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宁封:“不说她有魏武遗风么?”意识到失言,找补道:“都知道是乱传的,寻她问问清者自清的法子。”醉酒被人暗算的玩笑还是段晓棠告诉范成明的,她不通人情,但“通”起来不是一般人(拜那些看起来靠谱、不靠谱的影视剧影响)。
温茂瑞主动请缨道:“我和你一块去。”他到底在段晓棠手下,有两分情面。
孰料段晓棠并不在营帐,去了帅帐。
宁封一狠心一跺脚,“一起说了吧!”反正吴越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段晓棠不以为意道:“你俩又没真发生什么!”昏迷着盖棉被一晚上连天都没聊上。
宁封不得不捅破窗户纸,“没人在乎真相。”而且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俩躺在一张床上。
谁关心他们有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人云亦云,众口铄金。
吴越轻笑道:“以你的家世,能娶到河东柳氏本家的娘子,是祖上烧高香。想什么美事呢!”
帅帐内都是自已人,宁封无需隐瞒,无奈道:“世子,我要真在乎门第,不如去买五姓七望的门第。”
比河东柳氏高一等呢,前提是做好倾家荡产,一辈子给他们当狗的准备。
世家高门也不是全部高贵,总有些破落户日子过不下去,对结亲的人选要求可以放低。
但低门若想与高门结亲,必须支付不菲聘礼,称之为“陪门财”、“门第钱”,补偿对方的门第损失。
那些崇尚阀阅,急于提高自身门第威望的寒门趋之若鹜,这样娶回来的女子多是旁支庶出,并没有受过良好的教养,等同于只娶了一个姓氏。
吴越不轻不重道:“胡说什么呢!”
段晓棠实在不懂两人的脑回路,这时候不该先考虑柳兰璧本人的情况吗!
换一般人来,不该考虑她二婚的身份,疑似悍妇的性格……结果这几个先琢磨起人家的门第来。
果然个人努力不如投胎重要。
吴越十指交叉置于胸前,淡定道:“不用着急,先看柳十五娘能不能活过今晚!”
段晓棠惊诧道:“她怎么会死?!”
吴越:“她死,对柳家、对宁六才是最好的。”
柳兰璧香消玉殒,柳家站在不败的道德高点,宁封也不必纠结,只要摆出受害者的架势来,一起向王家发难即可。
他是男人,名节不甚重要。
宁封自我消解,“不可能的,柳家不可能让她去死!”
一个多出“悍妇”的家族,因为一点小事让女人去死,那柳家得死多少人。
在祠堂时,柳家的嬷嬷们不就把她救下来了吗!
温茂瑞看了全程戏,“柳十五娘较真,真有可能……”不用家族逼迫,自已就有可能寻死。
上阵杀敌和眼看一个女子“被迫”死去到底意义不一样。
段晓棠质问道:“你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吴越轻声道:“我给了她机会!”
让柳家等薛曲宁岩回来再商议一个亡羊补牢的办法。
吴越作为宁封的上司,哪怕年轻也可以代他作主,该娶亲还是该赔偿,都有个说法。非得拖一两天,就是为了让柳家权衡利弊,不至于一下送柳兰璧归西。
柳兰璧自已能不能想开,是她自已的事。真要寻死,柳家人也会拦着,不差这一时半会。
有时候寻死拼的是一股气,过了时候,心气也就散了,好死不如赖活。
世人追捧世家女,除了门第教养,还有德行。大部分“节妇”都是世家女撑起来。
当然她们的婚姻情况两极分化严重,有的从一而终守节到老,有的为了家族利益,二嫁三嫁的也不在少数。
宁封结结巴巴道:“要不给柳家送个信?”万一他们疏忽,可是柳兰璧一条小命。
吴越的眼神如无波古井一般扫过来,“你想和她过一辈子?”
这时候送信过去,代表关心和在意,柳家说不得误会。
宁封可耻地迟疑了,他和柳兰璧的短暂接触着实称不上愉快的回忆。
柳嘉祯将侄女接回柳家大宅,叫几个闺中交好的妯娌姐妹陪着说话开导。再派遣心腹去王家把行李嫁妆运回来,越快分开越好。
柳嘉祯将子侄叫到跟前,艰难询问,“族中有多少外嫁女与夫婿不谐,且没有子嗣?”该劝导就劝导,该说和说和。有孩子的,双方的忍耐度都会深些。
柳星渊摇头如风,“没有了!”
他们先前也以为王琪然只是普通抱怨一回,哪知道心那么毒。
柳嘉祯将桌案上的酒杯猛掷于地,“王九这个疯子!”
气愤是最没有用处的事,柳琬劝道:“伯父,此事该如何收场?”
指望瞒是瞒不住的,本地大户的目光都在别苑和两卫。吴越急冲冲跑到王家祠堂,加之柳兰璧义绝,连嫁妆都拉回柳家,动静根本瞒不住人。
王琪然选择此时发难,就是想抓住两卫在侧,河东不能闹出大事只能快刀斩乱麻的空当。哪知道阴差阳错绑了一个南衙将官。
柳兰璧的安排可以放在后面,爷几个先考虑的是如何从王琪然王家身上撕下一块肉。
末了,柳嘉祯问道:“宁无疆其人如何?”
摆在柳兰璧眼前的无非三条路,自杀、再嫁,或者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柳家人之间有些情义,不屑于拿骨肉性命去换取更多的利益,况且错本就不在柳兰璧。
她若该死,其他更过分的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将兄弟二人问住了,满嘴跑马车的人,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柳琬斟酌用词,“与范将军交好,武艺不高,但颇受世子薛大将军重用。右武卫宁将军是其叔父。”
家世本事都有点,但总差一口气。
柳星渊点点头,统一堂弟的说法,再补充一条,“曾道要找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儿子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河东柳氏名望顶格,但可能无法给他提供一个有权势的岳父。
第973章
强扭的瓜
柳家出过不少官身,甚至有爵位,但多是虚职,柳兰璧的父亲干脆没有出仕。
宁封不图门第也不追求名声,要的是实权。而且宁家是南衙将门,和柳家不搭边,双方借力无从谈起。
两家需求不对等,有名有望的,遇上一个求实的。
柳嘉祯简单问过一句就放在一边,柳兰璧哪怕风声过了远嫁,也不会嫁得太差。
两卫太多将官知道此事,不利于重新开始新生活。
裴子晋一脸晦气地回家,裴子卓迎上来,“哥,”打量他神色不虞,问道:“怎么了?”
先前范成明急匆匆找上门来,连家里的猎犬都牵出去,不知出了何等大事。
侍女将帕子浸到铜盆水中,拧干递到张真英手中。
张真英捧着帕子向前,递给裴子晋,“先擦擦汗。”
裴子晋随意在脸上糊弄几下,随手扔在铜盆里,侍女躬身退下。
裴子晋:“柳十五娘义绝,王九要死了。”
张真英敏锐地察觉其中内情深重,但见裴子晋讳莫如深的模样,话音一转,“我们要不要准备祭礼?”
裴子晋摇头,“不必了!”
如果王琪然仅仅是栽赃柳兰璧,顶天就是除族,这还是柳家强烈要求才能得到的惩罚。偏偏自作聪明,把宁封扯进来。
吴越和柳家一句都没提及对王琪然的处置,就是不想沾上干系脏了手。王家为了以示诚意,必须照着最重的来,亲自处置王琪然。
裴子卓没那么多心思,直接问道:“王九犯什么事了?”
裴子晋委婉两分,“诬陷柳十五娘与人有染。”
诬陷或许是无中生有,但栽赃必然是有个“赃”,沾上一星半点都于清名有碍。
张真英心神电转,若只简单诬陷,哪能闹到义绝丢命的地步。女方提出义绝,必须得占天大的理,才有这份“底气”。
裴子晋盘算道:“薛大将军和两卫大军明日过境,休整两日。”转而问道:“其他房头在别苑的中标的交割了吗?”
张真英:“定了日子,慢慢排队呢!”
裴子晋抬手,掷地有声道:“通知他们一声,先把明面上的东西换出来,尽量在明天上午之前。”
不少人委托旁人竞拍,亦或者中标后再倒手,但这些都是私下的。
张真英犹豫道:“前头还有好些人呢。”
裴子晋:“柳王两家暂且顾不上了。”尤其柳家,那可是大户。
裴子晋果然猜的不错,吴越第二天一早先看的是昨日别苑的兑换结果。
宁封如何,自有薛曲宁岩拿主意,他更在乎的事两卫的“大”生意。
待看到裴家异军突起的记录,感慨道:“裴子晋是个妙人!”。
帅帐内敬陪末座的宁封没那么会钻营的情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抖人”。
武俊江看不过眼,“薛大将军又不会打死你。”
吴越在巩县擅杀犯奸军之罪的胡宁,轮到明面上同样“罪过”的宁封,高抬一手,留给薛曲收拾。
宁封缩着脖子,眼睛向外瞟,紧张道:“能不怕么。”生死荣辱系于一身。
武俊江:“薛大将军不会提前回来。”
照理说宁封出这么大的事,薛曲若是爱护下属,将大军交给杜松指挥,自已率领前军先行归来商讨对策。
但薛曲向来谋定后动,讲究越是大事当前越要气定神闲,要着急忙慌的入城,岂不在柳王两家面前落了下乘。
所以两卫大军军容齐整,领兵的将帅威风凛凛的入城。
吴越率领众将官在营门口迎接大军。
吴越客气道:“薛大将军辛苦了!”
薛曲回应道:“世子才是辛苦。”
进到帅帐,吴越先将拍卖会的簿册给薛曲看,翻到最后一页,瞧见已经入库的金子。饶是薛曲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禁露出一丝悦色。
这是吴越最后能为宁封做的了。
薛曲老生常谈说些简单的军务,诸将官告退离开。
孟章刚离开帅帐,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怒喝,“跪下!”
刚想回头查看,武俊江立刻按住他的脖子,“待会我跟你们说。”
杜松:“宁石韵昨天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宁岩平日严肃,表情不甚丰富,但昨天不知接到什么信,心情肉眼可见的糟糕。
武俊江:“宁六出事了。”
孟章:“方才看胳膊腿俱全,哪坏了?”
武俊江:“马上就坏了。”
孟章:“触犯军法?”
武俊江:“倒霉。”
帅帐内宁封双膝跪地,面对三堂会审。
现如今留在这里的除了当事人,就是和宁封关系紧密的,吴越、薛曲两位上司,再加宁岩这个亲族。
薛曲:“说说吧,怎么回事?”
宁封一五一十“招”了,半点不敢添油加醋。
他就做错了一件事——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王琪然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
宁封只觉冤枉,早知道右武卫有忌讳,那么多人一起经过,结果应在他一个吊队尾的右屯卫将官身上。
薛曲:“世子怎么看?”
吴越答非所问,“我年轻,没经验。”
薛曲再问道:“石韵呢?”
宁岩:“我也没经历过。”
薛曲确认道:“身上拴婚事没?”
宁封五官顿时皱在一起,“大将军,强扭的瓜不甜啊!”
薛曲:“到底谁才是被强扭的?”
和河东柳氏结亲,是宁家高攀。柳兰璧哪怕二婚,和宁封在一起都叫低嫁。这就是当前重阀阅的风气。
宁封:“大将军,柳家女……”意识到“妒悍”之语不该从自已嘴里出来。
宁婵都开始议亲,宁封半点动静都没,除了先前被白秀然打落威风没脸再提,还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不着急,想找个色色齐全的。
柳兰璧的性情家世实在不符合他的期望。
薛曲好歹是薛氏分出去的旁支,和河东联系不多但不是没有,有些风声也曾听说过。
薛曲认为也就在河东“出众”些,能和南衙的女眷比吗?
第974章
翘首以盼
南衙女眷大多将门出身,自幼习武。脾气好时哄夫婿两句,脾气上来时真动手,哪像柳兰璧只会拿根木棒吓唬人。
男人都喜欢温柔小意的,但于将门而言,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支撑不起家业。
当日在牛家的若只是柔弱的世家女,南衙不知要多掉几个脑袋。
在薛曲宁岩看来,柳兰璧身上最大的毛病不是“悍”而是“妒”。
如果柳家能答应在这方面“控制”一二,那就没问题了。
将宁封柳兰璧凑作堆,保住双方最后的体面,丧事喜办,说起来顶多是件风流韵事。
但宁封若拍拍屁股就走,谁管他是不是倒霉,这个污点将伴随一身,对前程是莫大的阻碍。
关键双方的身份不一般,若换个处境,何至于两难。
宁封若没有南衙将官的身份作护身符,柳家早将他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柳兰璧若只是毫无根基的民女,宁封补偿一笔钱帛都算良心,前提是不被人抓到触犯军法。
看人下菜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宁岩见侄子依旧苦着张脸,看不过眼,“你还委屈上了?”
宁封闷声道:“难道不委屈?”
吴越:“大将军想如何做?”
薛曲:“请了中人给柳家递信暗示。”
昨日收到吴越的信后,薛曲和宁岩简单商议一番后立刻给薛明哲写信,打听柳兰璧品行。
柳家女悍妒,但依旧为人追捧,除了门第其他方面总不会差。只要条件能过得去,薛曲和宁岩就打算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