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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到了晚上君时修回来,发现苏七七竟真病倒了,发起高烧,意识模糊。君时修着实吓了一跳,赶忙收拾妥当,沐浴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边照顾她。又叫来府医,重新给苏七七把了脉。

    府医神色凝重地说:“夫人确实受了风寒,不过主要病因还是操劳过度,心思郁结。”

    君时修眉头紧皱,疑惑道:“操劳过度?难道是她商行的生意最近年关太忙了?”

    君时修心中了然,苏七七偌大的商行,年终事务肯定繁多。心思郁结?君时修让人找来流风、流云问道:“夫人最近可有不如意之事?”

    两人自然不敢提及那两个美人,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云老夫人身子不好。小姐挂心吧。”

    “哦,岳母大人身子有恙?”

    “是,就是一些琐事,家中庶女姨娘闹腾得厉害,可能给气着了。流云模棱两可地说道。

    君时修听后吩咐道:“明日你安排人回府给岳母大人送些补品去看看她。”岳母生病,他身为女婿不便亲自登门探望,况且苏七七还在病中,自然也无法一同前去。

    流云忙应道:“是,大人。”

    两人退下后,君时修又照顾了苏七七一人半夜。好在苏七七退了烧,他便把流风、流云叫来照顾苏七七,自己则上朝去了。

    若在平时,他定会请休在家照顾苏七七。可眼下朝中事务繁杂,实在离不开他。所幸苏七七看起来有所好转,应无大碍。即便人在宫中,他心里却一直想着赶紧处理完公事,回家看望夫人。

    苏七七白日里精神稍好一些,一到晚上又发起烧来。

    君时修回府后,急忙又让人去宫里把陈院正请来。陈院正一番诊断后,给出的说法与府医并无二致,只是说风寒康复需要几天时间,这是正常现象。君时修这才稍稍放心,晚上依旧守在床边照顾苏七七。

    他坐在床边,看着苏七七的模样,心疼不已。苏七七状态好一些时,他便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如此反复过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苏七七终于真正醒来,烧也退了。经历这一番折腾,她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君时修见她病愈,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这三日,苏七七大病一场,君时修也因照顾她而疲惫不堪。加之朝事繁忙,他便将那两个美人的事抛诸脑后。

    苏七七病好之后,沐浴更衣,让流云帮。她梳妆打扮,准备去商行看看钱掌柜。这几日她清醒时想了很多,逐渐想通了不少事。她明白这种事自己无法阻止,或许以后慢慢收回对君时修的感情,相敬如宾,日子总是得过下去的。

    苏七七整理好妆容,起身出门。一路上,她看着熟悉的街道,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日子对君时修日渐加深的感情,如今也像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她知道,日子还要继续,自己也必须坚强面对。

    第49

    章

    暗影阁阁主慕白

    苏七七乔装戴着帷帽走进华锦阁,流风和流云也身着男装打扮。三人进入华锦阁后,苏七七与钱掌柜前往二楼的话事厅。苏七七摘下帷帽,两人入座。钱掌柜一眼便看出苏七七憔悴清瘦了不少。

    “东家可是身子有恙?来,喝杯热茶。”钱掌柜说着将茶推到苏七七面前。

    苏七七接过茶,抿了一口,说道:“无事,前两日得了风寒。倒是你,怎么样?王王可有派人过来?”

    钱掌柜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有,一共来了三波人。知道我住在后院,便直奔住处。想来是早已摸清了我的情况。这些人一波比一波人多,一波比一波武功高强。幸好咱们早有准备,已全部斩杀灭口,丢去了乱葬岗。只是后院损坏不少。”

    “这都是小事,花些钱收拾便好。”苏七七听完,皱起眉头,叮嘱道:“你要更加小心些,不行就多找些人手。接下来他要么就是放弃暗杀,在生意上动手脚,要么下次会下更大本钱来杀你。这些江湖杀手价格昂贵,且三次有来无回,相信应该不会再有人敢接下这任务。就算有那亡命之徒,咱们也不怕。总之你多加小心。”

    钱掌柜应道:“嗯,我会注意的。东家放心,他们不会得逞。”

    两人正说着话,有小二上楼,禀报道:“东家、掌柜,有人给东家送了一封信。”“哦。”苏七七接过信封,打开宣纸,惊喜通:“慕白来了。”

    钱掌柜自然知道慕白就是暗影阁的阁主,与东家交情甚好。前些日子,他通过特殊渠道,向暗影阁雇佣了十个高手,那十个高手一日之内便已到位。这几次暗杀,多亏了这几个高手,特别是最后这两次,他们功不可没。

    苏七七接着说道:“还有城北赠衣施粥的事,钱掌柜多操心。临近过年了,多准备些防风的帐篷,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能过个安心年。你办事我放心,你看着安排就行。”

    “是,东家。等过完年,朝廷会派人遣送他们回原籍,到时咱们就不用管了。”

    “好,我去见见慕白。”苏七七说完,便与流风、流云驾着马车,来到了城东福临巷。这里都是高门大户的院子,住的都是富商。

    苏七七下车后,流风上前叩门。门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虽身着家仆服饰,可那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个高手。

    三人走进院子,只见前方一个身影立在那儿。

    ‘他’一袭男装月白锦袍,眉眼精致,仔细看还带着几分风情。身姿挺拔,如修竹玉立,腰间束着深紫色的革带,佩着一枚羊脂玉佩,行走间衣袂翩跹,风姿绰约。

    头戴墨玉冠,几缕乌发从冠侧垂下,贴在白皙的颈边,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苏七七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慕白上前一步,两人双手紧握,却仍觉得不足以慰藉思念之情,随后相拥在一起。“快进屋,外面冷。”慕白说着牵起苏七七的手走进花厅。

    厅中站着一男子,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发丝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微的光泽。剑眉斜挑,双眸深邃如幽潭,目光清冷。挺直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总之是个又帅又冷的美男子。

    他身形修长,身着一袭黑色锦袍,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为冷峻。领口处镶嵌着银色的丝线,在不经意间反射出点点寒光。苏七七微微点头,那人也对着二人行了个礼。“这是玄影,”慕白介绍道,“你先下去吧,我跟七七说会儿话。”慕白说道。

    “是。”玄影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出去了。

    “你上次来信说年后可能会来京都一趟,让我给你设计些四季衣裳。这不,都给你做好了,我便给你捎过来了。”苏七七话落,身后的流风、流云便把几个大包袱放在旁边桌上。

    慕白满眼惊喜,说道:“谢谢你,我最喜欢你设计的衣裳了。”

    “咱们姐妹不必这么客气。”苏七七笑着回应道。没人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影阁阁主退下男装,换上女装后,是个极其妖娆妩媚、漂亮的女子。

    苏七七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年后来,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慕白解释道:“这不是京都附近分阁有些棘手的事,我来处理一下。正好听说你向暗影阁寻人,担心你有什么事,便来看看你。”

    “慕白,你真好。”苏七七感动地说道。

    慕白眨眨眼,嘴角上扬,俏皮地说:“我就说,若我做你相公,定不比别人差。”

    “去你的。”苏七七轻轻拍了慕白一下,两人痴痴笑了起来。

    苏七七向慕白讲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慕白大手一挥,说:“我再给你派二十个高手来,十个去保护你在京都城中的产业,另外十个在暗中护着你。”

    苏七七连忙摆手道:“不用,平王并不知道我是幕后东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没得商量。”慕白豪爽地坚持道。两人一番争执,最后苏七七无奈接受了六个。

    自上次见面,两人已有一年多没见,自然有很多话聊。午后,苏七七和慕白一起吃完饭,喝着茶闲聊。

    慕白看着苏七七,沉默片刻后说道:“七七,我们是好姐妹,有话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君时修对你不好?”

    两人时有通信,慕白自然知道苏七七喜堂改嫁君时修的事。

    苏七七装傻道:“我有心事吗?”慕白笑了笑,说:“当然,你我同为女子,我还能看不出你有心事?”

    苏七七没有正面回答慕白,转而问道:“慕白你嫁人了吗?”苏七七从未问过慕白的私事,见她每次现身身边都跟着一两个俊逸异常的男子,又不像是她夫君,而且这次见的和上次又不是同一人。慕白痴痴笑着说:“嫁什么人?只有别人嫁我的份。”

    “什么?”苏七七惊讶了。

    第50

    章

    往后余生,我便只守着你一人

    “我母亲是西离国皇室中人,你知道的西离是女权国家,女人可以有几个夫君。如今暗影阁主阁虽在大夏西疆,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大夏国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的思想。玄影便是我的夫君之一。”

    苏七七听了,惊讶地问:“之一?你有几个夫慕白笑着点头道:“是,我有三个夫君。当然,我并不是滥情之人。”慕白神秘一笑,又说:“我觉得三个人伺候我刚好。要不你跟我回暗影阁,我也给你招两个夫苏七七赶紧摆手道:“别别。我可无福消受!”

    慕白顿了顿,问道:“可是你那夫君,后院女人多,让你受委屈了?”

    苏七七思索片刻,说道:“现在倒还没有什么问题,可前几日皇上给他赐了两个美人,他带回了府。你说我在大夏国长大,身边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就连我的父兄都有妾室、通房,为什么我自己夫君有了其他女人,我心里却难以接受呢?”

    “哎,这不是你的错。”慕白说道,“这是人性使然,哪个女子希望自己夫君身边有别的女人?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看似贤惠大度,可谁又知道她们不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自己默默忍受着委屈。大夏国和西离国不管是男权还是女权,其实都有违人性。男人不希望自己女人被别的男人触碰,女人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触碰,这是人性。”

    苏七七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找了三个夫君呢?”

    慕白淡淡一笑着说:“对自己有利的事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以为那些男人不知道自己夫人委屈?我的男人他们知道我有别的男人,还愿意跟着我,我可没强迫他们。再说,一个男人确实有点不够用。”苏慕白笑得意味深长。

    苏七七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你……”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君时修一个人,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你厉害,我无话可说。”

    “要我说,你自己富可敌国,要是接受不了你的男人有别的女人,干脆和离了便是。找个干净听话的,多自在。要是这个不听话了,再换一个。你知道吗,脏了的男人就像掉在粪坑里的月事带,得忍着多大的恶心才能捡出来洗洗再用。”

    苏七七眼睛一亮,说道:“你这形容虽粗俗,可我怎么就这么认同呢?但要做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没事,只要你想,我给你撑腰。他君时修虽是首辅,可我举暗阁之力护着你和你的家人,他也伤不了你。”慕白拍着胸脯说道。

    “谢谢你,慕白,这事我再考虑考虑。”苏七七感激地说道。

    “然而,慕白,我且说一句,你不可生气。”苏苏收住面上笑容严肃道。

    “咱们姐妹间,自是不必见外。”慕白洒脱地应道。

    “你既然把男女之事看得如此通透,可男女之情,终究讲究两厢情愿。哪怕你后续的相公们不在乎你身边有其他人,可你那原配相公,他真能无怨无尤吗?”苏七七双眸紧盯着慕白。

    慕白有些心虚,缓声道:“此事我也曾问过他,他说…他说,只要我欢喜,他并无异议。”

    “慕白,你这般玲珑剔透之人,怎会听不出其中深意?他这般言语,实则是将委屈无奈暗自咽下,哪里是真的毫无芥蒂?说句直白的,你又何尝不是如自己所言,揣着明白,却佯装糊涂呢?”

    慕白被苏七七这番话说得双颊泛红,轻咳一声,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承认便是。”

    苏七七见此,也未再步步紧逼。毕竟这是他人的私密之事,她无权过多干涉。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她以自身心境推己及人,唯恐慕白在无意中伤了那位深情待她之人的心,这才一时情切,出言相劝。

    待苏七七离去,慕白缓缓步入后院厢房,脚步轻移,直至伫立在玄影面前。她妙目紧紧锁住玄影,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亟待诉说。玄影见状,不禁面露诧异之色,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语罢,便欲抬步向慕白走近。

    “别,站着别动。”慕白朱唇轻启,声音略带一丝颤抖。玄影微微一怔,旋即依言止住了脚步,静静地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关切与疑惑。

    “玄影,你便与我说实话吧。”慕白贝齿轻咬下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可愿我身边有他人相伴?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如此吗?”言罢,她的目光愈发执着,仿佛要从玄影的眼中探寻出最深处的答案。

    玄影身形一僵,刹那间,四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唯有微风拂过,带起衣袂的轻微飘动之声,似在低吟着这片刻的静谧与凝重。

    “看着我的眼睛,将你心中所想如实道来。”慕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坚定而炽热,“只要你说介意,往后余生,我便只守着你一人。”

    玄影心中猛地一颤,抬眸痴痴地望向慕白,眼中的深情似要溢满而出。良久,他双唇轻启,清晰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介意。”

    “那当初我问你时,你为何不说?”慕白眼中闪过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与感动。

    “我只想你高兴。”

    “你这个傻子……”话音未落,泪水已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宛如断线的珍珠。

    玄影心尖猛地一痛,忙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吻了上去。这一吻,似要将过往的隐忍与深情,都融入这温柔的触碰之中,诉说着那缠绵悱恻的眷恋与深情。

    慕白心内满是懊悔之意,犹如细密的针深深刺入心房。那爱她至深之人,默默咽下酸涩委屈,毫无怨言,而她往昔竟如何能做到视若无睹,一味沉溺于自己的欢愉之中?

    玄影这般优秀出众,风姿绰约,若有心寻那愿与他一心一意的女子,又怎会寻觅不得?就像这大夏国之中,男子若真心珍爱自己的夫人,怎会出现妻妾成群的景象出现?真心爱一人,便是满心满眼唯有她的存在,是朝朝暮暮的眷恋,是岁岁年年的坚守,绝非三心二意的辜负与伤害。

    而她,差一点就丢失了这般珍贵的爱意,险些让真心错付,沦为薄情之人。

    第51

    章

    赌气

    是夜,君时修难得回府早了些。待他回至府邸时,苏七七也已然沐浴完毕,正慵懒地靠于床榻之上翻阅画本子。

    君时修沐浴出来,手中握着一方巾布,缓缓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苏七七抬眸轻瞟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回画本子上,既未像往日那般起身相迎帮他绞发,也未言语。

    君时修自行收拾整齐后,便上了床榻。

    “夫人,这画本子就那么好看?”君时修轻声问道。

    “嗯,是挺好看的。”苏七七目不斜视,随口应道,手中仍执着那画本子。

    君时修嘴角微勾,倾身向前,拿过她手中的画本子置于一旁,柔声道:“如今你身子已然大好,是否该补偿为夫了?”言罢,便欲俯身吻去。

    苏七七心中抗拒,伸手将人一把推开,神色略显慌张,嗫嚅道:“那个……我月事来了,不方便。要不…”她本想接着说“要不你去找你的美人吧”,可一想到慕白说的掉进粪坑的月事带,便觉恶心。他自己还没去,自己若赌气将他推进粪坑,到头来恶心的还是自己,便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要不什么?”君时修追问。

    “没,没什么,只是我不太舒服,先睡了。”苏七七匆匆转身,往床榻内侧躺了躺,侧身拉过被子盖好,只留给他一个略显孤寂的背影。

    君时修眸光微微一暗,却也并未再言语,只是静静地躺在一旁,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他心里清楚,苏七七今日并非月事之期,她的月事向来规律准时,这般推脱不让他亲近,难道是因为…?只是他并未戳破这层窗户纸,也不再强求于她。

    此后一连数日,君时修未曾再要行夫妻之事。二人表面上一如往昔地过着日子,然而彼此心中都明白,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转瞬之间,已临近除夕佳节。苏七七忙着筹备年礼,送往苏家、云家以及几家交情深厚的府邸,其中自然也包括周欣宁处。

    因君时修身为内阁第一人,位高权重,临近年关,前来给他送年礼的人自是络绎不绝。或许是知晓君时修平日里大多在宫中忙碌,因而这些人大多派遣自家夫人前来送礼。

    苏七七对此应对有方,她将所收年礼一一登记在册,随后精心安排了与所收礼物价值相当的回礼,再派管家依次给送回去,既不失礼于人,也维持了往来的体面与周全,把人情世故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幸府中有二嫂元氏中持中馈,打理各项杂务,但苏七七身为当朝首辅之妻,要操心应酬的事也不少。

    东院这边,自有主院安排的份例年货。但苏七七因心中落寂,一心想要将这个新年过得格外热闹喜庆。

    于是,她差人前往外面又多买了些过年用的物品,像寓意吉祥的春联、福字、年画,以及装饰庭院的红灯笼、彩色绸缎等等,把整个东院布置的格外喜庆。

    整个东院的下人也都被这喜庆的氛围感染,各个喜气洋洋。苏七七特意吩咐为每人准备了两件厚实暖和的新衣,还提前发放了一份丰厚的赏钱,下人们的干劲儿十足。忙着清扫庭院中的积雪,将府内府外收拾得干净整洁,又精心归置各类年货。

    东院的小厨房更是整日炉火不熄,源源不断地烹制出各式各样的美味吃食。有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寓意着新旧交替、福运将至;有香气扑鼻、肉质鲜嫩的红烧肘子,象征着富足美满;还有酥脆可口、甜而不腻的糖饼,预示着生活甜蜜幸福;以及寓意年年有余的清蒸鲈鱼,寄托着对来年的美好期许;更有各种精美的糕点、蜜饯,以及用红枣、桂圆、莲子炖煮的甜汤…

    苏七七静立于庭院之中,一袭枣红色的斗篷裹身,那鲜艳而醇厚的色彩恰似冬日里燃烧的炽热火焰,为这冰寒的时节添了几分暖意与明媚。斗篷之上的毛领蓬松柔软,仿若簇拥着的洁白云朵,轻柔地环护着她的脖颈,隔绝了外界凛冽的朔风。

    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精巧的暖炉,炉中炭火微红,隐隐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温热气息,似是在默默守护着主人那一方小小的温暖天地。然而,尽管周身被这些外物簇拥着,她的眼眸深处却隐隐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落寞。

    抬眼望去,院子里满满当当皆是为新年忙碌筹备的身影,下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回荡,那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质朴的光芒,整个庭院热闹非凡,洋溢着浓郁的年味儿。

    苏七七努力地扬起嘴角,绽出一抹微笑,试图融入这欢快的氛围之中。可那笑容却如风中残花,隐隐透着几分无力与苦涩。在她的心底深处,仿佛有一块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之地,任这周遭的热闹如何翻涌,都无法将其填满。

    大年三十,宫中依例设下宫宴。苏七七身为首辅夫人且有一品诰命在身,自是要进宫赴宴。

    君时修因一早便入宫去了,苏七七便携着君清悠一道前往,又念及二老爷的官职不够二夫人没有进宫的资格,便也带上了君安宁,二夫人对此极为感激。

    也不好只落下君凌洛,便派丫鬟早早便将进宫之事告知了她,苏七七前往松鹤院向老夫人辞行时,君凌洛已然在那等候多时。

    近日家中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对大房之事避而不谈,似是要将那些阴霾都隔绝在这阖家团圆的气氛之外。

    老夫人想起君凌霄的遭遇,虽满心无奈,可好歹人还活着,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的君凌霄,乍看之下与往昔并无二致,只是愈发沉默内敛,每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甚少出门走动。

    这段日子,老夫人因操心而清瘦憔悴了许多。幸而因着过年,身边的丫鬟婆子围着她笑语盈盈,一声声吉祥话驱散了些许愁绪。老夫人的心情渐渐好转,精神也振作起来,脸上终于也有了笑模样。

    第

    52章

    宫宴

    此刻,老夫人拉着苏七七的手,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家中这些姑娘们的事,可就都指望你操持了。你若愿意,待这年节一过,我便让你二嫂将内宅之事交予你管。”

    苏七七连忙摆手,面上带着几分娇憨之色:“母亲,二嫂管理得极好,我生性懒散,母亲还是让我在咱家安心享福吧。”

    老夫人宠溺地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论理说如今老三当家,内宅之事本应由你掌管,先前是想着你刚嫁进来,便想让你先轻松两日。”

    “哼,也不知你是真懒还是假懒,竟还躲懒躲上瘾了。”老夫人虽是这般说,可那语气里却满是宠溺,苏七七也知这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笑着回应道:“母亲这是疼我,才让我多享些清闲。二嫂管家很妥当,还是让二嫂继续管着吧。”

    老夫人微微点头,又拉着苏七七的手,神色关切地说道:“你和老三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也该考虑要个孩子了。你且放宽心,和老三好好努力,给母亲生个大胖孙子。这管家的事,往后再说,只要你哪天想管了,随时跟母亲言语一声便是。”

    苏七七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道:“谢母亲,我记下了。”

    带着君凌落从松鹤院出来,君安宁和君清悠早已在正院等候。苏七七带着她们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朝着宫中缓缓而去。

    宽敞奢华的马车之内,暖炉中的炭火正旺,烘得车内暖意融融。苏七七与君清悠并肩而坐,对面则是君凌落和君安宁。

    君清悠这些时日因得了苏七七和君时修的承诺,心情开朗不少。君安宁此番是头一遭进宫,稚嫩的脸庞上难掩紧张与兴奋交织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眼神中透着新奇与不安。苏七七和君清悠见状,一路上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她,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反观君凌落,相较于往日的活泼,今日显得格外沉默寡言。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容上,虽佯装镇定自若,可偶尔望向苏七七的眼神中,却会不自觉地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苏七七向来自觉敏锐,君凌落的异样又怎会逃过她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微微勾了勾唇角,心中暗自思量:这君凌落近些日子频繁偷溜出府,行踪诡秘,想必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料想是将君凌霄和田氏之事归咎于自己头上了。也罢,且等过完这新年,定要派人好好查查这丫头究竟在偷偷摸摸地搞些什么名堂,看这架势,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无疑了。

    马车缓缓在东华门外停稳,苏七七等人依次下了车,寒风扑面而来,如冰刀般割人肌肤。抬眼望去,熙熙攘攘的官家夫和小姐已排了很长的队。还有马阵陆续过来,主人下了车,小斯便将马车赶至东华门左右两侧的空旷处。

    苏七七刚走两步,周欣宁便迎了过来。这些日子,为着过年的诸般琐事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竟一直未曾谋面,就连互送的年礼也是由府中的管家代劳。

    “这么冷的天,你怎地不先进去?”苏七七微微蹙起眉头,眼中却满是关切。

    周欣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我自然是要等你一起的。”

    像他们这般身份的朝臣家眷,自是拥有优先进宫的特权。门口的小太监见状,急忙快步上前,恭敬地弯腰行礼,随后引领着他们往宫内走去,君清悠、君安宁和君凌落也紧随其后,小太监自是不敢有任何异议。

    一行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穿过曲折的宫道和回廊,七拐八绕后来到了皇上举办宴会的太和殿。此时,殿内已是热闹非凡,众多官员家眷早已到场,粗略一望,人数怕是不下百人。

    苏七七等人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寻到了自家的座位,把几人安置妥当,又把周欣宁送到老瑞王妃身边,应家只有周欣宁一个女眷,便和去年一样与母家同坐。

    苏七七便拜见云氏以及云家的舅母和表姐等人。云氏见了苏七七,眼中满是慈爱与欢喜,拉着她的手寒暄了好一会儿,众人互相问候,笑语盈盈,一时间,这宫宴尚未正式开始,便已洋溢着浓浓的温情与热闹。

    殿内华烛高照,亮如白昼,男女分席而坐,中间一座精美的屏风格挡着,既保证了礼仪之规,又增添了几分典雅庄重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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