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时间紧迫,到了地方重新育种发苗来不及。一半彭十二在四野庄里分好茎块,插在木槽的泥土里,另一半用的是田庄上现成的藤苗。赵璎珞蹲在旁边,心忧道:“再晚些时候,这藤蔓就装不下了。”
祝明月:“叫人再做几个木槽,藤筐编得密实些也成。”
杜乔要扎根本地,不用再找其他的县官,一事不劳二主,红薯推广任务归他了。
刚刚分别时,杜乔请求祝明月一件事,想要一些红薯苗。
王才里周边种酒材活动轰轰烈烈开展,祝明月找到推广开来的合适理由,当然可以过明路了。
杜乔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队伍携带有红薯藤,还以为需要劳烦从长安送来。
祝明月答应得爽快,“东西会准备好,你若赶不及归来,我就放在晓棠那儿。”先前给段晓棠送了一盆牡丹花,再送些红薯花不打眼。
旁人带着金银珠宝娇妻美妾上任,到杜乔这带几筐红薯藤,不知情的人说不定捧腹大笑。
祝明月看着热热闹闹的前院,问道:“晓棠回来没?”
祝三齐:“还没呢!”
说曹操曹操到,段晓棠见祝明月的车驾停在门口,高声喊道:“我回来啦!”
赵璎珞:“不参加酒宴?”照理说这种场合,到了饭点都会吃吃喝喝一顿。
段晓棠:“酒席没兴趣,不如回来喝汤。”
吴越段晓棠早有默契,她在仕途上没追求,各类觥筹交错拉帮结派的宴席可有可无。酒宴最容易出事,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段晓棠搓一搓手,翘首以盼道:“我的汤呢,炖了这么久。”没有胡萝卜的版本。
银耳排骨汤,出门时将东西洗净放入炖锅中,只需揭开锅盖,放适量的盐粒即可成一锅好汤。
三人美滋滋地喝了一锅益气润燥的银耳排骨汤。
段晓棠问道:“还能待多久?”
祝明月:“就这两三天。”
粮草对两卫的吸引力不亚于功名利禄,庄旭不赶紧办妥才怪。只要将货物盘点清楚,以军队集结的速度,随时可以出发。
三人吃饱喝足休息一会,祝明月赵璎珞换上男装,正好离得不远,手挽手步行出门去两卫在昌宁城中秘密仓库。
正事还没开始,赵璎珞兴致提不起来。
祝明月担心她沉浸在杜乔的离开中,一本正经道:“长林若是变了心,不必心忧,养他十几二十个面首,潘驴邓小闲,样样齐全。”
段晓棠敲边鼓,“凑个整数,一个月不重样。赵娘子有钱,养得起。”都能往杜乔行李里塞金子了。
赵璎珞捂住脸,她在长安几年真是学“坏”了,以前哪听得懂什么潘驴邓小闲呀!羞窘道:“没钱,养不起!”
段晓棠撞一撞祝明月,慷人之慨,“祝总,大户,有钱!”
祝明月立刻表示反对,“出钱帮人养男人,哪门子道理!”不当,这个冤大头绝不当。
段晓棠将话题扯远,“到时孩子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反正只要从你们肚子里出来的,我都认!”
作为一家的户主,平白冒出一个孩子,当然只能挂在她名下。
连保姆都是现成的,远的柳三郎,近的的顾小玉徐六筒小朋友,被林婉婉盘的多好啊!
赵璎珞被两人的乐子话逗笑,“我这个挂名小妾可以转正了。”
祝明月胳膊上用力,“敢抢我的位置!”老娘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反手在段晓棠腰间捅一下,审问道:“这轻浮浪荡话同多少人说过?”
段晓棠装腔作势道:“不多不多,也就十七八个小娘子。生活要想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祝明月:“等真带绿的那天,我看你的脸有多绿。”
赵璎珞颇有正义感,“杜长林才走多远,”二十里有么,“作为朋友,你们就挖他墙角。”
段晓棠:“只有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祝明月:“人嘛亲疏远近手心手背分的清楚明白,你才是那个贴心人。”生怕赵璎珞因为谈了个预定恋爱,生出惶恐失落感。
赵璎珞好奇道:“三娘子那片墙角你怎么挖的?”
段晓棠:“我同她讲,哪天徐大公子人老珠黄过不下去,带上她的嫁妆带上她的娃娃,坐着那马车来。”
赵璎珞感慨道:“徐大公子待你一片真心,全喂了狗!”
段晓棠有一万个槽想吐,“你不知道那两口子,我明明是教秀然怎么对付人,结果把招数用在我身上。”
“病的虚弱连床都下不了,捏着个拳头在旁边问,想开还是想脑袋开。我当时害怕极了,只能想开。”
“徐昭然前院后院横跳,秀然要下了手,现成的挖坑埋尸体人选。”
“你们倒好,特意避开把空间腾出来,留我独自面对这如狼似虎的夫妻俩。”
赵璎珞妾心如铁,“你就缺一个打得过还下得了狠手的朋友。”可惜自已打不过。
段晓棠挤出一副哭脸,“多大仇啊!”
一路说说笑笑,刚好碰上吴越一行人骑马返回行营,两边在一个十字路口不期而遇。
三人穿着样式相似的男装并排行在一处言笑晏晏,祝明月挽着段晓棠的胳膊,赵璎珞又挽着祝明月的胳膊。
段晓棠雌雄莫辨,祝明月赵璎珞没有特意修饰,穿上男装也不像男人,活脱脱一副浪荡子携美游街的图景。
请问我私下“不当人”的事,被上司知道了怎么办?
段晓棠回答,凉拌。
段晓棠伸出空闲的右手随意挥一挥,“世子、范二将军这就走啦,路上注意安全!”
吴越暗道段晓棠喝的不是汤是酒吧,仗着昌宁城里没几个熟人,明火执仗地胡来。冷冰冰的甩下一句,“你才该注意。”
第894章
自知之明
段晓棠老生常谈,“休假呢!”放假我最大。
范成明貌似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骑马行过。心里直嘀咕,赵璎珞不是和杜乔打得火热吗,怎么大摇大摆和段晓棠挽在一处,虽然中间隔了一个人,但祝明月和段晓棠也只是表亲呀!
出了城门,范成明还是没想通,挠挠头道:“他们怎么这样?”
以他所知,段晓棠虽然和家里的女人黏黏糊糊,但不是那种关系。难不成真如她所言,家乡民风开放,男女交往不忌。
吴越冷哼一声,“她那一家子,再加白三娘,几个女人嘴里凑不出一句实话。”
编,全靠瞎编。
加起来没一句实话,纯粹污蔑。以范成明顺毛逆毛捋这么久的经验,吴越肯定是生气了,却不知道生气的点在何处。涉及白秀然,更不好开口,俞丽华陈灵芝私下和她关系不错。吐槽嫂子妻子的闺蜜,不该是大丈夫所为,绝不是因为怂。
只能不轻不重描补一句,“是不是有误会?”
吴越:“没有误会,你以为她们私下说我很好听么!”虽然没亲耳听过,但绝不是好话。
范成明来了兴趣,问道:“她们怎么说的?”
吴越哪能不知道范成明的坏心思,“我又没听过。”
范成明难得被人忽悠得愣住,半晌憋出一句,“七郎,你才是真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已招人厌。
吴越闻言,马鞭在范成明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坐骑立刻飞奔出去,范成明抓紧缰绳,只在田野上留下一片余音,“怎么能公报私仇呢!”
吴越薄唇微挑,“私仇就私仇,哪来的为公。”公私他向来分的清楚。
昌宁城内,唐高卓冉智明等人蹲在一处。
唐高卓奉命留下来积累经验,冉智明等人意图差不多,没有地方理政经验,抓紧时间能学一点是一点。加之在行营毫无根基,不如待在昌宁城中。
依吴越和两卫的做派,不会把他们送去战场当炮灰,但在军营中总不会自在。
唐高卓却后悔了,“我应该在行营,不应该在这里。”
倒不是一心报国,吴越此来,顺便把郑奇文带走了,显然是要把待遇向陆德业看齐。
以二人在行营半阶下囚的身份,唐高卓刑案出身的跟脚,说不定这两人就落在他手里,再不济给范成明打下手也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气当然得出!
这会最高兴的无疑是万宜民,一朝走马上任,平白多得几个帮手。两卫用实际行动证明,绝不插手民政。孙昌安率几百人守在城中,全为维护治安。
关键吴越把郑奇文带走了,文官一级压一级,人虽被困住不得外出,但两卫一旦出征看守松懈,让郑奇文钻了空子传出信来。
奉命,心里那关过不去,不奉命,五姓七望出身的京官,轻易得罪不得。还是行营好,有河间王世子的官威压着。
万宜民一身轻松,上头无人,百废待兴,全凭施为。
带着代理衔的官员们重新梳理一番昌宁县的情况,面面相觑。确定这是百废待兴,不是千,不是万?
汲志用开启一个要命的话题,“去年的秋税、今年的春税还没个说法呢!”
收肯定没收上来的,但要不要追缴是一个问题。
哪怕前事不究,今年的秋税却是实打实落在他们头上的催命符。但凡敢催,被压迫至极的百姓,哪怕有大军在旁待命,也会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
万宜民抬头望天,希望天降一个太守刺史来,天塌下来他们自去顶着。
唐高卓没当过地方官,但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栽在税赋上的官员从来不少。自发打起招人广告,“诸位,有没有兴趣弃文从武?”
唐高卓先前不清楚范成明的意图,杜乔悄悄点拨一番,立马明白了自已的作用。难为范成明能想到这么一条路子,真够野的。所以日后的定位是武官中的文官,明明他从小的梦想是上阵杀敌!
冉智明长吁短叹,“晚了!”这会再说辞职转职已经失了先机。
段晓棠一行人走到城墙下的军营,不用特意问路,每座城池的固定设施都差不多。
孙昌安午间饮了酒但不到醉的时候,特意换了衣裳漱了口,免得熏着不好饮酒的上司。醉酒后还能挂在段晓棠身上,那是办了事劳苦功高的范成明特供待遇。
两卫的秘密仓库,就在军营旁边,一墙之隔。说在军营没说错,但若说两卫私下揽财,也可以不认。
林金辉念道:“官驿的炊饼没营里做的好吃,还贵。”重点强调后两个字。
祝明月倒是邀请过,让去家里吃饭,但林金辉没那么厚的脸皮顺杆上,婉拒后在驿站解决两口。
孙昌安:“你再添点钱,他们也能做出好的来。”接待四方官员,哪能没两把刷子。
林金辉习惯性地捂紧荷包,“那不成!”
孙昌安玩笑道:“你跟在庄校尉后头,钱财流水过,人却越发的抠嗦。”
林金辉家里是商户,日子定然比土里刨食的人家强多了。大钱没有小钱不缺,撑起脸皮也能称呼一句林公子。
林金辉:“你当着校尉的面说一句!”
段晓棠曾玩笑般提过,把庄旭家里有几个庄子铺面宅子摸得清清楚楚,富翁一个。万一大营钱财账目有错漏,让他用私房来补。
玩笑归玩笑,段晓棠也是会看账本的,庄旭要是伸手,肯定没好果子吃。
气得庄旭想挠死范成明和段晓棠,他帮两人擦屁股,入错行就这么栽了。想当年他一个青葱少年懵懵懂懂,哪知道什么阴私算计,结果误上贼船,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抱怨话私底下说说没人当真,庄旭不用上阵拼杀,顶多掉两根头发,只要打胜仗功劳少不了他的,引来不少人艳羡,其中甘苦只有个人知。
范成明段晓棠升官会引起营内势力变化,但庄旭众望所归,长史的位置专门给他留着呢。
庄旭谨慎守节,底下人更不敢伸手。
第895章
辨认瓷器
段晓棠等人到了门前,孙昌安示意打开营门,将人放进来。女眷不方便搜身检查,但随后而来的管事仆役不会少了程序。
林金辉将人带到库房,粮食不用看,说什么都不会卖,余下大头是布帛、瓷器、药材等等。
祝明月随意进了几间库房查看,并非专业人土,但看出一些东西来。物品摆放比从前有规矩些,但不多,不会不分贵贱混在一处。大致分出一些门类,论细了还是一笔糊涂账。
祝明月:“一座大营数万人,找不出几个懂行的?”
依他们的糊涂账,眨眼间就能想到十几种上下其手不留后患的法子。
林金辉晓得问题出在何处,似他们整日和钱粮打交道,能力不放在第一位,首要的是可信。为何找祝明月合作,除了商业手段,还不是因为她是右武卫的家属。
林金辉咬牙道:“回去就找。”实在不行定向招聘,例如下次营内进人的时候,首选相关行业的子弟。
祝明月无奈道:“品类不清晰,稀里糊涂卖出去,是要吃大亏的。”
买家不一定吃亏,两卫肯定亏不少。
祝明月在库房里拿出三匹绸缎,放在林金辉眼前举例道:“例如这三匹锦缎,第一匹普通货色,卖的是市价。第二匹是蜀锦,少说五倍。第三匹花色一般,却是将金银线织入其中的织金锦,还要再翻几番。”
林金辉单以肉眼来看,只觉得中间的蜀锦最好看,第三匹果如祝明月所言,花色差上一筹,但想到里头织了金银,瞬间接受。
祝明月一锤定音,“需要重新辨别分类。”
林金辉:“像以前在庄子上那样?”
祝明月点头,“对,你看是在昌宁还是到河东再做?”
林金辉估量下时间安排,“祝娘子,校尉说行营内的东西,明日就能运抵城中,后日即可出发。”试探道:“不如我们多待一日。”
昌宁好歹是他们自已的地盘,做事方便些。
祝明月答应得爽快,“可以。”多待一日可以更了解情况,也能多陪段晓棠一日。
转头问道:“你时间允许吗?”猜度两卫快动兵了。
段晓棠明白祝明月心中所想,“我没问题。”
祝明月立刻分派人手,“布帛璎珞、瓷器高德生、药材郭大夫,其他杂物祝三负责。”
“孙长上,昌宁城中能找到相应的人吗,越多越好。”
孙昌安在城内维护治安,不是白待的,“我立刻派人去请。”
祝明月:“何时能到?”
孙昌安:“半个时辰内。”
今天能干半下午的活,祝明月折起一小截衣袖,拍拍手道:“行,干吧!”
赵璎珞:“我回去叫几个人。”那么多布帛,单靠她一个人看不过来,外头来的人信任度差一截,要有几个自已人帮忙撑着。
孙昌安:“我让营中派些人来打下手。”不识货,搬搬抬抬的粗活总能做。
库房周围很快热闹起来,赵璎珞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不时用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布帛不断从库房内搬出,在院子里搭出十几个大小不同的布堆。
赵璎珞路过一个光溜溜的布堆,辨认道:“轻容纱。”顺手在笔记本上写上三个字,撕下来插在两匹布料中间。
孙昌安找来辨认的布帛的不少是女人,未必识字,这张纸条是给两卫的军土看的。
林金辉深知布帛水深,乱花迷人眼,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故而蹲在高德生旁边学习一些瓷器知识,这总不难吧!但很快脑子就被绕糊了。
高德生现在不靠这门手艺吃饭,不吝于教授,“瓷器最重要看哪个窑出来的,越窑青瓷和邢窑白瓷最为知名。青瓷瓷胎细密,胎洁釉均,釉层滋润,颇有玉质感;白瓷胎坚釉洁,滋润莹白。”
“大吴是青瓷和白瓷的天下,其他诸如寿州窑的黄瓷、巩县窑的黑瓷在它们面前就显得粗糙了。”
林金辉见高德生手里拿了一个黄盘子,“这是木器还是黄瓷?”
高德生手指在盘子上轻轻敲击两声,铮铮作响。介绍道:“这是绞胎瓷,纹理与木纹类似,多产自越窑、巩县窑、耀州窑,烧造条件要求极为严苛,数量不多。”
知道和外行谈价值都是虚的,最好谈价格。
高德生:“这一个盘子,能买一车青白瓷。”
林金辉立刻重视起来,招呼身后的军土,“快拿草来裹上,别摔坏了!”手指轻轻摸上去,冰凉的触感,感慨道:“还真是瓷器。”贵有贵的道理。
军土用谷草将尊贵的绞胎瓷盘包装好,特意放在一个小木箱中。
林金辉凑了会热闹,从旁边摸出几个瓷器,是制成人物和动物模样的俑,“居然还有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