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范成明信心十足,“你就等着吧!”连人都会吓着,遑论缺少灵智的牲畜。
范成明致力于开发爆米花炉的多种功用,出了灵堂,和薛留说道:“道门不是有雷法么,日后办法事的时候用得上。”
薛留尴尬不已,“这就不必了吧!”
想一个体面的拒绝理由,“我学艺不深,不到能用雷法的程度。”
范成明犹不放弃,“那你介绍几个会用的?”必须要预备人配合他表演装神弄鬼。
第
1335章
遣使拜祭
薛留推拒道:“这就不知了!”
范成明质问道:“你的师父、师兄呢?”
薛留不擅长“卖人”,不尴不尬的解释,“我不知道。”
范成明嘱咐道:“那你留心一二。”
薛留垂下头,无助地“嗯”一声。
社死也是死!
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是一个问题。
第二日本该在家中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的白隽忽然传信给吴越,有要事相商。
终究还是地位稍低,没那么苟的白隽冒着“危险”上门。
白家的队伍同时有三辆同规格的马车,想来是学秦始皇误中副车的典故。
入府下车后,众人见白隽的穿着暗暗一惊。
白隽披着一件素青麒麟呢子披风,段晓棠言语中归属白湛那一件。
吴越微微眯眼,是有点眼熟。
混淆视听?
不,白隽是表明和元家对着干的决心。
昨日一些元家亲故,认出刺客首级,的确曾是元昊庆的亲随,但近几年鲜少出现在身边。
若是其他人下手,白隽或许会慢慢周旋,但换做元家,绝不会后退。
没亲手掘了元家祖坟,都是白隽心慈手软。
好在多年稳重刻进骨子里,白隽还是稳了一手,白家亲随都穿浅蓝色的衣裳。
吴越客气地将白隽请入座中,“国公辛苦了!”
白隽开门见山,“今早收到边关军寨急报,有突厥人叩关,言是千金公主遣使拜祭。”
寻常时候,侄孙女拜祭自家德高望重的老叔祖,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但吴含生是和亲公主,两国交战、冰天雪地路途遥远,她的行动未必便利。
也就是说,这位使节大概率不是吴含生派出的。
吴越沉吟片刻,“试探虚实。”
白隽点头附和,“我想也是如此。”
无论是突厥人的试探、还是一国公主的使节,都该慎重以待。
吴越派护卫将城中几位大佬请来,冯睿晋出外公干,不在其列。
就算在并州城中,也和他不相干。除了充门面,没其他用处。
吴岫和陈景同皆是一脸木然。
短短一夜吴岫明显见老,有气无力道:“千金如今处境艰难,必然不是她派出的。”
陈景同则不然,“既然打公主的旗号,若是不见,岂不是自坠威势。”
关键一行人,用的不是突厥人的名号,而是和亲公主的名义。
能被边关军寨上报,势必随身携带吴含生的信物。
一行人商量来商量去,白隽拍板,“那就放他们进来,乘坐马车,遮蔽耳目,拜祭后即刻离去。”
冬日雪茫茫,本就查探不出什么,但还是谨慎为要。
吴越轻轻点头,“灵堂已撤,还需麻烦王叔和陈尚书指点一二拜祭的礼仪。”
两人如今都是光杆司令,陈景同还是空降兵,经验平平。
短时间内,三司不可能把两处的官吏放出来打下手。
吴岫瞟一眼手足无措的陈景同,主动接下担子,问道:“七郎,照内藩还是外藩的规格来?”
毕竟要折腾的,是吴岭的棺材板,该询问孝子的意见。
吴越斩钉截铁道:“内藩。”
正事商议过,吴越最后留住白隽,缓缓说道:“想麻烦令妹一事……”
边关军寨进一步消息传来,使团中有不少汉人。
两地相近,但气候环境、饮食习惯截然不同,汉人亦或突厥人一目了然。
三日后,数辆密闭马车在并州大营兵马护送下缓缓驶入城中,停靠在王府二门处。
范成达站在门前接引,见为首者一身宫娥打扮,心中稍定。
检查过信物、文书,淡淡道:“随我来吧!”
身后军土持刀上前,将其他人,无论是汉人护卫还是突厥武土,通通拦下。
一入停灵处,宫娥立刻伏地顿首,冰凉的地面好似他们前一阵冰凉的内心。
吴越一身素服站在为首处,侧头看向陈锋,后者微微点头,暗示是上次吴含生派来的人。
使团真假难辨,但使节是真的。
祭拜完成,宫娥复又站立起来,双目微红,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派恭谨模样。
吴越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娥垂首,“奴婢王金娥。”
吴越轻声道:“抬起头说话。”
王金娥顺从地抬起头,一张算不得美丽的脸,容色平平,草原的风霜让她的皮肤粗糙,脸颊处微微泛红。并非展现气血的红晕,而是冻疮。
吴越努力让语气中带上淡淡的温情,“千金可好?”
王金娥竭力控制住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双目越发泛红。
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自出兵以来,公主便遭禁足,直到先烈王大胜的消息传来,日子才好转。”其中受过的委屈磋磨一笔带过。
两国交战,败军而返。吴含生作为敌国公主,待遇不降反升,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王金娥再度跪下,声泪俱下道:“此行公主交代奴婢,转告王爷,切勿以她为念。”
陈景同喉头一哽,不忍心地偏过头去,这就是和亲公主的自觉么。
吴越微微扬起头,止住汹涌而来的情绪,“她是孤王的侄女,怎能不念呢!”
轻轻叹道:“她孤身在草原,思乡难耐,准备了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你随本王去后堂取来!”
王金娥轻轻起身,“奴婢遵命!”
吴越于后堂上首位置坐下,两侧是随行护卫的南衙心腹将官。
王金娥立于堂中,收敛情绪,不卑不亢道:“先烈王薨逝消息传来,公主悲恸不已,面南而哭,不思饮食数日。”
吴岭离世,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吴越和吴含生,稍有不慎,性命成危。
吴越安慰道:“还请公主节哀,日子总要朝前看。”
王金娥缓缓道出此行的目的,“奴婢出发时阻卜可汗已昏迷数日不醒,诸王子齐聚王庭。”
坚毅的面容说出更冷酷的话语,“此刻怕是回归长生天了!”
突厥可汗理论上与大吴皇帝地位齐平,但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驾崩”、“宾天”之语。
于是王金娥换了一个带有突厥特色的词汇。
范成达止住脑袋往北转的冲动,消息若提前三两月,天气不曾寒冷,他只怕立刻趁突厥内乱提兵北上了。
冰雪,给了突厥喘息之机。
第
1336章
草原内幕
时间宝贵,王金娥直奔主题,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元昊庆通敌叛国遁入草原后,投到呼图帐下。”
突厥王庭没有高墙深院的遮挡,吴含生包括她的陪嫁人等解禁后,无意间在王庭发现一个行止风度非凡的男人。
汉人与突厥人,在大多数时候,仅凭一眼便能分辨。而汉人之中,不同阶层之间的差异更是显而易见。
理论上,除非使节亲至,否则王庭中不可能出现如此风度的高门贵子。
吴含生和亲路上不曾会见过的外臣,但她身边的内监确认此人就是元昊庆。
敌人和内奸相比,后者更令人可恨。
可惜她在王庭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就是吴含生派人冒险拜祭要传递的第二条消息。
后堂之内,众人神情凝重,明年呼图部会得到超规格的“招待”。
王金娥的声音再次响起,转达吴含生的意志,“公主言说,若继位者非呼图,她会伺机以殉葬的名义解决金辉可敦。”
突厥乃是多妻制,金辉可敦是呼图的生母,在突厥王庭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吴含生的封号则是瀚海,瀚海可敦。
假若吴岭上次有余力剿灭入侵的三支突厥军队,再一举打穿半个草原。
那么如今的吴含生,或许已经是突厥王庭中唯一的可敦。
呼图若不能上位,其他人势必会剪除他在后宫中的势力,吴含生只需暗中推波助澜,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并非争风吃醋的私怨,而是关乎国家利益的重大斗争。
若继任可汗是呼图,吴含生只能委曲求全,以待来日。
吴越劝道:“转告公主,切勿操之过急,一切以保全自身为要。”
王金娥躬身道:“奴婢自当劝诫公主。”
吴越问道:“千金有看好的人吗?”
在寻常人家,女婿的死讯尚未正式传开,娘家和女儿就忙着相看下家,多少有些不做人。
但吴越眼下所问,就是想让吴含生“做人”,至少选个她能接受的。
王金娥低头思索,暗道果然是河间王府这一脉将他们当个人。
深思熟虑后,道出了吴含生心中隐秘的期待,“罗布小可汗,他是阻卜、呼图的异母幼弟,志在经略西域,与大吴交好。”
“此次出行,亦有他助力。”
若能如愿,从此后突厥可汗狂殴西域,大吴皇帝死磕高句丽,吴含生的忧虑将大大减少。
吴越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出罗布的资料。
突厥可汗、特勤一大堆,罗布先前名声不显,一是如王金娥所言,他的重心在西域,与阻卜等人方略相悖,不受重视。
二来恐怕实力不强,此次约是南下失利,此消彼长,才让实力保存完整的罗布在王庭话语权上升。
吴越沉声问道:“罗布的部族有多少人口?”
王金娥早已探明底细,“三万有余。”
吴越闻言微微皱眉,三万部众在西域能过得滋润,但能抽出多少兵马,够镇压整座王庭吗?
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可有其他备选之人?”
王金娥一时忘了礼数,急道:“骨禄、昆都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呼图,否则金辉可敦绝不会放过公主。”
草原上虽不讲究孝道大过天那一套,但生母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两人的恩怨纠葛,吴越无意探究。
吴含生谋划让金辉可敦殉葬,又如何能奢求对方一朝得势会放过她呢。
哪怕碍于和亲公主的特殊地位,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吴越默默地给出了自已的承诺,“呼图屡次侵扰边境,收留叛国罪人,若将来战场相遇,本王必不会放过他。”
这只是一个含糊的答复,若天意不美,让几路大军错过呼图部,亦或作战失败。
那就是天不佑吴越,也不佑吴含生。
即使如此,王金娥亦是感激涕零,伏地叩首道:“谢王爷怜惜公主。”
吴越叹道:“我与千金,既是同宗,亦是同舟。”
轻轻摆手,陈彦方同人抬上来几个箱子,另奉上一个小匣子。
吴越缓缓说道:“这些都是我寻人打听来,并州城里小娘子喜欢的玩意,带回去让千金解个闷。”
接着介绍起匣子里的东西,“突厥有殉葬恶俗,余者亲属需行剺面之礼以示哀悼。不知如今是否施行,但有个预备更好。这是太医署的珍药,若非刻骨之伤,不会留疤。”
女孩子哪有不珍爱的容貌的,说的功利些,吴含生的美貌是她在突厥王庭立足的重要资本。
王金娥低头道:“谢王爷垂爱。”
一行人离开后堂,范成达率领几位将官护送箱子出去。
留在灵前的几人当着吴岭的棺材板扯闲篇似乎不大尊重,只能打起眉眼官司,猜测吴越和王金娥在后堂说些什么。
吴越再度出来,轻轻抚摸吴岭的棺材板,柔润顺滑,王家十几年的油没白刷。
其他人看他的模样反而有些心惊,葬礼上通常有孝子抚棺恸哭的环节。
但吴越没有哭,就让这幅场景越发诡异。
一想到里头躺的是惯来威严吴岭,愈发叫人心里发毛。
吴越脸上扬起难以言明的笑容,“阻卜大概率归天了!”
其他人历经世事,比吴越年长得多,喜怒该不形于色。
与中原皇帝比肩的草原雄主去世,按照礼法该致哀。
此刻本能与修养相互矛盾,便成了一副欲哭又笑的尴尬神色。
阻卜非是对大吴友好的亲善人物,临终时搞一个竞争上岗战争,耗没了吴岭。
大吴这边没放爆竹庆祝,都算收敛的。
众所周知,草原王庭新旧交替通常都要经历一场血与火洗礼。
诸人只恨如今大雪封路,让他们不能冲过去好生放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