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还有些没心肝的说那湖里鱼多,个头还大,一个个拿着鱼竿跑去钓鱼,你们说那鱼是吃啥长恁大?”“哎哟,你可别说了,大中午听着都怪渗人!”
韶惊鹊听得面色凝重,刚才一路上她就注意到了路边棚户里住了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些市民的话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她提前将水库溃堤的消息告诉陆战,果然还是没能挡住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唯一安慰的就是陆战从洪水中活了下来,现在却又陷入生死未卜的境地......
难不成历史真的注定不能改写,一个人的命运也真的注定不能改变?
韶惊鹊不信!
既然她能打破科学的认知,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七零年代末的华国,这就意味着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还是一次由死亡到新生的巨大改变。
她相信陆战也一定可以,他一定能渡过难关,重获新生!
......
小号胡同的私营照相馆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位贵客。
丁助理从包里拿出一张大团结,放到玻璃柜台上:
“老板,那人既然是你的老客户了,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在你这儿留过什么地址?”
小号胡同照相馆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见到大团结就两眼放光。
上次丁助理光问了几个问题就给了他一张大团结,临走时又给了他一张,只是让他再见到那个洗照片的男人时通知他一声。
当时他还在想,哪儿还有比这更好挣的钱?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这个财神爷又来了,一开口直接又是一张大团结,照相馆老板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一张张天上掉下来的大团结砸晕了。
可俗话说“无商不奸”,照相馆老板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对丁助理来说一定很重要,而做这个无本生意的机会更是可遇不可求,相信等丁助理找到人,他就再没有这么轻松挣钱的机会了。
因此照相馆老板虽然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张大团结,心里却在思索那个男人的地址最高能卖出什么价格,硬是忍着没有伸手去把钱接过来。
二十?三十?
或者,干脆喊个五十?
他心里盘算着,又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吓跑了财神爷,便试探着说道:
“哎哟,洗照片一般不会留地址的呀,都是洗好了来照相馆取,他留地址给我干伐啦?”
“不过,有一次他说他忘记带钱了,下次给我送过来,我当面肯定说好的呀,但我思来想去不放心,就悄悄跟在他后面想看他家在哪里,万一下次来了不补钱,我肯定要上门要账的呀!”
听老板这么说,丁助理心知有门儿:
“那能不能麻烦老板你带我去一趟,我确实找这个朋友有点急事,一天都等不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拿了一张大团结放上去,和之前那张一起推到老板面前。
照相馆老板一阵心花怒放,恨不得立马就上手把这二十块钱揣进兜里。
这可是一个月的门面租金,他得接待多少个顾客才能挣到二十块钱呀!
可这钱来得太容易,让他忍不住贪心起来,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那我得好好想想,年纪大了,这脑子也拎不清了,是在哪条街来着?”
丁助理哪里不知道这个照相馆老板是在耍花招,要是平时肯定晾他两天就老实了,可祁明远下了死命令,今天晚上之前必须把人带到他面前,否则自己工作不保。
鉴于时间紧迫,丁助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为了避免照相馆老板贪得无厌地拖延时间,他干脆把钱包里剩余的一叠大团结直接拍在了桌上:
“这样能想起来吗?能想起就前面带路,要还想不起,就当我没问!”
照相馆老板眼睛都直了,一把将那叠大团结拿在手里数了数,刚刚好十二张,一共一百二十块钱,这一下半年的房租都有了!
一时间照相馆老板的脸都笑烂了,哪里还有什么想不起的,连忙去拿锁准备关门:
“想起来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第187章
你一个人来的?
照相馆老板殷勤地在前面带路,领着丁助理接连穿过两条巷弄,走到一条偏僻的后街上。
丁助理瞥了一眼墙面贴的路牌——锦安后街。
照相馆老板抬头数着窗户走了几步,才停下来指着二楼一个拉着窗帘的窗户,对丁助理说道:
“就是那间房,那天我一路跟着他走到楼下,看着他上楼后这间房的灯就亮了。”
丁助理看着周围的环境,又看看黑乎乎的窗口,皱了皱眉:
“你确定?这看着可不像住家的地方。”
照相馆老板肯定地点头:
“我确定,那天开灯后我还在窗口看见他的人影了,我认得,就是他。”
丁助理没再多问,照相馆就开在小号胡同,老板要是给的假消息,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那一百二十块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行吧,那我先上去看看,你没什么事就先走吧。”
照相馆老板忙不迭地点头,他这来的一路上一直跟做贼似地东张西望,生怕半路就碰到了那个洗照片的男人。
要是被人撞见是他领的路,回头要有什么不好的事,不得来找他麻烦?
听到丁助理开口赶人,他巴不得赶紧离开:
“那行,您忙,我那店也离不开人,我就先回去了!”
照相馆老板走后,丁助理没急着上楼,而是先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这儿不是居民区,更像是一个废弃的厂区办公楼,一楼是原来的销售门面,楼梯口还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破烂不堪的牌子,上面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什么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呢?
他心里升起警惕,有些犹豫要不要先回去喊几个人来,毕竟普通人不会选择住在这种荒凉破败的地方,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明显不适合人居住。
可想到祁明远给他下的最后通牒,他还是决定先上楼看看,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丁助理走进黑黢黢的楼道,幽暗密闭的空间中传来一股死老鼠的难闻气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越往二楼那个房间的方向走,刚才那股死老鼠的味道越重,等他走到房间门口时,已经忍不住用手捏住了鼻子,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在这种环境里生活。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门缝处,没有光从房间里透出来,难道人不在家?
按眼下这个时间点来说,的确是工作时间。
可来的路上照相馆老板给他透露了一个情况,就是这个男人去照相馆洗照片和取照片的时间都不固定,经常都是半上午或半下午的时间去,像是没工作的无业游民。
可怪就怪在偏偏他又有钱买相机,还喜欢拍照片,也不知道那人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丁助理听了他的描述,怀疑这个男人或许是个私家侦探,这个职业最早在沪市兴起,没想到现在宁市也有了。
他蹲下去想通过门缝处往里看看有没有人在家,谁知道脸刚贴近门缝边缘,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瞬间充斥他整个鼻腔,让他立马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那是一种他这辈子从未闻到过的恶臭,像是有无数只死老鼠夹杂着捂了不知多少天的臭鸡蛋混合在一起的腐败酸臭味道,其中还有一股令人闻之心惊的血腥味!
丁助理的心瞬间狂跳起来,这里面不会死人了吧?!
他吓得慌不择路地冲下楼,直到跑到大路上两条腿都忍不住还在瑟瑟发抖。
无论如何他是不敢破门确认这个情况的,万一里面真死了人,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骚,思来想去他找到一个偏僻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西城片区派出所的电话。
“喂,派出所吗?锦安后街门面房的二楼一个房间里传出来一股恶臭,我怀疑有人死在里面了,你们赶紧派人来看看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匆匆挂了电话,拢起衣领换了个隐蔽的地方,从远处静静等着派出所公安的到来。
这年头可没人敢报假警,更何况是涉及死人的案情,很快西城片区派出所就派出了好几个公安赶赴现场。
丁助理屏息看着那几个公安沿着这条街的门面房一间一间排查过去,终于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楼道口,他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安面色苍白地冲下楼,扶着旁边的大树就是一阵呕吐。
又过了片刻,一个面色难看的公安下楼跟他说了几句话,那个年轻公安又扶着肚子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两个白大褂急匆匆地跑上楼,那个房间的灯也终于亮了起来,只见里面人影幢幢,来回走动不停。
不久后,两个公安和白大褂一起抬着一个硕大的编织口袋下了楼,从车尾将编织口袋塞了进去。
真......真死人了!
看见这一幕的丁助理差点没吓得跌坐下去,怎么会这么巧,刚找到这个洗照片的人,他就死了?!
亲眼确认了公安和医护人员把人抬走,丁助理不敢再耽搁,赶紧去祁家给祁明远汇报这个惊人的消息。
谁知道刚进了祁家门,还没来得及上二楼,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曲静云叫住:
“丁助理!”
丁助理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曲静云居然在家,平常这时候她应该还在单位上班。
他挤出一个笑容应道:
“太太,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曲静云哪里是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今天装病压根儿就没去文工团。
昨晚听到祁明远要丁助理一天之内把人找到带回来,她就心慌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心里有鬼又不敢去确认杜安平的情况,第二天便请了病假一直在家里待着,提防着丁助理真的把人带回来。
她心想着要是杜安平真的没死,还被丁助理带回来了,那她也要抢在祁明远之前先警告杜安平一番,千万别把她交代出来!
可怜她心焦得中午一颗米都没咽下去,饿着肚子坐在客厅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口,心里既忐忑又矛盾,不知道丁助理什么时候就带着人出现在祁家,这种担心就像一把刀子一直悬在她的脖颈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此刻曲静云努力克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强作镇定道:
“今天起来有些头晕,请了病假,丁助理......你一个人来的?”
第188章
一点也不可惜
她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丁助理眉头皱了起来。
他一向都是一个人来祁家,也很少和其他人一起来过吧?
如今被曝光的威胁已经箭在弦上,曲静云也没时间再弯弯绕绕地套话,反正昨晚她也在书房门口撞见过丁助理,干脆光明正大地借口问道:
“昨晚我在书房门口听见明远发了好大的火,他不是让你今天给他找个人来吗?我看你今天又一个人来,是没找到人吗?明远他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总这么惹他生气可不行!”
听到曲静云是出于关心祁明远的身体,丁助理眉头才松开了些,迟疑了片刻答道:
“人......找到了,只是有些特殊情况。”
被曲静云这么一说,他也拿不准祁明远得知人死了会有什么反应,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听说人被找到了,曲静云神情登时紧张起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尖利了不少:
“找到了?那,那人呢?”
丁助理本来不打算跟她透露那人的情况,可曲静云一向难缠,不说恐怕不会放他走,也就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人死了。”
又连忙叮嘱道:
“太太,这事你知道便罢了,千万不能说出去,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曲静云一脸震惊地缓缓点头,心中却是激动万分——
死了!杜安平真的死了!
太好了,这下她就不用担心自己过去干的那些事会被祁明远知道,杜安平也再也不能用那些把柄来要挟她!
她从此以后就自由了,彻底摆脱了那个恶魔,她终于解脱了!
丁助理见她愣在原地没说话,只当她是害怕了,也便没再多说:
“太太,我先上去给祁先生回话了。”
曲静云没有开口答话,丁助理便自顾自上楼了。
等他走后,背对楼梯的曲静云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下一秒脸颊上却淌下两道泪水,又被她抬手飞速地擦掉,依旧上扬的嘴角看上去格外诡异又渗人。
书房里,气压很低。
丁助理小心翼翼地将今天的情况汇报给了祁明远,他听后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
如果按照祁明远心中所想,雇佣私家侦探拍照片的人大概率是曲静云或者祁光耀,鉴于祁光耀这些日子的表现,他觉得是曲静云的概率更大一些。
可无论是他们俩其中任意一人,祁明远都不认为能有这个胆子杀人灭口。
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一个还在上学的毛头小子,敢杀人?
祁明远觉得让这俩人联手杀只鸡,他们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反而让曲静云和祁光耀在他心中的可疑程度大大降低。
祁明远不得不琢磨起其他可能,难不成真是生意上的对手干的?
只有那些人才会这么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头做生意,谁的手上或多或少没沾过血!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
......
盘山路转了一圈又一圈,韶惊鹊穿的小皮鞋鞋底已经被崎岖不平的山路磨得七七八八,走在路上感觉就跟光脚踩在那些尖锐石子儿上的感觉差不多,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赶牛车的大爷,好心搭了两人一段儿。
她上车之后脱下鞋来一看,两个脚后跟磨出指头大小的血泡都破了,没有表皮保护的嫩肉就这么在皮面上摩擦,怎么能不疼呢?
王涛见她脚后跟磨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只觉得看着都疼,也不知道韶惊鹊刚才怎么坚持的,一路上竟一声都没吭。
韶惊鹊皱着眉头,这已经是她箱子里最方便行走的一双平底皮鞋了,早知道这底子这么不经磨,她还不如出发前去供销社买双胶底的解放鞋,也不至于走这么些路就成这个模样。
这时候也没有止血贴类似的东西,磨出水泡是小事,就怕它疼起来一瘸一拐影响她赶路的速度。
她想了想,干脆拿起鞋后跟的位置就在牛车的木板上敲了起来,把王涛和赶车的大爷都惊到了。
大爷看得一阵心疼:
“妮儿,你这是做啥呢,恁好的鞋你砸它干啥,砸坏了还咋穿?太可惜了嘛!”
王涛也以为她在朝皮鞋撒气,连忙劝道:
“嫂子,别生气,没多远了,翻过这个山头再下个坡就到了。”
韶惊鹊笑着解释道:
“我没生气,这牛皮鞋底子薄,后跟硬,我把后跟敲软,一会儿踩着走,就不磨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涛点点头,还是嫂子会想办法。
只有赶车的大爷还在心疼不已:
“可惜了嘛,恁好的皮鞋,敲坏可惜了嘛!”
韶惊鹊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看不出受到脚疼的影响:
“大爷,不可惜,只要能早点见到我想见的人,让我光脚跑去都行!”
到了分岔路口,韶惊鹊两人挥手同赶牛车的大爷告别。
这已经是这段行程的最后一段,走完这段下坡路,就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豫省军区救灾指挥部。
历时三天,韶惊鹊终于站到了军区门口,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她终于要见到陆战了!
连日来的疲倦和疼痛此刻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就等着和小战士一起报到之后,就可以立即前往军区医院。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陆战,韶惊鹊下意识用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又在脸上摸了一把,心情莫名紧张起来。
小战士登记完过来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