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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哪像冯睿达,偏好行险刺激。

    段晓棠想起当初李君璞曾说,冯睿达绝不会加入右武卫。

    现在看来,他的确不适合。

    右武卫的将官浪是浪,但没浪到他这份上。

    此时,段晓棠其他几位小伙伴,也另有发展。

    杜乔站在修葺一新的太平县城门外翘首以盼,这里只是绛州内一小县,城门出入的多是步行的平民,连牛车骡车都少,更何况成规模的马队。

    杜乔站在避风处,询问高良平,“算算脚程,你家公子该到了!”

    高良平被打发来提前来报信,同样伸长脖子往前看,心中忧虑孙无咎一行人的安危。

    三州之地不太平,右武卫北上,可没有扫荡到太平县来。

    只是孙无咎一行人皆是青壮,一般的土匪绝不可能不长眼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恰在此时,远处一队骑土远行而来,过往的行人纷纷避让。

    杜乔看为首几人要么裹披风,要么戴斗笠,面容看不大真切,转头问高良平,“是你家公子吗?”

    高良平连连点头,“是,是他们。”可算放下心来了。

    孙无咎骑马行到近前,翻身下马,解下兜帽,笑道:“长林!”

    杜乔赶忙上前,将人揽到一旁的车架上,“在路上跑了这么些日子,快上车歇会。”

    孙无咎往昔自诩弓马娴熟,真正日行数百里,才知晓其中的辛苦。

    这会也不嫌弃杜乔的车架简陋,赶忙爬上去靠在车壁上休息,不顾形象,撒开两条腿放松。

    车壁由普通的木板拼接而成,未经精细打磨,保留着木材的天然纹理和色泽,略显粗糙却散发着质朴的气息。好在拼接严丝合缝,还算稳固。

    杜乔落后一步,吩咐杜墨送孙家护卫去预定的客舍休息。杜乔只在县衙占了一个偏院,安置不了这么多人。

    将事情吩咐妥当后,杜乔这才上车,小心绕过孙无咎的地盘。

    孙无咎嘴上没放过,“你怎么只有一辆驴车了?”

    在长安好歹还有几匹马,为官一任,日子居然越过越差。

    杜乔也不遮掩,“我有马,只是这车架买小了,只能套在驴身上。”

    孙无咎情不自禁地笑出来,“你也有看错眼的时候。”

    杜乔叹息一声,“不过附近州县的大部分马匹,都被搜罗起来,送去并州了。”

    想起孙无咎的队伍里只有一辆马车,只放得下的简单的行囊,估计只是搭载食水和换洗衣物。问道:“你的行李呢?”

    孙无咎歪着头道:“托给白家大哥了,过不了几日他也要从长安出发。”

    白旻那一路携带辎重,再给他拉几车行李压根不算事。

    杜乔打听细节,“你哪日出发,在路上如何?”

    车厢内没有炭盆,孙无咎吐出一口白气,“初五出发,小女洗三之后。”

    身体微微前倾,兴奋道:“我有女儿了,乳名蟠儿,出生时六斤七两。”

    杜乔拱手道:“恭喜恭喜。”

    孙无咎哪壶开了提哪壶,“你的终身大事何时定下来?”

    杜乔直言不讳,“寸功未建,日后再说。”

    孙无咎闻言,嘴角只剩玩味的笑容。掀开车窗,看着城中景象。比不得长安繁华,但在正月间,勉强算得上安宁。

    孙无咎问道:“太平县现在有多少户口?”

    杜乔叹息道:“不足三千户,比民乱之前整整少了一半。”

    太平县原本是个中县,如今滑落得连个下县都不如。

    孙无咎心中一紧,缓缓放下车窗,“生民艰难。”

    转而问道:“为北征准备的粮草辎重,是否充足?”

    第

    1490章

    红薯糖水

    杜乔说起半副官面话,沉重道:“此乃国战,本该出人出力。”

    若并州大营失守,突厥铁骑南下,沿途州郡将如何自处?只怕更为不堪。

    “朝廷免了三年赋税,勒一勒裤腰带,县中大户再多掏一些,勉强能够凑齐吧!”

    太平县还算幸运,去年杜乔强行禁酒,让县中百姓种植了一部分红薯,多少补充了些许口粮。如此,即便朝廷有所征调,也不至于让百姓们饿肚子。

    三州勉强从破碎的边缘拉回来,本该休养生息,摊派之事无异于雪上加霜。

    其他县的情况不好,杜乔也顾不得了。只知道酒还得禁,红薯还得继续种下去,这是关乎百姓生计的大事。

    太平县城本就不大,说话间就到了县衙门口。

    杜乔拉着孙无咎进门,恰好遇上穿戴一新出门赴宴的县令宫天瑞,就是当初宗智渊大开方便之门,指派来的人形图章。

    宫天瑞知晓杜乔有友人前来探望,为此特意推了今日的宴饮,好奇道:“长林,这位可是你的朋友?”虽有些风尘仆仆,形容气度却非凡。

    杜乔并不讳言,“禀县尊,这是我在长安结识的友人孙二郎,他远行并州,途中特来探望我。”

    宫天瑞好奇道:“去并州?”还是正月出行?

    孙无咎大大方方地来,杜乔也不遮掩他的身世背景。

    别看孙家狗屁倒灶的事一大堆,孙无咎这一支没落。但说起来,父祖皆是高官显贵,家族更是朱紫辈出。

    哪怕称不上大吴一等一的门阀,至少也算二流,还是隔壁大山头白家的姻亲。

    落到太平县这个小地方,自然是顶天的人物。

    宫天瑞的语气立刻客气不少,“原来是孙二郎君。”

    杜乔为了招待这位友人,推了城中大户的宴饮,值得!

    杜乔将宫天瑞拉到一旁,嘱咐他在席面上,多鼓动大户们捐献粮草,于他们九牛一毛,不至于伤筋动骨,还能得个美名。余下的小民就能喘口气。

    宫天瑞连连点头,“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大半年来,杜乔实际主政太平县,宫天瑞只管看书以及和县中大户打交道,工作轻松得很,两人配合默契,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孙无咎站在一旁,看着杜乔与上司相处得如此融洽,不至于闹到当初李君璞要死要活的局面。

    杜乔将人带进自已住的院子,孙无咎环顾四周,见院角有一块菜地,不由得打趣道:“你还种菜?”

    依杜乔的性子,也不像能侍弄的花草。3702

    杜乔简单道:“活动活动筋骨。”顺便试种红薯。

    孙无咎笑道:“你的菜种得和晓棠有一拼,心里没数吗?”

    杜乔坚持,“我比她强多了。”

    不光能发芽,还能长,只是长得蔫了些。

    伺候的仆役送来热水,孙无咎洗漱过后,才算真正的活过来。屋中生了火盆,温度回升,不由得解开袍服上的纽襻。

    孙无咎从亲随手中的接过一个小包袱,塞到杜乔怀里,“这是你家里人捎带给你的。”

    言罢,拍了拍杜乔的肩膀,示意他打开看看。

    包袱不大,加起来不过巴掌大小。孙无咎自已都没带上多少行李,杜家自然不会委托他捎带冬衣之类的大件。

    杜乔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只见里头有两封信和一个荷包。从荷包的轮廓中,隐约猜到里头大概是什么——金豆子!

    但他的注意力更在两封薄薄的信件上,家书抵万金。

    杜乔顾不得好友在侧,立刻拆信起来。读信的间隙,仆役陆续将县衙厨房准备的席面送上来。

    孙无咎早已饥肠辘辘,有一瞬间埋怨杜乔光知道带辆破破烂烂的驴车来接人,怎么没体贴地想到他还缺块饼呢。

    席上就两个人,孙无咎也不讲究太多,打个招呼,“我先吃了!”

    杜乔头也不抬,“嗯,吃吧!我很快就看完了。”

    孙无咎也不客气,左手抓起一个烧饼,右手拿筷子夹起一筷子油粉饭,左右开弓一起往嘴里塞。

    杜乔再抬起头,见他这么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可见在路上遭罪不少。

    抬手从壶中倒出一杯金黄色的饮子,递到孙无咎旁边,“太平县初经战乱,粮食紧张,故而禁酒。你尝尝这蜜梨膏水,味道还不错。”

    孙无咎抬手灌进嘴里化食,“没事,我都一年多没碰酒了。”

    杜乔将信纸塞进信封,闻言动作不由得一窒,“你,你该不会……”

    白家为何向道,真相在杜乔离开长安后才挑破,但大半年时间,也该传到绛州这犄角旮旯了。

    孙无咎摇头道:“我是真养生。”至于具体内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余光瞟见包袱里还有一封信未曾开封,扬扬下巴,打趣道:“这还有一封没开封的信呢,你不看看吗?”

    杜乔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与孙无咎目光对视。“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先吃完饭再说。”

    孙无咎自小在长安权贵场中混大,论起虚张声势做戏的本事,比杜乔只高不低。

    杜乔很快败下阵来,“你先吃饭,我看信。”说完拆开赵璎珞的信件。

    孙无咎则全心全意和满桌的食物奋斗,左手放了一碗红薯糖水,做法简单至极,只需将红薯削皮切块加水煮熟,借助它本身的甜味便连糖都不用放。

    味道清甜,是如今太平县内最风行的吃法。和四野庄的猪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上至豪门富户,下至穷街陋巷皆可食,若是上席面,在顶端点缀两颗枸杞,便是体面了。

    杜乔重复动作,将信纸塞进信封,就见孙无咎将一整碗红薯糖水吃完了。

    孙无咎隐约吃着味道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吃过。

    杜乔见他吃红薯全无异常,就晓得他不知道其中的紧要。

    转移话题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孙无咎早有打算,“今晚在你这儿歇一晚,明日疾驰并州。若跑得快,我应该能在并州城过上元节。”

    杜乔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并州现在的局势如何?”

    孙无咎毫不遮掩道:“牛鬼蛇神暂且被压下去了,全力预备北征。”

    他吃饱喝足劲头回来了,直接问正吃油粉饭的杜乔,单刀直入,“二郎的提议,你考虑得怎样?”

    杜乔爽快道:“我早就答应了,你在路上消息可能滞后了。”

    段晓棠在右武卫发展虽好,但南衙只涉军务,没有杜乔的发展空间。

    第

    1491章

    禁酒之策

    尽管并非孙无咎亲自游说的结果,但好友摇身一变成为合作伙伴,从此并肩作战,共同进退,这份默契与满足,足以让人心生欢喜。

    主动道:“绛州方面需要我帮你疏通吗?”

    杜乔的背景没李君璞硬实,想走就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杜乔早有准备,淡然一笑,“负责此事的齐司马原是右屯卫外放的将官,我与他有几分交情,上元节去州城拜访一圈便是。”

    孙无咎微微点头,猜这是段晓棠给杜乔搭的关系。

    实际上杜乔不光和顶头上司关系好,与刺史、州司马等上层官员也相处得颇为融洽。

    大半年来,是骡子是马早就分清楚了。杜乔实在能干,将太平县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至少是一副能过日子的模样。在战后百废待兴的背景下,尤为难能可贵。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强硬的禁酒政策,惹恼了一部分大户,但些许小节,没人会和能破家的县官对着干。

    直到红薯丰收,那些闲言碎语才逐渐平息。

    因为种种原因,红薯的产量并未达到祝明月等人所期望的水平,但即便如此,也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虽然至今没人酿出传说中的地瓜烧,但这一点已经不再重要。

    甚至不少大户,特意通过河东的渠道,购上数坛从长安远道而来的美酒,现身说法,这是一种实打实的酒材。

    酿不出美酒,是太平县的人本事不到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场发愿,誓要酿出地瓜烧。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没宣扬满世界都是,连“祥瑞”之名都没传出去。

    担忧的无非是,朝廷让他们按照红薯的产量缴纳赋税,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孙无咎举起蜜梨膏水同杜乔碰杯,笑道:“看来我这一趟是白来了。”

    杜乔也笑了起来:“不白来,不白来。我如今对并州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别看绛州与并州离得近,但第一手的消息只流传在州官和本地大族手中,传到县官耳朵里,不知荒腔走板到何种地步。

    杜乔还没有远在千里外长安的孙无咎耳目灵敏!

    孙无咎慢条斯理道:“我不知你听到的是什么消息,但从皇上将白家大哥发去并州就知道,那地不太平,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

    谁能想到,大吴地界上,名列前茅的坚城,在眼皮底下被人挖穿城墙了呢!

    杜乔听了这段掏心掏肺话,玩笑道:“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去了。”

    孙无咎正色道:“君子重信守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能知难而退呢!”

    杜乔半真半假道:“我的头可没有你们硬实。”

    孙无咎豪情万丈道:“此战有我有你,有二郎、晓棠、玄玉、仲行……即便是突厥王庭的龙潭虎穴,我们也未必不能闯一闯。”

    杜乔的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蜜梨膏水,席上无酒,但有人已经醉了。

    吹牛的话可以随便说,但两人都是务实之人,直接在桌上交流起对并州诸事的看法。

    这顿饭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好在还有一个羊肉锅子添炭火后坚守到最后,冒出一丝热气。

    两人离席后坐在廊下继续交谈,杜墨奉上两盏消渴的茶水。

    只看这炒茶,孙无咎就知,杜乔和祝明月等人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孙无咎说起白湛的笑话,“初到并州得意忘形,当着晓棠的面说他请仲行到并州大营任职,结果孙三就坐在晓棠背后,两个人差点当场打起来。”

    杜乔笃定道:“打不起来。”

    他在行营时和孙安丰打过交道,有几分文才,但论武力,据说比六罴还差点。

    依白湛的品性,不至于和孙安丰动手。

    杜乔反问道:“仲行如今也在并州?”

    孙无咎笑道:“在并州,却不在并州大营,进了南衙右武卫,被人截胡了!”

    “孙三得了信,立刻通知荣国公。白家和南衙的信使离开葛家庄的时候,恰逢荣国公的信使从江南飞骑而至。”

    杜乔自动补全后半截故事,“力劝仲行择南衙。”

    这是个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更何况其中还掺杂着四大营的恩怨。

    孙无咎默认了,“你猜这次除了仲行,还有谁一起来了?”

    杜乔脑海中电光火闪冒出一个名字,但他是个谨慎之人,哪怕四下都是心腹之人,但言出于口就有泄露的可能。

    话到了嘴边,变成一个代称,“他表弟?”

    孙无咎轻轻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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