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姚南星悄声道:“师父,我们药备得不多。”师徒俩此行是为了救治吴岭,优先选择金疮药物。
现在治妇人病,随身携带对症的药物少之又少。
长安济生堂有不少现成的,可惜都没带。
林婉婉早有准备,“丸药没有,就用汤药。再不济现制也行。”
话音一转,“说不定祝总会给我们送点东西来呢。”
右武卫的大部队就快到了。
不多时,门房转回道:“主家有请。”
留在并州的白家人,对于远在长安的同族,感情十分复杂,既有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也有利益纠葛的暗流涌动。
总的来说,远香近臭,虽有些许隔阂,但相处还算融洽。
但现在时隔数十年,白隽突然归来,打破了这份平衡。凌驾于并州所有人头上,两者之间又有嫡庶之分。
在并州当家做主几十年的旁支忽然不习惯自已又变回老二的位置,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甘与失落。
但正如冯睿达所言,局势复杂,单靠并州本地白家子弟的力量,不足以挽回局势。
而白隽过往在朝中表现,不得不让人生出期待。
白秀然此番出面替并州老亲延请大夫,无非是为白隽联络亲亲之谊,拉近双方的关系。
白智宸将白秀然点出几位女眷都请到一处,再拉上几位没提及的,一并交由林婉婉诊视。
并州作为边关重镇,疡医众多,但擅长妇科的女医却寥寥无几。
不论林婉婉是擅长金疮症还是妇人病,作为少有的女医,她的到来无疑为女眷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白智宸的妻子尉迟柔妙出面,将林婉婉师徒二人引入花厅。
至于邵元,早被下人请到别处休息了。
林婉婉若是普通的大夫,自然不会劳动当家主母。
但她身份特殊,既是官眷,同时是白秀然的朋友,中间还夹着南衙和吴越的面子,自该重视。
尉迟柔妙客气道:“往常不过是在信中提过一句,没想到三娘会记在心上,特意请林娘子上门。”
实际上两方相隔遥远,了解平平。哪怕有家信往来,通信的对象也不会是白秀然。
林婉婉笑道:“我与秀然是朋友,在长安受她照顾良多。既到了并州,自该上门拜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一方病。
林婉婉在济世堂“蹲点”两天,着实没接过几个女病人。
并州不比长安,有广大的中间阶层,两极分化严重。
高门大户都有熟悉的大夫诊治,不会到外面延请。
底下的小民又看不起病。
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并州本地的“富贵”病,顺便打响名声,看能否引来几个病人。
花厅内,几位年龄不一的妇人已等候多时。
尉迟柔妙同众人介绍道:“这位林娘子是三娘的友人,也是一位大夫。三娘知她来并州游历,特意引荐上门,给我们瞧瞧身子。”
众人自是一番寒暄客套,林婉婉暗道,长安并州虽是两地,但交际的规矩大体不差。
这年头,在金钱可以支撑的前提下,底层妇女反而比高门贵女更容易的得到医治。
为了保命,她们可以让大夫直接下手施为。
反倒是这些贵妇,顾忌礼法和名节,能让大夫直接触碰患处,至少要熬到祖母辈。
但到那时,固有观念已经形成,自觉活得够久了……也未必愿意接受大夫诊治。
林婉婉逐一为这些妇人诊脉开方,发现她们所患之病与长安的贵妇们并无太大差异。
按部就班地书写药方、施针治疗,同时也不忘向她们传授一些保养与美容的秘诀。
白家一众妇人也发现女医的好处,说话无需遮遮掩掩。
哪怕问及长安白家情况,林婉婉也能说上一二,细节处比他们这群远房亲戚还清楚。
提及其他人,林婉婉或许会顾忌隐私,只说公开的消息。
但轮到的白秀然,那是一点没有顾及,大吹特吹。
林婉婉:“当时秀然躲在门后,待那典军一时大意踏进来,立即出手夺了他的剑。眨眼之间,剑刃就横在典军的脖子上了。”
“秀然趁势威逼他的手下后退,带领一群夫人娘子逃脱。”
“王府典军若到军中,大小也是一个将军。”
和南北衙因为恩荫遍地水货不同,边关的将军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若没有一二本事,德不配位,迟早得祭了。
如此说来,白秀然岂不是能与军中将领媲美。
因为环境之故,边关女眷尚武之风比之长安更为浓厚。
一旦沦为俘虏,女人的下场,比男子不知凄惨多少倍。
自然要尽可能增加逃生活命的本领。
在场的白家女眷多是娴熟弓马,但自认没有与军中将校比拼的本事。
难怪白隽会写信向各处炫耀,他有个好女儿。
林婉婉继续道:“逃至二门时,牛家率众拦截,秀然眼睛都不眨的将人砍落马下,抓了当俘虏带走。”
“直到跑去万年县衙才算暂时安全,那时候动荡得很,罗县令都想把囚犯放出来守门了。”
尉迟柔妙好奇道:“林娘子为何知晓得如此清楚?”
好些细节,白隽的信中并没有提及。
林婉婉含笑道:“因为当时我也在场啊!”
“若没有秀然领头,一群女眷全成了卫王要挟南北衙将官的人质。”
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笑道:“最好笑的地方是,当时长安城太乱,秀然带着一群夫人娘子跑得太快。”
第
1253章
食栲栳栳
“女眷们逃脱虎口的消息先到南衙,卫王在前线拿女眷们安危要挟在前方平乱的右武卫,反而迟一步送到。”
尉迟柔妙捂住嘴笑道:“战事瞬息万变。”
但这变得也太出乎意料了。
忽然想到一事,“三娘那时是否已经怀孕了?”
白勇达去长安时,恰逢白秀然生产,往前推可不就是孕早期。
林婉婉点头道:“事先也不知道,到了县衙后腹痛才察觉。”
“六筒这孩子,自小便是个省心的,在娘胎里也不给母亲添乱。”
尉迟柔妙捧场道:“母子连心,一同上阵杀敌,也是佳话一桩。”
林婉婉点头附和,谁说阿斗在长坂坡不算是七进七出呢。
尉迟柔妙附耳交代婢女两句,再对林婉婉道:“家中尚有几位娇客,不知林娘子可否为她们诊治一番?”
今日前来的多是成婚多年的妇人,眼下经过验证,林婉婉的确有两把刷子。
没出嫁的女儿家,也可以出来见一见。
林婉婉不同于普通大夫,直言不耐苦药,若是不甚严重,优先推荐食疗健身等手段。
林婉婉向来是一站式服务,爽快地答应道:“自然可以。”
能被白秀然记挂在心里多年的病号,多是沉疴久病,林婉婉能做的只能是帮她们的缓解一二病痛。
若论根治,是个天长日久的活,但她不会在并州留多久。
只能留下一副方子,慢慢调养。
次日一早,林婉婉先到白家,再由尉迟柔妙引去王家拜见白宪英。
并州地界,和白秀然血缘最近的人。
一见面便让林婉婉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细看之下,两人的五官确有诸多相似之处,只是白宪英的气质更为雍容华贵。
所以归根结底,白秀然长相随爹?
白隽返回并州任职,白宪英是最高兴的人。
亲哥哥和堂兄弟到底不一样。
尉迟柔妙见林婉婉微微有些怔愣,笑道:“不少亲戚都说,她们姑侄俩走出去,和亲母女似的。”
林婉婉点头道:“确实像。”
林婉婉按部就班给白宪英把脉,说道:“夫人脉象弦急,夜不能寐,此乃焦虑所致,心火旺盛,扰动神明。”
“配几副安神定志之药,多行静养之法,如打坐冥想等,以平息焦虑。”
婢女上前,为白宪英放下袖子。
白宪英缓缓说道:“不用多看,我这是心病。”
挥挥手,将屋中的仆役打发下去,尉迟柔妙亦是如此。
白宪英柔声道:“我与三哥骨肉兄妹,却因仕途婚嫁天各一方多年未见。”
“林娘子你自长安来,又与三娘相熟,可知白家风疾之事?”
林婉婉望着这张与白秀然相似的脸,一时不知她是从哪个立场问出这句话的。
白家女、白隽的妹妹、王家妇,亦或并州军民的代表……
时事艰难,关心新任主官的健康情况,似乎是每个人必不可少的课业。
白智宸或许相信这是白隽避祸的手段,但白宪英却深信不疑,因为白隽多年之前,就拒绝了她亲上加亲的提议。
同辈之中,她和白隽血缘最近。
林婉婉不急不缓道:“听说过,我不曾为梁国公把过脉,故而不知细情。”
“但往常见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想来眼下没大大碍。”
如果不联系白家长辈的情况,再高明的大夫去探白隽的脉,顶多发现他有点富贵病。
尉迟柔妙嘴上道:“三伯精通养生之术身体自然康健。”
却不知白勇达远去长安报信求援,险些将白隽气到病发。
白宪英另有一重顾虑,“是否会影响到孩子们?”
白隽大喇喇自爆,是因为的他适龄的儿女都有“下家”了。
白宪英可不是。
林婉婉不能将话说死,“血脉只是基础,更多的还是看个人生活习惯。”
穷人吃不饱会饿死,但富人的饮食习惯更不敢恭维。
林婉婉昨日在白家用了一餐,高油高糖,也不知道是他们待客的礼数还是日常就是这般。
林婉婉信手写下药方,寒暄几句,主要说说白家在长安的境况便告辞。
白家和王家都是大方的,出了两天外诊,诊金丰厚得连路费都赚回来了。
带这么多钱帛上路不安全,林婉婉决定取之于并州,用之于并州,在这儿好吃好玩。
重新坐回马车上,林婉婉借着窗户上漏出的日光,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拼音文字,内容是白家打探白隽健康情况。
掀开窗户,探头喊道:“广富。”
于广富打马上前,“娘子,何事?”
林婉婉问道:“右武卫进城了吗?”
姗姗来迟的右武卫,终于赶到了并州城。
于广富摇头道:“不知。”
林婉婉递出小纸条,“交给晓棠,如果右武卫到了,就把我的行李拖回别院。”
于广富应下,转身向右武卫营地走。
林婉婉对着车门说道:“邵元,上次你说的栲栳栳在哪儿,我们去尝尝。”
林婉婉好吃也好玩,玉盘珍羞吃得,街头小吃也吃得。
邵元迟疑道:“林大夫,那地方有点远。”
林婉婉不在意道:“没事,只要不出城即可。”
“为了一口吃的,我们等得起。”
邵元指路,将一行人带去一家门头低矮的小店。
林婉婉和姚南星下车,见着门口支起的大锅和笼屉才知是何物。
姚南星失笑道:“还以为是烤姥姥呢,原来是莜面。”
林婉婉:“可不兴吃人。”
邵元解释道:“栲是木植的泛称,栲栳则是竹篾制的笼屉。”
林婉婉:“以前没吃过,尝尝。”
邵元估计各自的饭量,同伙计点菜道:“六屉栲栳栳,不够再加。”
林婉婉师徒俩叫嚷得厉害,加起来也就一屉的食量。
余下的是他和随行的家丁护卫的。
林婉婉在这方面的大方得很。
邵元再问道:“眼下有哪些浇头?”
伙计:“荤的有羊肉,素的是萝卜豆腐。”
邵元:“各来一份。”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邵元介绍道:“本地说三十里莜面四十里糕,二十里荞面饿断腰。”
“意思是吃了莜面后,能走三十里路。”
第
1254章
终于到了
姚南星难以置信道:“三十里,怎么可能?”
反正她和林婉婉哪怕吃了莜面,也走不了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