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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孰料次日一早,白宪英带着一匣金子直接杀上门,“三哥既然缺钱,为何不找妹妹?”

    她当年带着大笔嫁妆嫁进王家,并州富婆榜上名列前茅。

    白隽温言劝道:“不想你难做。”

    实际心里清楚,这笔生意只有白家能做,钱也只能白家出。

    白宪英得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叹道:“三哥日后若是有难处,找妹妹便是,我总不会推诿的。”

    白隽微微颔首,“明白。”

    白宪英得了允诺,方才离开。出门见等候在偏厅的几路军将。

    这些日子,白隽一直见缝插针见并州诸路军将。

    不求真心归附,至少双方有些了解。

    眼下诸人议论纷纷,“梁国公借钱作甚?”

    白家在并州盘踞百年,从未听过主支缺钱的传言。

    吴越对市井闲言不可置否,“梁国公缺钱?”

    光分给白秀然的私房就够不少人眼红了。

    范成明回应道:“缺的是现钱现粮。”

    让吴越这位并州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一口气拿出大量粮食和铜钱,他也拿不出来。

    在长安背靠王府才有可能。

    第

    1315章

    羊吃马事

    下午时,一则消息悄然传入许多人耳朵里。

    并州一中等家族的家主打通右武卫的后勤线,光明正大从大营里头拉出不少东西,寻相熟的人家直接发卖货物,左手进右手出,余下的全堆在城内库房中,以待有缘人。

    细说起来这位家主往昔在城中没多大名声,唯一特殊之处便是姻亲是白家旁支子弟。

    再结合白隽大肆在宗族间举债的行为……初来乍到,没有在并州的粮仓间腾挪,属实算“厚道”了。

    军队能卖的东西不多,并州大营狂野惯了,先以为右武卫“入乡随俗”,在吴越眼皮底下倒卖军资。

    结果相熟的人去验看,没有一星半点和杀伐有关的东西,全是民用之物。

    再打听才知道,是右武卫一路剿匪所获。想快些出手,委托白隽在并州城中寻找下家。

    处置缴获,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

    桑承志和几个新近交好的军将去凑一会热闹,念念有词道:“我怎么不知道河东、山西的土匪这么富!”

    云州军将洪明知指着一盒做展示用的花想容口脂,轻嗤一声,“土匪窝里有如此精致的胭脂水粉?”

    桑承志细看片刻,瞧着模样有些熟悉,有些像李君璞初到代州,送的见面礼中的一样。

    转念一想,右武卫大约是借行军之便倒买倒卖。

    难怪他们的辎重庞大,也有余钱养兵。

    这份头脑,常人所不及。代州买进卖出羊毛的“灵活”,在这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白家做的是“傻瓜”生意,每份货物加价两分倒卖出去,一出一进,大笔钱财就到手了。

    结算条件不比右武卫严苛,灵活多样,金、铜、粮食、布帛……甚至以物易物都可以。

    等做账的时候,不知会献祭几个账房的头发。

    指不定最后账面上,钱财方面还得“亏”不少。

    大头的货物,寻往日交好的货商接手,余下的放在铺子里慢慢发卖。

    烈酒、毛衣等紧俏商品,更是成为了白家各房争相抢购的对象。

    白良平捧着账本,满脸喜色地向白隽报账,“三哥,照此下去,三日内就能回本一半。”

    孰料面对如此喜人的成绩,白隽并无多少欢喜之色,只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儿女与祝明月交好,白隽知道祝明月私下为右武卫处置战利品的事。

    三天,祝明月都能让右武卫回本,剩下的全是赚的。

    白家还是地头蛇呢,三天才回本一半。

    但这也是因为他们拿货成本较高,谁叫是送货上门呢。

    白智宸和白良平不过是中人之姿,禀赋才华有限。虽有些小心思,好在都心向自已,白隽在并州行事,势必要有些自已的人手。

    烛火下,白隽面容有些晦暗,从袖中掏出几页纸张,轻轻放在桌面上,“你们看看。”

    另吩咐伺候的婢女,“掌灯,将屋里照得亮堂些。”

    十余支蜡烛同时点亮,一小片空间内恍若白昼。

    白隽挥挥手,将屋内侍候的仆从全都遣下去。

    白智宸好武不好文,见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觉头疼。

    白隽沉声道:“不管明年胜负如何,我都打算如此行事,你们先有个准备。”

    两位堂弟闻言,心知这就是往后白隽在并州的施政方针,忙不迭的阅看,却是越看越迷惘。

    白隽给的正是祝明月写的“羊吃马”攻略,如何利用羊毛等物资来削弱突厥的实力。

    父子几个私下观摩推演数次,越看越觉得有可行性。

    白智宸越看越心惊,右手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隐约摸到身上毛衣的纹路。

    恒荣祥成立后,白隽往亲戚家送年礼增加了毛衣一项。

    并州的老亲们自然收到不少,白智宸作为并州白家的主事人,更是少不了。

    现在你告诉我,凭羊毛就能把突厥玩死。

    那我以前打的仗流的血算什么!

    白良平恍然想起,白秀然和孙无忧的嫁妆生意中有一间羊毛作坊。

    曾托情让自已帮忙收购羊毛,看在亲戚面上,他确实帮了一些忙。

    当时对接的人似乎姓娄,是孙无忧娘家的管事。

    白隽也曾写信来,让他照料小辈们的“小”生意,当时以为只是疼惜女儿和儿媳。

    私下不止一次腹诽,长安的女眷手伸得太长了。

    哪知道背后隐藏着如此大的图谋!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暗道白隽果然深藏不露。

    白智宸都没发现自已结巴了,迫不及待问道:“三哥,这能成么?”

    白隽长叹一声,“已经有人在做了。”

    白良平急道:“谁?”

    难道这种决胜千里之外,复刻管仲之行的大事,白隽打算绕开自家人?

    白隽轻描淡写道:“云内县令李玄玉,羊毛作坊他也入了股。”

    白智宸手上轻轻捏着那几页薄如蝉翼的纸张,抱儿子都没这么小心地对待过。

    问道:“他知道?”

    白隽微微点头,“当然,恒荣祥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做这门生意。李玄玉才会申请到边郡任职。”

    白智宸暗道一声所图不小,恍然想起一件旧事,“上半年代州军四处搜罗羊毛。”

    他那时候不知道李君璞和自家是一伙的。

    白隽微微颔首,“他送回长安的羊毛,库房都塞不下。”

    白良平羞愧不已,从他这儿过手羊毛显然只是不值一提的边角料。现在看来真是井底之蛙见识短浅!

    白良平虽然打理族中庶务,却并非商籍,好歹是世家子弟,商事出面的都是底下的掌柜、管事。

    着实没料到,运用商业手段,居然能不战屈人之兵。

    玩死突厥不可能,但降低他们的战马存量却是可以预见的。

    失去战马的突厥人,比泥捏的老虎强不了几分。

    白智宸磨刀霍霍蓄势待发,“三哥,我们怎么做?”

    发誓明年春秋两季,草原上有一只羊身上剩羊毛,都算他的工作没到位。

    这个愿望太宏大,退一步,并州百里范围内。

    白良平跃跃欲试,“三哥,有什么能帮忙的?”

    话音一转,“如果不打仗,直接收羊毛行么?”

    白隽摇头,“这仗非打不可。”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避无可避,唯有一战定乾坤。

    “过后总能安生三五年,我们从长计议。”

    两个堂兄弟重重地点头。

    白隽慎重嘱咐道:“这事不得对外吐露一字,朝中若是知晓我家暗中行此事,恐生波澜。”

    第

    1316章

    羊毛问题

    白智宸谋略不及,分明是兵不血刃的计策,为何白隽觉得朝中会反对呢?

    白隽继续道:“家中的毛衣、呢子衣能穿的都穿出来,让并州城里的人都看看。”

    白良平一缩脖子,轻声嘀咕,“三哥,这时节穿冻得慌。”

    四处漏风的毛毛衣裳,扛不住冬日的寒风。

    白隽:“那就穿里头,进了屋子总要脱外套的。”

    白良平连连点头,“说的是。”

    白隽着重道:“让俊俏的穿!”

    好歹做了几十年兄弟,白智宸知道白隽有点看脸的毛病。迟疑道:“三哥,不必这般厚此薄彼吧!”

    穿个衣裳还分三六九等。

    往常秋日穿毛衣,皆是因为那是并州的新鲜花样,且是长安亲戚送来的一片心意,代表潮流风尚。

    白隽以过来人的经历谆谆教诲,“恒荣祥初创时,何尝不是紧着三娘夫婿来,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

    “千牛卫的人买料子,最是殷勤伺候,你说为甚?”

    颜值,是一门经济。

    这都是有成功经验的。

    一番话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让两人齐齐低头,思量自已到底算好看还是不好看那一波。

    白隽轻声道:“明日二郎请李玄玉来做客,细谈羊毛之事,你们也来听听。”

    纸上说得再轻巧,终究需要实践。

    而李君璞是唯一有实践经验的人。

    往常日理万机的白隽特意空出半日时间陪儿子会客。

    做客是李家叔侄两人,但李弘业有白勇达等白家子侄相伴嬉戏,真正在堂内安坐的只有李君璞。

    毕竟做的是同一门生意,白家在北地树大根深,远比李君璞在代州一地折腾更便利。

    李君璞并不藏私,“首要的难点是找到草原上那些部落牧民和他们的羊群,春日顺着商队的路线出关,或许会遇上几个小部落。”

    “假以商队的名义,用盐、布帛交换羊毛。普通牧民对商队总是抱着几分善意,换的又是他们不大用得着的羊毛,这笔生意自然做得。”

    草原上的牧民,即便牛羊成群,却难得一尝肉味,更多时候是以奶制品为食。

    远道而来的商队,为他们带来了那些无法自制的必需品。

    羊毛除了剥下来制衣之外,大多拿来制作帐篷所用的毡毯。

    羊毛这种可再生的物品,剪完一茬还有一茬,何乐而不为。

    白良平早年也曾偷偷出关,这种商道沿途的散户,规模不大。真要做大羊毛生意,还要寻那些大部落交易为上。

    听闻此处,不由出言,“何不直接寻那些大部落?”

    李君璞郑重道:“代州距离最近的突厥大部落亦有数百里之遥。”

    当然若是发起战争,这几百里也就不算距离了。

    而且这些大部落明面上都有侵扰边境的记录,与中原人结怨已深,算得上世仇。

    李君璞初来乍到小试牛刀,没必要第一年把前途赌上。

    白良平颦眉道:“若在草原上兜兜转转,收不了多少羊毛事小,迷路事大。”

    李君璞故作神秘道:“有何不可呢!”

    白湛无奈道:“玄玉,你就别卖关子了!”

    李君璞唇角微微挑起,“施以小惠,让牧民带路去亲近的部落收购羊毛。”

    “如此一来,他们的游牧路线,彼此间亲疏远近乃至世代恩怨情仇,一目了然。”

    到任小一年,县中情况李君璞不知摸清了多少,但代州近处草原的情况,他了如指掌。

    论起各个部落之间的谱系,比世居草原的牧民更了解。

    座中人齐齐一凛,终于明白一件事。

    别看李君璞任职县令,到底是个正宗将门子弟,任职的是边地,他的着眼点,和普通亲民官截然不同。

    白智宸和白良平将接触过的草原部落在脑子里过一圈,始终不能将他们织成一张网。

    拎出来都是单独的个体,顶多捎带两个亲近部落。

    白智宸:“岂非年年都要商队去草原走一圈。”

    李君璞:“有何不可,实时掌握草原上的动态。”收羊毛的商队兼职干探子的活。

    “羊毛一年剪两次,春日时便说好了,秋日羊毛可以送来云内交易。”

    “我在云内城外三十里设置收购点,牧民可将剪下的羊毛送来此处交易,换取物资。”

    白隽敏锐地意识道:“互市?”

    李君璞连忙否认,“梁国公言重了,在下只是想省事,在那儿搭了几个帐篷,围了几圈栅栏而已。”连个固定工事都没有。

    真被捅出去,够不上违法交市的罪名,因为从始至终,明面上交易的只有羊毛一项。

    而羊毛,从来不在朝廷禁止的名单上。

    李君璞:“每一个面生的牧民,都会多嘴问一句,他们从何处听说消息。”

    “秋日新来的,反倒占了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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