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时间紧迫,杜松来不及询问的后头发生何事,只坚定地点头,“嗯。”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不少人都察觉范成达的缺位,心中暗自揣测。
实话实说,这位大将军在并州城内的存在感比吴越更强。
典礼近在眼前,让众人交头接耳的心思顿时熄灭,只能用眼神互相示意。
文武大臣们在殿中按品级排列得整整齐齐,神色庄重,期待着这一重要时刻的到来。
大殿之内,龙椅空悬,代表远在长安的吴杲。
随着一声“吉时已到”,礼乐骤起,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与编钟、鼓乐交织成一首动人心魄的乐章,回荡在整个大殿上空。
在悠扬的雅乐声中,吴越身着亲王礼服,在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宫殿。
待吴越行至殿前,恭敬地跪地参拜后,陈景同上前,高声宣读册封诏书。
“朕闻天地之间,山川壮丽,而王侯将相,国之根本,社稷之镇。
自古圣王,必广开才路,封赏功臣,以安社稷,垂范后世。今有宗室子弟,德才兼备,功勋卓著,特诏封之,以彰其德,以励将来。
朕之宗室弟越,河间烈王之嫡裔,血脉尊贵,自幼聪慧,习文教武,皆有所成。及长,忠孝两全,所向披靡,累建奇功。功高盖世,德洽四方,实是国家之栋梁,宗室之模楷。
朕念其功,嘉其德,特下此诏,赐金印紫绶,以彰其显位贵其身。并赐良田千顷,金银珠玉无算,资之以用,使善辅朕躬,谋盛世。
河间王越,当以为荣,恭恪勤奉职。励先祖之遗风,秉仁义之道。存朕忧劳,聿怀多福。延祚昌隆,万世太平。
朕意如日月之光照海内,诏令下日,海内皆行,不得有误。
钦此!”
吴岫代表皇帝完成了册封仪式,缓缓走到吴越面前,将沉甸甸的金册金印授予吴越并亲手为他佩戴上象征亲王身份的玉佩与冠冕。
这一刻,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见证着这一荣耀时刻。
吴越俯身三拜以表敬意,高声道:“臣定当不负圣恩,恪尽职守,以保大吴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
随着吴越的誓言落下,百官们齐声祝贺,高呼
“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宫殿中久久回荡。
吴越转身面朝众人,一手金册一手金印,威严更胜往昔。
每一张上前恭贺的笑脸,都显得那么的真诚。
陈良为趁着热闹,悄悄溜入殿内,附在范成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范成明阴鸷的眼神陡然锁住殿中某个人物,微微点头,“我去告诉七郎。”
说罢,用高大的身躯挤开一个个道贺者,挤到吴越身旁,趴在耳朵边上说话。
吴越面色不变,淡淡地吩咐道:“烦请吕、肖二位将军,引领客人回王府入席。”
接着对在场的官员们说道:“礼部、宗正寺、三司以及行宫官员请留步,孤初继王位,偶有疑惑,需诸位解答一二。”
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梁国公、新蔡郡公、东阳郡公也请留一下,做个见证。”后面两位纯属搭头。
其他文武官员狐疑满怀,如果说留下长安的班底,但只留了冯睿晋一人,而兵部官员却全部被排除在外。
吕元正、肖建章两人半哄半推,将其他人带出去。
留在殿中的人不管是真迷惑还是假迷惑,都露出一副镇定中露着迷茫的神情。
吴越和善无比,温言道:“孤方才缅怀先祖,似有所感,欲再行拜祭之礼请诸位一同前往做个见证。”
吴岫出言道:“七郎……”
礼部制定的流程没有再次拜祭先祖的环节,太庙的法器能不能显灵,他还不清楚么!
吴越淡定道:“王叔稍安勿躁,一看便知。”
杜松上前,坚定地拥护在吴越周围。
其他将官隐隐变换阵型,将众人围在中间。
白隽识时务为俊杰,笑道:“王爷有请,我等自当从命。”
吴越冷然道:“范二,前头带路!”
范成明冲到前面,转头兴奋道:“诸位,跟我来吧!”
冯睿晋悄然挪到段晓棠旁边,问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段晓棠压低声音道:“好药坏药,都轮不到你们叔侄俩吃。”
冯睿晋微微扫过四周南衙将官的站位,好似要将他们一行人押送过去。
藏在袍袖中的两只手不露痕迹的活动几下,轻声嘱咐道:“弘业,待会若有变故,找地方躲好。”
凡事未虑平先虑乱。
李弘业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范成明脚程快,引领众人很快到达充作临时太庙的殿宇。
据说是由礼部精通风水堪舆的官员精心掐算出来的方位。
吴岫没想到失踪多时的范成达居然在此,“范大将军为何不去大殿观礼?”
范成达应道:“太庙法器贵重,末将当亲自看守。”
待众人走近,发现范成达言不符实,殿中倒伏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宫女。
这和你口中所说的尊重太庙法器,似乎是两回事。
霍元州先行请罪道:“王爷,若这贱婢冲撞了你和范大将军,尽请交给下官处置。”
第
1296章
掌扇宫女
吴越并未给予任何回应,自顾自拂袖步入大殿,悠然自得地坐在了最上方的席位上,目光扫视全场,淡然说道:“诸位请坐。”
在场诸人掂量自已的身份地位,猜度是否有入座的资格。
一番无声的衡量后,几位勋爵和各部主官缓缓坐下。
李弘业坐在椅子上,双脚用力地踮起点地,假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腿短的事实。
吴越慢条斯理道:“霍元州,你可知罪?”
霍元州脑子走马灯转一圈,实在找不到自已半点过错,尽心操办一回,没有功劳总有苦劳。
该不会因为宫女失踪,和范成明争执两句,就被拿来杀鸡儆猴了吧!
霍元州跪在殿中,颤颤巍巍道:“下官实在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现在这架势,比三堂会审还严峻数倍。
恐怕不是简单扔出去一个宫女能解决的。
在最可能伸手的三方中,并州行宫最先出局。无论幕后黑手是何人,在它的地盘上出事,责任一点甩不出去。
礼部尚书正三品,宗正卿从三品,还有郡王爵位护体。一介宫监区区五品,混在其中妥妥的软柿子。
陈良为走上前来,将地上的宫女扶起,取下了她口中的塞布。
范成达沉声问道:“谁告诉你玉饰在柜子里的?”
早私下审过一回,如今不过当堂严明正身。
宫女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说道:“是礼部的黄大人告诉奴婢,玉饰在柜子里的。”
语气中充满了无助与茫然,显然还不知道自已到底说错了什么。
范成达冷声问道:“哪位黄大人?”问的是具体官职。
宫女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奴婢听人是这般称呼的。”
范成明冷笑一声,站在殿外,拍手道:“其他人让开,给礼部的大人们腾腾位置,让这位娘子认认人。”
不需要宫女再度指认,有了部门姓氏,很快将嫌疑人辨认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一个瑟缩的中年男人。
宫女大喊道:“就是他。”
范成明环手抱胸走到近前,“是你啊,礼部黄主事。按规矩该称呼主事,怎么叫大人了。”
黄思淼一改方才的瑟缩的模样,猛地伸出双手向范成明抓去。孰料范成明早有防备,灵敏地往后一跳躲开了他的攻击。
与此同时温茂瑞和薛留迅速上前,各抓一边胳膊,猛踹膝窝,将人调整成一个端端正正的跪地姿势。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这番变故,陈景同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慌张,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不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越淡然道:“来人,把柜子打开,让诸位大人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靳武近前,拉开两面柜门,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张青白色的面孔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如果记性好的人,还会记得那件遮羞的披风,不久前穿在段晓棠身上。
被陈良为捉住的宫女本就饱受惊吓,恍然见同伴的死相,一时受不住,尖叫一声晕过去。
其他聚在殿外的官员看不见柜中景象,只见宫女被吓得昏过去,冯睿晋伸手捂住李弘业的眼睛。
吴越终于说出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本王感念诸位筹备典礼的辛劳,但你们竟疏忽大意至此,让刺客混入其中,甚至杀害一个无辜的宫女。”
吴越定性论一出,范成明立刻狐假虎威将其他官员驱离,无关人等听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此刻殿内,恐怕除了年纪小的李弘业听不懂,其他人都明白吴越温和面孔下的筹谋。
正位后作威作福,将一桩可能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祸事,“嫁祸”给他人。
吴越继续道:“本王竟在祖先的法器前,和一具女尸,一个可能在暗中潜伏的刺客共处一室。”
“若非范大将军警觉,现在还不知如何!”
苏文德立刻站起来发难,问题直指要害,“陈尚书,礼部掌礼仪诸事,为何要让王爷独自斋戒?”
陈景同百口莫辩,他知书识礼,到底是空降礼部,并非专业人土。
自然是礼部的老人,譬如黄思淼等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加之吴越在并州继位,仪式有所变动也是情理之中。
苏文德再问道:“霍宫监,你们就是这么检查殿内各处安全的么!”
苏文德表忠心的行为,并未获得吴越的认可,“苏少卿,还是解释清楚,你为何会和霍宫监一起探寻一件本不在你职责范围的,宫女失踪案件。”
三司权责再重,也管不到宫中,包括各处行宫。除非皇帝另有旨意。
苏文德一时被问到哑口无言。
吴越深知三司习性,让他们办事的时候疲软无力,无端撕咬却叫嚷得厉害。
双管齐下,担心吴越会让一群小宫女小官吏物理闭口,就把更为强势的三司引来,彻底把事情闹大。
若非范成明找茬在路上拦住苏文德等人,真待他们被人引过来,往后绝对清净不了。
吴越继续问道:“霍宫监,柜子里的是否预备给本王掌扇的宫女?”
霍元州低头道:“是。”
第
1297章
第二条路
并州行宫自从创立之初,从未迎接过帝王銮驾,管理自然称得上松懈。
若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宫女悄然失踪,或许只会激起一阵微不足道的涟漪,随即被遗忘在脑后。
偏偏是将在重大仪式上掌扇的宫女,事先集合时所有人都会发现人不见了。
吴岫暗道,并州行宫和礼部这次定然是栽了,漏成筛子的草台班子。
好在宗正寺来此,最重要的是表达宗室对吴越的认可和重视,具体事宜上并未插手太多。
这件事甚至比让吴越遇刺更恶劣,殿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阴霾。
吴越凝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你们谁给本王一个交代?”
“苦主”的质问,如同寒风中的利刃。
冯睿晋无事一般看向苏文德,这种事当然是三司对口。
转念一想,三司主官陷在坑里沾了一脚泥巴洗不干净,泥菩萨过河。
吴越转头问道:“梁国公,你说呢?”
白隽纵横宦海数十年,本是安安静静看戏,突然被点名,还愣了一下。
恍然想起,三司着实不招吴越待见,临时挂在自已名下照管,苏文德还上门拜访过。
这不就挂出事了么!
此刻忽然明白,为何吴越待三司如此冷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隽迅速组织语言,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老夫虽为国公,却已是边将,再插手中枢之事不大合适,更何况此事发生在行宫之内。”
话音一转,“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王爷身份贵重,牵涉重大。”
“老夫自是义不容辞,不如王爷和郡王一道加入,共同敦促。”三人小组评议。
总之我不是来担责的,我是来主持公道的。
白隽是地头蛇,吴越是苦主。
吴岫半只脚掺和其中,半只脚站在岸上。就算真不干净,也不是能在并州解决的。
三角关系最稳定,这个架构刚刚好。
本来冯睿晋的身份最合适,偏偏实职太低,又是兵部的。
从在并州一路言行来看,是个能搞事的,而且往死里整。
他出手,说不得并州行宫、礼部和三司全军覆没。
而且,他手还伤着。
同为天涯借病躲灾人,白隽太清楚这个锅一旦甩出去,冯睿晋会如何应对了。
吴越微微颔首,接受了白隽的提议,“那就依梁国公所言。”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滋味真好。
手中的权力,正是吴越此刻能够强硬应对这一切的底气。
若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空头嗣王,遇上势均力敌吴岫和白隽。
或许只能百般辩解,示弱哀求,哪能像现在这般强硬地把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白隽就此发号施令,问道:“三司余下官员中,何人官职最高。”
跟着苏文德一起出来的那一拨,显然靠不上了。
郁修明一头雾水地被范成明叫进去,再一脸茫然地出来。
大人物们回王府吃席,留他们在行宫苦哈哈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