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章凌域嚼出蹊跷来,问道:“他没说那天发生了什么?”“没说。”伙计摇了摇头,道,“回来之后就对那事闭口不谈,我们也没问过。”
他说到这里又幽幽叹了口气,对章凌域道:“台柱子带病上不了台,班长正在为这事发愁呢。也不知道台柱子是得罪了谁,那天士官大人非要戏班子里的青玉姑娘去唱戏,台柱子知道那士官不规矩,怕青玉吃亏,便自己顶替着去了,没想到还会遇上这种事。”
章凌域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伙计说着便又冲着章凌域道:“还是将军您体恤我们,竟然亲自上门来看望。台柱子要是知道您这么看重,肯定会很感激的。我们这些人啊,辛辛苦苦也就混这么一口饭吃,夹缝里头讨生活。台柱子又遇上这么一件事,要是身体恢复不好,怕是以后登台都难。”
他说到这里便是打住了,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便赶紧对章凌域道:“将军我还有戏服没洗,就先走了。”
看着他跟个猴似地窜没影,章凌域那颗本就不甚好过的心,便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看这情况,彦子瞻应当是在他离开之后,又被那些富绅折磨,导致腿伤越发严重。章凌域想起自己离开时他那一身伤的模样,心里的内疚越来越深。
这种情况,不用说他也知道,彦子瞻将那人他的出现埋在了肚子里,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所以这些人只知道那几个富绅伤了他,却不知道罪魁祸首是他章凌域。
他胸膛里生出一丝无力的感觉,他本是看不起这小戏子的,可现在生了这么一件事,他却好似承了他的情,欠了他的债。
但一想到彦子瞻那伤痛缠身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又生出些心疼来。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章凌域喜爱值+5,后悔度+10,当前喜爱值75,后悔度50。】
“数值倒是涨得挺快的,喜爱都好高了。”毛球如此点评道。
“可能到后期就难涨了。”温斐道,“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就算他现在涨到99,那也不可能是真心。不过,慢慢来呗,我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毛球的球形身材在系统里滚了一圈,问他道:“宿主大人,你就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来,一定会愧疚?”
温斐拖着病体往床上一躺,得意洋洋的样子,与方才怯弱瑟缩的彦子瞻判若两人。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把瓜子,倚着床头边磕边解释道:“先给他看到我不好的一面,让他对我产生误解,留下坏印象。接着找那么一个两个人来,为我澄清,给我说好话,这样比我自己直接解释要更有用,效果也更显著。”
他补充道:“宋曦月失踪的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作为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我的嫌疑肯定最重。所以我明知道章凌域会来找我,还故意留在那里,故意让他误解,在他逼问我的时候也避重就轻,引导他。”
他笑着说:“我虽然受了伤,付出了点代价,却也换来了他的歉疚。只要他心里记挂着,我就有信心把他攻略下来。之前这位章将军是恨不得离我这个戏子远远的,现在怕是要常来咯。”
毛球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那宿主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温斐笑道:“先晾着吧,我要是不教教他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他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章凌域与宋泽霆的联盟成了一场空,与李文珑的关系变得更加僵化。他现在即使想为未婚妻报仇,也得千日筹谋。
梨园的生意渐渐变得冷清起来。
一是因为彦子瞻受伤无法登台的缘故,二就是因为沙俄和日军时刻各种骚扰,国人人人自危,唯恐战事爆发。人心惶惶,自然也就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
梨园生意冷了,那章凌域倒是来得多了。
来时还会带上一些礼物,他想送给彦子瞻聊表歉意,但那人似乎从那时候起,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章凌域便将那些东西送给戏班子里的人,一来二去,戏台班子里的人也盼着他来,都说他平易近人。
有此班长跟彦子瞻说起这事,彦子瞻沉默片刻,对他道:“下次他再来送,就别要了吧。”
班长闻言,面有难色。他说:“章将军常来咱们这里走动,那些爱闹事的流氓痞子也不敢往这来。人人都知道他是你的戏迷,喜欢看你的戏,你怎么还给他摆脸色看啊。”
彦子瞻扭过头去,他不愿将那些事摆在太阳底下,却也不愿意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来交换这些东西。
是以那日章凌域再来时,彦子瞻便将一些没能分出去的贵重物件,并着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一些银两,一并拿布包了,递到了章凌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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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凌域看他动作,没接,只是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将军的礼物,子瞻受不起。将军送来的那些东西,价值贵重,子瞻只能用银钱来抵。以后还是不要再送了吧。”
章凌域虽知道他不会接受,但被他这么当面拒绝,还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沉声道:“给了就是给了,你也用不着还我。既然你不想收,那以后我不来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半点不带留恋的。
彦子瞻目送他离开,那一直拿着东西的手,终于是垂了下来。
章凌域铁了心不再理会,便真的一个月没再去。
彦子瞻伤势渐渐复原,只是身上的伤容易愈合,心理上的一时还好不了。
那日章凌域骑马带着一队士兵在城中巡逻而过,经过梨园的时候,竟然见到那多日不层响起鼓乐声的梨园门口堵了一层一层的人,很是热闹的样子。
章凌域拿马鞭指了指门口,对着路边站着的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边兴致勃勃地踮着脚往里边看,一边回答道:“彦子瞻在里头唱戏呢,听说来了个大人物,指名道姓要他跳。”
章凌域眉头一皱,对这“大人物”产生了几分兴趣,他竟不知道这潭州城里何时还来了他不知道的大人物。
他让士兵先去巡逻,自己勒了马,从马背上跳下来,拨开人群走进去。
土皇帝一般的章凌域要插个队自然不需要跟别人报备,他以前倒也不做这种事,现在却像个横行霸道的恶棍一样,硬挤了进去。
戏堂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人,他往日惯坐的那个位子现在被别人霸占,他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还是个认识的。
曾木阳,正是北边最让宋泽霆忌惮的两股势力的掌权者之一。
章凌域素来听闻曾木阳与日本人走得近,有向他们寻求支持的想法。
章凌域一向是十分不屑这种行为的,在他看来,这种借助外敌的力量打击境内其他军阀的行为,无异于卖国求荣。
曾木阳见到他,也笑了一下,道:“章将军怎么来了,来,正好戏唱到精彩的地方,一起坐啊。”
他话一出口,旁边的副官便赶紧给章凌域搬了把凳子过来,就放在曾木阳旁边。
章凌域在位子上坐下去,扭过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曾将军怎么有空到我这潭州城来了?”
曾木阳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一样,笑道:“我听说章将军这里出了点事,想来慰问慰问。我怕打扰到你,就先找个地方坐上一坐,准备听完戏再去找你。”
他指了指台上唱戏的彦子瞻,道:“我早就听闻潭州城里有个名角,一直没来见过,现在见着,倒真是唱的极好。”
章凌域循着他的指示往台上看去。彦子瞻像是根本没看到他进来一样,依旧沉浸在戏里,唱着他的戏文。
但章凌域骤然想起彦子瞻伤势还未愈合,留心看去,才发现他虽然依然在演,那身姿却是不如从前灵动,显然是在勉力支撑。
就连他那拿着扇子的手,都因为气力不够,在不停地发抖。
“这彦子瞻怎么唱的没以前好了?”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不好看不好看,我看哪,下次还是去城东那家戏台班子里看好了。”
章凌域听见后头那些人的议论声,再看台上的彦子瞻,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时间竟有些难过。
“章将军?”曾木阳喊了他一下,这才把章凌域的魂给喊回来,“我这才跟你说了一句话,你怎么就走神了呢?”
章凌域压下自己纷乱的思绪,打起精神来对曾木阳道:“曾将军这次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听戏的吧?”
曾木阳一边看着台上,一边对他道:“自然不是,我这次来,是为了跟章将军共谋大事的。”
章凌域端茶的动作一停,带着三分疑惑和七分警惕,朝一旁的曾木阳看过去。
曾木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也不等那茶水在自己口腔里走个来回,便直接囫囵吞了下去。
“跟我合作怎么样?”
章凌域脸上霎时变了颜色,他跟着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对他道:“这我就有点疑惑了,先是宋将军,再是曾将军。我这潭州城何时成了香饽饽,一个两个的都上赶着跑我这里来。”
曾木阳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子和托盘一接触,那清脆的磕碰声像是直接响到了章凌域心里。
曾木阳也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需要你的兵。”
第240章
戏台春(九)
曾木阳说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便沉默下来,没有再说其他。
两人无言地看完那一场戏,等到散场时,才由章凌域带着他到了章府。
章府里的陈设并不奢华,但细细看来,也样样都是好物件。
曾木阳跟他对坐,两人这才开始继续之前的谈话。
“章将军不愿意借?”曾木阳问。
章凌域沉默片刻,才对他道:“不知道曾将军想借我这些兵做什么?”
曾木阳笑着说:“安内。”
章凌域打量着曾木阳的脸色,状若无意地来了一句:“我倒是听说,曾将军最近跟日本人走得近……”
曾木阳并未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正是。”
章凌域微微皱起眉头,对他道:“那我这兵要是借出去,是借给了你,还是借给了日本人?”
曾木阳道:“当然是借给我。”他侃侃而谈道:“如今国内军阀割据,几乎是一盘散沙,自从大清覆灭以后,我国便成了列强手中待宰的羔羊。要想真正立足,就得先将天下一统。先治理内乱,才有能力抵御外敌。”
章凌域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话,他顿了顿,接口道:“可日本对我国边境也多有侵犯,趁火打劫的事更不知道做了多少。跟他们合作,岂不是与虎谋皮。再说了,曾将军这样一来,到底是想举天下之力,护这一方天下,还是想借境外势力先行打压各路军阀,达成你称王称帝的梦想?”
曾木阳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洞悉力也有些赞赏。但这丝赞赏仅仅浮于表面,很快就消失了。
“不管是称王称霸,还是合纵连横,就算是一盘散沙,也得有个领导者。而且你说我是与虎谋皮,我倒不这么觉得。日本这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我泱泱华夏,难道还打不赢它?”
章凌域摇了摇头,对他说:“英、法、德,这些又哪个是大国。但这些小国武器远远比我们先进,当年的大清就是被它未曾看入眼里的小国蚕食,割地赔款。那么多国土被列强占据,你现在却要跟敌人合作?”
曾木阳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下去,他咳了两声,正色道:“依章将军的意思,这兵,你是不愿意借咯?”
章凌域道:“曾将军,不是我要扫您的面子,实在是国难当头,任何决定都可能带来难以预计的后果。在我看来,攘外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曾将军执意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那章某只能拒绝您的要求了。”
曾木阳显然没想到章凌域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脸色登时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既然章将军都这么说了,那曾某就先告辞了。”他压抑着怒气,对章凌域道。
章凌域并未挽留他,看着他出去。
曾木阳黑着脸出来,他的副官立刻便迎了上来,问他:“将军,怎么样了。”
曾木阳低声道:“这个章凌域,委实不识抬举。”
副官听他这意思,也知道这事吹了,便又接着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曾木阳低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这南边又不止他一个人有兵。”
副官也跟着会过意来,连声道:“将军说的是。”
曾木阳一走,章凌域也跟着泄了气。
他能感觉到大战一触即发,只是不知道这战火会从哪里开始燃起。
彦子瞻身体本就没好全,这下上台唱了一遭,身体也有些受不住。
他脱掉戏服卸了妆容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坐在床上,挽起裤脚来,给自己膝盖换药。
今日那姓曾的大官指名道姓要他来唱,他推脱不过,便只能上了。
对于戏子来说,身姿、嗓音这些都是外在条件,可他身上伤还未好,已有多日未曾开工,戏班子也受了他的连累,生意大不如前。
他虽然急于康复,但这身体也不会因为他的急躁便好得更快。
今日又见了那章凌域,这位将军倒是一如往常般意气风发,半点不见那一日的愧疚之态。
自己这一条贱命,想来章将军也没怎么当回事。
他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去倒点热水喝,却迎面撞上了个人。
彦子瞻匆忙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上次带他去赴宴的许冠杰。
这位许老爷天生好色,姨太太纳了一房又一房,彦子瞻本来是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的,那次实在是没办法,才与他同去。
可他没想到许冠杰竟然又跑了过来。
“哟,我的名角儿,你咋一个人在这呢,身边都没个人陪着。”许冠杰挺着他的啤酒肚跑过来,冲着彦子瞻便道。
彦子瞻心中升起一丝不耐烦,但他也不好退避,只能问他道:“许老爷来做什么?”
“哟,你看你,见外了。我这不是听说你伤着了,想来看看你嘛。”许冠杰嬉笑着道。
彦子瞻见他空手而来,知道他这话没什么可信度,便只能陪着笑。
许冠杰见他行走不便,便索性上手来摸他手。
彦子瞻觉得有些恶习,忙缩了回去。
许冠杰笑着道:“我听说,老贺他们几个为了你都进牢房了,你可真有本事。”他见手没摸到,便去摸他腰,狠狠揩了一把油才放开。
彦子瞻险些没吐出来。
“许老爷说笑了。”彦子瞻退到墙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许冠杰道:“你当我不清楚,事情始末我都打听过了。怎么,之前我想碰你你不让,怎么老贺他们来你就愿意了,还是说,你喜欢很多人一起来?”
彦子瞻听他语气轻浮,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于是他低声喝道:“许老爷,你误会了,我先回去了。”
“别啊。”许冠杰一把拉住他,“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里有高枝便往哪里攀,还在我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我有的是钱,不会亏待了你的。”
彦子瞻再听不下去,一把推开他,进了屋。
许冠杰看着他那轰然关上的门,色眯眯地看着,道:“还跟我拿乔,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他倒也没有马上发难,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自从上次在梨园里闹了不愉快以后,章凌域便也觉得见面尴尬,没再去过。可昨天陪着曾木阳在那里看了场戏,章凌域便又留意起这彦子瞻来。
他以前只当他是台上人,自己是台下客,可现在彦子瞻没法登台,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过错。
所以这日他寻了个空闲,准备去那梨园里好好道个歉。
他还特地备好了银元,准备就此让那件事得到了结。
他到的时候正是下午人少的时候,戏台班子里乐曲声不停,前面在唱戏,他便走了后门。
估计是前头在忙活的缘故,他进门的时候没有遇到人。
可当他走到彦子瞻房门外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有人候着。
那人是个生面孔,看上去也不像是梨园里的人。他正准备上前问几句,便见那人气势汹汹朝自己走过来,显然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章凌域正疑惑着,从那房里传来一道属于彦子瞻的喊声:“你放开我!”
他面色一变,朝他走来的那人也冲他挥出了拳头。
章凌域左手截住他的拳,右手成拳狠狠揍在他脸上。
他这种实打实的军人体质,跟这种街头流氓的一身横肉显然有本质上的差别。
搞定完这一个,章凌域便快步冲到门口,一脚踹开了紧锁的门。
门洞开的同时,他也见到了屋子里的情景。
左右各有两人按着彦子瞻的手脚,而那许冠杰就压在他身上,正在撕扯他的衣服。
章凌域脑子里腾地一下燃起了一团火,他大步过去,抓起那许冠杰来,将他打倒。
左右的打手不认得他,过来给许冠杰帮忙,也被他一拳一个给解决了。
许冠杰人影子还没瞧见便挨了一下,他捂着脸哎哟哎哟地站起来,正准备喊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抓起来,一看见章凌域那张脸,立刻就怂了。
“将军,将军怎么是您啊……”许冠杰哭丧着脸,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位爷。
章凌域见他这样,便又连踢带踹地打了好几下。
许冠杰被他打得抱头鼠窜,连声道:“将军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旁边的两个打手听见他喊将军,再一看章凌域的装束,霎时间吓得魂都没了,都缩在墙角不敢出声,生怕这位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许冠杰等他打完了,才抬起脸来对他道:“将军您别打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冠杰,你可以啊,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吧。”章凌域黑沉着脸道,“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你别想在这潭州城里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