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有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祝明月明白了,赵璎珞不看重颜值,在意的是情绪价值。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自觉矜贵。杜乔处处体贴,让赵璎珞觉得她如此美好,值得被爱。
赵璎珞反过来劝慰道:“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以后都会很好的。一切刚刚开始,怎么就想到分开了呢。”
祝明月心底微微有些触动,怅然道:“习惯了,结婚前都要防一手,想好万一哪天离婚该怎么处理。”
习惯分辨利益得失,却忘了感情的本质是什么滋味。
赵璎珞:“你大户人家嘛!”嫁妆都是好大一笔财富,可不得好好安排。
段晓棠:“人人如此。”若是不考虑,只会被周围人认定为“傻。”
甜甜的爱情,听说过没见过,还不如指望古人呢。
赵璎珞“佩服”道:“好吧!”果然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段晓棠:“总结起来就是,你可以骗我的人,但不能骗我的钱。”
祝明月点头附和,“嗯。”
赵璎珞色心大起,手指轻轻拂过祝明月白皙艳丽的脸庞,“我只要这个美人就心满意足,还要什么钱呀!”倒贴都行。
祝明月轻轻将禄山之爪拍下去,“别开玩笑。”
该劝的都劝了,妾心如铁,她也没办法。有的办法,都不适合用在这会,两人正是情热的时候。
祝明月:“无咎他们信里写的什么?”
段晓棠:“还能是什么,臣不密失其身,私下的勾当泄露了。”
孙无咎这个赋闲在家,常和白湛混在一起当街溜子的纨绔都知道消息,可见虽不到满城风雨,但小范围传开了。
高门子弟想入仕,不用等恩荫候缺,看上哪个职位,把任职的寒门派去出差,找借口留驻当地,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试问哪个寒门、小土族能保证自已官位稳当,不被人惦记。
如此诛心之策,怀疑他们是高句丽派来的间谍。
祝明月:“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段晓棠长叹一口气,“给长林准备的,行贿的礼品。”
祝明月难得喟叹一声,“可惜晚了一天。”杜乔的名字已经报上去,陆德业也栽了。
赵璎珞:“即使早到,长林也不会做。”有些事开了头,就是折了脊梁骨。
孙无咎可以将一幅书画当做礼尚往来馈赠的礼物,背后藏着小小的心思。先把人保下来,其他的从长计议。但杜乔和陆德业差距太大,送上去妥妥的行贿,于名声品行有瑕。
能被陆德业瞧得上的礼物必然价值不菲,杜乔领孙无咎的情,但他宁愿窝在这不毛之地,也不愿折腰。
孙无咎送信提醒,准备礼物,就是给杜乔两条路选。掌握先机能否翻盘,亦或忍一时之辱以待日后。侧面透露,他在长安没办法活动。
段晓棠调笑道:“这就叫上长林了!”
大吴人对名字很慎重,基本能从对一个人的称呼判断关系深浅。平辈称字是亲密的表现,尤其男女之间。
赵璎珞不似祝明月等人习惯直来直往,不介意称呼旁人名字,也不在乎旁人称呼自已。
如杜乔等亲近友人叫一声明月婉婉,她们也会应,并不觉得奇怪。但这些人都恪守礼节,呼之为娘子。
赵璎珞俏面微红,提脚往外走,“我去看看水烧的如何,应该能洗了。”
段晓棠非要大张旗鼓请个假出来,一是为了见家人,二也是想好好洗个澡。心理作用下,只觉得要将一块香皂消耗完才能洗干净。
祝明月赵璎珞连忙找帕子给她绞头发,毛鳞片是什么顾不上了,快点干才好。
幸好天气转暖,段晓棠头发不长,干得快。
祝明月摸着干爽的头发,随意在头上敲几下,“差不多了。”
赵璎珞瞧着发尾,“上面干了,发尾还得再吹吹!”
段晓棠散着头发,把凳子搬到门口继续吹头发,并思索一个严肃的问题。
四下无人,祝明月经过时叫住人。
段晓棠低声问道:“祝总,你叫我半夜三更去后门做什么,这不能说吗?”
祝明月疑惑道:“我什么时候叫你的?”
段晓棠义正严词道:“小时候看《西游记》里菩提祖师敲孙悟空三下头,让他半夜三更去后门找师父传道。你刚刚敲了我后脑勺三下。”
祝明月长舒一口气,才将心中的“无语”吐出来,“我俩半夜三更不睡觉去后门,是能花前月下还是喂蚊子?”
段晓棠:“可……”
祝明月快刀斩乱麻,“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只是摸着刚干的头发触感不错,想着要不要给你做个头部按摩放松一下,又发现我不会。”
“有时候别太指望心有灵犀,都是误会。”简称自作多情。
第886章
弃文从武
唐高卓从刑部派出来,本以为和冉智明一样捡到一个好活。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否为真不知,但文城周遭的刑狱是空了,犯了事都在吉昌俘虏营里。
唐高卓顶着一身脂粉和酒气混合的味道摇摇晃晃踏进驿站大堂,见大堂里几张长桌拼在一处,数人借酒消愁。
如今驿站里只有他们一波客人,驿丞驿卒在穷乡僻壤待了几十年,头一回见着几十个官一块被“贬”的盛景。
唐高卓见冉智明五官皱在一起,仿佛能挤出苦瓜汁来,问道:“智明大师,何事如此惆怅?”
冉智明憋着嘴嚷道:“我才离开长安多久,缺就被人顶了!”
唐高卓:“你如何知道?”难不成醉酒梦回长安,梦到的。
冉智明:“长林的朋友从长安写信来告知。”
没人再问信中有没有其他消息,但可预料有此遭遇的绝非冉智明一人。说不定杜乔的位置也被人惦记,朋友才会火急火燎报信。
唐高卓猛锤桌子,“这是什么道理!”转身高喊道:“拿碗来!”他也要一醉解千愁。
驿卒很快奉上一副新碗筷和酒盏。
唐高卓自力更生,拿起酒坛往碗里倒酒,酒香清冽酒液澄亮,奇道:“偏僻驿站有这种好货?”
耿鸿解释道:“祝娘子刚派人送来的。”
娘子,姓祝,一个女人的称呼。唐高卓很快将人对上号,跟着他们一块去行营探亲队伍的女主人。
万宜民提醒道:“这酒烈得很,慢点饮。”
唐高卓小饮一口,感慨道:“好酒!”很快放下酒碗,问道:“驿站内外只有前后四个南衙军土守着?”
耿鸿手往后一指,是驿站上房的方向,“陆侍郎的房间和他的仆从都被看管起来。”
冉智明:“就这么押在驿站里?”
唐高卓:“不然呢,行营太远,昌宁的县官还坐在这儿没上任呢。”把人扔进县衙大牢算什么道理。
冉智明不得不为万宜民等人捏把汗,“万兄上任要接这烫手山芋?”
万宜民等人身体不禁一颤,他们何德何能敢关押一位绯袍官员。
唐高卓脑袋往桌子中间凑,低声道:“陆侍郎在城里赁了一处宅子,郑郎中住进去。我刚才特地去瞧了一眼,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过公堂?吴越这副架势显然是要动私刑的。吏部侍郎,五姓七望出身的小郎中,在掌兵的皇室宗亲面前微不足道,尤其这位宗室子并不在乎名声。
刑部隔空和吴越范成明“合作”过几次,对二人的风格有所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其他人听到消息心中一愣,郑奇文搬出去他们知道,但却不晓得宅子是陆德业赁的,位置在何处。不曾想唐高卓居然知道,队伍里能人多呀!
冉智明恍然大悟,“原来今天世子是真动怒了!”
官场上混久了,很多人怒不是真怒,喜不是真喜,假面见多了。
杜乔实事求是,“河间王世子有公心。”比起一群酒囊饭袋甚至为非作歹的宗室子弟,称得上鹤立鸡群。
耿鸿拍着杜乔的肩膀,“高卓,你不知道长林因祸得福。”
唐高卓疑惑,“福?”
他们沦落至此还能有什么福气,杜乔在两卫有关系,难不成能帮他转圜一二……
耿鸿哈哈大笑,“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他和赵娘子……”
杜乔赶紧把酒递过去,“喝酒,别多话!”
耿鸿畅快接过,“我哪天能喝你的喜酒?”
杜乔闷声道:“等着吧!”
杜乔的官场注定失意,情场上稍有进展也微不足道,连他都挣不开枷锁,遑论其他人。
唐高卓:“闷酒喝了这么多,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打算的?”
摆在面前两条路,要么辞官做好再不入仕的打算,要么吃下闷亏留在本地任职。
不出意外,桌上所有人似乎都认命,没有辞官的打算,包括杜乔。
唐高卓身体微微后仰,看来竟有几分豪迈的姿态,“我会辞官!”
这是他们听到第一个明确舍弃官身的人。
万宜民老成持重道:“高卓,勿要意气用事。长安有长安的繁华,但地方也有地方的清净。”
唐高卓说下一句话,“然后弃文从武,投到两卫军中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旁人被从长安衙门中踢出来多是受了身世连累。唐高卓再加上一条,专业能力不足,各种律法实在背的头疼。
但试问一个刚入仕的愣头青如何能和积年的老刑案相比。
君子习六艺,唐高卓随身携带弓箭,一路上打猎给他们打牙祭,看得出来武艺不俗。
冉智明激动得猛拍大腿,“妙,实在是妙!”
土人追求的不就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邦吗?只能局限于文武一途的,完全是能力不足。
一个九品下的小官从刑部平调去南衙不算事,上位者发句话就能办妥。但鉴于背后一堆糊涂事,吴越摆明要同人算账的架势。唐高卓只能辞官,把身家背景洗干净,以良家子的身份投军重头做起。
关键是两卫隶属南衙,驻地在长安,如此一来就能回去了。
唐高卓想法振聋发聩,跳出窠臼指出一条明路!
其他人纷纷盘算自已有没有走这条路的资格,然后果断放弃。要么武艺不到家,要么缺乏战场拼杀的勇气。
唐高卓之所以在酒桌上和盘托出,乃是另有所图,“长林,你能否向段将军引荐一二。”
同样是小卒,有没有靠山在军中地位大不一样。
杜乔并不迟疑,果断道:“我可以引荐,但最后得范将军拍板。”
唐高卓回忆一番,范成明的确认识杜乔,说他翻墙还是他邻居翻墙?
杜乔却不知同僚想远了,仔细解释道:“范将军分管右武卫兵卒入伍之事。”
权责一道段晓棠分的清楚,不该她管的事一概不管。
杜乔没说的是,范成明管的是将官入伍。唐高卓学识本事都拿得出手,只要战场上肯用命,必然预定一个将官名额。
唐高卓在酒桌上简单做个揖,随意且亲近,“多谢长林。”
第887章
进城一遭
段晓棠难得的假期到底没休清净,一大早曹学海来禀告,“世子和范将军向昌宁来了。”
段晓棠心知肚明,是为官员去留一事而来。
她不是必须出场的人物,但昌宁城小,该去露面凑凑热闹。不急不缓地将朝食吃完,阔步向外走,“我去驿站那边看看情况。”
段晓棠骑马从小院向驿站去,半路见驿站前方空旷,显然人马还没到,调头往城门方向走。
果不其然人才刚进城门,李开德早迎上去,将昨日发生的大小事一一禀告。
段晓棠骑马上前,发现队伍里除了领头的吴越范成明,还有一部分河东子弟。经过一夜时间,他们或许知晓部分真相。
若问柳星渊等人怎么想,只有两个字——荒谬。似他这等出身的土族子弟想出仕,还用抢寒门的位置?他们从来不在一条赛道上。
这才是真正的大世家主枝嫡脉子弟的想法,至于再往下的旁支、小土族的窘境,无法共情。
李开德回话告一段落,吴越将段晓棠召上前,问道:“昨日那封信怎么回事?”
段晓棠实话实说,“我和长林共同的朋友,一个有上进心的纨绔。他又认识一个想上进的纨绔,聚会时吹嘘马上要入仕,连官职都定好了。”
孙无咎的上进心,同他打牌一样,只想做大。不是没法子出仕,孙家只他们两兄妹混得差些,但家里亲戚不乏显贵。他在等一个能够一鸣惊人前程远大的机会。
段晓棠:“长安狼多肉少,有的官位一个名头底下十几个人,有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那上进的朋友留了个心眼打听了下,萝卜坑上原来的人没卸任,离京公干去了。”
就那么巧,孙无咎朋友订下的就是冉智明的位置,要是换了杜乔那种十几个人的编制,多一个少一个不打眼,未必能抓住马脚。
吴越:“白二倒是待朋友义气。”高良平等人一路过来借的是白家的旗号,瞒不住人。
段晓棠解释道:“不是白二是孙二。”两家都是大家,但吴越更忌惮谁家不言而喻。
吴越挑眉道:“哦?”
范成明想起来,“就那次我们去探病,段二在后院病的要死要活,前面几个大吃大喝,白二的舅兄。”
段晓棠斜睨一眼,“谁要死要活了!”再说大吃大喝也有你们一份。
转回正题,“孙二家情况你们清楚,家道中落景象一般,只能同妹夫借两个人来送信。”
这借口当然是段晓棠随口编的,白湛在其中掺和一脚,但同样无力回天。说到底他只是白家二公子,不是梁国公本人,亦非他的世子大哥。
段晓棠老实交代,“孙二还送了一幅字来,说是什么卫巨山的真迹,陆侍郎喜欢。”
吴越有文化的多,感慨一句,“下血本了!”
段晓棠:“这人很有名吗?”她知道的书法家不多,首推王羲之。
吴越清楚同段晓棠说卫氏一门多善书,往上或许能追溯到西汉长平侯卫青,说多了也不明白,只有一句,“他有个儿子叫卫玠。”
段晓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一家人啊!颜值金色传说的父亲。
吴越好奇道:“字画呢,如何处置?”他不好书法,也没有观览的欲望,只想知道最后的去向。
这礼是针对陆德业喜好送的,他拿着不对味,更办不了事。
段晓棠:“送回去了!”高良平等人一早就去驿站,拿上杜乔写的回信返程了。
段晓棠现在知晓孙无咎送出的字画价值,不清楚它的历史文化地位,单凭卫玠的爹这块招牌,也算金光闪闪吧!
对孙无咎而言或许是随手拿出来,过得去的礼物。但杜乔若是一辈子在八九品打转,说不定俸禄加起来,也就与一幅字画等同。
吴越问道:“你估摸有多少人会留下?”
段晓棠摇头,“不清楚。”只要知道杜乔留下就行。作为一个临时进城休假的将领,不该管的事别管。
吴越低声道:“三分之二的官位都许出去了。”
段晓棠惊讶道:“姓陆的招了,胆子这么大!”
任免官吏是朝廷赋予吏部的职责,不是陆德业个人的权力。十来个官这么给出去,朝堂是陆家开的吗?
吴越:“长安传来的消息,陆德业能动的只有吏部的官职。”但最后任命要经吏部的手,它若是不配合,事情成不了。
河间王府的势力根植军中,政务方面消息迟缓。在此事上的表现还不比孙无咎这个纨绔消息灵通。
但吴岭到底根基尚在,势力庞大,抓住一根线头往下查……消息和孙无咎的信件前后到达。
吴越看着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都能感受到吴岭的怒火,而此时皇帝还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