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范成达发现,当洛阳官员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李君玘却不复开始的活跃。问道:“为何不参与?”
洛阳本地将官资质平庸,李君玘在其中犹如鹤立鸡群,有他参与,守城方案能更安全一二分。
李君玘不以为意道:“我从军十余年,从未守过一次城。”
从来没有躲在城中龟缩不出,被动挨打的时候。
他的风格就是攻击,即使防守也要反击,而不是以防守为目的。
范成达转念一想的确如此,李君玘过往对手是突厥,而且主要是出关找突厥麻烦,哪来的城池给他守。
恰恰从长安来的左武卫大将军范成达,也是一个善攻不善守的。
或者说当今世上,真正擅长防守的名将,少之又少。
其他将官们纷纷建言献策,甚至提议,若青壮不足,便抽调健妇。
听得范成达一阵不得劲,洛阳锦绣繁华,养出来的军人胆子这般小?
第593章
借兵计议
长安比洛阳兵力多不了几万,还要控制整个关中,空虚成这样,吴岭也没有把女人拉去守城。
偏偏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振振有词,“杨胤兵多将广,又久经战阵,不可轻视!”
气得李君玘猛一拍桌子,“杨胤手下多为民夫,乌合之众。”
“历经数次大战不假,但多
做后勤文书工作,这是他第一次亲自领兵上阵。”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
剩下半句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清楚。
你们被一个刚上战场的新丁,打成这个鬼样子!
将官有充分证据,“可朝廷过往的战报……”
李君玘只用六个字,“你清楚,我清楚?”
把大吴在朝在野的人全拉出来,没几个人比李君玘更清楚杨胤的底细。
二人从童年到少年同学同游。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互为臂膀,支撑彼此到老年。
可却在青年时,因为家族利益分道扬镳。
有了李君玘变相的“保证”,洛阳的将官们终于有一点底气,没再嚷着要健妇守城。
洛阳官衙正堂外,梁景春不曾想见到熟人,穿甲执刀,“冯四,你怎么在这?”
冯睿达在长安演过一出大戏后,直奔洛阳,头一次见旧相识。
只能打哈哈,“在长安受了委屈,只能来投奔表哥主持公道,现在在他麾下。”
陈良为忍不住揶揄道:“关你的是李大将军亲弟弟!”
亲疏有别,亲弟弟和表弟选谁还用说?
李家几兄弟没分家,欠李君璞钱,岂不是欠家主李君玘的钱。
世上哪有逃债躲到债主身边的道理。
冯睿达仿佛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有所指,“是啊!”
自从杨胤起兵的消息传来,冯睿达忍不住后怕又庆幸,幸好亲爱的表弟下手够狠够快。
没白费自已小时候总分他糖吃的情谊,虽然后来才知道他不喜欢吃糖。
哪有小孩不喜欢吃糖的?
冯睿达现在都不敢想,那些去了黎阳的酒肉朋友是什么下场,该不会真成酒肉了吧!
中场休息时,李君玘把范成达拉到一旁,“范兄。”
范成达自问他年轻时参加过几次游猎,和李君玘见过,话都没说两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君玘:“你也看到,洛阳上下不说惊弓之鸟,当得半个杞人。左武卫三万精兵,打算留多少守城?”
范成达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守城?”
洛阳高墙深沟,只要不是内奸开城门,没那么容易攻下来。
哪怕东征高句丽,调走不少精锐。也许缺能出城与杨胤决战的精兵,但绝不缺守城的人手。
李君玘:“如今杨胤只有小部分先锋在洛阳周边郡县骚扰,三万人对阵杀鸡用牛刀,闲置的人手不如用来守城。”
范成达品出点味来,李君玘本就反对过度守城,以他的风格也不会困守城中。直言:“李兄,不用打哑谜。”
李君玘不打哑谜,连底牌都掀了,“洛阳城中机动兵力一万四千人,我带八千出城伺机作战。”
“你手上兵力闲置,又没有合格的统兵大将,不如分点给我,三千五千不嫌少。”
这可戳到范成达痛处,左武卫上下真正能独当一面只有大将军一人,其他只是听摆布的傀儡。
不是说左武卫将官无能,在范成达指挥下也是一支劲旅,但大局观差点。
譬如刚才,左武卫的人根本不能判断出吴越会攻打黎阳仓,由此造成洛阳压力倍增。
肉眼可见,洛阳周边将来是一场乱战。
杨胤第一次亲自上阵,他手下的人可不是。
看不清局面的将官,只会坏事。
范成达单刀直入,“我有什么好处?”
两人说顾全大局是虚的,论情谊信任根本没有,只能谈利益。
天可怜见,曾统帅十余万大军的大将军,手上只有区区八千人,遇上杨胤主力,只有白送的份。
李君玘正色道:“首功让给你,我可以策应。只有一个要求,杨胤死。”
范成达不怀疑李君玘的动机,吴岭不分门户派系启用他,也是因为他二人之间的恩怨。
今日这一战,不为家国天下,全为了结昔日恩仇。
不担心他厚此薄彼,左武卫在洛阳是客军,李君玘难道不是客帅,他在洛阳总共领过几日兵?
“我考虑考虑。”范成达担心的是,李君玘报仇心切乱了理智,造成左武卫军土不必要的死伤。
李君玘:“范兄若不信,我把弟弟押给你,任打任骂。”
范成达:“弟弟?”
你弟弟不是在长安做官,插上翅膀来洛阳?
李君玘格外有诚意,“我身边只有这一个弟弟,若触犯军法,砍了也行。”
冯睿达感觉身后一阵阴风吹过。
范成达顺着李君玘目光,终于看见“唯一的弟弟”。
李君玘没说错,表弟也是弟。
范成达怀疑李君玘想趁机清理门户。
冯睿达手上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论品性,范成明和他一比,像个乖宝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君玘的弟弟也不全是省心的。
范成达坚定地拒绝,“这倒不必。”要不起。
左武卫三万人,不能全挤在范成达翅膀下。若分兵出去,统兵人选又成问题。
论敢战勇战左武卫谁人也不惧,但若在乱局中寻找战机,本事差点。
洛阳四战之地,洛阳本地兵马、长安的、往后东莱辽东支援的,各自为战。
但凡长安的情况好些,吴岭能离开,也不会有如今的乱象。
李君玘的目的是摧毁杨胤大军,兵马放在他名下,军功不会缺。
友军兵马较少,若不幸被灭,自已的处境很危险。
范成达瞬间有了计较,既然说三千五千不嫌少,取个中位,“李兄,四千。只能分出这么多!”
李君玘恭维道:“范兄,大义!”
一万两千人,勉强有从前十分之一,哪怕遇上杨胤主力也能周旋一二。
范成达约法三章,“李兄,这些人跟了我多年,你可千万莫行险。”
李君玘:“范兄,放心,我有数!”
第594章
埋伏之战
下半场洛阳本地将官,请求左武卫留下部分人手在城中防御。
李君玘和范成达私下勾兑一番,看在四千兵马的份上,舌战群“鸡”,教他们认清局势,左武卫留在城中,好处不大。
放出去阻击杨胤的先头部队,才能让洛阳更安全。
李君玘在洛阳多年,在座每个人的性情、本事、倾向,了如指掌。勉强算半个本地人,由他来说话更合适。
此次战役,以守住洛阳城为根本,在防守的基础上反击,剿灭叛军。
会议结束,冯睿达扶刀,跟在李君玘背后,问道:“表哥,怎么样?”
李君玘:“四千。”
冯睿达:“我以为范大将军会更大方点。”
李君玘:“我也想他大方。”
无奈事不遂人意,左武卫三万人,已经比洛阳全部机动兵力多了。
过了黄河,杨胤的大军有十几万人,无需守城,洛阳方面却只有四万人。
多少捞出一点,增加一二分胜算。
李君璞自从知晓左武卫出兵的消息,专门请祝明月过府,询问左武卫的情况。
他就不去小院了,怕把潘潜吓死。
祝明月和俞丽华走得近,对左武卫几个高阶将官的情况倒也清楚。
原先什么情况不清楚,但自从范成达去左武卫,响应南衙一切向吴岭看的要求,在营内大刀阔斧清洗一番。
如今左武卫的将官,打仗勇猛,胜在听话,真正的脑子只有一个。
李君璞将祝明月所述和自已平时收集到的资料,一并整理,快马送到洛阳。
原是想让李君玘了解友军的情况,不成想李君玘反抓住左武卫能独当一面的将官少,“脑子”不多的弱点,生出“借兵”的念头。
李君玘意气风发,“走,去大营点兵点将。”明日出发。
走到半路,李君玘忽而想到,“四儿,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名声?”
范成达是能拖着“太平坊六罴”往前奔的猛人,现在手下还有三罴,结果见到冯睿达立刻拒绝。
原先是混账了点,但好像没多大混账。
冯睿达迟疑,“就,风流浪荡了点。”
“是么?”李君玘眼神变得严肃,“你在军中,皮最好紧点,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李君玘什么性情,冯睿达当然清楚。咽咽口水,紧张得不伦不类道:“大将军,我知道规矩。”
李君玘控马在前,“知道就好!”
次日清早,李君玘和范成达一东一南各自领兵离开洛阳,沿着黄河防线,张开侧翼,同时严防杨胤军队越过洛阳,骚扰关中。
李君玘一直在估算,吴越的大军何时抵达战场,何时拿下黎阳仓,消息什么时候传到杨胤的案头。
另一头,孙文宴踌躇满志将攻击时间定在白日,倒不是因为段晓棠只能画出白日的布防图。
而是若非特别原因,大部分战事都发生的白日。
段晓棠只能“贴心”的指出几个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方,供江南大营参考。
右武卫的任务,是解决黎州方向的援军。右屯卫则分到卫州,至于稍远一点的怀州,暂时不必考虑在内。
吕元正掰开一小块列巴,慢慢咽下去。必须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当初段校尉经过的时候,就说这地方好打埋伏。”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条路他们原是走过的。
宁岩:“守株待兔。”
对阵厮杀固然好,埋伏战也不差。
吕元正思量一番,“卫州方向,没这样的好地方。”只能硬碰硬。
出兵的方向抽签决定,看来右武卫中,除了范成明,吕元正运气也不错。
宁岩:“将军,黎州援军多久才到?”
吕元正估摸一番,从求援到出兵的时间。“快了!”
别的地方可以不救,但黎阳仓不能不救。
斥候回报,“黎州援军已到十里之外,约有三千人。前军约千骑,后军为步兵。”
吕元正:“两军相距多远?”
斥候:“约有一里。”
庄旭负责指挥山上的埋伏队伍,“将军,射杀骑兵还是步军?”3706
埋伏的谷道不可能将援军都包进去。
吕元正没想到杨胤在黎州留了这么多骑兵,看来卫州的安排当也差不多。
吕元正:“射杀骑兵!”
“来人,把情况向俞将军通报。”
“再探再报。”
底下诸人纷纷应是,庄旭走到埋伏圈周围,让前面几排的人,即刻将草衣披上,目标马上就到。
段晓棠正在看底下军土编草蚱蜢,庄旭过来将情况与她一说。
段晓棠只点点头,“我明白。”
埋伏的箭雨一过,她和宁岩一尾一头,清理战场。
如果只能埋伏骑兵,段晓棠这边的压力就大了。
一千人想要挡住近三千的溃兵,可不容易。
从望远镜中观察些许时候,段晓棠手往下压,“敌军斥候来了,趴下。”
从背面滑下山坡,跑到队伍中,衔枚裹蹄,微微向刘耿文点头示意,敌军将至。他们藏身于官道之后,正为截断敌军的后路。
段晓棠爬到马上坐好,静静地等待号令。
一个军土,侧耳趴在地上,默默听着远方的马蹄声,竖起两根手指。
敌军距离两里。
段晓棠曾在右武卫校场上试验过,可她根本辨不清人数和距离。