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嘴上说得高尚,不收敬献的美人,实则还不是在军中潜藏女子。范成明递给段晓棠一个包裹,再指着其他几个道:“都分好了,随便拿一个就行。”
胭脂水粉管够,女装意思几件就行,要更多的靠缴获。
段晓棠习惯性检查一番,“胭脂呢?”
范成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段晓棠瞥见熟悉的花纹,“哪来的?”
范成明:“我娘子不喜欢这个颜色,就想着别浪费了。”
一片公心,发挥勤俭节约精神,千里迢迢从长安带到河东。
说范成明从陈灵芝梳妆台上偷的,也不尽然,毕竟是全新,不曾开封使用,没那么多忌讳。
段晓棠接过,面无表情的打开,果不其然——
好久不见,桃花姬。
段晓棠:“不用,普通货色就行。”
她要真用了,花想容会向今日所有人索取品牌形象损失费。
武俊江凑过来,公正点评,“挺好看的。”
孟章回忆一番,主要颜色特殊印象深刻,“我娘子用过这一种。”
武俊江:“好看吧!”
孟章反锤一拳,“说什么呢!”
范成明捧着瓷盒不知如何处置,“带都带来了。”
段晓棠手向西指,“献给河神吧!”
范成明:“河神会喜欢吗?”
段晓棠:“只要没吐上来,就是喜欢!”
到底有没有河神存在,神仙问题暂不讨论,小瓷盒和小石子有区别么?
次日清晨,临时营地旌旗烈烈。以吴越为首的留守人员和诸将在帅帐前告别。
吴越拱手道:“前线仰仗大将军了!”
薛曲回道:“此乃末将本分,后方托付世子了。”
吴越:“大将军放心。”
段晓棠经过时,吴越低声道:“保重。”既是祝福她个人,也是为所有出征之人。
今日大军将要奔赴战场,薛曲会在河东北境扎营,作为真正的后方大本营。其余兵马在各自主将带领下,从不同方向进入三郡。
两卫这么多将军带兵出来,只为了官面上好看?当然是让他们独领一军,也独领风骚。
城内街道早已清空,大军过境。河东贤良们独占高楼指点江山。
薛宇达:“军容齐整,一支强军。”去年的洛阳兵连提鞋都不配。
裴子晋:“恐怕只有北边与突厥对峙的并州大营才能与之相较。”
柳星渊:“某方才信,去年是这支大军从东莱杀回洛阳,平定杨胤之乱。”
第805章
识人之明
柳星渊张望经过的大军,长眉微颦,“薛、杜、武、段、余、孟、翁,七杆将旗。”
大军从眼前过,军土和民夫风貌差别泾渭分明,军土人数绝做不得假。
裴子晋:“南衙的底蕴,比我们想象得深。”
两卫并未全军出动,随手就能拿出七八个将领来。加上留在吴越身边的,没有在宴会上露面的,总共有多少将军?
这些将军全力出击,能剿灭多少乱军。
裴子晋将一沓纸放在桌子中间,“这是我托人打听来各个领兵将领消息。”
唇角微微挑起,“有些和我们以为的,大不一样。”
薛宇达:“子晋,别卖关子!”
他们先前打听的消息集中在主帅,也就是吴越和薛曲,一时没想到底下还挤了许多大小将官。
没看范成明年纪轻轻,官阶和河东太守一般无二。
裴子晋:“范将军的确是世子头号心腹,范家兄弟极受河间王府倚重。”
“不过其为人性情,”特意停顿一会,“阴险狡诈,心黑手辣,颇是狠厉。”
不出意外换来两位友人的诧异,“啊!”
世上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人多了去,土族头顶清名,私下何种德行就不提了。
薛宇达柳星渊自认有识人之智,范成明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仗势的贪婪小丑。
和裴子晋打听来的消息南辕北辙。
薛宇达:“如何可能?”
柳星渊信不信暂且不说,率先架火,“宇达,你族叔没有提醒么?”
薛宇达止住口,薛曲只提点他们,好好听吴越的话。
柳星渊:“子晋,我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明,不可能看错。”
裴子晋:“这位范将军,心思深沉,干的全是抄家灭族的事。”
时至今日,栽在范成明手里的,都不说有多少人,而是多少家多少族。
薛柳二人头对头看向关于范成明的记录,上面是他的官方履历。
柳星渊自负清流,但看范成明的升迁速度,不得不生出些许妒忌,“他是河间王私生子吧!”
旁人年少登高位,皇亲国戚出身,担任的也多是虚职,哪像范成明实权的将军。
裴子晋掀开第二页,“真正被怀疑私生子的是这位,世子的第二号心腹。”
宴会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段晓棠。
薛宇达暗道这些都是什么怪胎,一个升得比一个快。
柳星渊:“差点赶上范成明了。”
裴子晋:“你看看她的起点,再看看现在的官阶。而且此人是庶人出身。”
柳星渊:“庶人!”
范成明好歹有个大将军兄长,而且他父亲曾是薛曲上司,可见家世不弱。
段晓棠凭什么?
裴子晋:“河间王慧眼识珠,将其简拔入营,甚是青眼。”
薛宇达回忆宴会情形,“两卫诸将校,都待其友善。”甚至称得上讨好。
旁的不说,一个国公公子,一个大将军的侄子,本该倨傲,偏偏在她面前服服帖帖。
裴子晋:“杨胤曾评价段晓棠,用兵斩草除根,杀性不比武安君弱。”
薛宇达咽咽口水,“这评价不低了!”
他不曾与杨胤来往过,但听闻其人心高气傲,权势滔天的时候,能抬眼看段晓棠一眼,算她的福分。
柳星渊:“至少不必担心三郡贼军波及到河东。”
裴子晋:“你们怕是不知道,杨家两兄弟最后都落到段晓棠手上。”
然后果如杨胤评价的一般,被斩草除根了!
薛柳两人想起,原先对段晓棠的印象是颇为和善,没想到也看走眼了。
深觉背后吹来一阵冷风,幸好段晓棠领兵征讨去了,短期内不用和这个杀神打交道。
段晓棠——冤枉都说倦了!
消息互通有无,显然三家在对待两卫上进退一致。
三人将留在城内的诸位将官的履历背熟,打理好衣衫配饰,便去薛家别苑参加吴越的宴会。
远在长安的林婉婉则在进行一项极富意义的活动——义诊。
今年是她雷打不动参加义诊第三年,实际总共在长安,连三年都不到。
第一年孤身一人,第二年有间小医馆,第三年改头换面成大医馆。
充分让长安的同行认识到——金钱的力量。
林婉婉有靠山,主要客户群和其他大夫少有重合,减少和同行的冲突。
济生堂现有四位坐堂大夫,等林婉婉五个徒弟出师,便有九位正式大夫。
长安哪家医馆能比得上它的规模。
让诸多大夫不禁生出期待,一座医馆养得起九个大夫么?
当然其中不乏想看林婉婉和济生堂笑话的人。
女医帐内,朱淑顺谢静徽左右各坐一头,身后各跟着一位师妹打下手。
去年她们为义诊病人诊治过,但诊脉开方需要林婉婉把关。今天独立看诊,只遇到疑难问题,才需要寻求师父帮助。
就像林婉婉第一年参加后说过,大部分都是“穷”病。
谢大夫出来透气,路过女医帐时微微颔首,虽然想见女儿独立看诊的风姿,但还是按捺住激动,里头都是女患,他进去并不合适。
朱大夫溜达过来,他今年不在义诊大夫名单内,只是过来转转。站在旁边说道:“来义诊的女患一年比一年多了!”
因为林婉婉这位女医的出现,可以单独为女患者诊治。
谢大夫:“是啊!”
谢大夫透气结束,“朱老,要不要去我的医帐坐坐。”
朱大夫果断拒绝,“去作甚,老夫要拜佛。”
嘴上是这般说,实际并没有离开,仍在场地内转悠,不留神转到药材处,发现一位熟人。
朱大夫:“丘三郎,竟是你守在这儿。”
丘靖点头招呼,“朱叔,”起身将座位让出来,“家中捐了一批药材,我来帮帮忙。”
老爹在后头看药,女儿在前头诊病。
两个学生家长还能聊什么,当然是孩子和学习了。
丘靖:“在家抱着医书读,生怕落后于同门。”
比不上前头两个师姐便算了,同一年拜师的三人中,总不能垫底吧!
朱谢姚三人都是医家出身,姚家还有个太医。论起来只杜若昭背景单薄些,但杜家是读书种子,背书全然不是问题。
丘寻桃家里做药材生意,认药可以,但谈及医理,实在给不了多少支持。
第806章
选择困难
朱大夫还能怎么劝,说不通医理更好。林婉婉离开长安那段时日,两徒弟全靠“家教”,把家长折腾透了。
丘靖只是随口一说,若让去找林婉婉,给丘寻桃减减担子,他是万分不愿意的。
不说师道尊严,只看朱淑顺谢静徽如今的表现,也知道做师妹的丘寻桃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绝对错不了。
谁家的药童学两年多,就能独立诊病,虽只是一些小病,到底也算半个大夫。
济生堂内的洒扫杂事,都是另聘人手。
旁人倒是想学林婉婉的教学办法,却发现教不起。
填鸭式教学还是明面上的,像她们师徒几个跳去京兆府验尸房这种事,是万不敢往外头说的。
不远处的医帐内,朱淑顺半分不敢放松,心道果如师父所言,大部分来义诊的病患,归根结底都是穷病。
她们若有家资,能够看病吃药,不会拖到如今的地步,甚至有些人只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症状就能大大缓解。但许多人手停口停,没有休息的条件。
朱淑顺扭头,“南星,我看看药材单子。”
姚南星将抄录的药材单子递过来。
朱淑顺仔细看一遍,实在凑不出一副药来。面露难色,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你拿这方子去药房抓药。”
最后的结果,大约是被束之高阁,浪费笔墨而已。
朱淑顺于心不忍,补充一句,“平时食用黄芪蒸鸡,能益气升阳、养血补虚。”
但黄芪和鸡,对眼前的女人而言,亦是昂贵。
益母草为何不能包治百病。
女病人枯黄的一张脸,麻木地牵起嘴角,“多谢大夫。”
朱淑顺和姚南星目送她离开医帐,许多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生生熬干了。
不一会儿,林婉婉带着杜若昭进来,“两组轮换去后头吃饭。”
朱淑顺:“静徽和桃子先去吧!”
谢静徽摸摸有些干瘪的肚子,不多客气,“嗯。”起身和丘寻桃掀开帐帘去后头吃寺庙准备的斋菜。
不说大慈恩寺是常来的,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义诊,路线都是熟的。
旁的大夫看见两个小娘子进来,晓得她们的根底,也不多言。
谢静徽和丘寻桃两人吃饭全无形象,称得上狼吞虎咽,一则是饿了,二来赶时间,女医帐需要支援。
谢大夫刚好进来,看不过眼,低声道:“慢点。”
见大胖闺女也是饿得很了,心疼道:“晚上回家,让你娘做好吃的。”
自从谢静徽拜师后,脑子用太多,饭量越来越大。
谢静徽声音压低,仿佛在和谢大夫说一个小秘密,“师父说,明天带我们去吃饭。”
以林婉婉的手笔,定然不会差。家里的不能错过,师父那份也不能缺席。
谢大夫都不想提醒女儿少吃点,该说的是别撑着。
一日义诊连轴转结束,师徒几个身累心也累,杜若昭歪靠在车壁上,只剩四个字感叹,“民生多艰。”
姚南星:“今天把命苦的都见了一遍。”
林婉婉:“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又是新一天。”
谢静徽等三人,跟着参加义诊的长辈归家。
高德生绕一点路,先把姚南星送回家,然后把师徒俩送回胜业坊。
林婉婉沐浴后趴在桌子上晾头发,满身欣慰和疲惫,“他们可能一辈子就看这么一回大夫。”
如果义诊能持续开办下去,许多人至少一年有一次机会。
祝明月泼冷水道:“义诊未必能坚持下去。”
原因不消多说,缺乏可持续的制度和动力,如今不过是靠长安各个医馆和大夫的良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