老了也绝对要吃苦,结果如何?”
这话更像是诅咒,方白玉怒极:“如果不是你这个祸害让我有了身孕,我也不至于被赶出来。这些年我在丁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住行样样都奢侈华美,我不悔!若论后悔,我只后悔当年轻易将清白身子交给了你,留下了天大的把柄……”
刘氏是主动留下来照顾姜胜的,并不是放不下这个男人,而是怕他悄悄带着银子跑了。至于感情……在刘氏发现姜胜和自己娘家嫂嫂搅和在一起,孩子都生了三个时,二十年的感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还不喜方白玉,哪怕到了此刻,刘氏也还是认为,方白玉是害了姜刘两家的罪魁祸首。
“什么把柄?”刘氏双手抱臂,蔑视着方家母子,“方姨娘,你还得感谢姜胜,不然,你在丁府生不出孩子,怕是早就失宠没了命!过往的那些奢侈华美都是这个孩子带给你的,本就是偷来的。靠着姜胜给的孩子享受了二十年,如今怪他不该给你孩子,你这……脑子呢?”
方白玉恨恨道:“你怎么就笃定我到了丁府后生不出?进府的那一年,大爷最喜欢我……”
刘氏一脸惊奇:“合着你是后悔生下了这大儿子?这位……奸生子,你听见了没?你娘后悔生下你了。”
方白玉猛然回头:“福生,娘不是那个意思。”
刘氏并没有放过她,继续火上浇油:“什么福生,奸生孽生和不该生才对!”
丁福生来就是丁府的公子,即便是庶出,每次回镇上,得到的都是讨好和追捧。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得这么难听,偏偏这些都是事实,他的身世确实如此不堪。
他也不愿意和一个乡下妇人争口舌之快,一怒之下,拂袖而走。
方白玉拔腿就追,刚跑到院子里,看到门口路过的村里人,生生顿住了脚步。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儿子即便是心里恼了她,回头也会慢慢想通。如今最要紧的是从姜胜手里拿到银子。
想到此,方白玉心中有些懊恼,方才她嘴快了些,话说得很不好听,这才吵了起来。也不是她没脑子,而是她与姜胜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是姜胜明里暗里的讨好她。她只需要给个笑脸,给几句温柔的话,姜胜就会特别满足,偶尔发了脾气,都不需要哄姜胜,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劝好。
她有注意到姜胜对她感情的转变,但她落到如今地步就是因姜胜的感情而起,从心底里,她厌恶姜胜的感情和纠缠,方才冲动之下,言语间就带出了几分。
方白玉在院子里站了一瞬,很快转身,回到了姜胜的房门前:“姜哥,你要帮我。”
此时姜胜已经在琢磨着逃走的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不知道往哪边逃,西边和北边是越走越偏,往偏僻地方走,何丁两家都不好找人。往东走是京城,人多的地方也好掩藏,而往南,他好像有一个远房的姑姑前些年嫁到了那边。
心里还在琢磨呢,就听到了方白玉这话。姜胜垂下眼眸,如果将自己手头的百两银子交出去能够取得丁府的谅解,那他一定毫不犹豫。
可目前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即便是将所有的银子包括田地全都赔上,也还是不够赔偿。
那还折腾什么?
“我帮不了你。”姜胜想要自己走,可他又害怕离开之后丁府的人不放过他的妻儿,若是他们想方设法追回了他名下的那些田地,那刘氏和周氏,还有几个儿女都要恨毒了他。
生儿育女是为了养老,不是为了结仇。
不说结仇,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害这几个儿女不得善终。
姜胜想将所有人带着一起走,可处理房子和田地那不是一两天能办完的事,还有,孩子们也不愿意离开。若是他们都很听话,他一声令下就跟着跑,此时一家子早已跑到了百里开外了。
方白玉忍了忍气,温柔地道:“你手头不是有百两银吗?”
“那银子不能给你。”姜胜看她要翻脸,强调道:“这点银子太少,给了你也不顶用啊。”
丁福生并未走远,他生气归生气,当时失了理智,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不是跟母亲闹脾气的时候,如今要赶紧把银子凑足与丁府和解。
他转身又回了姜家的院子,在刘氏蔑视的眼神中刚好听到了姜胜的话。
“这银子你必须要给我们。”丁福生对生身之父没有丁点感情,有的只有厌恶,他冷着一张脸,“若是没猜错,这银子是何公子给你的,当时我爹给了他四百两银票,这债算在了方家头上。丁府向方家讨债,已经言明四百两是帮我娘还债,剩下的三百两才是方家给的赔偿。你凭什么拿这个钱?今儿你要是不把这一百两银子给我们,事儿就过不去!”
丁福生在丁家长大,从小读了书,也学过做生意,身上颇有几分气势。
刘氏看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后都气笑了,这银子她看上了的,怎么可能让方家母子带走?
“你想怎么过不去?丁公子……啊不,你本来是姓姜的,里面那个是你亲爹。你要是不信的话,问问你娘就知道了。”刘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对着亲爹是这个态度,你娘怎么教孩子的?”
方白玉恼怒非常,大声吼道:“这是我们和姜胜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勾引我男人……”刘氏心里还真的怕姜胜头脑一热又将了一百两银子送了人,方白玉这一嚷嚷,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她直接扑了过去,抓住了方白玉的头发,“勾引老娘男人,完了还说与老娘没有关系……我呸!不要脸的贱货……跑到我家来叫嚣,还要我闭嘴,真当自己美若天仙了?再美也只能勾引那些臭男人,老娘是个女的,你有的我都有,让我看看你到底哪儿了不起?”
一边骂,一边抓挠,还伸手去撕方白玉的衣衫。
刘氏是个农妇,每到春耕秋收都要去地里干活的她很有一把子力气,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方白玉哪里打得过?
不过一个回合,方白玉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惨叫着喊救命。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人,丁福生心里特别厌烦。
他发现离了丁府之后,生母就变得特别粗鲁,如今竟然还和农妇打架。眼看生母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那姜胜的媳妇还只往生母脸上招呼……后宅女子伤了脸,就真的没有翻身之力了。
于是,丁福生冲上去救母。
刘氏以一打二,丝毫不落下风。
姜胜不想让几人打架,听着外头的动静,因为腿受了伤下不了床,只能嘴上嚷嚷着让他们停手。
等到三人分开,丁福生母子俩脸上都是伤,刘氏头发和衣衫都乱了。
姜胜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心里特别愤怒。
“刘氏,你是不是想死?”
刘氏哈哈大笑:“狗男人就是犯贱,这个狐狸精都把你害得妻离子散,险些就要家破人亡了。你竟然还护着她……怪我打她,她要是不找上门来犯贱,我敢去方家和丁府打人吗?不怕告诉你,老娘早就想打死她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别家男人,还敢拿那么大的一笔钱财,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她在院子里张牙舞爪的骂,怒火上头,转身对着方白玉狠狠就是一巴掌。
方白玉都没反应过来,又挨了一下,很想冲上去跟刘氏拼个你死我活,但又知道,她打不过姓刘的。冲上去也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她不想在此多留了。
“姜哥,你把那一百两银子给我,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丁福生都已成亲生子,之前在丁家学了几分做生意的手段,知道要怎样说话才能让对方妥协,沉声道:“丁家管事如今就在镇上,若是收不齐银子,他们没法儿跟主子交代,那就是办事不力,为了交差,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也不想被丁府找上门吧?”
姜胜不愿意拿银子出来。
刘氏也不会眼睁睁银子飞走,于是她气冲冲进门:“给我!”
每个人的心里都分了亲疏远近,姜胜原先很在乎方白玉,但现在,周氏母子几人于他而言要更重要。
于是,姜胜伸手摁住了枕头:“我谁也不给。想要银子,先杀了我。”
刘氏与他多年夫妻,也有几分默契,接触到他的眼神之后,一伸手扯了枕头,抱住就跑。
她习惯了走乡下土路,母子俩想要追。累到气喘吁吁,却只能看着刘氏的背影越跑越远。
方白玉累到极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哭都哭不出来。
最后,母子俩只能垂头丧气回方家。
方家人对待方白玉也没有了原先的尊重和客气,看她空手而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
温云起在何府的日子挺安宁,最近他没有去给何夫人请安,何夫人那边也没什么反应,完全是漠视他,当他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