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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不知再往前走了多久,旁边的院墙上忽然落下一个男人,刚巧落到范成明旁边,坐骑受惊,马蹄高高跃起。

    “咴——”

    若非坐骑自小按照军马的要求训练,范成明骑术也过关,说不得就要落下马来。

    地上是一位年轻的郎君,冠服不整神色惊惶。落下来第一眼不是看潜在受害者范成明,而是往身后看。

    与此同时周围一众将官军土的刀剑已经出鞘,将可能危险掐灭在萌芽中。

    场面霎时静止!

    年轻郎君哪知道随便跳墙,会遇到一帮煞神。河东的头面人物大多打过照面,这一群却是全然的生面孔,而且不管坐骑还是武器都是精良。

    范成明扭了扭脖子,正想怎么教训不长眼的,不远处的乌黑侧门忽然发出一些动静,“吱呀吱呀”,听起来开门的人有些激动。

    一个年轻女子举着门栓冲出来,见着眼前大失公平的对峙场面,怔愣片刻直冲地上的男人过来。

    门栓落在男人背脊上,女子哭诉道:“成亲前你怎么答应我的,白头不相离!”

    男人举起来遮挡,但打在胳膊上更觉得痛,无奈只能收住手,嘴里争辩道:“现在不是没离么!”

    女子冲出来看到旁边一群满是煞气的人齐刷刷亮出兵器,情知夫婿不知何处冒犯到人,只能借题发挥,将事情大事化小。

    听到这句话三分做戏七分气愤顿时化作十二分的怒焰涛涛,“今天我就打死你这个负心人!”

    看得出来眼前这一幕只是普通的家庭情感纠纷,诸人纷纷收起兵器。

    唐高卓不忘本专业,已经在思考最后该如何收场。

    小门里有跑出来一行人,看衣着打扮和神情,有这夫妻俩的仆役,亦有行院里的鸨母。

    以卑犯尊是为不敬,没人敢来拉这对正在单方面殴打的夫妻俩。

    唯独鸨母状似手足无措道:“别打了,王公子答应娘子们的缠头还没给呢!”不知劝架还是火上浇油。

    她也看出眼前一帮人不好惹,以退为进道:“郎君们要不要去奴家院里坐坐。”

    吴越眼神都没多给一个,一行人施施然继续向前。

    范成明从身后追上来,仿佛天大好事一般,向众人分享,“腿都打断了!”他留在最后看完全程,八卦就要有始有终。

    段晓棠毫无主持公道的仁心,淡淡道:“活该!”

    武俊江一脸晦气模样,“连路过都不行么!”

    扫视周围一圈人,新来的不算,右屯卫的不算,到底我们中哪位人才如此神奇,带坏一群人的运气。

    唐高卓一头雾水道:“怎么回事?”刚入营时范成明似乎提过一嘴。

    宁封撇清关系那叫一个快,“那是你们右武卫的事,我右屯卫的。”

    唐高卓低声道:“我是怕犯了忌讳!”

    宁封一脸无所谓道:“哪来的忌讳,就是在那些地方容易遇见是非。”

    第962章

    来个彩头

    秦楼楚馆本就是非地,上次的事太大,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遇着点都想往上头靠。

    宁封:“你不是刑部出来的么,没听过袁家两位公子在平康坊的事?”手往上一指,“当时人就绑在右武卫头顶上。”

    这事闹得太大了,唐高卓当然听说过,各种香艳的、惊悚的……版本,应有尽有,只是没想到中间还有右武卫掺和一脚。

    范成明这边厢兴致勃勃地同人讨论,“那郎君说不定嘴上大话,哄花娘同他好,结果说到做不到,引来鸨母嫌恶。”

    武俊江摇头,“我看那娘子不是第一次来闹事了!”

    一个算不得多大的主顾,时常带来麻烦,自然不得鸨母喜欢。

    段晓棠:“三条腿一起打断,哪还有今天的是非。”

    武俊江连连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范成明轻嗤一声,“白头不相离解释成现在还没离,比我还能扯!”

    段晓棠:“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这样轻松的八卦最适合路上打发时间,等到营地,众人拿着庄旭友情提供的报价单,私下“开赌”明日有多少收获。

    温茂瑞忙着记录各人的猜测,问道:“彩头是什么?”

    赌钱太俗,要说往后答应对方三件事又太大,本就只是凑个乐子。

    范成明沉吟片刻,“谁离明天的价钱最近,做东请大家伙吃顿饭。”

    段晓棠闹半天没理清楚其中的逻辑,“赢家请客?”

    范成明点点头,“嗯,多好的兆头!”

    段晓棠只得附和,“好吧!”

    范成明不以为意道:“办起来也简单!”

    平康坊不用想了,像段晓棠这种,说不得去哪家酒楼食肆都能遇见同行,实在不方便。倒不如在营里花些钱帛,让火头营整治几桌酒菜。

    段晓棠凑过一回乐子,回到营帐。

    于广富在身后说道:“将军,油枯买回来了!”量不多,勉强够路上的消耗。

    营中糯米和酒都是现成的,加上油枯,正好试试新得来的饵料方子。

    段晓棠望一眼外头的天色,今天来不及,明后天有事,她没有夜钓的习惯。但不用着急,他们得在河东待好些天,等薛曲率领大军来汇合。

    清晨的营地是被一阵车轱辘声吵醒的,那些早起去黄河打鱼的军土,将网上来的鱼装在车上运回营里。

    趁着天气清凉时收拾了,等到日头出来时立刻挂在太阳底下暴晒,只要晒得够透,不用加盐也不会发臭。

    他们先前不接战时,许多荤腥都靠鱼干解决。味道肯定比不过鲜鱼,但也是肉啊!

    另一头还在紧急炒制鱼松,这东西能放得更久,而且适合夹在干粮里。

    可惜右武卫大营深居长安城中,渭河上夹杂的各家利益太多,庄旭只恨不能去网上几网。

    他们这一路,鱼是自已捞的,菜是自已种的,连粮食都是靠战利品换的,要真靠“就食地方”的四字真言,只怕饿得走不动道,谈何打仗!

    近水楼台的意思,就是他们现在靠着黄河边能吃上鲜鱼。

    朝食是鱼片粥就小咸菜,段晓棠多看两眼才断定鱼片是熟的。

    范成明看不过眼,“你那么多忌口啊!”不吃野味、不吃生食,还不喜欢吃羊肉。

    段晓棠半点不惯着,“我忌口碍着你了?”

    范成明格外坦诚,“嗯。”

    段晓棠不喜欢吃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做,让他少吃多少好东西。

    段晓棠:“不像你胃口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敢吃。”但也没有脆弱到能被一块五仁月饼送走好几趟的地步。

    宁封打趣道:“范二从小就能吃,不光吃自已的,还老盯着别人的,总觉得别人碗里的比较香。”所以薛曲说他胃口好呢。

    段晓棠想起范成明的吃相,问道:“你们和他一块,是不是得多吃两碗?”多好的吃播啊!

    温茂瑞哭丧脸,“想多了,他抢食!”举起胳膊示意道:“我和封儿现在这么瘦,全因为他小时候抢东西,让我们没得吃。”

    宁封看热闹不嫌事大,“嗯嗯,但凡不乐意,人就压在身上了!”小孩子哪懂拳脚,多数时候都靠体型服人。

    这种玩笑话听听也就罢了,温茂瑞宁封只是看着精瘦,实际脱衣有肉,和范成明这种虚壮的完全不能等同。

    等到吃完饭,几只狐狗还在争论到底被抢过哪些东西!

    温茂瑞宁封一桩桩一件件控诉,范成明一头雾水。

    范成明:“你们怎么什么都记得!”时间地点食物一件不落。

    宁封心底窃笑,嘴上却道:“当然是因为被抢的记忆太深刻了!”就知道范成明想不起来,由着他们瞎编!

    真要被抢得多,他们又不是记打不记吃,哪还能做朋友,只会用麻袋问候他。

    旁人就算看出来宁封温茂瑞弄鬼,也不会给范成明主持公道,都是他该得的。

    他们到别苑的时候还早,特意避开耳目从侧门出入,以河东世家的消息灵敏程度,只怕早知道吴越回来了。只是他特意遮掩行踪,旁人自然知情识趣的不凑上来。

    吴越平杨胤之乱后半截特意和孙文宴闹出事故,这会自然也不会再与河东的世家们多亲近。

    薄纱帘子放下来,众人安坐于侧室之内。

    庄旭提醒道:“玩呀、凑热闹都行,但别弄出大动静。”

    吴越不说话,范成明接嘴,“三儿,你放心。”

    庄旭马着一张脸,其他人要不好静要不晓事,老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特意交待两只小狐狗,“待会他要胡咧咧,扔出去!”

    宁封粲然一笑,“这活我熟!”再没旁人比我更专业。

    段晓棠不搭理同僚内斗,专心品尝桌案上的糕点,据说都是河东有名的糕点铺子出品。

    比不上世家的私房方子,但别有一番风味,一方水土养一方糕点。

    客人们陆陆续续入内,依着类别分别入座竞拍席和参观席,其中不少是行营的熟人。

    唯有一个柱杖入内的身影格外突出,坐垫无法入座,因他的席案正巧在边上,特意换了一张矮榻应急。

    范成明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片刻,召来亲兵给庄旭传话,格外注意那一桌的客人。

    连花娘缠头都欠的,会是什么有钱人!

    第963章

    青铜酒器

    两卫大事当前,不歧视老的不歧视小的更不歧视蠢的,只歧视没钱的。

    别苑大门朝南开,有名无钱莫进来。

    宁封昨日和范成明躲在边边角角看完全程,隔着纱帘窥视瘸腿郎君,低声道:“那娘子打得够狠,但并不到需要拄拐出行的地步。”大概率是装的。

    如果觉得单腿蹦跳有碍观瞻,自有更优雅的法子,但人偏偏不选。大庭广众下拄着一根拐杖进来,必然别有所图。

    连花娘的缠头都是空话的人,能在拍卖会上代表自家拍板?也不知他这番故作伤势针对大的是谁,若敢扰乱拍卖会,两卫会教他好好做人。

    段晓棠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只关注手上的糕点——蒲糕。

    表面金黄锵锵,口感甜香、柔软、有嚼劲。掰开一角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做法猜出七七八八。

    先蒸糯米,然后将糖和糯米入锅翻炒,直到糖融化后形成甜蜜的黏糊,接着将糯米糊揉成橙子大小的糯米球,再沾上芝麻,放入锅中翻炒诀小火炸,炸出金黄色的外皮即可。

    庄旭搂钱之心不死,拍卖席只设置了十二张,但后排的参观位少说卖出去二十张,叮叮当当六十金入袋为安。

    柳氏兄弟入座,周围大多是熟人,可见在帮忙鉴定时私下看中不少东西。微微颔首致意,虽然同在行营待过,四舍五入算一块上过战场,但他们与旁人真没生出多少同袍情谊。

    尤其眼下除了自已这一桌,余者皆对手。

    上次拍卖的是俗物,这次全是加深家族底蕴的风雅物。

    作为别苑的真正主人,薛家有几个不需要交钱就能入场的名额,但薛宇达并没有动用,旁观算什么,他要的是参与感。

    林金辉登上主席台,如果参加过两次拍卖会,会发现他说的开幕词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拍卖方式。

    “各张席案上有木牌,客人若有合心的拍品即可举牌加价,每次加价不能低于五金。”

    真要一文钱一文钱加上去,天黑都了结不得。

    “连续三次询问再无人应价时,以击槌予以确认,一经拍定不得反悔。”

    毁约会有什么后果,世子在旁边看着你。0300

    军土抬上两件青铜器,这次的货物价值高体量小,自然可以搬到现场展示。

    林金辉:“战国青铜麒麟酒器一对,高十六寸长十三寸,重四十余斤。兽体粗壮腹空,装饰有卷云纹、涡纹、蝉纹、云雷纹和窃曲纹,独特之处在于它身上还有传自岭南先民的蛇纹和寿眉纹。起拍价两件二百金。”

    段晓棠闻言眼睛微微勾起,这件青铜器代表什么,中原在战国时期和岭南的交流,再大而扩之,就是自古以来。

    但这会,大家只关心二百金。

    隔着纱帘,段晓棠瞧不见这对麒麟酒器的具体模样,但战国,实打实的文物,不知会喜提多少刑。

    段晓棠拿过报价单再翻看一遍,今天的器物专场许多都是青铜器。

    毕竟只有这玩意才能一眼看出文物价值,其他的木器石器,说不定被当破烂呢。

    青铜尊、卣、方彝、瓿、罍、壶、盘,匜……除了鼎,应有尽有。

    鼎有特殊的象征意义,两卫不可能光天化日下与人交易。

    段晓棠一个俗人,一不懂器物鉴赏,二怕沾上特别的缘分,所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更在意的是它背后的经济价值,统称掉钱眼里了。

    拍品展览时可不会让人上手鉴赏,顶多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一眼,对这批物件底细最了解的,除了两卫就是在行营里的世家子弟。

    青铜器厚重,自出世起便代表礼乐,造型虽然不符合今人审美,但无疑合世家对外的形象。

    在行营待过的子弟们首先回忆的是,这件青铜器经过谁的手,可是关乎信任与金钱的大事。

    今日柳嘉祯不曾亲至,柳家所在的桌案除了柳氏兄弟俩还有一位族叔和堂弟。

    柳琬微微点头,示意柳星渊鉴定酒器的人可信,后来参观展览时也得出相同的结论。

    战国青铜酒器、麒麟形、虽非中原国家的所用,但有岭南纹路……不知因何缘故流落到三州之地。

    这就是庄旭非得找河东子弟来鉴定的缘故,旁人说的他们哪会如此信任。

    柳星渊并未立即出手,双手置于膝上,谨慎地观察其他人的动向。

    几乎在林金辉话音刚落的当口,已经有人举牌。

    二号桌高声道:“二百二十金!”

    一号桌紧跟道:“二百四十金!”

    ……

    从桌号就能看出参与拍卖的积极性。

    柳星渊终于开始行动,“二百八十金!”

    林金辉:“五号桌二百九十金,还有吗?”暂停两息没有回应,“二百九十金一次,二百……”

    九号桌举牌,声音笃定,“三百二十金!”

    加价幅度远超先前,可见的志在必得之心。连柳星渊都忍不住侧目,到底哪位如此“多金”?但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放过去了,他对青铜酒器并非志在必得。

    林金辉缓缓拉长声音,“三百二十金一次,三百二十金两次,三百二十金最后一次。恭喜九号客人。”

    落锤!

    林金辉原觉得这小锤子不如军中敲钲来的爽快,但在室内鸣金确实差点意思。

    如今一锤落定,三百二十金的生意成交,所有人都有一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虽然嘴里说的是真金白银,到底不在眼前,轻飘飘的张口带着挥金如土的豪迈,大概只有等到交割时才会有真实感。

    第一单生意开门红,比底价整整高了一百二十金,高出一半多。

    庄旭躲在帘幕后兴奋不已,恨不得把所有的战利品都照明拍来拍卖,飘,给我使劲往上飘。

    但也只能想想,布帛等物品是有市价的,只要理智在就不会超出常理。但古董字画是另一套道理,爱者恨不得一掷千金,不爱者看着就是破铜烂铁废纸一张。

    两边帘幕内人影重重,却辨不清内里的具体人物。

    九号桌以三百二十金的高昂价格拿下第一件拍品后,脸上既有胜利的骄傲,亦是不自觉的松口气。

    第964章

    我要休妻

    吴越压低声音问道:“九号什么来历?”加价如此狠,真的痴迷青铜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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