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似乎耳力和本地人相比,更弱一些。难道被噪声污染了?
不到一刻钟,这支援军就会走进埋伏圈中。
明亮的阳光下,号角声如同破晓的晨光,刺破山谷内的平静。
那声音雄厚而深沉,犹如野兽的咆哮,撕裂空气,让人心生恐惧。
庄旭将高高举起的手放下,喝道:“射!”
黎州援军的主将心中一紧,高呼,“有埋伏,撤!”
已经晚了!
山上箭雨如潮,倾泄而下。势必要将这支骑兵队伍困死在山谷中。
段晓棠举起短刀,“冲!”
右武卫军土们紧随其后,身穿玄色铠甲,骑着矫健的战马,犹如山洪爆发一般冲向官道。
气势如疾风骤雨,猛烈而无情,无法阻挡。
黎州的步兵们听闻号角,即刻转身回逃,却被段晓棠带兵堵截。
第595章
身份暴露
吕元正总揽全局,几轮箭雨后,谷内的骑兵已经不成气候,宁岩率领中军的骑兵入场收割。
吕元正吩咐道:“庄旭,领八百人支援段晓棠。”
庄旭:“属下领命!”
十余里外,黎阳仓攻防战正如火如荼展开。江南大营用缴获的器械,以及匆忙打造的攻城梯,试图夺取仓城。
仓城高墙深沟,一块香饽饽立于四野,防守绝不弱。
孙文宴:“南墙再增一千人。”让他们疲于奔命。
一座仓城,能有多少兵,拖也能拖死它。
吴越安安静静坐在帅帐内,不发一言。
万俊艾瞧着吴越一身不显眼的文山甲有些奇怪,大人物不都该穿的光鲜亮丽么。
吴越在东莱和行军的时候,穿着便服,颜色也鲜亮,红的黄的紫的一起上身。
第一回见他穿甲,文山甲不上档次,和右武卫的将官们走在一处,分不清主次。
在东莱的时候,范成明曾找来一套明光铠,在海边对着阳光,晃周围人的眼睛。
甚至让弓箭手对着铠甲射箭,看射得有几分准。
万俊艾当时就决定,往后一定要打造一具最闪耀的明光铠。
右武卫的信使自南而来,“报,黎州方向援军三千人,已平定。”
吴越合掌,“好!”
孙文宴:“这么快?”不知说来的快,还是灭的快。
吴越:“当初从洛阳过来,出了黎州城,往黎阳仓走。中间路过一座山谷,段校尉就曾玩笑,很适合埋伏。”
那时候他们从上到下的无聊,什么都敢说。
今天不就用上了!
现在只等右屯卫的战报。
孙文宴知道自已得加快进度,不然两卫把援军都解决了,江南大营还在死磕仓城,实在没用。
段晓棠从马上下来,身体有些困乏,强撑道:“清点伤亡,诊治伤员。”
曹学海急奔过来,扶住她,“校尉,你左肩有伤。”
“是么?”段晓棠苦笑一声,杀敌的时候热血上头,痛感不明显,
这时候倒能感觉出来,伤的不重,但是麻烦。
段晓棠:“帮我把甲卸下来,简单包扎,其他回大营再处置。”
吕元正带右武卫四千人回转黎阳仓方向,仓城已经被攻下来,正在清点。
清点伤员,也清点粮食。
如果大军在此,吴越和孙文宴说不定要动点歪主意,偷偷摸摸往兜里划拉粮食。
黎阳仓哪怕有账本,但先前为杨胤所占,谁说得清楚其中的缺漏。
差点就差点,反正有杨胤背锅。
但现在两军都是轻骑到此,又能吃多少,带多少?
此举是为解决他们的粮食危机,也是为断杨胤的粮道。
哼,让你往日借粮食嚣张。
陈彦方骑马迎面而来,“世子吩咐,两军伤员,移入仓城。”
仓城内有屋宅,总比野地里的帐篷,条件好些。
见段晓棠肩上绑着布带,陈彦方:“段校尉,怎么了?”
段晓棠唇角扯出一个微笑,“受了点轻伤,没事。”
遥望着远处的仓城,外表和上次来时,没有半分变化。谁能想到短短数月内易主三次。
范成明玩笑说来黎阳乞粮,结果是两卫和江南的大军,带嘴亲自过来吃。
段晓棠撇清各种不着调的想法,压下唇角,“进仓城。”
进入仓城后,段晓棠顾不得去看右武卫的伤员,她自已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伤员。
只能吩咐两个亲兵,一个去找干净房间,另一个准备清水。
段晓棠从马上取下外伤急救包,独自进入屋内,吩咐道:“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于广富急道:“校尉,我帮你。”
段晓棠冷静地拒绝,“不用,我自已可以。”
转身关上门,插上门栓。单手解开外袍,脱下金丝软甲,左肩下的位置果然被划下一道长长的裂口。
要没这一件软甲,肩膀是不是要被削掉?
半叹着气,在水盆里净手。从急救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锡制酒瓶,里头装的是酒精。另外还有金疮药和绷带。
真的害怕在战场上因为外伤感染而丧命。
解开里衣,拔下酒瓶的塞子。没有镜子,右手反手绕过脖子,试探着往下倒。
酒精接触到伤口,带来阵阵刺痛,段晓棠不仅手抖,连五官都在颤抖。
缓一口气,估摸着伤口清洗得差不多。将金疮药和绷带放到身前,思量如何上药。
左手只能半使力,伤口又看不到,右手反手不方便,金疮药是直接往下倒,还是倒在绷带上,看伤口上能沾到几分。
段晓棠不打算赌自已的抵抗力,“于广富,请秦都尉来。”做两手准备。
于广富正要应答,吴越过来,对着房门道:“晓棠,彦方说你受伤,严重么?”
段晓棠急忙将里衣拢好,压下心中种种不安,“没事。”
吴越推门,被门栓挡住,“晓棠,到底怎么样?”受伤了,还把自已一个人锁在屋里,奇怪!“你开门!”
段晓棠咬牙切齿,拢上衣裳,抬起门栓打开门,露出一张全无血色的脸,“没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抬手再次关门,孰料吴越看段晓棠模样实在不大对,挤进来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段晓棠往里走,压下心中万丈怒火,“请你出去!”
吴越三步做两步,直接拦在她面前,伸手拉衣裳。
里衣的衣襟被拉散,露出半边肩头。
吴越不是愣头青,哪里还不明白,急忙将段晓棠衣裳合上。命令道:“关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门口的陈彦方和于广富急忙将门合上,屋中更昏暗两分。
唯独于广富纠结,要不要去请秦景过来。
吴越暗恼,装什么体贴下属的上司,就该冷心冷肺。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帮你上药。”
段晓棠若非上药不方便,不会让人去请秦景。
不过,他两信任度这么高?
段晓棠没有放松警惕,好在吴越还知道“大局为重”,脱下外袍和里衣,上身仅着裹胸。
将酒瓶放在中间,还剩半瓶,“清洗伤口。”
要不是吴越突然袭击,伤口不会被污染,受第二遍罪。
第596章
开诚布公
吴越揭开盖子,闻到浓烈的酒味。段晓棠本人不饮酒,却用烈酒冲洗伤口。
不,应该说她害怕醉酒误事暴露身份,才不敢饮酒。
吴越:“忍着点!”
酒精再次冲刷伤口,段晓棠整个身体都在抖。
吴越知道她看不见伤口情况,“长约两寸,最深处约半寸。”末了补充一句,“可能会留疤!”
段晓棠心中一顿,若无其事道:“没事,上药吧!”
或者刚才已经疼过两回,背部知觉不明显,药剂上身根本没多大感觉。
段晓棠见吴越拿起一条绷带,迟疑道:“你会包扎么?”
吴越沉声道:“林娘子教的时候,我也在。”只是以前从未练过手。 “抬手!”
段晓棠将左手微微抬起,配合吴越缠绕绷带。
伤口包扎完毕,吴越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把匕首拿开,我们好好聊一聊!”
两人前后侧身坐在榻上,而段晓棠手上一直拿着一把匕首,抵在吴越腰腹之间。
段晓棠哪怕伤了一只手,吴越也不是她对手。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段晓棠收回匕首,唇角微微挑起,“不然我就这样出去,让两卫和荣国公的人,看一看!”
吴越压低声音,怒道:“你疯了!”
河间王府父子两倚为臂膀的竟是一个女人,段晓棠是右武卫五千人实际的主心骨,她身份暴露,对右武卫有何好处。
大事当前,比之孙文宴,吴越的兵力本就劣势,再断一臂膀,只能退回东莱。
吴越不顾风度,双手按住额角。阴差阳错至此,短时间内无从一一探究,如何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只能寻找出路。
“一旦事发,你就说,”吴越喉头滑动,“就说,是我的女人。”先保住小命。
段晓棠当着吴越的面,大大方方换上干净的里衣,“不用。”
吴越靠在她耳边,“不是说不主动也不拒绝么?”
段晓棠斜睨道:“可我没兴趣。”
吴越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想游说她进王府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都无从下手,“若事发呢?”
段晓棠:“你会出卖我?”现在两人可是坐在一条船上。
不待吴越回答,继续道:“我抓你做人质,世上应该没几个神射手有把握绕开你,取我性命!”
吴越忽然觉得段晓棠和祝明月有几分像,不是相貌,而是气质,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那你到时动作可得快点。”
段晓棠:“我尽量。”
吴越见她松散的衣襟,牛韶容在他面前也没有这般不庄重,暗怒渐生,“自重些!”
段晓棠将外袍穿上,“抱歉,家乡民风开放,常穿抹胸短裤上街,一直没适应长安粽子一样的穿衣方式。”所以刚才上药没有半点不自在。
吴越不由想到传说中各种民风开放的夷人传说,知道自已想歪了,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瞥见旁边开缝的金丝软甲,“甲衣只能回长安,再寻金银匠重新钩织。”
难怪段晓棠格外怕死怕受伤。
段晓棠知道是没话找话,“嗯。”
吴越打量屋内的陈设,不是卧房,应该是仓城某位书吏的公房。
翻找出笔墨纸砚,沉思一番,提笔书写,末了按下独属于河间王世子的印鉴,递给段晓棠。
斯人之实,吾皆晓焉。感其功,故擢叙之。
段晓棠用尽十几年的文言文功力,才理解意思。
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我都知道。感念她的功劳,特意提拔录用。
写的不明不白,但如果段晓棠身份暴露,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见鱼儿不撒网,吴越绝非圣母善人。
段晓棠迟疑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先声明,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做不到。”以身相许更做不到。
吴越直视段晓棠,随后附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帮我,平定杨胤之乱。”
于寻常人言,当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比平定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更容易做到。
但段晓棠不是寻常人,“放心,我一定帮你抢到杨胤的人头。”第一次许下如此血腥的诺言。
吴越满意道:“拭目以待。”
上次见段晓棠干劲这么足,还是永安渠旁庄子到手的时候。
吴越额外提一个小要求,“以后别跟范二他们勾肩搭背。”
段晓棠:“又没有龌龊心思。”
吴越点头,“我知道,但以后万一啊。你不拘小节,但范二他们都有妻室,回家不好交代!”知道段晓棠何处在乎。
“你大概不知道,范二的娘子陈氏,是范大将军特意挑的,幼习武艺,性情强悍,揍范二轻松得很。”
谁家哥哥会特意给找个悍妇弟媳,但放到范家兄弟之间,格外合情合理。
段晓棠忆起,范成明说过,一成亲就地位下滑,看来他家的排位是照武力值来的。
总不能期待同事被家暴吧!
段晓棠点头,“嗯,我明白。”
门外传来于广富的通报声,“校尉,秦都尉来了。”
于广富还是把秦景请过来,尤其是吴越和段晓棠两个人当时面色都不好,进去那么久,只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实在不知道境况如何。
他们这些跟的久的人都知道,段晓棠和吴越的关系没那么好。
家里的祝明月和林婉婉,听见吴越的名字,就想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